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元夕。岁梦】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临巅峰之冠军之路 作者:陌夕月 昔日花样滑冰世界冠军今日小城小镇澡堂搓澡工。 残缺的身体、暗淡的眼神还有一颗饱受嘲讽的心。 七年的时间,陶惟经历了从巅峰跌落凡尘的重重苦难。 没有文化没有健壮的身体,有的仅仅是小屋内无数枚记录了曾经辉煌的奖牌。 可每当看到那一枚枚记录着曾经辉煌的奖牌,陶惟心中除了悔还有悲。 日日夜夜没有尽头的煎熬,让陶惟痛苦不已,终于一场大火,满目风霜的陶惟用自己残缺的身体抱出了年仅四岁的幼童,房梁倒塌的那一刻,看到被父母抱在怀里嚎啕大哭的孩童,陶惟笑了,笑的满脸欣喜又满心解脱。 然或许是最后的善举,陶惟回来了,回到了童年也回到了走进冰场的那一天,从这一刻起,坚守本心的陶惟一步一个脚印,从山村孤儿走向了通往巅峰之路。 内容标签:竞技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惟 ┃ 配角:荣博远、马德明、杨国成 ┃ 其它:队友、对手 晋江银牌推荐:曾经的世界冠军的陶惟因为右腿残疾躲在小镇当了一名搓澡工,而一场大火使他回到童年。重生后,他凭借出色表现入选省体工队。为了梦想,陶惟转行继续前世的花样滑冰,长野冬奥会第一次走上国际赛场的陶惟却因为技术难度系数过高而迎来了质疑与屈辱,身陷谷底。沉寂两年的陶惟并没有气馁,一次次用无懈可击的精彩演绎进向金牌发起冲击! 弱国无外交,贫国无尊严。文中重临世间的陶惟用坚韧不屈的毅力和无人看到的汗水诠释了什么是祖国的尊严不可亵渎,面对困难时,陶惟哭过也笑过,可那份为了理想而奋斗的精神却从没消失过。作者没有用过多的描述成功的光彩,却对主角背后的艰辛一一道来。 ==================   ☆、第一章      H省中西部松嫩平原北部,在这个以温泉之乡闻名的小县城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温泉池,或是以家庭式开放或是以大酒店的形式敞开,数以百计的温泉池不但给小县城带来了无限商机也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外来者。   男男女女的临时工常工穿着水靴穿梭在不大的小县城和周边的村镇,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在位于县城郊区临近长青镇的空旷地有一个占地千平的温泉之家,因为地点好又跟着前院的农家乐相连,生意很是不错。   2013年10月3日,星期四,晚上八点半。   十一长假开始的前一天,小小的农家乐开始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的走客,吃农家饭泡温泉使得被篱笆扎起的大院变的忙碌不堪。   后院以石头和圆木搭建的温泉池分隔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单间,高高低低说话声不断的从小单间内响起,而绕过前面那个充满乡土特色的大院,面对长青镇的方向又开了一个小门。   推开小门,一个不大的前厅,半人高的红色柜台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女人,手里拿着电话边咔吧咔吧的磕着瓜子边扯着大嗓门打着电话,没完没了的絮叨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有些刺耳的笑声让从前院绕过来的郭大炮皱起了眉头,敲了敲桌子瞪了一眼后,转身走向挂着一张写着“男”字布帘的小屋。   穿过细长的走廊,一间不大的更衣室出现在眼前,淡淡的雾气沉闷的空气中夹杂的臭味让郭大炮脸色一沉。   “陶瘸子、陶瘸子......。”   后退两步扯着大嗓门嗷嗷的喊着,喊声还没落下,从雾气中走出一个弯曲着脊背一瘸一拐的男子,看到佝偻着身体缓慢走来的身影,郭大炮郭卫东一双小眼睛瞪的老大,上去就是一脚,“陶瘸子你故意的是不,我草你妈的,这屋里都要臭了,也不知道开窗户放放味,要是闷死两个,你去偿命?跟他妈的你说多少回了,别把水烧的那么热,你他妈的就是记不住,不相干赶紧给老子滚。”   刺耳的骂声掩盖了重重倒地的闷响,掌心下的湿滑让腿脚不便的男子挣扎了半响才缓缓起身,沉默不语的缓慢挪到窗口,把紧闭的窗口打开一道缝,一扇又一扇,直到三扇窗户全部打开,清新的空气和淡淡的过堂风吹散了更衣间里飘散的雾气。   渐渐消散的臭味让郭大炮呸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   “老陶、陶瘸子,搓澡。”   刚刚做完这一切,澡堂内响起的喊声让男子再次转身拖着僵直的右腿一瘸一拐的往澡堂内走去,来到雾气缭绕的澡堂内看着光着身子站在门口的中年矮胖的男人,男子接过中年男人递过来的搓澡牌,套在手腕上,走到一角,拿出一次性塑料布铺在旁边的床上,洒上水,“上来。”   沙哑好像破锣一样的声音刺耳又低沉,男人皱了下眉头,“得了,陶瘸子你还是别说话了,这声音要是黑灯瞎火的能吓到孩子。”   男人的话音刚落,身后响起喷笑声,“宫胖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陶瘸子嗓子说话像破锣,就你毛病多,赶紧的,下面还等着哪....。”   嬉笑声中,男子套上澡巾用搓澡牌绑住纤细的手腕,刷刷的一下又一下搓着掌下肥胖的身体。   间或擦一把顺着脸颊流淌到下巴尖的汗珠,破了几个洞的短袖背心很快布满了汗渍,可男子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那一道道顺着脖颈流淌下的汗水,只是在矮胖男人的催促下用力再用力。   搓澡、打扫澡堂,一直到晚上十点,澡堂内再也没有客人,收拾好一切的男子回到小小的杂物室脱下身上湿哒哒的背心,露出骨瘦淋漓的身体,套上一件洗的发白的线衣又穿上袖口脱线的毛衣和外套,男子才扭着完全僵直的双腿缓慢离开。   临走时,男子看也没看的接过郭大炮递过来的一沓零钱,推开小门走出澡堂,十月的晚风在临近午夜时刮在身上有些刺骨,男子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又一步挪回到位于一里地之外的家。   一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平房带着一个巴掌大的院子,这类房子在长青镇有很多,都是前些年地皮不值钱的时候镇上盖好卖给外来者的,虽然地方不大房间也只有一间,但是却手续齐全。   拿出钥匙打开远门,穿过干净整洁的小院,来到房门前,打开走进甚至连灯都没开,直接倒在床上的男子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小小的房间内显现的很大很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缓过劲来的男子缓缓挪动疲惫的身体,伸手扭开放在床头的小灯,腾的一下亮起的灯光让男子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抬起手臂挡住了脸颊,半响,适应了灯光的男子放下挡住脸颊的手臂。   一张黝黑苍老的面孔出现在灯光下,斑白的鬓角、重重的法令纹配上低垂的眼帘和大大的眼袋使得灯光下的男子苍老而没有生气。   一双放在双膝上的手掌指节粗大并满是老茧,布满细小裂痕的手指微微弯曲着,揉了揉涨疼的双腿,男子站起身走到右侧的单眼炉具,扭开藏在炉具下柜子里的液化气罐,啪啪的几声后,有些发蓝的火光窜起,接水倒进炉具上的小锅里,靠着柜子上静静的等待了几分钟,刺啦的响声响起,转身拿出一袋华丰,撕开放进锅里,很快,一袋方便面出锅,再次伸手,从身后拽过一把小凳,坐在灶台前呼啦呼啦的吃着。   很快一碗面条下肚,隐隐作痛的胃也因为热乎乎的方便面汤而有所缓解,摸了一把鼻尖上的点点汗珠,男子吃力的站起身在把用过的碗筷放在小锅里又仔细的清洗干净后才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床上。   打开床头柜拿出一罐不知名的药膏放在一旁,勉力的挪动身体脱下身上那条深蓝色的工裤,慢慢掀起的裤腿完全不相同的两条腿出现在灯光下。   与之外表完全不同,让人倍感惊愕与脸上黝黑完全不同的白皙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荧光,然而让人惋惜的是,两条白皙的双腿却完全不同,左腿白净细长有着优美的曲线,好像一副等待评判的瓷雕作品,而右腿却已经萎缩僵硬并且布满长长的刀口,横穿整条小腿肚的伤疤和完全塌陷没有肌肉的腿肚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而最让人心惊的还不止那塌陷的腿肚和刀口,只见男子右腿的膝盖与左腿相比粗大了许多,灯光下,隔着薄薄的肉皮清晰可见的金属色隐隐透出。   好像没有看到那份让人心惊的不同,拿过药膏的男子扭开盖子挖出一大坨药膏涂抹在没有肌肉的右腿小腿肚和脚踝位置,脚筋被生生挑断和挖掉肌肉的右腿每当疲惫过后都会疼的让人无法忍受。   正如当初所遭遇非人对待时那冷彻心扉的狠辣,“活着,只有活着感受这份疼才能消除那份沸腾的恨。”   反复的按摩直至微温,男子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拿过扔在床头柜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喘着粗气的男子砰的一下仰头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在灯光照耀下如往日般沉沉睡去。   灯光下,男子眉目间浓浓的疲惫好像怎样都无法消除,微微锁住的眉心让人为之一沉,慢慢蜷曲着身体僵直的右腿从厚厚的被子里探出,惨白的脚趾和恐怖的右腿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连翻身都无法做到的男子扭曲着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沉睡着,急促的呼吸或轻或重的在静寂的午夜不断的响起。   直至凌晨四点,疼痛不已的右腿让男子再也无法沉睡,默默的起身默默的拿出药膏用力的擦拭,一遍又一遍,只是那份难耐的疼痛有所缓解,男子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能窥测到那一丝无奈。   闭着眼睛靠着床头默默的等待天亮,时间一分一秒的缓慢移动,疲惫不堪的男子在天空微微发白的时候睁开了双眼,满是血丝的双眼内死寂一般的看了一眼窗外,小小的窗户透过的一点白让男子知道黑夜终于过去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放下裤腿,挪动了一下身体来到床边,抬起右腿放在地上又把左腿放下,随即用力按住身下的硬板床,一个用力晃悠了一下的男子站在了地上。   刷牙洗脸吃完早饭男子离家走向离家不远的澡堂,开始一天的工作。   日复一日,每日重复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七年,习惯吗?或许吧,物质精神双贫瘠的生活与男子来说也仅仅是证明自己还活着而已。   ☆、第二章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日子一日又一日重复,日复一日的忙碌疲惫没有压垮男子本就弯曲的脊背,死寂一般的眼神无论是面对谩骂捉弄还是嬉笑嘲讽都没有一丝波澜,好像一具只会喘息的活死人又好像已经彻底没有心的行尸走肉往来在家与澡堂之间。   然而就在所有熟悉陶瘸子的人以为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直至离世时,临近春节时,陶瘸子那张僵硬的好像糊上浆糊的面孔却悄悄的起了变化,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双夹杂着白色眉毛的浓眉紧紧的锁住,其后,陶瘸子好像让本就疲惫的身体更加疲惫似的死命的干活。   那种自虐似的往死干的狠劲连身为温泉乡老板的郭大炮都看不下去,难得对眼前这个在他这里干了七年的老男人起了兴趣。   偷偷的观察了几天后,郭大炮在又一个临近午夜的晚上看着坐在地上拿着一把刷子死命的蹭地的陶瘸子时拉住了陶瘸子满是泡沫的手。   “陶瘸子,你是不是有事?”   郭大炮的询问得到的依然是一如往日的沉默,慢慢抽出纤细的手臂,继续刷刷蹭地的陶瘸子让郭大炮翻了个白眼,难得的善心没有得到回应让郭大炮呸了一口,“艹,你乐意干老子还有啥不乐意看的,行了,你要是愿意,就把墙面也刷了。”   故意为难的郭大炮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而男子却好像找到了新的乐趣一样,从刷地转移到刷墙,一个缝隙又一个缝隙的慢慢的抠,从腊月二十五刷到三十,从三十刷到初三,陶瘸子受不受的了郭大炮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受不了了。   初四一大早冲进澡堂的郭大炮直奔男澡堂,掀开帘子,一眼看到站在凳子上刷更衣间瓷砖墙面的男子,郭大炮愣住了。   仅仅七天的时间,男子的腰更弯了,而人也更瘦了,黝黑的脸庞没有了往日的暗沉,苍白的让人心惊,站了半响,直到男子从凳子上下来时因为不稳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才惊醒了愣神的郭大炮。   “艹,真他妈的麻烦。”   嘟囔着快步走到男子身边,提着衣领把人抓起后直接拖出了男浴池,来到大厅的沙发旁,把人甩到沙发上,郭大炮坐在了男子的对面,“说,啥意思。你要是想死自己个找地方,别死我这,我说不清。”   本来好心的关切但是到了郭大炮嘴中却变成了难听的刺耳,等待中,被摔的有些发晕的男子慢慢坐起身,一双被泡的肿胀的双手放在了腿上,低垂的头满头的白发让等了半响的郭大炮啊的喊了一声,“说话,别给老子装哑巴。”   大声的喝斥后,男子缓缓的抬起头,一双不同于以往的眼神让郭大炮又一次愣住了,熠熠发光的眼神亮的精神也亮的渗人。   动了动嘴唇,“陶瘸子,说话。”   好像给自己打气一样的大喊让对面的男子舔了舔嘴唇,沉默了半响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盯住郭大炮,“老板,我想从你借台电视。”   出乎意料的开口让郭大炮好像傻子一样瞪大一双小眼睛,“你他妈的跟活不起似的就是为了借个电视?”   郭大炮的惊呼让男子点点头,呼的一下站起身,一个大步窜到男子面前,伸出一双五短三粗的胖手指,使劲点着男子的额头,“我草你妈的,一个破电视你玩这么多花样干毛。”   又好气又好笑的郭大炮转身回到里屋提出一台小电视递给男子,“给你了,赶紧滚蛋,十五之后开业。”   边走边嘟囔着精神病的郭大炮快步走出浴池,而抱着小电视静静了坐了好久的男子直到天黑才拖着残疾的身体回到家里。   停停歇歇,一里地的距离男子却用了比以往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回到家里,中间的多次停顿又再次的抬起僵硬的双腿透着浓浓的迟疑。   回到家里,打开灯,简陋的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几个纸箱子的小屋出现在男子眼中,熟悉的空间让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把手里的电视放在桌子上,默默的看着小小的只有二十一屏的电视。   长久的注视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随意扯过一条毛巾扔在电视上挡住了亮闪闪的屏幕,踉跄的移到床边一下子砸在了床上。   抬起手臂放在双眼上,挡住了光线也挡住眼底那份浓郁的悲伤与悔恨。   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透出男子心底那份沸腾,一天一夜没动地方的男子直到第三天才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死气沉沉的眼神和苍白干裂的嘴唇使得男子看着异常狼狈,可男子好像没感觉到灼烧的胃疼和干的发涩的喉咙,而是再次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那台电视机。   这一次,沉默了半响的男子一直放在膝上的双手一会松开一会攥紧,紧紧绷起的五官透出那份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腾的一下松开的双手和越发弯曲的脊背后,男子缓慢的起身,走到水池边接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咽下。   冰冷的凉水顺着干涩的喉咙滑到灼烧的胃,刺疼感让男子五官蹦的更紧,可男子却完全忽略了那份与常人而言难耐的刺痛,而是低头拉开炉具下柜子的抽屉,拿出闭路线,缓缓的接上。   全部接完后,伸出颤抖的手指吧嗒一下按响了电视机,突然出现在静寂的房间内的声响让男子身体一僵,随即慢慢后退坐在了床上,愣愣的盯着七年没看的新闻。   突然,小小的电视画面上突然闪过俄罗斯索契冬奥会最后一次彩排的画面,这个画面好像深深的刺痛了男子的敏感神经,一下子扑过去啪嗒一下关上了电视,消失的画面和声音让小小的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   沉重的呼吸声慢慢的从低着头的男子干裂的嘴中吐出,死死抓住桌角的双手青筋鼓起,一道道细小的口子随即裂开,渗出点点血丝。   嘴里的苦涩和喉间的腥甜让男子紧紧抿着双唇,一双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着,就连单薄的身体也微微的颤抖着。   好像要压下心间灼烧一样,男子颤抖着双手一下子扭开水龙头,哗啦一下呲出的水喷洒在男子身上,可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腹部那一块湿漉似的,弯腰直接把头伸到了水管下,大口大口的对准水管灌着凉水。   四溅的水花喷的男子满头满脸,直到再次用冰冷压下灼烧,男子才关掉水管,双手按在水池边低着头看着一滴又一滴掉落在水池里的水滴,男子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一点十分、二十分、二十五分、当时针指向十一点而分针落在三十五分的时候,鼓足勇气的男子再次打开电视机。   闪烁了一下的电视画面出现了俄罗斯“冰山”滑冰中心,熟悉的冰面悠扬的音乐让男子大口大口的喘息,悠扬的红磨坊,晶莹的冰面,一身黑衣的普鲁申科优美的身姿旋转在冰面上。   或是旋转或是跳跃,灵动的身姿优美的音乐让男子不错眼的看着,手指不自觉的在桌面上轻轻的滑动,极强的节奏感让男子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丝毫不差的完全与悠扬的音乐相吻合。   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不断的出现在冰面上,直到一阵欢呼声后伴随着解说员滑出到冰面上的黑头发黑衣服小白领的中国运动员出现在画面上,男子一直在桌面上滑动的手指才腾的一下僵住。   紧紧盯住画面看着画面中那快速滑动的身影,当第一次跳跃后,电视里传出了震耳的欢呼声,但是紧盯着画面的男子却深深的锁住了眉头,一颗随着滑动跳跃腾升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慢慢的后退,坐在床上双手抱拳身体弯曲下颚抵在了拳头上。   短短四分多的比赛,男子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当比赛结束短暂的评论后,运动员的分数出现在屏幕上,85.52分,这个分数让男子浑身一僵。   画面转动,一个双鬓斑白即使面对镜头依然紧绷着五官的男人出现在画面上,只存在记忆中甚至不敢翻动浮现的面孔出现在画面上,让男子浑身剧烈的颤抖着,伸出颤抖的指尖摸到画面上,当那熟悉的僵硬话语出现在耳边时,指尖传来的冰冷让男子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随即,“顾阳顶住巨大压力,发挥出了自己水平使我感到很欣慰,顾阳年仅十八岁,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绩也是顾阳付出辛苦得来的........、”   “马德明教练,顾阳仅为中国队赢得团体赛7个积分,这个成绩完全超出我国的预料,我记得八年前,二十七岁的陶惟曾经为中国花样滑冰团体赛赢得至关重要的三十九分....。”   马德明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阵发难随即在人群中响起,直击的画面和马德明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清晰的出现在画面上,死寂一样的沉默后,“陶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陶惟......。”   话音消失,推开人群蹒跚着离开的马德明一直挺直的脊背瞬间弯曲,寥寂的背影和后脑的斑白落在男子眼中,让男子浑身剧烈颤抖,呼哧呼哧的喘息后大滴大滴的眼泪好像失控的闸门蜂拥着从眼底涌出。   慢慢坐在地上,捂住脸颊,呜咽的嘶吼声在小小的房间内响起。   ☆、第三章      悲戚到了极致的嘶吼后,坐在地上一夜没动地方的男子直到第二天才爬到床上,砸到在床上的闷响后是久久的沉默。   从2月6日晚11点30分开始的索契冬奥会在紧张的争夺战中一项项展开,2月9日男子自由滑,中国依然无缘三强,这一次,年轻的日本选手出尽了风头,而中国队好像丢进大海中的小石头,除了一朵小小的浪花很快消声觅迹。   直至2月13日的男单短节目和14日的男单自由滑,中国唯一出赛的小将顾阳顶住全部压力,发挥出了平日的水平,虽然得到了一片赞誉,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中国队完了,再也无法再现06年的万众瞩目。   不知道是惋惜那个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惊才绝艳的身影还是刻意的羞辱,一次次回放着06年都灵冬奥会男单总决赛时那个在冰面上连续四周跳的灵动身姿,配合优美的音乐舞动的身姿优美的让人惊艳。   一闪而过的白皙面孔,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眼带着浓浓的自信,伸臂跳跃单手旋转三周连四周,一个个高难度的动作在短短的四分半钟尽情展现给全世界冰雪运动爱好者,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掌声好像要掀开都灵帕拉贝拉体育馆的馆顶。   完全变成一个人赛场的男单总决赛随着那个俊雅的男子数次谢幕后变得了无生趣,稀稀拉拉的掌声好像仅仅是为了安慰冰面上努力的运动员,当最后的结果出现在大屏幕时,98.97,打破世界纪录的分数在短暂的静寂后,整个会场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   那一刻,全场的观众拥抱欢呼,为那个来自遥远的东方男子庆贺,伴随着尖叫和鲜花,俊秀的男子再次滑到冰面,单手示意,音乐再次响起,奥地利作曲家弗朗茨?冯?苏佩的《轻骑兵》序曲在双小号吹奏下响起雄伟的旋律,男子飞快的冲出,滑到场中央时单腿站立,另一条腿从背后弯起超过头顶,在头顶提着冰刀旋转。贝尔曼旋转。   轰的一下全场站立,这个在女选手中常用到动作在即普鲁申科之后已经在没有任何一个男选手能做到,也正是因为这样,贝尔曼旋转成为了普鲁申科专属,但是,现在重现的经典出现在冰场上让全场沸腾。   这时,进了鼓、钹等打击乐器,比前面显得雄壮有力音乐声中只见男子好像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四周接三周跳再接三周跳,完美的跳跃稳稳的落地,衔接达到极致的完美让整个赛场再次响起轰鸣的掌声,而就在所有人认为男子已经达到极致的时候,只见男子飞快的冲向场边的围栏,双手迅速按在围栏后,整个人借助后退的力量高高的跳起,类似于双人抛四周跳的动作出现在单人独舞上。   震惊、已经不单单是震惊可以形容的完美落地中,音乐低沉,脸上布满点点汗珠的男子白皙的面孔浮现一抹潮红,好像抚摸着手中的尖刀又好像抚慰心中的挚友,男子双手放在一侧,微微的轻抚,美的惊人也美到极致的柔和表现出东方男子独有的温润。   那一刻,一万多人的体育馆内除了悠扬的音乐一片静寂,慢慢的慢慢的,男子双臂伸展,好像割舍心疼送别爱人走向战场一样满目的悲伤,而那双灵活的双脚一只脚提起另外在滑行的那只脚呈90度的,燕飞式连接快速度转,从单脚慢慢的开始转身体慢慢下蹲,只是旋转出一朵盛开的花朵后,音乐停止男子单膝跪地。   呼哧呼哧的重喘后,不知道从那里响起第一声掌声,这一声掌声好像一下子按开的音乐开关,雷鸣般的掌声有节奏的在体育馆内响起,“陶惟、陶惟、陶惟..........。”   一声高过一声喊声从东侧边角的一侧响起,转头看去,挥动的五星红旗闪烁着在眼前,站起身面对东方面对五星红旗深鞠躬,“陶惟、陶惟。”   万众瞩目的二次登顶让一身红运动服的陶惟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白净俊秀的五官最后定格在整个画面。   默默的看着画面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男子的五官扭曲,眼中的痛苦好像要溢出一样,颤抖冰冷的指尖伸出,画面闪烁了一下彻底消失。   跌坐在地上,捂住苍老的面孔,顺着指缝缓缓流淌的热泪一滴一滴滴落在水泥地面上,剧烈颤抖的身体好像秋风中的落叶透着寥寂与沉重。   万众瞩目的冬奥会结束了,再次回到澡堂上班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惊的看到男子的人目瞪口呆,瘦的脱像一双大眼睛好像要掉出来似的,骨瘦淋漓的一双手甚至让人害怕会不会在用力搓澡的时候折断了。   可也是从这一天起,本就沉默的男子越发的沉默,长长一整天一句话没有的男子任由长长的发迹挡住眼前的视线,用汗水洗刷着痛苦中时间缓缓滑动,2014年6月,无意中看到的过期报纸让男子傻住了,手中颤抖的报纸把在场的人吓的够呛。   可还没来得及抽出报纸,一口鲜血喷洒在报纸上,挡住了那片占据了半个版面的悼词也挡住了男子的全部视线,砰然倒地的男子被紧急送往医院,怒急攻心加严重的营养不良。   可没有如医生所希望的那样,清醒后的男子在睁开眼的当天下午离开了医院,这一走,足足消失了一个星期的男子再次出现时,脸色青白青白把温泉乡的老板郭大炮吓的够呛。   看着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请求工作的老男人,郭大炮一句拒绝都说不出,男人周身萦绕着压得人喘不上气的沉重让郭大炮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随即赶紧离开,不是没想过辞退,但是不说七年的感情,就是那份了无生趣的死寂也让郭大炮无法说出那个“不”字。   暗暗的安慰自己当做善事的郭大炮在其后的日子很少在走进后院的澡堂,时光悄悄溜走,转眼间三个月过去,男子身上那浓浓的沉重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样,不再省吃俭用的男子虽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是颜色却变的有了光芒,连脸上塌陷的肌肉都微微鼓了一些。   这让众人松口气的同时也升起浓浓的好奇心,但让人沮丧的是不止一次的追问得到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又是一年国庆日,忙碌的温泉乡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从天亮到天黑,连续四天的满员让温泉乡的工作人员疲惫不堪,尤其是锅炉工,因为两头兼顾,两个锅炉工更加的疲惫,那怕郭大炮一个劲加钱,其中一个也在三号因为高强的工作而受不了的离开了,到了五号晚上十一点,实在熬不住的锅炉工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睡着了。   可或许是过于疲惫,洒落在炉膛旁没有完全熄灭的烟灰和干木搅合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延慢慢变成了点点火花,如果是往常,锅炉工一定会赶紧跑过去扑灭,但是连续工作了几天的锅炉工却完全睡死过去。   从小小的火源到翻天的大火,火借风势,蹿高的星星之火从锅炉房窜开,在整个温泉乡木质的屋顶上飞速窜起。   凌晨三点,正是人们沉睡的最佳时刻,一间又一间燃起的屋顶很快变成冲天大火,尖叫声伴随着四处奔跑求救声随即响起,前院的嘈杂很快吸引了后院的注意。   披着破外套走出小门,抬头的瞬间,男子轰的一下脸色大变,冲天的大火伴着晚风已经笼罩了整个温泉乡,尖叫的呼救声使得男子调身就往屋内冲,在门口抓起灭火器就往男浴池跑。   留在温泉乡七年,可以说看着温泉乡从一个小小的浴池发展到今天,那个位置能最快赶到前院没有比男子更清楚,踩着凳子顺着窗户跳到后院煤堆,刺溜一下滑下煤堆的男子甚至没有看烧的通红的锅炉房而是直奔客人留宿的平房,一瘸一拐的身影在半边天都烧红的照耀下有着不同于往日的敏锐。   刚刚绕到前院,男子就被从侧面屋子惨叫着冲出的女人撞倒,后背带着火苗的女人刺耳尖锐的喊声让男子来不及解释,一个翻身蹦起来的男子一把拽下灭火剂的栓口,对准女人就是一顿喷,很快消失的火苗和蹲坐在地上的嚎哭没有让男子停下前进的脚步。   院子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身影,郭大炮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冲天大火,脸色一片灰败,嘴里喃喃着“完了完了。”   飞快的寻找着生还者的男子在每每听到哭喊时都会举着灭火器边喊边对准门口大喊着赶紧往外跑,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着男子做着相同举动的人越来越多,伴随着警笛的尖叫声,满脸汗珠的男子来到倒数第三间房,室内隐隐传来的呻吟和孩童的哭声让男子脸色一沉。   低头看看已经发空的灭火器,迅速四处寻找着,当看到院内挂满浴巾的栏杆时,男子冲过去一把抓瞎几条,又在院内大鱼缸内把浴巾侵湿,披在身上冲进了小小的房间,火光刺鼻的烟雾还有哭声让男子急的眼睛都红了。   “在那哪?”沙哑粗糙好像破锣的喊声好像一道天籁之音,“左边,我腿被压住了。”   虚弱的声音被燃烧木头的噼里啪啦掩盖,可男子还是隐约听到左边两个字。   “雅丽、雅丽啊。”   门外响起的哭喊使得屋内孩童的哭声越发的响亮,男子眼睛一亮顺着声音冲向左边,靠近后看到被衣柜侧翻压倒在下面的女人和孩子时,男子脸色一白,圆木的衣柜曾经是郭大炮的得意之作,纯实木不说而且重量极其的惊人。   抬起头看到披着浴巾站在面前的男子,压在柜子下面的女人笑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用力拱起一条小缝把孩子拽出递给男子,“大叔,求求您把我儿子送出去,孩子才四岁.....。”   哽咽的哀求和不舍的眼神让男子浑身一震,低头看看巨大的柜子,抿着双唇一把扯下身上的浴巾盖在哭着找妈妈的孩子身上,“大妹子,我说出你就赶紧跑。”   不明所以的女人看着弯曲着身体准备抬着柜子的男子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大叔,不行,你赶紧带着我儿子走,只要孩子没事,我...。”   憋足劲缓缓抬起的柜子让女人说不下去,“走啊。”   低喝声惊醒发呆的女人,流着泪满脸希望的挪动麻木的身体,啊的一声喝声,圆木的柜子终于被男子抬起,可颤抖的手臂和青筋直蹦的脖颈让男子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可身体麻木的女人却还没爬出,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哀求让男子闭了闭眼,在女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缓慢扭动身体用弯曲的脊背顶住了柜子,“走。”   闭着眼的男子让好不容易爬出的女人嚎啕大哭,“大叔.....。”   “走。”   沙哑的大喝女人抱着孩子转身往外冲,而就在女人冲出火场的瞬间,被烧断的房梁轰然倒塌,重重的砸在柜子上的房梁直接把男子砸在了柜子下,灼烧的火光中,若隐若现的缝隙男子看到了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一家人,失去知觉的身体和阵阵袭来的热浪让男子收回目光低低的笑了。      ☆、第四章      “救人啊,求求你们救人啊....。”   嘶哑的哭喊声中,挂着笑的男子轻轻咳嗽几声,热浪的灼烧带来的疼痛让男子的脸有些扭曲,可满眼的欣喜与解脱却又让人窥测到一丝男子内心,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终于解脱了,男子的眼角缓缓流淌出一滴又一滴泪珠。   晶莹的泪水掉落在身下的木质地板上,留下点点痕迹,从身体内部升起的冰冷让男子缓缓闭上迷蒙的双眼。   嘴里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低喃的歉意重的让人喘不上气,可就是这浓的让人窒息的歉意却没有一个人听到,冲天的大火很快席卷了整个房间。   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男子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连梦里都不敢出现的身影,严厉的面孔眼底的温情让男子眼睛一亮,伸出骨瘦淋漓的手摸向那道记忆中的身影。   “老师...。”   呢喃声彻底消失,男子瞪着满是欣喜的双眼没有了呼吸,身上身下灼烧的红慢慢的吞没了男子的身影,当大火终于扑灭,男子烧焦的尸体被抬出了只剩下架子的房间,伸出的双手微微扬起的头满是渴望的动作让被救的女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凄厉的哭声随之响起。   “对不起对不起。”   边哭边呢喃着抱歉的女人到死都无法忘记那个弯曲的脊背顶起了她全部的生,泪水好像失去控制的闸门蜂拥着涌出,抱着心爱的妻子和儿子,女人的丈夫缓缓的跪在了男子面前。   失声痛哭后一手接过男子丧事的夫妻俩直到这时才发现男子是个孤人,眼泪在眼圈直转悠的女人抿着双唇买了一块墓地,安排好一切后,跟丈夫一起来到了男子居住的小屋,打开远门走进了小小的房间,简陋的房间让善感的女人眼泪再次流出,抽了抽鼻子,“郭涛,咱把大叔的遗物收拾一下一起下葬。”   沉默的男人点了点头,轻轻的擦掉妻子脸上的泪痕,“雅丽,咱们每年回来看看大叔。”   男人的温情让女人抽了抽鼻子点点头,转头再次面向简陋的小屋,夫妻俩慢慢的收拾起,除了简单的几件衣服和柜子里的方便面整个房间内在没有任何物品,这让夫妻俩异常的心酸。   看着放在床上的那个小小的包裹,男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认真打量这间不大的房间,慢慢的看了一圈,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二十平的房间不应该这么小。   细细的看了一圈后,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被白布帘子挡住的墙面,就在桌子后面,很容易被忽略的白布让男人微微皱起眉头,身为刑警的男人出于职业的敏感上前一步挪走桌子掀开了布帘,布帘后一扇门出现在男人的面前。   楞了一下,难怪,男人的眉头紧锁,看着挂在房门上锁头,犹豫了一下,男人用力一掰,老旧的小锁头啪嗒一下开了。   “郭涛,怎么了?”   身后响起的询问让男人沉默的摇摇头,男人真不希望看到妻子的救命恩人是一个罪犯,可一般人谁会在不足二十平的房间里在隔出一个房间,深吸一口气,男人拿掉锁头拉开了房门,黑漆漆的小间让站在门边的男人暗暗心生警惕,伸手摸向墙壁,入手的凸起让男人手指微动,啪的一声轻响,小间内的灯亮了。   入眼的一切让男人傻住了,目瞪口呆的男人愣愣的走进房间,各种各样的奖牌奖杯和锦旗摆满了小间内自制的架子上,而跟在男人身后的女人也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惊愕的挪动僵硬的双腿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面奖杯前,“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九届冬季运动会花样滑冰男子组第一名,陶惟。”   陶惟、陶惟,轰的一下,女人脸色变了,“陶惟,郭涛大叔是陶惟。”   尖锐的惊呼声中,面面相觑的夫妻俩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把小间内所有的奖牌看了一遍,毫无疑问的全部是陶惟的名字,而最有分量的分别时两枚冬奥会金牌,这下子,把夫妻俩难为住了。   晃悠着回到房间内,坐在木质的小凳上久久无言,从天亮坐到天黑,一根接着一根烟的抽,“雅丽,把奖牌跟大叔一起下葬吧,陶惟以前有多风光连我们这些不是冰舞爱好者的人都知道,一旦让人知道陶惟在这个小镇做搓澡工,陶惟一辈子的脸面都会丢光,我想陶惟之所以把所有的奖牌封起来也是不希望让人知道。”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女人动了动嘴,想想那一枚枚代表着辉煌的奖牌再想想记忆中那张苍老的面孔,女人沉默的点点头,使劲搓了一把脸,男人重新回到小间,把那些沉重的荣誉全部装袋封好,随着陶惟的下葬彻底消失在这个尘世间。   看着没有照片的墓碑,男人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但是,他有种感觉,陶惟一定不希望别人知道今天的他会是什么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男人带着妻子和儿子离开了这座位于半山腰的墓地。   微风轻轻的吹动,卷走了化成灰烬的黄纸,也卷走了陶惟对世间的最后一丝惦念,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陶惟笑了,满脸感激又满心解脱,晨光中,扬起的头迎着晨光脸上有着解脱有着七年来第一次浮现的轻松,陶惟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痕迹随着奖牌的下葬彻底消散,漂浮的身影越升越高也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散在晨光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双眼的陶惟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颤抖的眼皮和微微抖动的指尖让守候在一旁好久的老人眼睛一亮,干枯的大手一把拉住了抖动的指尖,“二娃、二娃,醒醒。”   耳边响起的呼声让努力想要睁开双眼的陶惟顿住了,被遗忘的名字突然的出现让陶惟那张本就惨白的面孔越发的灰败,颤抖着眼皮腾的一下瞪开,大大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了紧贴在眼前的面孔上。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陶惟的心好像冻住了一样,瞬间停摆,傻愣愣的陶惟让老人眼圈一红,“二娃啊,你可别吓三爷爷,你要是有个好歹,三爷爷可咋跟你爹娘交代。”   沙哑的哽咽让陶惟眨了眨木然的双眼,“三爷爷。”   干哑的好像被撕开破布的声音让陶惟顿了一下,可就是这声干哑的让人无法忍受的声音却让老人咧着豁了几颗牙的嘴乐了,哎哎的点着头摸了一把干瘪的双眼,“二娃,你等着,三爷爷给你盛粥,等着啊。”   边说边不舍的放下手中干巴巴的小手,老人颠颠的转身离开了有些阴暗的房间。   瞬间变的安静的房间内,陶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前的一切依然是那份阴暗,眼底闪烁着不解疑惑的陶惟抿了抿干裂的双唇,认真打量起不大的小屋,黑的好像结了厚厚一层垢的屋顶和墙壁,靠近窗户位置放了一张小小的木桌子,立起来放在墙边的桌子能看出是一个小小的炕桌。   身下的温暖和坚硬让陶惟伸手摸了摸,薄薄的一层褥子下是坚硬的炕面,转头看向右侧的墙壁,一块有着红色掉漆框边的相框挂在墙面上,仅有的三张照片摆在里面,一寸的黑白照片在昏暗的房间内有些模糊。   “二娃、二娃,来,赶紧喝粥,热乎着嘞。”   伴随着喊声,端着大碗凑近屋内的老人边走边搅合着大碗里的白粥,淡淡的香气在不大的房间内飘散让陶惟感觉到一阵饥饿感,抬起头看了看老人,按住身下坚硬的陶惟挣扎的坐起,坐起的刹那,陶惟再次傻住了。   愣愣的半响缓缓伸出小手放在眼底,好像一双小鸡爪的手指漆黑指缝里还有着厚厚的污垢,眨了眨双眼,僵硬的扫了一眼被子下的身体,不用问陶惟都知道这是一具小孩的身体,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被子里的双腿,完整没有残缺的双腿让陶惟眼底一红。   眼圈通红的陶惟让老人心底一酸,端着大碗坐在了陶惟身边,把碗筷放下,摸着陶惟毛糙的头顶,“二娃啊,这生老病死谁也料不准,在伤心你爹娘也回不来,不看别的,单看你爹娘从小疼你的份也好好的活着。”   老人的叹息让陶惟僵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突突,好像那些被深埋的记忆要被翻出的不详促使陶惟抬起头看向老人,仔细打量后,陶惟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爹娘...。”   “二娃,葬了,都下葬了,就葬在你老陶家后山的祖坟里,明个是头七,去看看吧,看看后好好活着。”   边说边怜惜的揉着陶惟的发顶,可就是这句话却在陶惟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尘封了二十几年的记忆一下子从心底涌出,满嘴苦涩满腹腥甜的陶惟死死咬住牙关生生咽回了到了喉间的腥涩,憋的满脸涨红的陶惟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还有什么不清楚。      ☆、第五章      使劲闭上双眼,死死咬住牙关,挡住眼底因为尘封记忆被翻出骤然升起的悲哀,蜂拥的泪意瘦小的身体在老人怜惜的眼神下剧烈的颤抖。   “二娃,不哭不哭。”   耳边响起的低喃,让陶惟好像又一次面对了深刻心底不敢触摸的印记,“二娃不哭,不哭。”   这句话,是娘临终时,留给陶惟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倔强的陶惟硬生生的咽回了所有的疼,本以为那样的坚强是爹娘喜愿看到的,可只有陶惟自己知道,好像生生撕裂整颗心的疼让他背负了怎样的伤。   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三爷爷。”   干哑的喊声颤抖的让老人眼圈一红,哎了一声,粗糙的大手抚上了陶惟干瘦苍白的脸颊,“三爷爷,我想看看我爹娘。”   想看看爹娘,这句话一出口,大滴大滴的眼泪好像彻底失去了控制不断的涌出,没有哭声的泪让老人到了嘴边的拒绝吐不出,看着那双满是哀求的眼神,老人使劲抹了把脸,拿起放在炕边的破袄子套在陶惟身上,转身背对着陶惟,“二娃,上来,三爷爷背你上山。”   佝偻的背让陶惟想起失去爹娘后得到的唯一温暖,流着泪伸出手拉住老人伸向身后的大手,“三爷爷,二娃自己上山。”   努力抑制声音中失控的颤抖,拉着老人的大手,陶惟拖着虚弱的身体下炕,眼前阵阵发黑的陶惟晃悠了一下随即稳住瘦小的身体。   在老人欲言又止的担忧中,陶惟裹紧身上的破袄子,套上缺帮的棉鞋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门。   十二月的天,刮着寒风一下子吹透了陶惟身上那件破袄,可好像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冰冷,陶惟一双满是悲戚的双眼愣愣的看向记忆中的小山,闭了闭眼,挡住了眼底的灼烧。   再次睁开双眼时,陶惟抬起腿顶着寒风走向小山,走向小山后那座埋葬了所有幸福的坟地。   寒风呼呼的吹,脚下的坚硬和冰冷渐渐侵袭着陶惟本就冰冷的心,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奔向后山的陶惟在冻僵之前终于来到了后山的坟地。   一眼看去,前前后后十八座坟中唯一的一座新坟吸引了陶惟的全部视线,顿时停住脚下步伐的陶惟楞了半响才蹒跚着走向小小的坟包。   “陶成才、耿大凤之墓。”   清晰的好像狠狠砸向整颗心的八个黑色大字颜色重的让陶惟想狠狠的擦掉。   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坟前,伸出颤抖冰冷的指尖摸向那几个字,慢慢的摸细细的抚,七年,足足七年没有在踏足埋葬了父母埋葬了幸福的坟地让陶惟失声痛哭。   重重的把额头抵在冰冻的土地,“爹娘,不孝儿子二娃回来看你们了。儿子回来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沙哑凄厉在小小的后山一声接着一声的回荡,紧赶慢赶的跟着陶惟身后赶到坟地的老人被那一声声直击心头的哭声绞的心疼。   看着崭新的坟头和跪在坟前那个小小的身影,老人干瘪满是沟渠的脸颊上浑浊的双眼流淌着浊泪,嘴里喃喃着,“好人不长命好人不长命....。”   戛然而止的凄厉让愣愣的老人顿了一下,咚的一下,连呼吸都不会的老人跌跌撞撞的跑向额头抵地背过气的陶惟,一把翻过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的陶惟,老人顿时手脚发软,“二娃二娃啊...。”   流着泪抱起陶惟勉力的背好调身就往屯子里跑的老人边跑边哭,这可是老陶家唯一的命根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死了都没脸见老伙计。   急急忙忙的背着陶惟直奔住在屯子东头的儿子家跑,村长兼赤脚大夫儿子万永贵是老人一辈子的骄傲,一路上,老人的心随着身后僵硬冰冷的身体不断的下沉,好不容易赶回屯子,看到万永贵家大门,老人扯着沙哑的嗓子满是惊慌的寒气,“永贵啊,永贵啊...。”   老人一生高过一声的嘶吼把屋内刚刚收拾完地窖的万永贵吓的够呛,刚刚进嘴的热水呛了一下子,跳下炕甚至来不及提上鞋套上就往外跑,刚刚跑到院里,就看到背着陶惟脸色发青的老爹。   后背上那个僵硬好像死人的瘦小让万永贵心底咯噔一下,快跑了两步一把抢过老人后背上的陶惟调身就往屋里跑,入手的冰冷僵硬让万永贵心咚的一下沉了下去,“二凤二凤,二娃出事了....。”   万永贵的喊声把躲在里屋双眼红肿低头做褥子的耿二凤惊的双腿发软,颤颤悠悠的挪下地,软塌塌的跑出里屋,一眼看到了冲进屋的万永贵和紧闭双眼脸色青白的陶惟。   眼前一黑的耿二凤随即软到在地上,眼泪扑刷刷的往下掉,“完了完了,这可咋跟姐交代啊。”   以为陶惟不行的耿二凤嘴里喃喃着坐在地上让万永贵又急又气,“二凤,二娃还有气,赶紧去外面弄点雪,给孩子搓身上,我去整药。”   没敢把陶惟放在炕里,而是放在炕边的万永贵一把扯起耿二凤使劲推了一把,眨了眨双眼,脸上还带着泪的耿二凤愣愣的傻站着,而紧跟着万永贵气喘吁吁的老人看着傻呆呆的耿二凤哎了一声又赶紧跑出屋搓雪。   一簸箕灰突突的雪端进屋绕过耿二凤,已经拿出药的万永贵赶紧接过,七手八脚的往下拔陶惟身上的衣服,入手的冰冷让万永贵心底越发的下沉,“二凤。”   急的额头都是汗珠子的万永贵大喝一声惊醒了傻呆呆的耿二凤,扭头看向身后,被扒光衣服的陶惟干瘦的全是骨头的身体映入眼帘,打了个冷战,一下子反应过来的耿二凤跌跌撞撞的扑过去,抓起簸箕里的雪跟着万永贵使劲搓。   “二娃二娃,你可别吓二姨。”   眼泪再次流出的耿二凤边哭边使劲,一把把的雪化成了冰水不断的在陶惟身上使劲搓着,感觉到掌心下的冰冷微微有些缓和后,万永贵把手放在了陶惟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温度让万永贵急的眼睛都红了。   把搓雪的活交给身后急的直转磨磨的老人,赶紧配药,粗大的针管抽进的药液很快打进陶惟的身体里,可一动不动的陶惟还是让几个人充满了担忧。   慌乱的翻出自家大小的线衣线裤给陶惟套上,又拿棉被把陶惟裹好,万永贵让耿二凤抱着陶惟在炕里坐着,无论如何让陶惟把汗发出。   贴着陶惟干瘦滚烫的小脸,轻的好像不仔细就会察觉不到的呼吸让耿二凤泪流满面,“二娃要是有个好歹,我咋跟姐交代。”   边哭边喃喃的耿二凤让万永贵心中充满了无奈,二娃到底能不能挺过这关,万永贵自己也不敢说,现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无奈的万永贵使劲抹了把脸,蹲在了一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焦急等待中,陶惟的体温终于在搓完酒后慢慢降下了,这个喜人的结果让耿二凤又哭又笑,暗暗祈祷着姐姐姐夫在天之灵保佑二娃快点好快点好。   日升日落,当第二天天空微微发白的时候,陶惟紧闭了一天一夜的双眼终于在颤抖中缓缓睁开,熬了一夜双眼通红的耿二凤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看着睁开迷蒙的陶惟,睁开闭上再睁开,几次后,陶惟的双眼终于彻底睁开。   脸上一喜的耿二凤眼中闪着泪水,“二娃...。”   耳边哽咽的呼声让陶惟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微微抬头,熟悉的面孔让陶惟浑身一震,“二姨?”   迟疑的呼声让耿二凤嚎啕大哭,边捶着陶惟的后背边嘟囔着终于熬过来了终于熬过来了。   震耳的哭声让近二十年没有见到耿二凤的陶惟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他真的回到了熟悉的小山村回到了贫穷的老家。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的陶惟只是贪婪的看着面前这张跟母亲有八分像在娘去世后代替娘疼了他好几年的女人。   慢慢收紧的双臂,把头埋在耿二凤腹部的陶惟含在喉间喃喃着,“我不贪心不贪心。”   可止不住往外涌的泪只有陶惟自己知道其实他有多想贪心的希望爹娘重新回到身边。   陶惟的一生可谓苦多与甜,出生在小山村的陶惟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子,在位于H、J、M三省区交汇处有一个小城,不大的城市因为地处三省交汇很有些四六不靠的架势,河多水多孩子多是这个不大的小城Q市最为闻名的。   河多水多就意味着地少,这对于农民来说无疑与是个不愿面对的现实,好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为水大地里收成又指望不上,很对农民都把种地当成了副业,捕鱼成为了各家各户的主要经济来源。   而位于Q市最南边,有一个小小的县城L县,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使得县城在在Q市的地位极其尴尬,县城左边属于Q市而右边又归属于X市的范围,左边靠水右边临山,这样的县城全国也找不出几个。   小小的县城辖有五个镇九个乡,同样地处一块土地,但是乡与乡之间还有着很大的差异,最穷的当属鲁河乡,那是整个H省都闻名的贫困乡,因为穷全乡人口不足1万,这使得鲁河乡越发的贫困。   而鲁河乡下属又有着好几十的自然屯,在鲁河乡边角的大王屯,一个全省最穷的屯,全屯拼拼凑凑仅有不足三十户,虽然紧邻鲁河支流,但是每家每户仅有的几亩地却让全屯连口粮都勉强囫囵够,要不是靠着鲁河,屯子里估计连温饱都费劲,而陶惟就出生在大王屯。   ☆、第六章      在全省最穷的地方出生,陶惟从有记忆起,最好的一顿饭就是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娘给煮的鸡蛋,小时候不懂,天天拜土地庙求土地老爷让自己一个星期过一次生日。   那时候,站在身后的娘满眼的泪和爹一声声的叹息让陶惟满心羞涩又满腹委屈,或许是从小吃肉的时候少,陶惟不喜欢吃肉,而又或许从小鸡蛋是陶惟吃过最好的东西,即使成年后陶惟对鸡蛋也有着异常的执着。   在陶惟的记忆里,家里虽然穷,但是爹娘却异常的疼爱,满屯子都知道,陶惟陶二娃是陶成才、耿大凤的命根子,别说磕到碰到,就是不小心摔个跟头,陶成才、耿大凤都会心疼半天。   虽然好多人嘲笑老陶家不像养小子但是憨厚的陶成才却只是憨憨一笑该干嘛干嘛。   然而这样的幸福陶惟仅仅过了八年,八岁那年的冬天,冬捕的爹娘意外的跌落进冰窟窿,没有人知道归属于老陶家范围内的冰面被谁悄悄的凿出了一个冰窟窿,等人发现时,陶成才已经冻死在冰窟窿里而耿大凤却还有一口气,抬回家的耿大凤在坚持了半宿后,追随着陶成才的脚步留下陶惟跟着离世。   陶成才、耿大凤的骤然离世让陶惟一下子成了没人疼的孤孩子,虽然亲姨就在家跟前,虽然耿二凤很疼陶惟,但是毕竟无法与陶成才、耿大凤相比拟。   倔强的陶惟拒绝相信爹娘去世也拒绝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自家的老房子,短短三年从啥也不会的娇孩子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当家人。   心酸虽然心酸,但日子苦能够给予陶惟的也仅仅是一声叹息,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尤其是像陶惟这样没有了爹娘只靠自家三亩地过活的陶惟更是早早的学会了精打细算,三年后,上了小学四年级的陶惟无意中的一次参加县里举办的运动会,看到在冰面上刷刷的滑冰的孩子,心底第一次升起了不服。   东北的农村孩子尤其是生活在水边的农村孩子那个不会在冰上打出溜滑?当看到最后,滑冰孩子得到的一沓本子和五块钱让陶惟眼睛一亮,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生财之道似的把目光落在了那双闪烁着寒光的冰刀。   琢磨来琢磨去,回到家的陶惟躺在炕上琢磨了一个星期,用木板子加破铁皮自制了一双冰刀悄悄的来到了自家的水面,寒冬腊月,冻的结实的冰面上陶惟第一次站在了冰刀上,或许是天生吃这碗饭,钝钝的铁片和凹凸不平的冰面上,跌跌撞撞的陶惟模仿者看到的动作弯下腰滑出了第一步。   虽然涩涩没有刃的铁片很钝,但是陶惟却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乐趣一样,一会一个跟斗的在冰面上玩耍着,间或紧紧木板上的麻绳,一个冬天,陶惟愣是在没人指导没有一双正规冰刀的情况下学会了滑冰。   谈不上技巧仅仅是有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速度让陶惟得意的不行,然而就在陶惟学会滑冰的时候,春暖花开的季节到了融化的冰面让陶惟失望不已,可到底年纪小,陶惟也仅仅是失望而已。   第二年入冬冰面刚刚冻结实,无意中翻出自制冰刀的陶惟又一次响起了曾经的本子和钱,算计了一下时间,眼睛锃亮锃亮的陶惟带着那双破旧甚至让人笑掉大牙的冰刀再次来到自家的水面。   一天又一天,只要找到时间就泡在冰面的陶惟在一月县里再次举办冬运会的时候磨着老师参加了冬运会。   还是那双木板鞋还是那身破衣裳,轰然大笑的嘲讽中,连摆姿势和听枪声都不会的陶惟却惊呆了全县的中小学生,最后一个出发的陶惟在滑动起来后好像一只矫捷的小豹子飞一样的冲向远处的终点,极佳的平衡感和瘦小灵活的身姿让陶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挂着红绳窜出好远的陶惟用自创的摔跤式停止滑动时,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眼前全是五块钱的陶惟并不知道在看台上坐着一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   站在领奖台嘟着嘴的陶惟看着手中的运动服和球鞋后眼泪差点没下来,他想要钱并不想要衣服,在陶惟看来,衣服他有,虽然有点破,但是保暖就够了,没有钱来的重要。   要不是习惯的不哭没准站在领奖台上陶惟就哭了,蔫耷耷的走下领奖台站在满脸惊喜的老师面前,低着头不高兴的陶惟让体育老师在惊喜后终于注意到眼前这个孩子的不悦,低低的询问中,陶惟的回答惹的体育老师又好气又好笑。   可笑过之后,淡淡的酸涩又让体育老师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摸了摸口袋,掏出五块钱递给陶惟,算是学校奖励给陶惟的。   崭新的五块钱让陶惟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把手里捧着的衣服和运动鞋直接塞给老师,特大方的说换的。   哭笑不得的体育老师直接敲了一下陶惟,带着陶惟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俩人准备离开参赛学校时,一小的体育老师陪着一个中年男子来到了俩人面前。   细细的询问后,当得知无论是鞋还是训练都是陶惟自己弄出来的后,中年男子的眼睛亮了,低低的交代了体育老师几句后,随后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陶惟再次来到了冰场。   崭新的冰刀递给陶惟,简单的讲解了一下后,双眼直放光的陶惟穿上了那双递过来的冰鞋,不同于自制的冰鞋,脚上的那双让陶惟说不出的舒坦,站起身后跺了跺脚,试探的走了几步,发现除了比自己的那双更顺溜外剩下的也只有舒坦。   笑眯眼的陶惟又一次站在了起点线前,还是偷学来半弯曲身体的姿势,双眼熠熠发光的陶惟脸上有着不自知的自信。   枪声响起,好像离弦之箭的陶惟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初始的急速让陶惟在转弯的时候微微倾斜了一下,可随后好像一下子找到感觉的陶惟在接下来的三圈后,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稳,转弯时,没有如接受过训练的孩子那样用手指支撑身体,而是直接侧身压道用那双灵活的双脚来支撑身体。   这一幕让近距离的观察的中年男子眼中蹦出惊喜,执教十三年第一次遇见如此优秀的苗子让中年男子当天就跟着陶惟回到了大王屯。   细细的把道理讲清楚后,陶惟一听说有吃有住每个月还有三十块钱顿时啥也顾不上,劝服了满心犹豫的耿二凤跟着中年男子走了。   而这人就是H省体工队短道速滑教练于成飞,仅仅三年的时间,年仅十五岁的陶惟已经成为了国内短道速滑青少年组最优秀的运动员,而就在陶惟以为会在短道速滑上继续创造成绩的时候,陶惟却被中国男子花样滑冰队教练马德明看中并协调进男子花样滑冰队。   接到这个消息别说于成飞不乐意就是陶惟自己也是满心不愿,在从来没有注意过什么是花样滑冰的陶惟心里,扭腰动屁股的花样滑冰那是老娘们的活,他一个大小伙子咋能去干那活。   还未入队却先升起的抗拒让陶惟进入花样滑冰队后极其的消极,无论是形体训练还是指导老师的舞蹈课音乐课都让陶惟每每逃课,无数次的较量后,直到1998年,被马德明教练带到长野冬奥会后,看到伊利亚·库里克的表演的陶惟完全被不同于女子柔美的激情雄壮所感染,那种完全能够感染人心的跳跃深深的吸引了陶惟,不自觉的配合着场中飞速旋转的库里克打着节拍。   比赛结束,库里克众望所归的取得了男单的冠军,一整天的时间,神情一直有些恍惚的陶惟被一直默默观察着陶惟的马德明带到了训练场,巨大的体育馆晶莹剔透的冰面,好像又让陶惟眼前浮现出那个跳跃的身影。   默默的递给沉浸在震撼的陶惟属于他的冰鞋,没有如早前的抗拒,接过后的陶惟在马德明的注视下床上冰鞋慢慢来到冰面。   静静的站立在冰面的中心,微微仰起头缓缓闭上双眼的陶惟让马德明拿出悄悄揣在怀里的CD机,同样是三个火枪手的音乐,但是不同于库里克的雄壮激情,而是更加悠长的When We Were Young。   音乐响起,静立在场中央的陶惟依然静止不动,就连姿势都没有变,音乐缓缓播放回荡在空旷的赛场,渐渐的静止不动的陶惟让马德明那双满怀希望的双眼暗淡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滑动,十分钟二十分钟,直到一个小时,就在马德明彻底失望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静止不动的陶惟动了,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滑出,随着悠长的音乐快速的飞驶,青涩衔接并不完美的动作落在马德明眼中却是希望的开始,重新迸发出光芒的双眼看着场中那个跳起摔倒却依然没有停止舞动的身影,马德明的眼底慢慢的有些湿润,近三年的时间,一直坚持陶惟的马德明知道,最初的期望从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最大的回报。      ☆、第七章      正如马德明所预料的那样,回到国内的陶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全身心投入训练,起步晚时间上找,训练结束自己加练,三周跳完成的不好,陶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跳跃旋转直至能够完美的完成,四年的时间,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的陶惟每天的大半时间全部交给了那个小小的训练场。   从一个小小的燕飞到高难度的点冰四周跳,陶惟可以说付出了全部的心血,而陶惟的刻苦与坚韧也让马德明辞去总教练的职位全身心的投入在陶惟身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年下来,陶惟终于到了参加大赛的时候。   从来没有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陶惟在马德明力排众议一力担保下以替补的身份参加了02年的盐湖城冬奥会,前有国家队名将李成名后又被誉为冰王子普鲁申科、亚古丁这些世界顶级选手,第一次参赛的陶惟可谓前路艰险。   但陶惟或许真的是天生的冰雪宠儿,仅仅以替补身份赶到盐湖城的陶惟在到达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正式参赛选手,起因仅仅是因为同行的队员有一个水土不服,不得已,唯一的替补陶惟上场。   但是那一刻,除了马德明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好陶惟,不仅仅因为陶惟起点晚更因为陶惟的个头,按照常理,男选手的身高最好不要超过175,细数国家队那些男队员,身高都在170左右,但是陶惟却意外的达到了175,个子高意味着体重超标身体的灵活度不够,虽然陶惟看着精瘦,但是还是没有一个人看好陶惟。   第一次站在赛场的陶惟无功无过的完成了自己的比赛,虽然没有失误但是陶惟同样也没做什么高难度的动作,让人看不到亮点的陶惟平淡的好像扔进水里的小石子很快消失在李成名的光环下。   然而随着比赛的进程,一次又一次零失误的陶惟让人慢慢的察觉到怪异,可还没等众人把目光对准陶惟,男单总决赛终于来临,以最后一名挤进总决赛的陶惟看着拿着比赛名单深深锁住眉头满眼担忧的马德明只是一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就是那充满战意的一笑却让马德明升起的担忧渐渐消失,四年的朝夕相伴陶惟有多坚韧没有人比马德明更加了解,就好比当初为了百分之百的完成三周跳,陶惟可以没黑没白的不断的在冰场上跳跃旋转,一次次的摔倒又一次次的爬起,就连右臂骨裂都没有让陶惟停止他的训练,深深吸了一口气,马德明使劲按了按陶惟消瘦的肩膀露出了鼓励的笑。   2月15日,上午十一点,盐湖城运动中心花样滑冰传奇的男单对决正式拉开帷幕,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一身黑衣的陶惟静静的坐在等待席看着一个个或是充满激情或是跳跃旋转的身影,波澜不惊的心好像一汪死水似的没有一丝波动。   十二点二十分,比赛过半,倒数第三个出场的陶惟在疲惫的欢呼声和稀稀拉拉的掌声下站在了冰场的中央,单手示意,经过改编的When We Were Young音乐声响起。   沙哑的男音伴随着吉他的波动,陶惟动了。四年的辛勤刻苦四年的汗水与鲜血在这一刻真正的展现给世人。   激情欢快中,上场就是点冰四周跳的陶惟高高跃起完整的四周转并稳稳的落地让全场在一秒的停顿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伴随着激情、欢呼的呐喊,完全沉浸在音乐与跳跃的陶惟好像变成了翱翔九天的蛟龙,一场由陶惟主宰的冰舞盛宴在这一刻正式开始,细腻中充满爆发,激情中却又蕴含着深深的坚定,完美的衔接三周连四周,一次次的旋转,带动着全场近两万观众跟着欢快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击掌的陶惟在击掌的伴奏下舞动的越发欢快,灵活优美的身姿,充满激情的跳跃让站在场外的马德明知道四年的艰辛成功了。   眼底含泪的马德明看着带动了全场气氛的陶惟,再一次深深的庆幸最初的不放弃。   四分半的音乐,在普鲁申科之后又一次带动全场气氛的陶惟完美的完成了一整套的高难度动作,尤其是三周连四周,那是整个当今花样滑冰最高难度的动作,音乐结束喘着粗气满脸挂满汗珠的陶惟再次的零失误让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嗷嗷嗷的呐喊后,捧着一束鲜花的陶惟回到了马德明身边。   抿着唇露出喜悦的陶惟清俊的面孔有着只有面对马德明时才有的稚嫩,点点汗珠中,比赛终于结束了,以难度系数压倒顶尖花样滑冰选手普鲁申科的陶惟第一次登上了冬运会最高领奖台,也是从这一刻起,冰雪爱好者们记住了来自神秘东方的陶惟。   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世锦赛、亚锦赛、好像蛟龙出海似的陶惟在其后的四年里参加着无数个具有代表性的比赛,经过大赛淬炼的陶惟更加成熟,终于在06年以三周连四周再连三周的完美中好不疑问的再次登顶。   包揽了四年里所有大赛冠军的陶惟无疑成为了顶尖花样滑冰选手,然而就在人们满心期待着陶惟再创传奇的时候,那个清俊的男子消失了,不是短暂的封闭训练,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内,就连马德明都无法得知陶惟到底发生了什么去了那里。   或许是个年幼失孤的原因,陶惟对情对家的渴望极其的深,02年冬奥会之后,回到国内参加庆功宴的陶惟认识了身为富家子的未婚妻顾晓,初见的清纯,不同于自身的幸福活波让陶惟被深深吸引,尤其是顾晓那双洋溢着欢快的眼神更让个性有些沉闷的陶惟喜爱不已。   但是不管陶惟心底有着怎样的喜欢,但沉闷的个性和深埋的自卑让陶惟选择了逃避,可顾晓两年不间断的探视,陶惟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的坚持打动了陶惟,在又一次世界大赛结束后,看着站在面前喜极而涕的顾晓,陶惟在暗自叹息后接受了这份隐藏着巨大差异的感情。   仅仅三个月,顾晓、陶惟就在顾晓家人的见证下举行了订婚仪式,虽然这次的订婚让马德明很是反驳,但是沉浸在幸福中的陶惟却没有听进任何只言片语的反驳,满心欢喜准备迎接新生活的陶惟拿出自己全部积蓄买房装修梦想着失去了近二十年的温馨再次降临。   然而幸福并不是陶惟所认知的那样相依相伴就可以,家境的优越造成了顾晓在物质生活上极其奢侈,备受宠爱的娇养也让顾晓隐藏在清纯下的个性骄纵跋扈,稍有不顺心就会大吵大闹。   这一切,个性沉闷但是在感情世界里纯真的好像稀有物的陶惟都能忍受,可陶惟不能忍受顾晓靡乱的男女关系,在陶惟看来,订婚就意味着顾晓是陶家人,订婚就意味着顾晓是陶家媳妇。   短短的一年内无数次的争吵让陶惟疲惫不堪,在又一次单方面的争吵后,借着封闭训练的机会,陶惟躲开了,一是想冷静一下,二是为了半年后的冬奥会,一旦沉下心就会忘记一切的陶惟喜人的训练成果在临近06冬奥会之前的三个月终于让马德明开恩给了一天休息,已经封闭三个月的陶惟难得有了一天的休息,已经分开近三个月的陶惟晚上回到寝室,却异常想念那个不大的小屋和小屋内乖巧的说着等她的顾晓,没有招呼的陶惟迫不及待的开车回到位于亚运村的家中,轻巧的开门,本想带给顾晓惊喜的陶惟却被室内传来的呻吟喘息惊的浑身冰冷。   站了半响,木然的推开卧室的房门,交缠赤露的身体出现在陶惟眼前,白花花的肌肤在萎靡的灯光下让陶惟阵阵作呕,骨子中极其保守的陶惟在与顾晓相交期间除了仅有的几次亲吻,根本没有过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在陶惟看来一切都要留给新婚之夜。   但是眼前的一切打破了陶惟梦想的一切,顾晓的惊呼尖叫,陌生男子慌张的躲闪让陶惟闭了闭双眼,转身大步离开。   仅仅三天,陶惟低价卖掉了准备用于结婚的新房,电话跟顾晓的父亲取消了原定冬奥会后的婚礼,再次回到马德明面前的陶惟更加的沉闷也更加的刻苦,如果事情到了现在结束也算陶惟的幸运。   但是正如当初所说,顾晓的个性骄纵而且跋扈,陶惟直接越过自己跟疼宠的父亲取消原定的婚礼让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父亲狠狠删了一巴掌的顾晓怨恨不已,但是不管顾晓怎么玩但是还是明白,最适合的结婚对象只有陶惟,可让顾晓没有想到的是,曾经那个宠爱呵护她的陶惟会让变的冰冷不近人情。   数次的追寻哀求得到的都是陶惟冰冷的拒绝,这让一项顺风顺水的顾晓隐藏的偏激彻底爆发,在陶惟比赛现场耳边一声声的爱慕更是让顾晓眼底闪过疯狂,毁了陶惟成了顾晓心底最深的执念。   比赛结束,众望所归的陶惟再次登顶,耀眼的陶惟不再属于她的这个念头深深的刺痛了顾晓,回到国内,假借自杀的缘由引陶惟离开戒备森严的训练场后,顾晓雇人绑架了陶惟,在一次次疯狂的追问后,彻底失控的顾晓亲手毁了陶惟,看着躺在血泊中的陶惟,顾晓又是哭又是笑,一会唱一会跳的疯了。   连法律责任都不需要承担的顾晓被送进精神病院,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悔恨交加的顾父,陶惟甚至连恨都不知道该找谁,没等到伤愈,陶惟离开了,没有拿顾父补偿的大额现金也没有收拾留在训练场内的物品,只身一人的陶惟悄悄的走了,除了留给人们一个无法超越的传奇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第八章      耳边沙哑的呼声,埋在怀里小小的身体和慢慢渗透了衣襟的湿润让耿二凤嚎啕大哭,使劲捶着陶惟的后背,“你说你要是出点啥事,我咋跟姐交代,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啊.......。”   边哭边骂边哭边一拳又一拳的捶打让陶惟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收紧双臂,低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陶惟明白,这个女人虽然泼辣虽然长了一张刀子嘴,但是这个女人却从心底疼他,最初的三年,如果不是这个血脉至亲全力维护,凭着小小的陶惟怎么会独自一人活的自在。   那一声声的抱歉,诉说的不仅仅是从心底腾升的愧疚还有深的能够把人掩埋的歉意,陶惟短暂的一生,一对不起用心栽培的教练,二对不起这个代替母亲用心疼爱的二姨,这两个人,没有享受到陶惟风光时的荣耀没有等到陶惟明了后的孝心,尤其是用力捶打他的这个女人。   还没有等到陶惟功成名就就早早的离世,只要想到这里,陶惟的心刀绞似的疼,死死的咬住嘴唇,把喉间的哽咽咽回的同时也让自己记住嘴里的腥甜。   “好了好了,二凤,别哭了,二娃身子弱可扛不住你这么捶。”   被抱头痛哭的耿二凤、陶惟哭的心酸不已的万永贵使劲抹了把脸,上前拉开埋在耿二凤怀里的陶惟。   哽咽的顺着拉扯的力道坐起的陶惟泪眼模糊的双眼看到红着眼眶的万永贵时,眼泪再一次失去控制,“二姨夫。”   喃喃的呼声让万永贵鼻头一酸,“哎,二姨夫在这。二娃,咱不哭,不哭啊。”   边说边伸出粗糙的大手使劲抹着陶惟脸上的泪,满是老茧的手一下又一下划疼了陶惟干瘦的小脸,可好像感觉不到那丝疼一样,贪婪的目光深深的看着眼前那张黝黑却年轻的脸。   眷恋的眼神好像失去控制的水龙头,怎么擦都擦不干的泪水让万永贵嗓子眼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上气。   微微仰起头把眼底的泪意咽回,勉强扯动嘴角的万永贵憨厚僵硬的笑让陶惟眼前出现了耿二凤去世后失去全部精气神的那个苍老的面孔,抬起手抓住万永贵粗壮的手臂,“二姨夫,对不起。”   低低的道歉让万永贵只是以为倔强的陶惟因为给自家添麻烦而低低的道歉,使劲的蹭了一把陶惟的脸颊,“有啥对不起的,二姨夫应该的,二娃咱不哭。”   憨憨的回答让陶惟低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浓的要溢出的亏欠,微微摇摇头却没有说话的陶惟让刚刚大哭一场的耿二凤又好气又好笑,照着陶惟后背就是一巴掌,“死孩崽子,死倔死倔,行了,擦擦眼泪别哭了,想吃点啥,二姨给你做。”   甩一把大鼻涕,耿二凤下炕套上鞋看向坐在炕上瘦的干巴巴的陶惟,抽了下鼻子,“疙瘩汤。”   浓重的鼻音下有些模糊不清的回答让耿二凤半响才反应过来,心底突然感觉丝丝拉拉的疼,使劲揉了下陶惟干枯的发顶,“吃啥疙瘩汤,等着二姨给你卧荷包。”   刻意提高的声音掩饰着嗓子眼处的沙哑,没等话音落下,耿二凤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屋内,瞬间变的静默的房间沉闷的有些压人,慢慢的呼吸轻轻的吐气,好像一只小老鼠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陶惟让万永贵眼泪差点没下来。   这还是那个整天仰着小脸透着一股子得意劲的孩子吗?这还是大王屯老陶家那个鼎鼎有名的野猴子吗?想到这里,咬咬牙眼眶微红的万永贵坐在了炕边,伸手把陶惟拉倒了身边,有些笨拙的抱起浑身僵硬的陶惟,“二娃啊,不管你乐意不乐意,成才哥和大姐都走了,二姨夫不能说给你啥好生活毕竟条件在这摆着,但二姨夫保证只要有大小一口就有你的一口。”   万永贵并不铿锵有力的话语让陶惟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前世父母骤然离世一下子变成孤孩子的陶惟虽然倔强的不愿相信父母离世,却好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的抓紧了关心体贴的万永贵和耿二凤,别说大小有,就是大小没有的陶惟也有,好像深怕无颜面对死去的父母,但凡有点好吃的好喝的,第一个进肚的肯定是陶惟,小时候不懂事,每次得到一口好的都会得意洋洋跟大小显摆,完全忘记了大小也仅仅比自己大三个月,长年累月的积累,原本开朗活泼的大小变的畏畏缩缩也变的沉默寡言,没等成年大小走了。   带着对父母的不满带着对父母的失望一走就是十几年,就连耿二凤去世,大小都没有踏进大王屯一步,那时候,匆匆从国家队赶回来的陶惟恨大小心狠却完全忘记了大小到底是因为啥离家。   想到这里,陶惟满是愧疚的心好像坠了一块石头,可陶惟不能说也不能反驳万永贵的一片好心,只是沉默的低着头。   嘴笨口拙的万永贵把心里话说完也不知道该咋安慰怀里这个孤孩子,在万永贵看来老爷们一口吐沫一个钉说的在花哨不如做给人看,只要自己用心,孩子早晚能明白。   短暂的沉默后,端着大碗的耿二凤掀开布帘子走进屋里,看着乖乖的坐在万永贵怀里的陶惟,鼻头发酸的耿二凤咳嗽了一声,把到了嗓子眼的酸涩压了回去,走到万永贵身边,伸手摸了下陶惟的头顶,“二娃,来,把鸡蛋吃了。”   沙哑的嗓音摆在面前的大碗和碗里两个洁白的荷包蛋让陶惟眼底一热,使劲眨了眨眼,恩了一声。   陶惟的轻声回答让耿二凤抽了下鼻子,拽过炕桌把大碗放在桌上,又把筷子塞到陶惟手里,“二娃赶紧趁热吃。”   招呼着被万永贵放在桌子前的陶惟,握在手里的筷子和冒着热气的大碗让陶惟顿了一下,“二姨,我哥哪。”   干哑着嗓音的询问让耿二凤笑了笑,“娘、娘......”   耿二凤的话还没出口,伴随着咚咚咚的闷响声,大嗓门的喊声在院子里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陶惟浑身一震,蹭的一下抬起头看向门口。   刷的一下,从布帘子低下窜出一个矮墩矮墩的身体,同万永贵极其相似的面孔下,冻的红彤彤的脸颊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脏兮兮埋埋汰汰却满脸笑容的万小东让陶惟的手哆嗦了一下,愧疚、歉意还有深深的思念让陶惟不自觉的伸出手,“哥。”   鼻音很重的喊声一下子吸引了万小东,眼睛红肿的陶惟让万小东脸上的笑慢慢消失,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后脑勺,“弟儿。”   哎,久违的称呼让陶惟使劲点点头,眨了眨发热的双眼,前倾身体拉住了站在地上傻笑的万小东,“哥,二姨给煮鸡蛋了,你吃。”   好像急于补偿曾经的愧疚,陶惟把筷子塞到了万小东手中,又把大碗推到小东面前,还没等万小东说话,耿二凤上前一步,一把抢过万小东手中的筷子,随手又拍了一巴掌,瞪了一眼愣神的万小东后转头看向陶惟,“二娃,你吃,你哥不乐意吃鸡蛋。”   善意的谎言让陶惟胸口好像瞬间燃起了一把大火,前世这句话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疼宠,享受着吃独食的快乐,却没有看到万小东一次次委屈的眼神和暗淡。   闭了闭眼,挡住眼底那抹深深的亏欠,没有说话的陶惟低头夹起碗里的荷包蛋,吭哧咬了一口,随即在耿二凤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剩下的大半个一下子塞到了万小东嘴里。   刚刚想要嚎啕大哭的万小东被塞进嘴里的喷香惊住了,习惯使然的吧嗒着嘴,满嘴的香气让红着眼眶的万小东顿时觉得大姨家的二娃是最好最好的孩子。   又好气又好笑的耿二凤看着红着眼眶的万小东和带着一丝祈求的陶惟苦笑不得的一人给了一巴掌,“得,二姨是坏人,就你们哥俩好。”   嗔骂了一句的耿二凤翻着白眼转身离开房间,准备晚上的晚饭,两个荷包蛋小哥俩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干干净净,就连卧荷包蛋的汤水都让俩人喝的一滴不剩,看着重新有了精神的陶惟,万永贵呵呵的笑了。   吃过晚饭,一如前世万永贵提出了让陶惟住到自家的要求,想了又想,陶惟还是摇了摇头,在耿二凤和万永贵焦急的追问下,抿着双唇的陶惟含着泪笑了,不想离爹娘太远。   意料之中预料之外的回答让万永贵耿二凤沉默了,而这个回答却实实在在的是陶惟心中最深的渴望。   虽然知道能够重新开始已经是老天开恩,但是童年的温馨却是陶惟一辈子的伤,如果没有最初的渴望也不会有后来的隐忍更不会招来滔天的怨恨,这一生,不想在涉及感情的陶惟只想好好的滑冰好好的把冰舞在中国发扬光大,痴心妄想也好,白日做梦也罢,陶惟心里这个深深的执念是七年的死寂后最深的渴求。   陶惟从来没想过离开冰场,曾经愧对的教练曾经热爱的冰舞,陶惟不会丢下,这一次起点不同于前世的陶惟想早早的开始,而这一切在耿二凤家却很不方便,闹不好会被当成疯子对待。      ☆、第九章      虽然拒绝了万永贵、耿二凤的挽留,但陶惟还是在万家修养了一周,直到给父母烧完二七后才穿着耿二凤给做的新袄子回到自己家。   站在篱笆扎成的小院,迫切的陶惟脚下急切的步伐顿住了,愣愣的看着透着一片破败的院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肩膀上传来轻轻的触感,眨了眨温热的双眼,陶惟抬起头冲着站在身后满脸担忧的耿二凤笑了一下。   涩涩的笑容让耿二凤鼻头有些发酸,“二姨,你回吧。”   轻轻的话语带着一丝恳求,张了张嘴,耿二凤摸了摸陶惟的头,“二娃,二姨先回去了,晚上过去吃饭。”   没有吭声的陶惟沉默的点点头,在耿二凤一步一回头中缓缓推开院门,异常沉重的步伐挪进小院,还来不及收好的鸡食盆、狗盆在院子中间扔着,抬起眼帘,刚刚走了两步的陶惟一下子顿住了,只见院子右侧紧挨着房子的地方有一个车架子,车上车下还堆着扎成捆的苞米杆子,一捆一捆摆落整齐的苞米杆子让陶惟的眼眶红了。   “儿子,明年明年爹给你种点甜杆子吃。”   轻言哄劝的声音还在耳边可人却已经离开,从那以后甜杆子成了陶惟心底最渴望的东西,虽然转年二姨特意给栽种了一拢,可在陶惟心中,二姨栽种的没有爹栽的甜没有爹栽的香,就连后世那些啥巧克力都不如爹的甜杆子。   以为遗忘的记忆在这一刻重新被翻出,闭了闭眼睛,挡住了眼底那一股股想要蜂拥的热意,忍了半天,陶惟才抽了下鼻子转头看向自家的两间小屋,灰突突半砖半泥盖的房子是爹娘苦干了三年在陶惟六岁那年盖成的新房。   虽然经过三年的风吹日晒,可住进新房的喜悦,陶惟忘不了也无法忘记,一车车的砖胚子都是陶惟跟爹一起在村口土窑子里烧的,每一砖每一块泥都有着无法复印的痕迹。   闭着眼摸着坚硬的墙面,陶惟忍了好久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冬日里难得大太阳照在身上温暖着陶惟干瘦的身体却无法温暖陶惟干枯的心,闭着眼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抚摸,好像在寻找那一块砖是爹垒的、那一块砖是娘垒的。   从房前摸到屋后,转了一圈的陶惟满脸泪痕的拉开虚掩的房门,一股热气迎面袭来,“娘,二娃回来了。”   站在门口,哽咽的低喃从陶惟口中吐出,“娘,二娃回来看你们了,二娃不争气,这么久没回来,你们生气了吧,娘,我想你我想我爹.....。”   一步一行泪,喃喃的陶惟走到了平日里娘烧火做饭坐的小板凳,颤抖的指尖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的痕迹,‘这是娘的。“小凳旁的一把生了锈的斧子是爹的。   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陶惟手下的小凳,抬起手腕用袖子擦掉泪痕,陶惟抹了把脸,抽了抽鼻子,把小凳和斧子放好,挪动着发麻的双腿来到父母的房间。   两间半砖房除了中间的灶房,只有左右两间,左边是父母的右边则是陶惟的,可小时候,陶惟娇气,不乐意回自己屋,很多时候都是跟父母挤在大炕上,掀开半截的布帘子,陶惟走进了只存在记忆中的小房间,。   那时候,跟着于成飞离开小山村的陶惟除了开始几年耿二凤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回来,后来随着耿二凤、万永贵先后离世后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小山村,即使是拜祭父母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来没有回到自家的小房子。   只是后来隐约的听说老房子因为年久失修在一场罕见的大雪后倒塌了,虽然遗憾,但是全心沉浸在训练中的陶惟也仅仅是一个遗憾,直到出事,远远的回来看了一眼的陶惟才知道老房子对他是个怎样的存在。   眼底闪过羞愧与内疚,带着满满的遗憾深深的思念陶惟看向记忆中描绘的画面,一铺大炕,一个炕柜,靠近右墙的位置有一个自制的木柜子,旁边立着一个炕柜是小屋内全部的物品。   摸摸爹亲手打的柜子,又摸摸旁边有些污垢的炕桌,原木的纹路虽然有些模糊,但是陶惟还是能够清晰记得那个位置的钉子是他在爹的帮助下钉上去的。   “爹,二娃的手艺还不赖是不是,你看这些年,小桌子还这么结实....。”   蹲在小桌子前,眼里全是泪的陶惟扯动嘴角边笑边说,好像老实憨厚的爹就在自己面前一样,喃喃着不找边际的话,这一刻,所有深埋的一切好像一部清晰的老电影,慢慢的在陶惟的脑海里播放,父母的音容笑貌、曾经幸福的笑闹、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过生日的画面,一切的一切都再次浮现。   泪眼模糊的陶惟慢慢的起身拉开柜子,顺着敞开的柜门掉落在地上的包裹让陶惟抽了抽鼻子擦了一把眼泪,弯腰捡起,异常软乎的包裹让陶惟楞了一下,随即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浑身剧烈颤抖起来,慌乱的直颤的手指解开了包裹的口子。   一套崭新的黑布棉袄棉裤出现在陶惟面前,颤抖的手指捧起陪着自己走南闯北的黑布棉衣,陶惟把脸埋在了棉衣里失声痛哭,“娘.........。”   这套入冬前娘给做的棉衣棉裤成了陶惟不敢触摸的痛,害怕衣服破了,陶惟甚至不敢穿,每天抱着棉衣睡觉的陶惟曾经因为这个习惯遭受了无数次的嘲笑,可任何嘲笑讥讽在陶惟看来都不重要,陶惟执着的认为只要带着棉衣棉裤爹娘就会跟着他走遍大江南北。   可以说,这套黑布棉衣棉裤成了陶惟全部的精神寄托,这套棉衣跟着陶惟走进了体工队跟着陶惟走进了国家队甚至跟着陶惟走出了国门,直到出事后,心如死灰的陶惟孤身离开后才被陶惟遗留在国家队,七年的时间里,要说陶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就是这套寄托着全部的衣服没有一起带走。   可现在,寄托了陶惟全部思念的棉衣再次出现在陶惟的视线内,陶惟崩溃了,对爹娘的思念,对爹娘的愧疚,对爹娘的亏欠,一切的一切让陶惟失声痛哭。   好像泪水能够洗刷的除了满身罪恶还有深深的思念。   哭的昏天黑地、哭尽满腹酸楚也哭出满心的孤寂,嘴里喃喃着爹娘的陶惟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的酸楚委屈让站在门口的万永贵红了眼眶。   没有走进敞开大门的小屋,而是悄悄的蹲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卷烟,辛辣的旱烟刺的万永贵眼泪不断的往外流,“眼泪窝子真他娘的浅。”   边骂自己边掉眼泪的万永贵只要想到自己的连襟兼光腚兄长心就刀绞似的疼,尤其让万永贵恨的是就连谁干的都不知道。   只要想到这点,万永贵就恨的牙根痒痒,微微仰起头看着挂在半空中的冬日暖阳,眼前浮现陶成才憨厚面孔的万永贵红着眼眶,“成才哥,你放心,二娃俺给你养活。”   暗暗的在心里发了狠劲的万永贵使劲抹了把脸站起身大步走向传来阵阵哭声的小屋,掀开布帘子看着抱着棉衣蹲在地上痛哭的陶惟,万永贵鼻头一酸,眼泪又差点没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万永贵上前拉起蹲在地上的陶惟。   强行把陶惟埋在棉衣中满是泪痕的脸抬起,“二娃,二姨夫知道你难受,但咱是男子汉,咱不哭,啥事有二姨夫哪,掉不了地上,别哭了啊,在哭你爹娘更舍不得走了。”   万永贵的轻声哄劝让哭的眼睛都肿起来的陶惟一下子想起老家的规矩,不管多舍不得逝去的亲人,五七之前不能没完没了的大哭,要不然舍不得离家的亲人会找不到投生的路而变成孤魂野鬼。   一朝幸运得以重新开始,陶惟无比的相信老天爷制定的一切规矩都是有道理的,赶紧小心的放下手中的棉衣,陶惟双手慌乱的抹着脸上的泪,“二姨夫我不哭,我在也不哭了。”   可越说眼泪好像越多似的陶惟急的一把抬起手臂死死的压在眼睛上,死死咬住的嘴唇憋着不断在喉间翻滚的啼声,憋的满脸涨红也憋的浑身直颤的陶惟让万永贵眼圈一红,仰起头憋回眼泪的万永贵轻轻的拍打着陶惟颤抖的身体。   好半响,终于把所有的泪意咽回去的陶惟边打嗝边努力挤出笑容看向万永贵,“二姨夫,咯、你看、咯、行吗?咯。”   扬起的小脸上,使劲挤出的笑容让万永贵心头发滞,抬起大手拍了一下陶惟的头顶,随即使劲点点头,“行,咋不行嘞。二娃是男子汉了。”   满嘴苦涩的万永贵违心的说出这段好像钝刀子割肉的话语后随即转头看向屋外,除了微红的眼眶能窥测到一丝万永贵的心疼外,昏暗的房间内遮掩了一切。   松口气的陶惟笑了,虽然笑的时候眼泪还是在眼窝转悠但到底没有掉落出来,重新拿起崭新的棉衣棉裤,陶惟用包裹皮包好,又放回柜子里,知道如果在继续看下去,情绪还会失控的陶惟看看因为好多天没有住人而满是灰尘的房间,走出了房间,来到灶房拿出脸盘,从水缸里打水,又拿出挂在脸盘架子上一块相对新一些的毛巾放在盆里。   洗了洗拧干后回到屋里细细的擦拭着屋内的灰尘,默默的看着陶惟找事干的万永贵心酸不已,可万永贵什么都没说只是叮嘱陶惟晚上去吃饭后走出了房间,一眼看到放在门口的脸盘架子上那条破了好多洞的毛巾,万永贵的眼泪刷的一下流出来了。      ☆、第十章      有些踉跄的冲出沉重的让人喘不上气的屋子,万永贵站在院子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那条破了好多洞的毛巾是陶成才的,因为那条不如抹布的毛巾,万永贵没少数落陶成才,可陶成才却只是憨憨一笑,嘟囔着说要攒钱给二娃念书。   抬起手捂住阵阵发热的眼眶,半响放下手臂的万永贵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隔着窗户微微晃动的小身影,“成才哥,你真没福。”   低喃了一句的万永贵抬腿大步离开,晚上躺在炕上,心情有些沉重的万永贵跟耿二凤学了今天看到的一切,惹的耿二凤又是一顿哭。   想啊,别说陶惟就是耿二凤也想姐姐,娘去世的早,留下他们姐妹俩,为了要儿子,爹又娶了后娘,老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这真不假,在后娘手里备受揉搓的姐妹俩咬着牙苦熬着,年长三岁的大姐更是常常挡在她前面,要不是大姐护的严实,出嫁时又没要一分嫁妆带着她出嫁,耿二凤甚至不敢想没有大姐在家的日子会咋过。   歪头在枕头上擦了把眼泪,耿二凤翻身面对万永贵,“永贵,俺是一定不能扔下二娃的,那是俺姐唯一的命根子,就冲着俺姐拼死护着俺的劲,二娃俺是一定要管的。”   咬着牙说出这段话的耿二凤甚至做出如果万永贵反对就带着孩子跟二娃过的打算,妻子哽咽的话语让万永贵狠狠的皱了下眉头,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招着耿二凤的屁股就是一巴掌,“瞎咧咧啥嘞,俺是忘恩负义的人吗?成才哥活着的时候还少帮衬咱了,你放心,二娃咱管,行了,睡吧,别多寻思。”   被拍了一巴掌的耿二凤红了下脸,虽然屁股火辣辣的,但是心里却安稳了不少,白了一眼翻身睡觉的万永贵,悄悄的把手伸进被窝抓住了万永贵粗糙的大手,顿了一下,紧紧回握的炙热让耿二凤悄悄的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的耿二凤就爬起身,烧火做饭,把昨晚剩下的大碴子填上水热上后,又把盖帘放在上面,从门口的大缸里拿出几个玉米面饼子放在上面。   很快,不大的灶房就弥漫着一股股的热气,咕嘟咕嘟烧开的大锅让忙活了一早晨的耿二凤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身进屋拍醒呼呼大睡的万小东后又招呼着在院子里拾到的公爹万二驴和准备工具的万永贵。   等万小东打着哈欠爬起炕套上衣服后,耿二凤指使万小东去招呼陶惟过来吃饭,用凉水秃噜一把脸的万小东哎的答应一声套上袄子咚咚咚跑出家门。   相隔三家的陶家,拿着大扫把吭哧吭哧收拾院子的陶惟听到喊声抬起头看到站在院门口的万小东笑了一下,干瘦的小脸淡淡的笑容却让万小东觉得不舒服,可到底为啥不舒服万小东却不清楚,只是知道二娃的笑没有以前好看也没有以前让人高兴。   “哥,咋了?”   昨晚吃过晚饭就回家的陶惟烧了点热水洗了洗脸和手脚就抱着棉衣棉裤躺在了热乎乎的炕上,鼻息间带着汗馊味的被子虽然让已经习惯了城市生活的陶惟有很大不适,但是安心后的疲惫还是让陶惟沉沉睡去,一夜无眠的熟睡让习惯早起的陶惟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   躲在只有余温的被窝,因为一晚上没人打理而熄灭火苗的炕墙变的凉凉的,整个房间的温度降的很低很低,可陶惟好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把脸埋在怀里的棉衣上轻轻的吸气轻轻的呼气,感受着独处的孤寂与安心。   躺了半响,心里舒坦的陶惟哈着气开灯,穿上二姨给做的新棉衣,又把娘做的棉衣棉裤小心收好后下炕,先把熄灭的灶坑火点燃又把大锅里放好水,干净利索的陶惟回屋拆被子。   昏暗的房间内,摞在一旁的被子被头被角都已经发黑并带着一股汗馊味,从小在农村长大的陶惟知道每家每户也没有长拆洗被子的习惯,一般都是在年跟前的时候大洗一次,可独身生活已经养成了陶惟干净利索的习惯,别说一年洗一次,以前的时候,陶惟都是一个月拆洗一次被子,那怕在忙,这个习惯也没有中断。   手脚麻利的陶惟把炕上的被子全拆下,又走回自己的房间把堆在炕头好久没用的棉被和褥子面拆下,抱着一堆准备洗的脏被面回到灶房的陶惟把被面放在小凳上,从身后柴火堆旁边把盆地生锈的大盘拽出来,接点水洗了洗后,把所有的被里被面放在盆里,打开大锅的盖子,拿着放在一旁的水瓢,一瓢一瓢的往盆里倒水。   当水没过脏兮兮的被面时,陶惟有侩了一瓢热水倒进了门口的脸盆里,兑了点凉水后,拿着那条破了好多洞的毛巾吭哧吭哧搓脸,仅仅几下就变的发黑的水让陶惟叹了一口气。   伸出手指头蹭了蹭脖子,一条长长的黑泥出现在陶惟的手指上,再次叹了一口气的陶惟无奈的用毛巾使劲蹭了蹭黑的跟车轱辘似的脖子,勉强打理的差不多后,陶惟才拿着放在小小窗台上的胰子转身回到大盆前,坐在小凳上拿着暗褐色的老式搓衣板放在盆里,抓起一条被面打上胰子吭哧吭哧使劲搓着。   虽然因为年弱手上的劲头不足,可陶惟还是用力使劲搓着,陶惟知道累,陶惟也知道侵了水的被面对他而言太大,可要是不找点事干不让自己忙碌起来,陶惟会觉得空荡荡的房间太冷也太静。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总算把所有的被面洗干净的陶惟双手直哆嗦,额头脸上也全是汗,可脸上的笑却是实实在在的。把花里胡哨的被面拧巴拧巴后叠好,提着滴着水的被面回屋的陶惟把洗好的被面晾在炕墙上,烫手的炕墙上一根铁丝穿过整个炕墙,一件件搭好后,散了散汗,心里没着没落的陶惟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没找到活后又转身出屋,看到散乱了一地杂物的院子,陶惟的眼睛一亮。   把所有的不用的杂物放进仓房,陶惟开始扫院子,直到万小东赶来,陶惟才算停住手,放下手中比他个头都高的扫把,陶惟跟着万小东慢悠悠的往耿二凤家走。   简单的早饭后,陶惟没有回家,久违的大碴子让陶惟虽然吃的很香却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大王屯太穷了,不是陶惟嫌弃大王屯的穷,而是陶惟想要重新开始学习花样滑冰必须要有一双属于自己的冰刀。   可一双冰刀的价格却不是此时的陶惟能够承受的起,外人陶惟不管也不想管,曾经因为三亩地被屯子里长舌妇堵在家门口破口大骂的陶惟其实是恨的,恨那个害死父母却心安理得的凶手,也恨因为三亩地而一次次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长舌妇,那怕经过这些年,只要想起那些说自己克死父母的闲言碎语,陶惟还是会觉得胸口发滞。   摇摇头,把那些让人发闷的不愉快甩掉,陶惟的目光落在了蹲在地上一个人扇pia几的万小东身上,一个人玩的乐呵呵的万小东灿烂的笑容让陶惟有些冰冷的心重新变的温暖起来,对于自己这个满心亏欠的兄长,陶惟却是不能不管。   可钱从哪里来,却成了陶惟首要的难题,不是不能自制冰鞋,可正是因为起步的时候用了自制的冰鞋,在后期接受正规训练的时候,陶惟已经习惯的僵硬和只靠身体维持转弯的动作让于成飞很是为难,废了好大得劲才把陶惟那些虽然不影响成绩却影响身体的小毛病改过来。   不是陶惟小瞧自己,早早离家走上体育这条路的陶惟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赚钱道道,除了滑冰,陶惟做的最好的就是搓澡和做饭,可搓澡,不用说,死路一条,做饭、做饭?这个年代,八九年一月,一个八岁的孩子给谁做饭去?陶惟敢去也没人敢用。   迫切的想要开始的陶惟愁的使劲挠脑袋,“二娃,你是不是生虱子了?”   陶惟卡卡的挠头皮的声音引的蹲在地上的万小东也跟着头皮痒痒,蹭蹭蹭的跟着挠,边挠边出声的万小东一句话就把陶惟问僵了,木然的看着抽抽着脸使劲挠脑袋的万小东,呼的一下跳下炕,“二姨、二姨。”   惊慌的喊声把后院收拾冻白菜的耿二凤吓了一跳,撒腿就往前屋跑,边跑还边答应“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耿大凤的事已经把耿二凤吓出毛病,只要惊慌的喊声一响,耿二凤就心慌,踉跄的跑进屋一把扯过距离最近的陶惟,上下拍着,“咋了?伤了还是摔了?卡哪了?”   声都变调的耿二凤让陶惟脸上一僵,知道这是吓到耿二凤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着耿二凤啪啪的巴掌,“二姨,没事,那个啥啊,我跟我哥生虱子了,你给我俩挠挠呗。”   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的耿二凤这个气啊,四处撒么一圈,一把抓起扫帚嘎达照着小哥俩屁股一人一下,“小瘪犊子,嚷嚷个啥,是不是要吓死老娘。”   怒骂声中嗷的一下蹦起来跳到炕上的万小东赶紧窜到被垛上,“娘、是二娃,二娃生虱子了。”   看似用力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疼让好久没有享受到二姨疼宠的陶惟呵呵的笑了,挠了挠后脑勺,“二姨,你给我俩整整呗,刺挠的厉害。”   白了一个炕上一个炕下的小哥俩,耿二凤转身走进灶房,“还不赶紧过来。”   吆喝声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陶惟冲着龇牙咧嘴的万小东摆摆手,“哥,下来。”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灶房,万小东不情不愿的挪到炕边。   ☆、第十一章      一瓢又一瓢烫头皮的热水顺着后脑勺浇下,让陶惟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脸上淡淡的笑让蹲在一旁看热闹的万小东咧着嘴乐了,“二娃,得劲不?”   “恩。”   轻轻哼了一声的陶惟让万小东有些眼馋,挠了挠刺挠的脑袋站起身仰着头看向给陶惟搓头皮的耿二凤,“娘,快点快点,俺也洗。”   在一旁急猴似的万小东惹的陶惟呵呵的笑出声,低低的笑声有着陶惟不自知的喜悦,这让好多天没有听到陶惟笑声的耿二凤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甩了一下被万小东拉住的衣袖,“别闹,马上完事了。”   边说边拽过毛巾扣在陶惟湿淋淋的头顶,“二娃,你先进屋,等二姨给你哥洗完给你俩用篦子撸撸。”   边擦头边恩了一声的陶惟回到里屋坐在了火墙旁,摘下毛巾,被热水烫完倍感舒服的头皮让陶惟脸上露出一丝松缓,靠着火墙,听着灶房内万小东龇勒啦哇的叫唤声慢慢拨拉有些过长的头发放空整颗心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微微闭上双眼,把身体靠在火墙上,后心传来的热气让陶惟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松缓,“不要贪心....就这样、这样就好,。”   心底默默告诫的陶惟好像整颗心都空了似的在耳边一声声嬉笑吵闹的渴望下平复着曾经的孤寂。   “二娃,咋嘞,睡着了?”   好像贴着耳膜响起的大喊让陶惟睁开微闭的双眼,一张圆溜溜黝黑黝黑的胖脸盘出现在眼帘,紧贴在鼻尖的大胖脸上一双闪烁着点点亮光的双眼有着好奇与担忧,顿了一下,陶惟突然伸手掐了一把,随即在哇的一声后松开手,蹭的一下窜后几步的万小东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的老大看着突然弯腰爆笑的陶惟。   冲口而出的爆笑声,闭了闭眼的陶惟挡住了突然腾升的一股炙热,不经意般的抚了下胸口,“真好,哥在,二姨在。”   突然扑到后背的重压让陶惟深刻的感受到了曾经的期盼是多么的真实,清晰的跳动中陶惟一直有些惶惶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放下。   好像一下子放开了整颗心似的伸手挠像趴在后背上哈哈大笑的万小东,闹成一团的小哥俩让在灶房收拾的耿二凤露出一丝欣慰的笑,“终于缓过劲了....。”   低低的呢喃中,近一个月以来,耿二凤一直担忧的心微微松弛下来,一整天的时间,留在耿二凤家的陶惟陪在万小东身边跟着耿二凤收拾后院的菜地和地窖里的秋菜,烂叶子剁吧剁吧准备喂猪,而好白菜或是土豆都散开重新装袋。   直到忙活到下午三四点,天有些擦黑,娘几个才从地窖上来,靠着火墙坐在炕上的陶惟脱下脚上的大棉鞋,把指尖有些发麻的脚丫子缩在耿二凤放在小哥俩旁边的破被子里捂着。   地窖的温度虽然没有外面的天气冷,可在下面待了好久还是让小哥俩感觉有些冻的慌,虽然耿二凤也是一个劲撵着小哥俩上去,但是看到耿二凤粗大红肿的指关节后,陶惟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后抿着唇拒绝了,而万小东看着比自己小的二娃都没有上去,更是力争要比二娃能干的万小东更是蹦着嚷嚷着要帮忙。   好笑之余倍感贴心的耿二凤只能加快手下的动作,好在,陶惟、万小东虽然都只有八岁,但农家孩子在娇惯手里的伙计也不差,尤其是陶惟,虽然早早的走上体育这条路也一直过着集体生活,但是干活啥的还真是像样,除了开始有些手生,可随后顺手之后,陶惟的速度完全超过了一直帮家里干活的万小东。   晚上吃饭的时候,耿二凤更是在万小东挺着小胸脯的得意中把小哥俩好顿夸,把个万永贵和老爹万二驴乐的够呛,而陶惟则完全被桌上的大饼子、鱼子酱吸引了全部的视线,久违的香味把陶惟馋的嘴里都有些想流口水,在万二驴率先吃上一口后,拿着筷子的陶惟随即抓起一个玉米面大饼子吭哧就是一口,淡淡的香甜和粗粗的口感让陶惟眯了下眼睛,随即用勺子挖了一勺鱼子酱送进嘴里。   鱼籽原本的腥味完全被农家酱的香味所遮盖,再加上洒上葱花后提了味更是让陶惟好像收不住了手,闷头一顿吃,四个巴掌大的玉米面大饼子在风卷残云中很快消失,好久没有的饱胀感让陶惟舒服的想哼哼。   本以为自己吃的已经够多,可转头看到万小东时,陶惟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筷子上插了七个大饼子的万小东筷子上的饼已经只剩下一个,而大海碗的鱼籽酱更是只剩下一个底,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干瘦的身体,又抬头看看万小东敦实的身材,陶惟暗暗的失笑的摇头。   前世的小时候,陶惟其实是有些挑食的,虽然守着河边但陶惟却并不喜欢鱼腥味,尤其是常年打鱼弥漫在屯子里的鱼腥味更是让陶惟经常没有一点胃口,冬天还好一些,可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那刺鼻的鱼腥味更是让陶惟吃啥都是腥味,直到离开家走上体育这条路,一年又一年,随着年纪不断增长,陶惟慢慢发现最想念也最喜欢的反而是再也闻不到的鱼腥味。   暗暗自嘲自己贱皮子的陶惟甩了甩头,把脑海里那些不自觉浮现的记忆甩开,吃过晚饭,休息一会,陶惟跟耿二凤、万永贵和三爷爷打声招呼并拒绝万永贵的护送慢悠悠的回到家。   挂好院门上的栓子,回到屋里的陶惟先把灶眼捅了捅添了把柴火又给大锅里添了点水,才转身回到里屋,打开灯摸了摸挂在火墙边的被面,入手的干爽让陶惟满意的眯了下眼睛,把被面摘下整整齐齐的码好又在上面铺上褥子,陶惟习惯压上一压在重新缝在被子上。   坐在炕稍,静寂的房间让陶惟心里有些发空,想想白天的热闹温馨,陶惟苦笑了一下使劲搓了搓脸,跳下炕拍了拍脸颊打起精神把铺在褥子下的被面拽出,又把褥子叠好放在一旁,叠的整齐的被面被抖搂开铺在炕上,上面又放上被样子。   准备好一切,站在炕边想了一下,按照记忆走回放在身后的柜子前,从柜子下面的抽屉里找出装针线的簸箕。   拿出装着大针小针黑线白线尖刀和鞋垫的簸箕因为积年累月已经变的缝隙中满是污垢,可就是这么一个满是污垢的簸箕却让陶惟胸口有些发滞,低头珍惜的摸了摸,闭了闭眼睛的陶惟转身回到炕边,脱鞋上炕找出缝被的大针引上白线后弯曲着瘦小的身体一针一针的缝着。   昏暗的灯光视线有些模糊的陶惟缓慢而仔细的缝着,一针又一针一个又一个,当所有的被子褥子全部缝好后,一直弯腰的陶惟使劲的抻了抻长出一口气。   把不用的被子叠好,洗了脸和脚后,疲惫的陶惟躺进了被窝,缓缓闭上双眼,“陶惟、晚安。”   黑漆漆的房间内,静寂半响后,一声低喃的晚安飘散,一声晚安道尽所有的孤寂的陶惟慢慢的沉睡过去,悠长的呼吸鼻息间淡淡的清香还有一双微微皱起的秀眉。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三七、四期、五七,当终于给陶成才、耿大凤烧完五七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四,临近春节,屯子里除了淡淡的鱼腥味还有笼罩在整个屯子上空的柴火味,忙碌着准备新年的耿二凤二十六这天收拾完自家后匆匆赶到相隔三家的陶惟家。   推开院门,整齐干净的院落让耿二凤脚下的步伐顿了一下,慢慢的穿过院子走进屋子,一股热浪袭来,眨了眨眼,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大锅,耿二凤抿了抿唇,上前两步掀开了里屋的帘子。   满屋的灰尘,咳嗽两声的耿二凤一眼看到站在炕上用一块头巾包住脑袋的陶惟整拿着帮着小棍的扫帚扫房梁,看了看站在炕上垫着脚尖的陶惟,又看了看屋内被塑料布盖上的柜子和被垛,耿二凤突然感觉心底丝丝拉拉的疼。   上前两步,一把抢过陶惟手中小棍的耿二凤让捂得严实的陶惟一愣,抬起头看到耿二凤,陶惟笑眯了眼,“二姨,你咋来了。”   陶惟的询问让耿二凤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充满了无力感,缓缓放低的手臂和低垂的头让陶惟愣住了,渐渐收起了笑容,拉了拉低头的耿二凤,“二姨咋了?”   充满了担忧的询问让耿二凤使劲眨了眨双眼,重新挤出笑容,“没事,突然想起明个赶大集的事,二娃,年三十去二姨家。”   边说边重新抬起手臂的耿二凤刚刚抬起的手臂被陶惟抓住了,低头看向陶惟,扯下脸上头巾的陶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二姨,年夜饭我在自个家吃。”   低低的声音让耿二凤顿时变了脸,“为啥?咋了?是不是小东或是你二姨夫说啥了?”   沉着脸的耿二凤冲口而出的询问让陶惟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失笑,摇摇头,“二姨,你想啥哪,我二姨夫对我比我哥还好,更别提我哥了。”   陶惟的话让耿二凤松口气的同时突然心底一动,五味复杂的看向陶惟,“是不是因为大姐和姐夫?”   低声的询问让陶惟沉默了半响才缓缓点点头,“二姨,我爹和我娘今年刚没,过年肯定要回家的,要是看到冷锅冷灶的心里该难受了,我陪我爹娘,明年,明年过去。”   陶惟有些干涩的话顿时让耿二凤胸口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抿着唇半响没吭声,彼此沉默着,好久,陶惟才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拉了拉耿二凤的手,“二姨,没事,中午饭在你家吃。”   陶惟眼底的恳求和勉强的笑让耿二凤心底狠狠的揪起,狠狠的点点头,“行,中午饭在家吃,晚上二姨来帮你包饺子,跟大姐和大姐夫好好过个年。”   说完耿二凤赶紧转头挡住了微红的眼眶。背对着自己的耿二凤和那微微发红的眼眶让陶惟心里有些堵得慌,可陪爹娘过个年实实在在的存在陶惟的心里,尤其是今年是爹娘去世的第一年,陶惟更不想让爹娘刚刚离世就面对冷锅冷灶,尤其是在农村都有着过年家里去世的老人要回家过年的说道,陶惟更不希望爹娘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正是抱着这个想法,陶惟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在自家过年,娘俩沉默着一个扫房梁一个收拾另外一个屋,直到快中午万小东跑来,才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      ☆、第十二章      1989年2月5日,星期日,农历腊月二十九,也是这一年的春节。   天还没亮就爬起炕的陶惟套上衣服,收拾好炕面来到灶房,捅着灶眼又塞了两把柴火,大锅上填满水,陶惟才重新回到屋里。   搓了搓手,陶惟从炕柜上把狗皮帽子和手闷子拿下戴好后离开了房间,先是把院子清扫干净,又从地窖里拿出一颗大白菜,年夜饭的饺子,陶惟准备包白菜馅,一是取百财的寓意,二是往年家里年年三十吃的都是白菜馅。   抱着大白菜回屋后,淡淡的雾气笼罩了整个灶房,把白菜放在一旁缓着陶惟回到里屋,把所有的东西规整规整后把放在外屋的桌子搬到里屋,仔细擦拭干净,拿出头几天就洗好的白布仔仔细细的铺好。   看着干净洁白的桌面,陶惟抿了抿唇,转身回到外屋把两张贴着小照片的牌位拿回里屋,认认真真的放好。   后退两步,看着照片中一个憨厚一个有些羞涩的熟悉面孔,陶惟扯动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灿烂的好像一朵盛开花朵的笑容瞬间点亮了陶惟的整张脸。   “爹娘,过年好,二娃给你们拜年了。”   刻意提高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响起,随即跪在地上的陶惟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再次抬起时,除了微红的眼眶,陶惟的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   很早的时候,陶惟就告诉自己,过年了,不能哭要笑,要像娘告诉他的那样不哭,坚强,今年是爹娘第一年离世,无论如何他要让爹娘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过的很好的二娃和一张灿烂的笑容。   抱着这个想法,那怕心底好像钝刀子割肉似的疼陶惟依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听着屯子里稀稀拉拉的小鞭声,心里空唠唠的陶惟东一下西一下在不大的房间内来回走着,不是规整一下整齐的不能在整齐的被褥就是翻箱倒柜的整理家里本就不多的衣服。   熬日子似的总算熬到上午十点,门外响起的喊声让笑了一上午的陶惟揉了揉僵硬的脸颊,边哎哎的答应着边快步的走出屋子。   站在院门外带着狗皮帽子小脸通红的万小东看到陶惟出来,蹦着挥挥手,“二娃,娘让过去吃饭,哥这有小鞭,吃完饭咱俩玩。”   万小东灿灿的双眼和好像一缕暖阳似的笑容顿时让陶惟的心充实了一些,再次露出笑容的陶惟点点头,回屋套上棉袄走出房间走出院子跟着万小东离开。   回去的路上,万小东神秘兮兮的从兜里掏出一把小鞭递给陶惟看,“二娃,看看,多吧,吃完饭咱俩一起玩。”   神秘兮兮好像捧着宝贝似的万小东让陶惟轻轻的笑了,摇摇头,“哥,你放,我看着。”   “为啥?”   陶惟的拒绝让诧异的万小东瞪大双眼看着陶惟,顿了一下的陶惟笑呵呵的看了一眼万小东,“我怕蹦手,哥,你放我看着。”   陶惟的解释一下子让万小东响起经常被崩的直叫唤的小伙伴,缩了下脖子,有些犹豫的万小东低头看看掌心里的鞭炮顿时把那丝刚刚升起的胆怯甩开,一挺胸,“没事,哥放给你看,可好玩了。”   边说边好像一只小公鸡的万小东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把陶惟逗乐了,边笑边点头的答应着。   炸果子、粘豆包、外带熬的稠稠的大米粥配小杂鱼,虽然是一天的第一顿饭,但是在这个年代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刚刚解决温饱的年代,这顿饭已经是很好很好,喝着好久没吃到的大米粥吃着粘豆包蘸白糖,陶惟笑眯了眼。   吃过迟到的早饭,陪万小东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后,陶惟跟耿二凤打声招呼定好下午三点准备包饺子后,陶惟笑着离开了耿二凤家。   站在院门口看着孤零零的陶惟瘦小的背影,耿二凤的心有些坠的慌,可无论是陶惟还是耿二凤都明白,今年今天陶惟是一定要在家里守着的。   中午睡了一会,起床后的陶惟先把白菜剁碎准备好又把家里不多的白面拿出放在一旁等着。   不到三点,带着蹦蹦哒哒的万小东,耿二凤、万永贵提着一块肉一起来到陶维家,看到收拾的干净利索的房间和摆放整齐的牌位,两口子对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苦涩。   在万小东给陶成才、耿大凤磕完头后,耿二凤开始和面,而万永贵打发了想要帮忙的陶惟后开始咚咚咚的剁肉。   两口子手脚麻利的准备好一切后招呼着陶惟进屋包饺子,除了开始的几个包的有些歪歪扭扭外,手脚越来越顺溜的陶惟大大的元宝饺子包的越来越好看,让万小东啧啧称奇外也让沉默的耿二凤、万永贵越发的堵得慌。   由陶惟亲手包好的饺子一个挨着一个码在盖帘上被送到了院子里,等到晚上十二点煮给陶成才、耿大凤吃,意欲着儿女迎接爹娘回家。   半盆馅子足足包出四帘子大饺子,忙活到下午五点多才算完事,送走回家包饺子的万永贵三人,轻轻关上的院门的陶惟没有如往日那般插上栓子,而是虚掩的留下一条缝。   重新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短暂的沉默后,陶惟拍了拍脸再次露出笑容,搬个凳子坐到了摆放着陶成才、耿大凤牌位桌子的侧面,双手放在桌子上趴在桌子上的陶惟一双沉寂的笑眼微微弯着,“爹娘,跟我唠唠嗑吧。”   好像撒娇似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答,低垂下眼帘,扯动嘴角露出大大笑容的陶惟眼睛眯起,“不说话二娃就当你们同意了。”   敲了下桌子的陶惟迫不及待的开始绘声绘色的给陶成才、耿大凤讲那些年的小故事。   一件件不断翻出的记忆,手舞足蹈的又是跳又是说的陶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凳子上站起,站在窄小的空地孤独的表演着,一个人的独角戏陶惟跳的欢畅也说的淋漓。   嗓子沙哑了、四肢酸疼了,可停不下来的舞动让喘着粗气陶惟满头满脸的汗水,脸上越发灿烂的笑容和越来越沉寂的双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欢快的舞动才停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陶惟哆嗦的双手按在膝盖上弯着腰仰起头看向陶成才、耿大凤,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后,随即越发的灿烂,“爹娘,二娃给你煮饺子吃,等着二娃啊。”   刻意提高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内回荡,哆嗦着酸疼的双腿,陶惟跑出了房间,直接冲到门外把放在院子里大缸上的饺子端回一帘子后回屋的陶惟才把火捅大。   一直温在大锅里的热水很快翻滚着,一个个把大饺子放进锅里,拿出大勺子轻轻的格楞,站在大锅前,默默的数着一开、二开、三开,捞起一个饺子用手指按了按,瘪下去又鼓起的饺子让陶惟动了动嘴角。   转身从碗柜里拿出三个盘子,数着饺子往盘子里装,四十多个大饺子装了满满三盘子,一手端着一盘饺子。   “饺子好了,爹娘吃饺子了。”   吆喝着端着饺子跑进屋的陶惟把饺子放在了两个牌位前,随后转身去灶房取自己的那份,又拿出三双筷子和事先捣好的蒜泥。   “爹的”   “娘的。”   嘴里叨叨着把筷子放在两个冒着热气的盘子上,把凳子往前拽了拽,陶惟坐在了陶成才、耿大凤面前,眯着笑眼的陶惟看着照片中的爹娘,“爹娘,新年快乐,吃饺子吧,尝尝二娃的手艺。”   边说边低头的陶惟好像感受不到那份烫人的炙热,大口大口的吃着滚烫的饺子,边吃边叨叨着好吃的陶惟被滚热的饺子烫的红了眼眶,可抬起手臂抹了一把的陶惟继续吃,很快一盘饺子风卷残云似的被陶惟吃的干干净净。   抬起头看着面前两盘满满的饺子,陶惟脸上的笑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下旁边后重新转过头,默默的拉过两盘满满登登的饺子,低头一口一口的吃着。   寂静的房间内,沉默不语的陶惟低着头吃着一个人的年夜饭,而窗外则是稀稀拉拉鞭炮声和小孩的笑闹声,一个、两个、三个、数着数边吃边有些哽咽的陶惟使劲敲了敲胸口,好像要把胸口的堵塞敲掉似的继续吃,三盘四十七个饺子,让陶惟吃的直干呕,擦掉生理性的眼泪后,陶惟把三个空盘子摞在一起后抬起头看向陶成才、耿大凤。   沉默的看了一会后,后退两步的陶惟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一滴悄悄滑落的泪后,重新站起身的陶惟收拾碗筷离开了房间,走进了雾气腾腾的灶房。   短暂的静寂后,一声声的哽咽在小小的灶房内响起,可完全被热气笼罩的灶房内除了那一声声让人心酸苦涩的哽咽什么都看不见,躲在雾气中紧紧咬着嘴唇的陶惟哭的泪流满面也哭的满心孤独。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新收拾好心情的陶惟红着眼睛回到了房间,再次露出笑容跟爹娘道声晚安后抱着棉衣棉裤缩进了被窝。   把脸埋在棉衣棉裤里的陶惟直到好久好久才沉沉睡去,重新归于平静的房间内除了淡淡的饺子香味还有满室的孤寂。   ☆、第十三章      1989年2月12日,正月初七。   送别逝去亲人的日子,一大早天刚刚有些发白,耿二凤简单的收拾一下跟着万永贵急匆匆的赶到陶惟家,手里提着一捆黄纸的万永贵推开虚掩的院门,看到拿着大扫把吭哧吭哧扫院子的陶惟。   整齐干净的院子收拾的异常利落,万永贵心酸的同时也暗暗感叹陶惟是个茬子,能当得起家立得住户,虽然年纪有些小,可这份能过日子的实在劲像成才哥两口子。   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万永贵看到听到声响抬起头的陶惟时,脸上露出一丝笑,“二娃,拿着,二姨夫扫。”   边说边抢过陶惟手里的扫把并把黄纸递给陶惟,看了看手中被塞进的黄纸,陶惟顿了一下,七天的时间,虽然一个人孤零零的,但是从父母牌位被陶惟郑重的接回后,陶惟空荡荡的心突然满了,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满足感让陶惟想了又想做出了一个让人有些诧异的决定。   沉默了一下的陶惟把手中的黄纸拿进屋放在门口,转身出屋看到摞冻白菜的耿二凤,“二姨,我一会自己整就行。”   边说边快步上前的陶惟还没等伸手就被耿二凤瞪了一眼,“一边歇着去。”   刀子嘴的耿二凤手脚麻利的嘴里虽然喝斥着,可眼底的心疼却实实在在的落在陶惟眼中,呵呵的笑了一下的陶惟收回伸出的手,使劲点点头,“行,让二姨干。”   好脾气的陶惟让耿二凤呸了一口随即笑了,十几颗白菜,眨眼间就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在后腰的位置擦了把手,耿二凤站起身看向陶惟,“地窖收拾了?”   笑着点点头,“收拾了,长芽子的都让我放一边,开春种后院,还有大白菜的烂叶子也让摘下来装袋,本来寻思着下午过去的时候捎过去,正好你们来了。”   慢条斯理跟耿二凤交代家里活计的陶惟小大人似的模样逗的耿二凤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揉了下陶惟头顶的狗皮帽子,“好二娃,会过日子了。”   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陶惟蹭了蹭鼻尖,“二姨,萝卜有点康,晚上包菜包子吧,在炸点冻白菜和冻萝卜吃。”   不是陶惟嘴馋,而是年过了,意味着全屯子即将进入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就一个人还天天在耿二凤家吃吃喝喝,地窖那些菜指望陶惟一人吃烂了也吃不完。   这两天收拾地窖的陶惟看着半地窖的菜顿时有些愁的慌,这还不算陶惟扔在院子里那些冻上的白菜萝卜,土豆已经有一些发芽了,再不吃真是要烂了。   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的陶惟是真心疼那些烂掉的菜,而且二十多年自己打理生活,陶惟是实实在在的有点抠,当然大面上陶惟还是很能过得去,所谓的抠只是简单的指陶惟不舍得扔东西。   深深的看了一眼脸上有些羞涩眼中却有带着一丝祈求的陶惟,耿二凤心底那一刚刚升起的拒绝随即消失,笑了笑的耿二凤拍了下陶惟的头顶,“知道了。”   娘俩唠嗑的功夫,万永贵已经把院子收拾利索,还把堆柴火的板车重新整理了一下,方便陶惟更容易取柴火。   拍拍身上的灰,万永贵走到陶惟身边,拍了下陶惟的头顶,“这娘俩说啥哪。”   呵呵的笑着的陶惟没有吭气,只是扫了一眼耿二凤后拉着万永贵直接进屋,也没急着回到里屋,走到外屋打开地窖的盖子示意万永贵和耿二凤跟着下去。   除了有些明白的耿二凤,完全不明就里的万永贵不解的跟着下到地窖,啪嗒,一声轻响,黑漆漆的地窖内亮起一盏小灯,昏暗的地窖内虽然因为灯泡的瓦度低而有些看不清,但是地窖内堆满的菜还是让万永贵吃了一惊。   早就知道陶成才每年都准备很多秋菜,但是一次没有下过陶家地窖的万永贵还是被数量有些庞大的秋菜惊了一下,简单的三口之家,竟然比五六口人家准备的菜还多,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万永贵算是明白陶惟招呼他们下来的目的。   好家伙,这吃到明年都吃不完,叹了一口气的万永贵揉了下陶惟的头发,“二姨夫知道了,晚上带点回去。不过还是要省着点吃,要吃到六月份哪。”   没有拒绝陶惟的好意,万永贵轻声交代一声带着笑眯眼的陶惟和不吭声的耿二凤重新爬出地窖。   盖好地窖的盖子,回到里屋的万永贵看到依然摆放在桌子上的牌位和干净的桌面,心底一动,转头看向身后的陶惟,添了下双唇,“二娃,你、是不是不想送成才哥和大姐走?”   万永贵有些迟疑的询问让耿二凤心底一顿,蹭的拉过陶惟,脸上有些复杂的看着陶惟,被看出的陶惟也没有迟疑,看着父母的牌位点点头,“二姨,二姨夫,我爹娘是最疼我的人,他们不再我心空唠唠的,人不在了,我哭死也回不来,我唯一的念想就剩下爹娘的牌位和组坟地里的小土包。”   有些低沉的声音有着深深的怀念,动了动嘴唇的万永贵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去劝说,只是看着耿二凤,眼底有些发红的耿二凤想了一下,又看了看陶成才两口子的牌位,“不送山里也行,但是不放在这屋,咱把外屋收拾出来,让你二姨夫给打个架子,咱要供奉就好好供,供爹娘不是啥害人的事,也不管外人啥事,不过没事的时候外屋别开。”   耿二凤的话让陶惟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灿灿的双眼好像闪烁在夜空的星星亮的耀眼也亮的喜人,有些酸又有些好笑的耿二凤搂了下陶惟的肩膀,“二姨给你做个帘子再买吧锁头,没事就把外屋锁上。”   狠狠的点点头的陶惟笑的合不拢嘴,甚至等不及去山里砍树,而是拉着万永贵的大手直接跑到仓房,打开仓房的门,带着万永贵冲进去,指着仓房里的几根木头,“二姨夫,够吗?”   隐隐满是期盼的眼神让万永贵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两步看了看,点点头,“够,还多哪,不过二娃,外屋要是放牌位,地窖要不要改到里屋?”   万永贵的询问让陶惟楞了协议爱,想了想,摇摇头,“不用,家里就我一人,吃不了多少,以后估计也存不了多少菜了,地窖用的也少,不行在里屋下面在挖个小的。”   陶惟的话让万永贵一想也是,点点头,既然不急着送陶成才、耿大凤的牌位进山,万永贵干脆把木头搬回屋,放在灶房的柴火上,准备今个就把外屋收拾出来。   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万永贵动起来,陶惟、耿二凤跟着忙活起来,正好都闲着没啥大事,耿二凤甚至回家把公爹和万小东喊了过来,一老一小一进门,下地窖搬东西的搬东西,跟着做架子的做架子。   看似不多的活,却也忙活了一天,到了晚上六点多,总算把地窖清理干净架子也装在外屋,甚至耿二凤把帘子都做好挂上,看着重新规整利索的小屋,陶惟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吃着耿二凤包好的素馅大包子,又饿又累的陶惟第一次跟万小东一样两只手好像停不住似的一个劲往簸箕里伸,六个巴掌大的包子下肚,感觉总算活过来的陶惟终于停止了伸手拿包子的动作,端着萝卜条汤溜缝,间或吃一口冻白菜蘸酱。   美美的吃过迟到的晚饭,看看天黑透了,外面也没有了走路声,甚至相连的三家连灯都灭了,几个人再次忙活起来。   一车车的秋菜趁着夜色的遮掩运回耿二凤家,静悄悄的乡间小路,跟做贼似的五个人蚂蚁搬家似的一趟趟的总算赶在十二点之前把数目庞大的秋菜运回耿二凤家,瘫坐在炕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陶惟心突突突的直蹦。   累到是其次的,主要是吓人啊,坐在陶惟身边同样喘着粗气的耿二凤看看满脸汗珠子头顶还沾着菜叶子的万永贵又看看万小东好像小狗似的伸舌头,再也忍不住捂住脸闷闷的笑声随之响起。   不敢大声笑的耿二凤憋的眼泪都出来了,被耿二凤的笑声吸引,屋内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万小东甚至趴到万永贵后背把万永贵头顶的菜叶摘下来,边闷笑边递给万永贵,“爹。咱好像耗子。”   耳边起此彼伏的笑声让靠在火墙上的陶惟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喜悦。虽然很累虽然吓的够呛,但是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事还真就得晚上干,白天,前脚耿二凤把菜拿回家,后脚满屯子闲言碎语立马起来,吐沫星子就能淹死耿二凤。   笑过闹过,洗洗手脚,陶惟也没回家,直接留在了耿二凤家,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听着身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声,异常疲惫的陶惟却没有了睡意,静静的躺在炕上,想到今天好像做贼一样的行为,陶惟好笑的同时也有些酸酸的,要是日子过的好,哪能因为几颗秋菜吓成这样。      ☆、第十四章      改+革开放已经十年了,可大王屯还是穷的将将解决温饱,不是屯子里的老少爷们懒也不是屯子里的老少爷们不出力,可农民除了指望地里的收成也只有外出打工的一条路,屯子里不是没有人出去,文化低,除了自己的名字好多人甚至连算账都费劲,出去能干吗?几次的被骗后,除了无奈的守着贫瘠的土地苦熬着也只能指望省里下拨的救济款。   可想到那点钱,陶惟甚至连笑都笑不出,再次翻了个身,面向墙壁的陶惟一双干瘦的小手轻轻的放在了墙壁上,守着鲁河支流,人均不足一亩地的大王屯真的是没有一点先天条件,除了鱼还是鱼,可贯穿着整个县城的几条大河使得整个L县家家户户根本不愁吃不到鱼。   可除了鱼还有什么?山有,屯子后面的小山,可说句不虚的话,哪山不是屯子的,而是陶家的,实实在在登记在册归属于陶家的小山包,树?树有,大杨树,除了能出点柴火,啥都没有,最多开春拣点野菜上秋摘点蘑菇,野鸡兔子或许有,但是还不够打牙祭,而又因为陶家祖坟所在,农村讲究着不能动人祖坟否则家破人亡,小山根本没有人会上去,就是砍柴火,各家地里的苞米杆子也够了,没人会费那劲,实在不够的才会在山边捡点干柴。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鱼啊鱼的陶惟突然顿住了,鱼、鱼籽?打包饭?呼的一下坐起身的陶惟眼睛一亮,鱼多意味着鱼籽多,鱼籽多意味着菜包,鱼骨熬汤、鱼肉切片、一个小炉子,一口大锅外带点柴火,又辣又爽口,下饭还便宜,配方他有啊,啪啪使劲拍了几下额头的陶惟有些懊恼自己的猪脑子。   或许是年幼时太过于清苦,条件好转以后,陶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但是因为有点小抠外带点小矫情,陶惟所谓的吃是自己动手,不说鲁、川、苏、粤、闽、浙、徽、湘八大菜系精通个遍也不说炒、爆、熘、炸、烹样样拿出手,但从离开家开始,十几年的时间里,业余时间全部花在吃上的陶惟绝对算得上高手,这也是为什么陶惟敢说出当厨师的壮语。   黑灯瞎火的眼前飞过一张张钞票的陶惟咧着嘴无声的笑了,“二娃,你要撒尿?去门口的桶里尿。”   嘟囔了一句的万二驴让陶惟脸上的笑意一僵,恩恩两声随即悄悄的缩回被窝,再次响起的呼噜声让陶惟悄悄的松口气,按了按砰砰砰跳动的心,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的陶惟开始在脑海里慢慢的琢磨。   现在唯一差的可能也就是菜包的叶子,马上就要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菜叶子就地窖里那点白菜叶子,虽然也能对付着用,可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想到这个年月,陶惟刚刚兴奋的心又沉下了,菜?别说农民就是城市里都缺,那么只剩下一条路,麻辣干锅,不拘什么,只要味道上去啥都行,鱼又都是,鱼片、鱼丸子、甚至干扎鱼骨都可以加在里面,甚至于炸好的大萝卜和干菜。   眼睛重新亮起的陶惟想了半宿也琢磨了半宿,直到隐隐听到耿二凤起夜,疲惫的陶惟才沉沉睡去,这一次,没有了紧锁的眉心,有的只是嘴角的一起笑意。   天刚亮,睡了没有几个小时的陶惟就爬起身,浑身上下的酸疼让陶惟知道这是累到了,可陶惟也知道越躺身上的肉越疼,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抻抻。   好在记忆中习惯的疼让陶惟虽然浑身难受还是坚持爬起身,收拾好空荡荡的炕面,下地穿上鞋的陶惟四处看了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无奈的摇摇头,也不找高地方了,直接把腿绷直放在了炕稍。   缓缓的试探性的抻着僵硬的身体 ,从最初的疼痛僵硬到完全抻开后的热气,慢慢的满头大汗的陶惟终于抻开了四肢,明显减轻的酸疼让陶惟暗暗感叹到底是岁数小。   前世的时候,十二岁进入体工队的陶惟最初抻筋的时候真是眉梢遭罪,尝尝摆好姿势后,教练就会坐在陶惟弯曲的脊背上,帮助按压,愣是把僵硬的四肢抻开,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要不是憋着一股劲,陶惟没准就直接跑了。   可好在,骨子里极其倔强的陶惟还是在高高低低的嘲讽中挺过了伸展,额头带着点点热气的陶惟摸了把脸上的汗,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直接来到里屋的陶惟看到坐在炕上纳鞋底的耿二凤和还撅着屁股呼呼大睡的万小东,冲着有点诧异的耿二凤笑了笑。   “二娃,咋不在睡会,又不上上学,今个没活,再睡会?”   耿二凤的询问让陶惟摇摇头,凑到耿二凤身边看了一眼耿二凤手中的后鞋底,“二姨,咱家有辣椒吗?”   不经意似的询问让低头继续纳鞋底的而耿二凤不在意的点点头,“有,仓房挂着哪?炸干辣椒拌酱?”   随口问了一句的耿二凤拽出手中长长的粗线,拿着鞋底对阵陶惟的脚比划了一下,耿二凤的举动让陶惟眼底一暖,摇摇头,“二姨,我二姨夫是不是去水面了?”   陶惟的询问让耿二凤手中的动作一顿,沉默的点点头,“二姨,我去水面找我二姨....。”   “不准去。”陶惟的话音还没落下,耿二凤蹭的一下抬起头,脸上带着慌乱和不安大喝出口。   满脸不安的耿二凤眼底的伤心和惊恐一下子让陶惟明白二姨这是想起了爹娘,顿了一下,陶惟拉住耿二凤有些发颤的手,把头埋在了耿二凤的掌心,半响,头顶微微颤抖的抚摸让陶惟心疼,“二姨,我不会出事的,我就是想去告诉我二姨夫晚上留条大鱼。”   “二姨知道,二姨知道二娃不会出事,可二姨怕啊,二娃你让二姨缓缓劲,二姨承受不起了。”   有些低沉伤心的话语让陶惟的心颤了一下,“好,二姨,我梦见我娘了。”   呼的一下被抬起的脸,一张急迫的双眼落在陶惟眼中,“大姐说啥了?我一次都没梦见大姐。”   抿了下唇,低垂下眼帘的陶惟犹犹豫豫的表情让耿二凤有些急了,啪的一下拍了陶惟后背一巴掌,“赶紧说,大姐说啥了。”   好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陶惟嘟囔了一句,“教我做饭还让去赚钱养活自己,不能给你们添麻烦,还让我给你和我二姨夫养老....。”   嘟嘟囔囔的陶惟让耿二凤心底一酸,知道大姐这是走了都惦记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妹妹,想到这里,耿二凤眼泪下来了,想到从小到大被护的严严实实的日子,耿二凤呜呜的哭了,嘴里还呢喃着“大姐.....。”   满脸泪痕的耿二凤让陶惟心里堵得难受,看着那张伤心的脸庞,“二姨,对不起,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骗你。”   陶惟知道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想要把自己的手艺抖搂出来只会被人误以为鬼上身,没准转天跳大神的就要进门,虽然让耿二凤再次想起娘,可陶惟也是没有法子,总不能跟耿二凤说,“二姨,我是2014年回来的,我被烧死了”   陶惟相信这话自己敢说,以耿二凤的个性就敢直接拿到砍了自己这个孤魂野鬼。   拉着耿二凤的手,陶惟的眼圈红了,“二姨,我娘说,让你好好活着,替她看着我长大替她看着我出息人,还说她跟我爹不走了,就陪着我。”   这话在外人听来或许会毛骨悚然,但是对于耿二凤来讲,这是大姐在保佑着她跟孩子,越发哭的厉害的耿二凤哭了好一会,把万小东哭醒也把后院拾到猪圈的万二驴哭进屋。   看着痛哭的耿二凤和红了眼圈的陶惟,心里有些难受可也有些奇怪的万二驴上前一步,用粗糙冰冷的大手摸了摸陶惟的脸颊,“二娃,咋了?”   低低的询问让耿二凤抹了把眼泪,抬起头哽咽的把陶惟的话说了一遍,夹杂着自己理解的耿二凤把陶惟的话圆的没有一丝漏洞,把万二驴心疼的直敲胸口,说是这是老陶家老少爷们舍不得孩子特意指使陶成才两口子回来守着孩子。   坐在一旁,听着万二驴和耿二凤神神叨叨的解释,低垂着眼帘的陶惟眨了眨有些发懵的双眼,这咋一句话最后竟变成老陶家祖辈已经成仙的架势,抬起眼帘,扫了一眼满脸庆幸又无限感慨的两个人,陶惟有些尴尬的添了下双唇。   嗓子眼刺挠的陶惟咳嗽了几声,才算把万二驴、耿二凤越来越玄乎的议论压下去,两双、不对,是三双殷殷的目光转向陶惟,耿二凤清了下干哑的嗓子,“二娃,大姐还说啥了?”   再次咳嗽一声,满脸认真的陶惟看向耿二凤,“二姨,让我二姨夫给拿条鱼回来,我娘说,做给你们吃,让你们尝尝味,然后拿出去卖。”   黝黑的肤色挡住了瞪眼扒瞎的尴尬,陶惟的话音刚落,手脚麻利的万二驴就拿起放在一旁皮帽子套在脑袋上,“我去,大凤以前手艺就好,咱也尝尝仙家的菜。”   说完脚下生风的万二驴转眼消失了,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子,陶惟有些傻眼,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一脸想念的耿二凤,陶惟再次地下了眼帘。   ☆、第十五章      浑身上下别扭的陶惟在四双殷殷的目光注视下,接过万永贵递过来的大鲤子放菜板上一放,咳嗽一声,挽起袖子提起菜刀刷的就是一刀。   额、偏了。   “二娃。”   干细的小胳膊、手中的大菜刀和明显不是地方的刀口让耿二凤一惊,手快过脑的抢过菜刀,“二娃,你说咋整,二姨整。”   看看满脸严肃的耿二凤,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顿时明白被歧视的陶惟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干笑两声,“二姨,片成鱼片。”   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菜板上的大鲤子,耿二凤脸色越发的认真,“咋片。”   彼此对视着,你眨下眼睛我眨下眼睛,面对面的陶惟、耿二凤让万永贵添了下嘴唇,“二娃,要不二姨夫试试?”   小心翼翼的陶惟转头看向满脸紧张的万永贵,又眨了眨眼,点点头,好像得到圣旨似的万永贵哎的一声赶紧上前挤开耿二凤并拿下耿二凤手中的大菜刀。   “二姨夫,跟片肉似的把鱼片成片。”   慢声细语的解释落在万永贵耳朵里顿时理解,转头看向陶惟,“跟刨木头似的是不?”   刨木头、木然的看着满脸等待答案的万永贵,突然有股无力感的陶惟点点头,“对,二姨夫,你就当刨木头。”   说完甚至都不想看的陶惟转身拿过放在一旁的干辣椒和干大葱,摘吧摘吧清洗干净。   站在大锅前,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豆油的陶惟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耿二凤,“二姨,咱家有豆油吗?”   问的有些小心翼翼的陶惟让耿二凤一阵紧张,低声回答,“有啊,在下屋。”   好像街头暗号似的对话刚刚落下,陶惟脸上就一阵僵硬,看着同样小心翼翼的耿二凤,尴尬的咳嗽两声,“二姨,给我拿点豆油。”   说完赶紧转身的陶惟粉饰太平似的拿着抹布擦了擦大锅里的水,等耿二凤提着豆油通回到屋里时,陶惟已经调整好了那一丝尴尬。   而就在耿二凤提着豆油桶进屋时,身后万永贵有些不确定的呼声响起,“二娃,你看看是这么整不?”   顿了一下的陶惟转身,片的整整齐齐的鱼片摆放在菜板上,干净的鱼骨放在一侧,目瞪口呆的陶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小一致,厚薄均匀,好像大师傅刀工的鱼片可把陶惟喜的够呛。   不吝啬的伸出大拇指,“二姨夫,你真牛。”   陶惟的夸奖让万永贵露出憨厚的笑,嘿嘿的笑着,接过万永贵装盘递过来的鱼片,示意耿二凤往大锅里倒油,同时拿过一个鸡蛋的陶惟把蛋液倒出,快手快脚的把鱼片裹上蛋液,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的耿二凤随即上手。   估摸着油温七成热时陶惟招呼着烧火的万二驴转小火放入鱼块煎至金黄取出沥油,刚在一旁后,把弄好的葱、姜、蒜、干辣椒放入油锅,炒锅油爆香葱姜蒜辣椒再加入半勺大酱炒香,当小火炒出红油和香味儿陶惟又往大锅里加入半瓢清水。   盖上锅盖后,陶惟转身又收拾出一份干辣椒和大蒜片,可惜没有花椒的陶惟只能紧着手中的材料尽量把菜做好。   等锅沸腾后,陶惟把炸好的鱼片倒入锅里加盖闷烧大火烧开后转小火闷十五分钟左右,等待时,旁边的大锅烧上油,等油锅里上油烧热淋在碗里,扑鼻的香味引的万小东在旁边直跳脚,“二娃、好了没?”   一个劲追问的万小东间或吸着口水,汤汁快收干时加入提前准备好的大蒜、大葱丝、干辣椒,刺啦啦的声响后,终于示意出锅的陶惟后退一步,耿二凤赶紧上前,把锅里红彤彤的干锅鱼起锅。   不同于农家菜的清汤寡味,也不同于炖菜的香味,辣椒、大蒜有些刺鼻的香味惹的耿二凤一阵咳嗽,好不容易把锅里的鱼片全部盛到大碗里,也不收拾,直接端进屋的耿二凤身后跟着急猴似的万小东。   伸出抓了一块鱼片,烫的吱哩哇啦的万小东一下子扔到嘴里,边哈气边舍不得吐出的万小东烫的直蹦。   又辣又烫让万小东眼泪都出来了,可说不出的香又让万小东舍不得吐出来,被万小东吓了一跳的陶惟拉着万小东让万小东吐出来,可捂着嘴的万小东却咽下去了,伸出通红的舌头,“好呀....。”   又好气又好笑的陶惟使劲拍了一下万小东,“馋鬼。”   边说边拿起万永贵放在桌子上的筷子吃了一口,入口的辣香让陶惟眼睛一亮,可仔细吧嗒一下嘴,陶惟却暗暗撇了下嘴,味道差了好多。   可随即想到可怜的那点材料,陶惟又觉得不错,想想那些什么干锅鱼头、干锅鸡块、干锅鱼骨配杂菜、干锅鸡骨架陪干菜、干锅土豆干锅藕片之类的,陶惟顿时感觉馋的要命。   不提从没吃过香辣口味的耿二凤等人的惊喜,细细的把心里那些菜谱排了一下的陶惟觉得这事能成。   风卷残云似的,一大碗干锅鱼几个人感觉还没过瘾就没了,看着空荡荡的大碗,呼呼着喘着热气的万永贵冲着陶惟伸了伸大拇指,“二娃,大姐着菜太香了,跟咱的不一样。”   抿着唇一笑的陶惟点点头,笑眯的眼让万永贵暗暗感叹陶成才、耿大凤到底舍不得孩子,就是人走了,还能托梦。   吃过干锅鱼,几个人重新坐在了一起,看看脸上动心却有些为难的万永贵,陶惟心底一动,明白万永贵这是动心却又怕惹来闲言碎语。   琢磨着要是生意好,光靠两家水面里的鱼恐怕不够的陶惟虽然打心眼里不乐意跟屯子里的人打交道,但是也知道身为村长的万永贵确实为难。   想了想后,陶惟看着同样闷不吭声的耿二凤看向万永贵,“二姨夫,咱们先做着,不搭啥钱,就是出点人工,要是生意好,咱屯子里的的鱼也有销路,要是生意不好,就当咱长长见识,你说成不。”   让陶惟拱手把自己的发财路让出去,陶惟自认没有那么好心,但是让夹在中间的万永贵和耿二凤为难,陶惟也做不出,只能无奈的选择这么个办法的陶惟的话音刚落,万永贵的眼睛就亮了。   是啊,自家吃着好外人不定说好哪,要说万永贵这人看着憨厚,但是脑瓜子绝对够道,要不然年纪轻轻的也不能在大王屯当好村长,想了又想的万永贵重重的点点头。   不过做之前,万永贵还是跟着耿二凤去了一趟陶惟家,郑重的拜祭了陶成才、耿大凤,照片中两张憨厚的脸让万永贵心底好像燃着一团大火,心里暗暗的下着决心,一定不能亏待二娃。   不说两口子在陶成才、耿大凤面前怎样的感激,再次回到家的陶惟站在一旁看着爹娘的遗像,眼底闪过一丝思念,“娘、又拿你做挡箭牌了,要是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打扰你们安息,二娃想滑冰,是真想....。”   默默的说着心里话的陶惟知道耳边响起耿二凤的轻呼声才郑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跟着耿二凤离开外屋。   回到里屋,坐在炕上,看着眼圈有点红的耿二凤,陶惟拉住了耿二凤的手,“二姨,这几天没事你跟我学咋做,出去卖的时候,要是赚钱了,你们分我一成,要是赔钱了,就当大外甥任性了行不。”   “二娃。”   陶惟的话音刚刚落下,万永贵的脸就变色了,脸色铁青铁青的万永贵呼的一下站起身,“二娃,你说的这是啥话,这买卖不做,俺也不能占你这便宜,不算分成,俺跟你二姨给你帮忙,啥都是你自己咋能要你钱。”   楞了一下的陶惟瞬时明白万永贵是误会什么了,赶紧拉住梗着脖子的万永贵,“二姨夫,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我一个小孩子,就是做谁敢吃?一成就不少了,我啥都没干,白拿钱我心里也难受,二姨夫,我知道你跟我二姨疼我,可人要有良心,你们咋对二娃的二娃心里有数,二娃不是没良心的人。”   陶惟的陈恳让万永贵心里一阵难过,“二娃,二姨夫知道,可这不成,要是这样,死的那天俺没脸见成才哥,二娃,也别一成两成的,二姨夫也听不懂,这样,赚钱了,你给俺俩点工钱,要是没赚钱,就当咱长见识了。”   陶惟刚想反驳,可耿二凤却伸出手拉住了陶惟,脸上带着温情的耿二凤拍拍陶惟的头顶,“二娃,你的好意二姨领情,可就像你二姨夫说的,俺们不能对不起良心,就按照你二姨夫说的那样办。”   看看一脸坚持的万永贵和耿二凤,陶惟抿了下双唇,倔强的双眼眼圈红了,“二姨,你们对二娃啥样二娃心里记着,这样也别工资不工资的,咱就分成,赚钱了一家一半。”   眼圈通红的陶惟让耿二凤一阵为难,转头看向万永贵,“他爸。”   点燃一根卷烟,吧嗒吧嗒抽了半天的万永贵半响长叹一口气,“二娃,一半太多了,这样,要是赚钱了十块钱你给俺家三块,鱼算是俺们自己填的。”   看着一脸坚持的万永贵和附和的耿二凤,陶惟无奈的点点头,但今天的这份情谊,陶惟不会忘记,无论是前世还是当世,万永贵、耿二凤对他都是实心实意,就凭着这份实心实意,陶惟也不会舍下这忠厚的一家人。   ☆、第十六章      经过几天紧锣密鼓的张罗,一切终于准备就绪,琢磨来琢磨去,陶惟把目光对准了正月十五镇上的花灯会。   要说大王屯这个地方,离镇上远不远近不近的,一出溜也要一个多小时,可镇里在怎么穷也是一镇之心,消费水平虽然赶不上县里,但是咋说万永贵也当了几年的村长多少混个脸熟,要是有点啥事也能找到个把照应的人。   正月十一这天晚上吃完饭陶惟把琢磨了一天的想法跟万永贵和耿二凤说了一遍,本以为得到的会是全力支持,但是没想到万永贵和耿二凤却同时沉默了。   这个意外的结果让陶惟有些不解,看看微微皱起眉头的万永贵和耿二凤,“二姨、二姨夫咋了?”   陶惟的询问让万永贵把手中的卷烟狠狠的按灭,抬起头看向陶惟,“二娃,你说咱直接去县里咋样?咱大王屯离县里和镇里距离差不多,都要将近两个时辰,县里人有钱,咋也比咱镇上强。”   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眼眼底闪烁着一抹想要出头想要挣脱穷苦的不屈,这样的万永贵让陶惟心底狠狠震了一下,“二娃,我也想去县里,镇里花灯会,稍微有点体力的人都能过去,咱固然能挣到钱,但保证不出一个晚上,全屯子人都知道,退一步讲,咱挣到钱还好,要是没挣到钱,吐沫星子就能淹死俺们家。”   低垂着眼帘的耿二凤看似平静的话却隐藏着深深的怨,这让陶惟心底一动,忽然想起了三亩地的事,看看脸色有些难看的耿二凤又看了看一脸紧绷的万永贵,陶惟笑了,点点头,“行啊,不过二姨,咱去县里就不能这么卖了,咱穿串,把鱼片干蘑菇泡上,在弄点冻萝卜、白菜叶子穿成串卖,还是辣口味,二姨,你琢磨琢磨看谁家有花椒或是麻椒。”   明白三亩地的事还是来了的陶惟心底忽然有股火,有股说不出的火气,前世也是这样,因为爹娘去世,名下的三亩地差点没打翻天了,要不是耿二凤气红了眼,直接动了菜刀,没准会出什么后果。   那一次的事件让陶惟彻底明白为什么有些泼辣的耿二凤明明看似好说话却好多长舌妇不敢惹,一头有些散乱的头发,一双赤红的双眼,一把闪烁着寒光的菜刀,毫不犹豫挥出的菜刀把堵在陶惟家门口的张寡妇吓的当时就尿了裤子。要不是张寡妇的弟妹手快,拉开了张寡妇,耿二凤那一刀就实实在在砍在了张寡妇的脑袋上。   可就是那样,那一刀也把张寡妇的小腿劈开一条口子,那一次也奠定了耿二凤大王屯第一悍妇的名声,听到这个称号的时候,小小的陶惟说不出的难受,可耿二凤却只是哈哈哈的大笑,好像做了什么壮举似的得意的不行,可不得不说,也是那一次之后,在没人惦记陶惟名下的三亩地。   仔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毕竟年过去也就快到收拾家里农具的时候,低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那抹冰冷的陶惟再次抬起眼帘时眼底依然是那样的沉静与温和,吃的饱穿的暖,经过耿二凤、万永贵的精心调养,此时的陶惟干瘦的脸颊上已经微微有了一点肉,虽然看着还是瘦,但毕竟比刚刚回来的时候看着好了许多。   “二娃,啥是穿、穿啥来着?”   陶惟的话把耿二凤、万永贵两口子闹糊涂了,只是听陶惟叨叨那么一句,完全没明白的万永贵、耿二凤面面相觑愣是没闹明白陶惟说的是啥。   耿二凤、万永贵的询问顿时让陶惟想起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小小的大王屯还没有所谓的串串,眼睛一亮的陶惟腾的一下跳下炕招呼着耿二凤、万永贵进灶房。   好像按了弹簧式的陶惟闪闪发光的双眼把耿二凤、万永贵惊了一下,赶紧下炕跟着陶惟往灶房颠,三个人的动作惊醒了坐在炕里玩嘎的万小东,眼睛顿时一亮的万小东嘿嘿一笑跟着下炕。   来到灶房看到拿着菜刀劈筷子的万永贵,万小东楞了,“爹,干啥哪?筷子劈了就没有了。”   满脸好奇的万小东边问边凑到万永贵身边,刷刷几刀,几根带尖的木根切好递给等在一旁的陶惟,接过的陶惟拿起腌制在大盘里的鱼片,串花似的把鱼片串在木根上。   紧接着掀开大锅,看着锅里不断改进的辣锅烫,陶惟把鱼片串放进锅里,沸腾的大锅,红彤彤的辣油不断的翻滚着,仅仅几分钟,薄薄的鱼片变了颜色,拿出后,递给等在一旁的耿二凤三人。   入口的细嫩和刺激味蕾的香辣让明明吃饱的三个人顿时有种还能在吃一顿的冲动,眼睛锃亮锃亮的万永贵吊着嘴里的鱼片,两下撸个干净,递过干净的木棍示意陶惟在串两串,回身从筷笼子又拿出一把筷子,刷刷的切成细棍。   这一次,找到了规律的万永贵手下的功夫越发的熟练,细长的木棍飞快的通过万小东的手递给陶惟,而尝试的串了一串的耿二凤虽然开始两串有些粗糙,但是常年干活的大手经过几次的锻炼后很快摸清了鱼片穿串的规律,一把十好几个木根再次穿好放进大锅。   依然是不舍的香辣,依然是那份想要继续吃下去的冲到,彼此对视一眼,万永贵、耿二凤眼中闪过浓浓的惊喜,这一刻,充满信心的万永贵、耿二凤相信这独一份的小买卖一定能改变自家穷苦的生活。   十二、十三,连续两天忙碌,正月十四下午一点,吃过午饭的一家人裹着棉袄赶着马车上路了,车上堆满了大锅、穿好的串子和一捆捆切好的木头柈子。   呼啸的寒风,挤在车板上的陶惟把脸缩在厚厚的大袄子里,跟万小东躲在耿二凤和万永贵的身后,塔塔的马蹄声在乡间小路上不断的前行。   刺骨的寒风满怀的希望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下午三点多,一家人终于赶到了县城,除了万永贵和前世曾经来过的陶惟,耿二凤、万小东甚至万二驴都没有真正的踏足过L县。   大大的县城让乍一走进县城的耿二凤有些发懵,转头看向同样有些晕头转向的万永贵,“他爸,你能找到那是哪不?”   冻的浑身僵硬的万永贵刚刚摸准方向,耿二凤的询问就响起,立马一挺腰板,扫了一眼耿二凤,“这是啥话嘞,咱能找不到。”   说完轻轻挥了一下马鞭的万永贵赶着马车直奔西大街,虽然在耿二凤等人的眼中县城很大很大,但是落在陶惟的眼中县城却小的可怜,而且完全没有后世的那些高楼红瓦,扫了一眼灰突突的县城,又往大棉袄里缩了缩的陶惟使劲搓着冻僵的双腿。   或许是曾经经历过不幸,对于自己这双腿陶惟无比的重视,出发前不单单穿上毛裤棉裤,甚至把陶成才下水垫在里面的狗皮护膝套在了腿上,捂的跟个大豆包似的陶惟把个万小东乐的嘴丫子差点咧到耳根子。   撇了下嘴的陶惟上下打量了一下只穿着棉袄棉裤的万小东眼睛一眯,等着挨冻吧,坏心眼的陶惟把藏在大棉袄里的护膝藏好,直到行走了三分之一,万小东冻的直往陶惟身上贴时才慢悠悠的拿出来。   嗷嗷的叫着的万小东那还顾得上好看赖看,直接套在了发麻的腿上,又裹好大棉被后才嘿嘿的笑着撞了撞陶惟。   边走边回忆,二十分钟后,马车终于来到西大街,刻意收拾了一下的西大街长长的街道两旁已经挂满了各式的花灯和冰灯,而进入花灯两侧的后面相隔一米的地方已经有好多人在准备出摊。   烤土豆的烤地瓜的,甚至炒瓜子的,弥漫着淡淡香气的西大街此时虽然还没有进入真正鼎沸的时候,但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经有了许多人。   这让回来两个月的陶惟暗暗咋舌,到底是县城,就是比大王屯热闹,仔细看了一圈,陶惟发现所有的小摊好像都有固定的地方,这让陶惟有些为难,总不能把大锅随便一放就出摊吧。   毕竟是县城,再怎么脏乱,对于一年一度的十五闹花灯还是很重视,跟着万永贵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在靠近边角的地方找到了一块小地方,巴掌大的地方还是隔壁卖地瓜的大爷给挪出来的。   不断道谢的万永贵随即招呼着几个人赶紧卸车,边角的位置虽然因为靠近后面的垃圾堆而有些偏僻,但是不得不说位置还算不错,至少马车有地方存。   七手八脚的把大锅抬下来,又把带着底座的炉子架摆好,几个人开始准备热锅,好在汤料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只是一路行来,已经冻成了冰,柴火点燃,木头柈子加上,拿出裹在破棉被里的鱼串,摸了下,带着冰碴的鱼片虽然上面冻着一层冰,但到底没有冻实诚,这让陶惟微微松了一口气。   穿好的串子因为被棉被包裹着并没有冻实诚,但是大盆里的鱼片却冻成了冰,皱了下眉头的陶惟把装鱼片大盘放在炉子旁缓着,多出的鱼片是耿二凤强烈要求带上的,虽然在陶惟看来没有必要,但是耿二凤却坚定的认为自家的好味道肯定不够,是的,好味道串串香,是几天的时间里,三个人想出来的。   支起一块小小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六个大字树立在摊位前,郑重其事的万永贵看着左右好奇打量的目光,赶紧冲着耿二凤使了个眼色,顿时明白的耿二凤手脚麻利的在沸腾的大锅里放上一把鱼串,刺鼻的香味随着翻滚的辣汤慢慢弥漫。   几分钟后,拿着手中冒着热气的鱼串,一脸笑容的耿二凤给身边的几个邻居送去,爽朗的笑容下快嘴的耿二凤不容拒绝的把散发着热气的鱼串送到了几个小贩手中。   ☆、第十七章      狗皮帽子狗皮袄狗皮护膝外带大手闷子,装扮的好像一个大豆包似的陶惟站在炉子旁边烤火边看着耿二凤跟着左邻右舍打招呼,而万二驴则轻轻的转动着放在炉子旁的大铁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盆里冻住的鱼片烤熟了。   “二娃,赶紧吃口,赵大爷说晚上四点多天擦黑就能上人。”   边拾到边跟旁边烤地瓜大爷闲聊的万永贵把烤的漆黑的地瓜塞到陶惟手中。   热乎乎的烤地瓜淡淡的香味让陶惟肚子咕噜一声,抬起头看向站在寒风中满脸褶子的老大爷,陶惟笑了一下,“赵爷爷,谢谢。”   陶惟清脆的道谢把赵老埝弄的楞了一下,随即满脸褶子堆到了一起,缺了两颗牙的嘴瘪着笑了,“谢啥,抓紧吃。”   说完赵老埝看向万永贵,“大小子,你家娃好。”   嘴笨口拙的赵老埝实在的夸奖让蹲在地上的万二驴和万永贵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万二驴转动一下铁盆站起身走到赵老埝身边,“老哥,生意好不?有没有人管?”   边问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烟袋的万二驴打开烟袋拿出两根自家卷的旱烟递给赵老埝,老哥俩蹲在地上你一口我一口边歇息边闲聊。   蹲在万二驴身后的陶惟边吃地瓜边偷偷的听着,毕竟是常年走街串巷的县城老人,赵老埝对县城可谓了解至深。   就单单是花灯会从十三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十七。十七晚上收摊,要说出小摊虽然丢人点,但是每个月也不少赚,虽然没有准确的数字,但是从赵老埝略微有些得意的只言片语中,陶惟还是听明白每个月小二十是肯定出来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同样蹲在一旁偷听的万永贵,万永贵满脸的惊讶让陶惟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涩,小二十也就是二十块钱,对于大城市,这二十块钱可能还不够条件好的人家孩子的零食钱,可对于大王屯的穷人们来说,二十块钱可能是全年的礼份子钱,要知道,在大王屯,随礼才一块两块,实在亲戚随礼才给五块钱。   二十块,能解决多少问题,咽着有些发干的地瓜,低垂下眼帘的陶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把手里巴掌大的地瓜吃完,搓了搓手的陶惟站起身看着小火滚着的大锅,眼底闪过一丝不认输的陶惟抬头看看天,暗沉的天空有些压人。   不会输不能输那怕难死也要重新回到冰场上是陶惟心底最深最重的执念。   天空慢慢的从暗沉变的漆黑,天擦黑,一阵闪烁后,西大街的花灯亮了,灯光透明的街道,五颜六色的花灯虽然简单的有些粗糙,但是却透着一股喜气也透着一抹希望。   看着渐渐出现人群的街道,深深吸了一口气的陶惟上前一步,“哥,把火加大。”   异常沉稳的陶惟让蹲在炉子边转动铁盆的万小东愣住了,抬起头看着紧绷着五官一脸肃然的陶惟,愣愣的点点头,抓起旁边的木头柈子就要往灶眼里放,突然,回过神的万小东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二娃,没人啊,添柴火干啥?”   脸上带着不解的万小东让陶惟嘴角露出一丝淡笑,“马上就有人了。”   肯定自信的回答让万小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万小东突然相信陶惟所说的话,哎的一声把手中的木头塞进了灶眼,啪啪几声脆响,很快翻滚的大锅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抓起一把穿好的蘑菇、木耳、大白菜放在锅里,又拿了一把鱼片在手。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味道串串香先尝后买......。”   有些嘶吼的喊声突然从角落响起,带着点点嘶哑的喊声在人流不是很旺盛的西大街很是吸引人,尤其是先尝后买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身材矮小带着狗皮帽子的男孩出现在众人面前,瘦瘦的小脸上一双带笑的细长眼眸很是吸引人。   慢慢的靠近后,扑鼻的香味迎面袭来,看着翻滚的大锅,看着人群靠近的陶惟赶紧把手中的鱼串放在锅里,短短的两分钟,鲜嫩细滑的鱼片串出锅,冲着站在一旁脸红脖子粗的万小东使了个眼神,微微退缩的万小东让陶惟偷偷的翻了个白眼,示意听到喊声跑回来的耿二凤、万永贵接手后。   满脸笑容的陶惟拿着一把鱼片串和煮好的木耳、蘑菇走向了人群。   行走间,快速扫了一眼的陶惟把目光对准了站在右侧的一个大婶身上,穿着新式棉袄的大婶眼底的好奇和丝丝贪婪让陶惟抿嘴一笑,小跑两步来到大婶面前,“姨,你尝尝俺家的串串香,不好吃不要钱。”   边说边伸出手的陶惟拿着手中的一串鱼片递过去,犹豫了半响,在陶惟再次说出不好吃不要钱后,大婶伸出了手,看了一眼笑眯眼的陶惟低头咬了一口,入口的香辣让女人眼睛一亮,刷刷两口,一串鱼片消失在众人面前。   而有了第一个尝试的,陶惟手中剩下的串串很快分发出去,大冷天,香辣的串串香又香又辣,可被刺激的味蕾却叫嚣着再来一串再来一串。   不想熟的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一个带着线帽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站在了万永贵、耿二凤面前,“咋卖的?”   “哥哥,一毛钱一串,全部是一毛,别看俺家的蘑菇、木耳是青菜,但都是从山里摘来的,鱼也是新打的,就是白菜也是串的实实成成的。”   “给我来五个鱼五个蘑菇。”   边说边套出一块钱的年轻男子眼睛紧紧盯住翻滚的大锅,哎哎的两声的耿二凤、万永贵慌手慌脚的一个拿鱼一个拿蘑菇放在锅里。   没有预想中的高价,完全出乎预料的价格顿时让围观的人松了一口气,呼的一下围上的人群挤到了大锅前,唯恐烫到人的陶惟赶紧挡在大锅,“各位叔叔婶子别挤,锅热,大过节的别烫到大家伙。”   边喊边挡在人群前的陶惟瘦小的身板惹的众人轰然大笑,看看翻滚的大锅,拥挤的人群微微后退了一步,松口气的陶惟咧着嘴笑着跑到万永贵身边,手脚麻利的陶惟快手快脚的抓了一把鱼片串放在锅里。   “两个鱼、三个木耳。”   “五个鱼。”   七嘴八舌的喊声随即响起,围在大锅前的三人手忙脚乱的快速把串往锅里放,而看着已经顾头顾不上脚的耿二凤、万永贵,陶惟放下手中的鱼串递给围着旁边干着急的万二驴转身开始收钱。   小小的陶惟边笑着收钱边询问会不会辣了,众口难调,早在准备香辣锅的时候陶惟就琢磨着会不会辣之类的事情,好在经过数次的尝试,此时的香辣锅虽然辣但并不是不能接受。   出乎意料的爆满让几个人手忙脚乱,连带着旁边赵老埝的生意都带了起来,吃一口香辣鲜嫩的鱼串,来一口地瓜。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吃法,赵老埝一锅的地瓜没等花灯会正式开始就卖的一干二净。   急的赵老埝又是添火又是塞地瓜,边忙活边暗暗吧嗒嘴,这也太好做了。   穿梭在人群中,小小的陶惟一脸的笑容准确无误的分发着出锅的串串,间或的吆喝声越来越响亮,看了半响,慢慢的走进人群的万小东看着仰着灿烂笑容的陶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吃不贵,好味道串串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耳边突然响起的震耳喊声让陶惟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满脸涨红的万小东,笑弯的细长眼眸划过一抹温情,悄悄的拉了下万小东的手,有些颤抖的指尖让陶惟冲着万小东伸出大拇指,“哥,你真棒。”   陶惟的鼓励让万小东那丝羞涩消失了,咧着嘴露出满脸笑容的万小东跟着陶惟穿梭在人群,“二娃、二娃。”   身后响起的喊声吸引了刚刚收完钱的陶惟,不好意思的冲着接过串的大叔笑了笑,赶紧跑回大锅前的陶惟看着下去半盆的串串眼睛一亮,不用耿二凤招呼自觉的蹲在地上拿出准备好的空签子准备穿着鱼片。   带着冰碴的鱼片入手的查冷让陶惟使劲攥了下拳头,随即把碍事的手闷子摘下,一手拿签子一手拿鱼片快速的穿着,飞快的速度中,裸露在外的手指变的通红,渐渐麻木的指尖让陶惟间或的使劲搓搓手。   国人的特性哪有热闹那凑使得本就拥挤的摊位人越发的多,加上万小东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一串两串声不断的响起,忙碌的耿二凤眼光流转中看到蹲在地上的陶惟,连忙把手中的串放在大锅里,快步走到陶惟身边拉起陶惟推到锅前,“二娃,你煮,二姨串。”   边说边蹲下+身体的耿二凤好像感觉不到刺骨似的快速的忙活着,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耿二凤,笑了一下的陶惟搓搓手,拿起放在锅边的签子杆,拿起看了一眼,把已经变白的鱼片分好一一分发。   晚上八点,花灯会人潮最多的时候,一车的串串已经卖空,看着空荡荡的几个大盆,又看看还没有散去的人群,借着大锅的遮挡,陶惟轻轻拉了一下耿二凤的衣襟,“明天。”   不解的耿二凤还没等低头低低的两个字在耳边响起,眼睛一亮的耿二凤看着很有些壮观的人群,涨红着脸挤出笑容,“对不起没有了,明天、明天下午俺们还是这个点出摊。”   勉强挤出这段话的耿二凤随即低头装作收拾东西,无奈的扫了一眼耿二凤,陶惟只能寄望于万永贵,好在万永贵虽然也有些胆怯,但到底是爷们,鼓足勇气上前露出憨厚的笑边笑着说抱歉,边重点点出明天肯定让大家满意之类的虚话。   总算打发走所有失望的人群,几个人快手快脚的抓紧收拾,看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一家人,赵老埝赶紧装了几个地瓜在纸上,“大兄弟,明个我先把地方给你们占好。”   边说边把地瓜塞给万二驴的赵老埝笑眯的双眼让万二驴又是感谢又是不好意思再次拿人家地瓜,老哥俩互相推搡了半天,万二驴才接过赵老埝递过来的地瓜。   装好车,冲着准备在卖一会的赵老埝挥挥手,拉着马车的万永贵带着一车老少,缓缓走出西大街。   ☆、第十八章      寂静的山野小路,挤在马车上的一家人在马蹄的哒哒声中小心翼翼的往家赶,漆黑一片的荒芜只有清脆的马蹄声。   短暂的兴奋过,越来越偏僻也越来越寂静的荒芜让耿二凤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钱袋子,紧紧靠着万永贵,那怕眼前的视线仅有一足一米,耿二凤依然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紧张的耿二凤让万永贵手中的马鞭挥舞的越发勤快,嘴里间或着吆喝两声。   “他爹,你说会不会有劫道的?”   耳边传来有些颤抖的低语让万永贵后脊梁一凉,脑海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琢磨一下现在的世道,万永贵让耿二凤把劈木头的斧子给他。   万永贵的话让耿二凤心底一颤,哆哆嗦嗦的回身慌手慌脚的翻找,耿二凤的动作惊醒了缩在大棉被里的陶惟,把头从被子里探出,“二姨,咋了?”   “咱这不是赚钱了,我寻思着别在遇见劫道的。”   好不容易从装柴火的框低下找到斧子,耿二凤抓住抽出回身递给万永贵,琢磨一下,把怀里紧紧抱着的钱袋子递给陶惟,“二娃,藏好了。”   说完不容陶惟说话直接塞到了陶惟的狗皮袄子里,空出手的耿二凤挑了一根顺手的木头攥在手里时刻准备着。   看了一眼身前紧张的耿二凤和万永贵,又低头拢了拢怀里的钱袋子,陶惟把钱袋子从大袄中拿出,塞到贴身的线衣里,又重新拢好皮袄跟着挑了一根微细的木头攥在手里。   耿二凤的一句话提醒了陶惟,这个年月虽然赶不上文+革时期,但是一句改+革开放解放的不仅仅是老百姓的钱袋子还有思想,有些人会通过自身的努力去改善家里的穷困,而也有一部分人会把目光对准勤劳的身影。   疯狂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期间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陶惟会用疯魔,因为一块钱可能会要了一条人命,也可能因为一个三块钱的眼镜让一个家庭破碎,多了不说,就今天他们在县城那份热闹忙碌,陶惟不信那些贪婪的人会轻而易举的放过看着好欺负的老老少少。   提心吊胆着在漆黑的山野小路上不断的前行,因为过于紧张,甚至连刺骨的寒风好像都变的可以忽略不计,紧赶慢赶,晚上十点半总算进了大王屯。   额头布满汗珠子的万永贵喘着粗气拉住哒哒直跑的马车,跳下车冲着耿二凤笑了笑,“没事,二凤,到家了。咱慢点走,别让人听到。”   安全的进入屯子,心都提到嗓子眼的耿二凤扯动冻僵的脸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他爸,到家了。”   边说边缓缓松开手中紧紧抓住的木棍,耿二凤僵硬的五根手指一阵发麻,拉着呼哧呼哧吐着哈气的老马,万永贵摸回自家大院,打开大门,牵着马车进院,小声招呼着车上的老少下车,把车上的家伙事都搬进灶房,拴好马车的耿二凤、万永贵才一个拿锅一个拿炉子哆嗦着冻的僵硬的四肢回到屋里。   掀开布帘子,看着缩在在炕上老的老小的小冻的发紫的脸颊,耿二凤顾不上休息,转身又回灶房,捅着灶坑又把大锅添了点水,才拿着盆从面袋子里挖出半盆面,加上温水搅拌,一个个白面小疙瘩倒进沸腾的大锅,转身洗洗手的耿二凤手脚麻利的又切了一碗芥菜嘎达拌了一下。   端着热乎乎的疙瘩汤进屋的耿二凤招呼着缩在炕上的爷几个赶紧吃点热乎热乎胃,冒着热气的疙瘩汤让陶惟肚子咕噜咕噜一个劲叫嚷,没有了紧张,饥饿叫嚣的胃不断的提醒着陶惟一晚上的忙碌。   挪到炕桌前,端起大海碗,顺着边刺溜吸了一口,烫舌头的疙瘩汤顺着冰冷的喉咙滑进胃,刺激着冷冰冰的胃一阵抽搐,半响,从身体内部腾升的热气让陶惟长长吐出一口气。   顾不上手上还带着污垢,端着大碗一家人闷头开吃,足足一大盆半大锅的疙瘩汤进肚,热乎劲上来的陶惟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吃饱喝足陶惟看了看有些犯困的耿二凤、万永贵突然嘿嘿一笑,从线衣里拽出了钱袋子,砰的一声闷响,落在炕桌上的钱袋子顿时让有些犯困的几个人眼睛一亮,彼此对视一眼却又不敢伸手了。   扫了一眼神情有些紧绷的耿二凤,笑呵呵的陶惟打开钱袋子把钱倒在了炕桌上,哗啦,满满一桌子的零钱把耿二凤、万永贵惊的倒吸了一口气。   就连万二驴都跟着傻眼了,知道肯定是赚钱了,但是眼前一堆毛毛钱的数量实在太惊人了,看着完全回不神的一家人,陶惟伸出手抓了一把放在自己面前,“二姨,赶紧数。”   边说边整理着或是有着两个工农模样的一毛钱或是有着少数名族姐妹花的两毛钱,甚至还有不少一群扛着铁锹的劳动人民的老版一毛两毛。   这让好久没有看到旧版一毛钱的陶惟有些新鲜,边整理边慢慢的看,一把又一把,凑到一起,42块7毛这个数字惊的所有人都傻了。   使劲眨了眨眼,耿二凤掐了一把大腿,刺疼感传来,让耿二凤腾的一下瞪大双眼,一摞摞摆放整齐的一毛、两毛、五毛或是一块钱依然稳稳的摆放在桌面上。   “四十多?这咋这么多?”   万二驴的惊呼声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默,看着一桌子摆放整齐的零钱,陶惟使劲抹了把脸,陶惟是知道挣钱了也知道穿了多少串,但是这个数字还是有点惊人,要知道现在可是89年,一个工人的工资才一百多块钱。   这一晚上就整出了一个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这不得不让陶惟暗暗感叹这年头的钱好转,看似一毛钱不在意的价格却架不住量大,而且鱼根本不出什么本钱,都是大河里自家打的鱼。   这么一算下来,本钱压根就没有,柴火山里砍的,鱼自家水面的,蘑菇、木耳上秋采的,就连白菜也是自家地里收的。   “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回过神的耿二凤有些担心了,这可不是小数目,这么一大笔钱还不得招人惦记啊,想到这里,耿二凤的心就一紧。   耿二凤担忧的话让陶惟心底一顿,确实太多了,而且要是指望在县里赚钱,天天晚上这么跑也跑不起,闹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想到这里,陶惟看向了万永贵,而此时万永贵心里也画起了糊糊,这钱实在是有点多,今晚的提心吊胆和前段时间万家屯出人命的事还没过去,别在招贼惦记,越琢磨万永贵越担心。   不自觉的抬起头看向万二驴,“爹,咋整?”   万永贵的询问让万二驴沉默了,闭上眼睛想了半天可浑江江的大脑却空空一片,无力的摆摆手,“先歇着明天再说。”   “那鱼还打不打?”   万永贵有些迟疑的询问让陶惟心底一急,刚想开口却看到万二驴眼睛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内一抹睿智闪过,“咋不打?不出摊人家就不惦记了?只要有心,谁看不到?手艺在咱手里,咱躲能躲过去?”   万二驴的话让万永贵一震,是啊,今晚的疯抢可是实实在在的,也说明整个L县或是整个Q市自家的这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吧嗒一下嘴,万永贵咧嘴乐了,可高兴没两分钟万永贵又有些发愁,使劲抹了把脸,摆摆手,先睡觉睡醒再说。   不提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的陶惟,天还没亮,万永贵就爬起炕,穿好厚厚的狗皮套又套上水叉走出了房间,看到蹲在灶坑前的万二驴,万永贵愣住了,“爹。”   一宿没咋睡的万二驴抬起厚厚的眼皮扫了一眼万永贵,磕打了一下手中的烟袋锅站起身走到万永贵身边,抓起放在一旁的狗皮帽子,“走,咱爷俩打鱼去。”   说完,不容万永贵拒绝的万二驴率先离开了房间,看着被黑夜遮掩的背影,万永贵紧紧抿了下双唇,万永贵知道,老爹这是怕他瞻前后顾的伤了二娃的心,可他万永贵胆怵是胆怵也不是孬的,大小不计他也是村长,只是乍一下有些胆怯而已,可在咋的他也不能伤了孩子心,而且那手艺可不是旁的,是成才哥和大凤姐给的。   “狗娃干啥嘞,赶紧走。”   院子里响起的喝声让万永贵刚刚升起的壮志顿时消失了,紧紧皱着眉头大步走出房间,“爹,都有孩子了别老叫俺狗娃让孩子笑话。”   嘟囔的万永贵让万二驴一瞪眼睛,“啥话嘞,笑话啥,贱名好养活有啥可笑话的,谁家孩子没个贱名。”   拌嘴的爷俩拉着马车离开了院子,而躺在炕上的陶惟却缓缓睁开双眼,身边万小东一声接着一声的小呼噜让陶惟笑了一下,替万小东拢了拢被踹开的被子后,拥着被子坐起身。   一晚上没睡实诚的陶惟琢磨来琢磨去或许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在县里开个小饭馆,住在饭馆里,晚上也不用来回折腾,就是万永贵要辛苦点,每天回去拉鱼,要是生意好,屯子里的几个叔叔大伯能给送,可开始只能这样。   不过要是这样,前期的开销不够的,爹娘也没留下啥,不对,突然陶惟想起了爹娘不是没给留啊,想到这里的陶惟使劲拍了下额头,“猪脑子。”   想着爹娘留给自己的钱,坐在黑暗中的陶惟眼睛锃亮锃亮的,加上那笔钱,开小饭馆的钱就差不多了。   ☆、第十九章      天色刚刚发白,早早爬起炕的陶惟套上棉袄跟耿二凤打声招呼直奔自家小院跑去,从棉袄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穿过院子又在门口的大缸低下抠出房钥匙打开房门,陶惟打开门回到屋里,把灶坑点燃后,先去看了看爹娘,絮叨了昨晚的成功后回到里屋的陶惟上炕。   用力挪开炕柜后,墙后有些暗黄发黑的墙面露出,中间靠下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微微凹处一块让陶惟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伸出手指摸了摸,左右活动了一下,凹处的地方被陶惟拽了出来,裹着黄泥的半截砖落到陶惟手里,一个小小的黑洞出现在眼前,把手伸进洞,陶惟拿出了一个花手绢包裹的小包。   满是怀念的抚摸着掌心的小包,眼底渐渐浮现出娘每次藏钱时的场景,一家三口挤在炕柜后,打着仅有的家用电器小手电数着仅有的一点积蓄。   让人怀念的温暖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可今日却已经人事全非,闭了闭眼睛挡住眼底的那丝温热,嘴角挂着笑意的陶惟慢慢的打开小手绢,整整齐齐的五块钱十块钱摆在手绢里。   一张、两张、三张,每一张都是爹娘对他的殷殷期盼,每一张都是爹娘挣命似的血汗钱,咳嗽一声,把喉间的哽咽咽下,眼角微红的陶惟把足足二百零五块钱揣好,又把炕柜挪回原地,想了想,把钱又掏出的陶惟抽出二十块钱藏在炕柜里,调整好心情才带着钱锁好门离开。   回到耿二凤家陶惟也没说干什么去,只是蹲在地上穿串,而忙碌的耿二凤也没问,只是以为陶惟回家烧炕的耿二凤把头天晚上泡好的木耳、蘑菇切好递给蹲在一旁的陶惟。   上午十点,冻的脸色发青的万永贵、万二驴赶着马车回来,从车上抬下一筐筐冻鱼的耿二凤赶紧把煮好的姜水递给爷俩,熬的浓浓的姜汤下肚,活动活动手脚的万永贵搓搓发麻肿胀的双手,接过耿二凤手中的菜刀开始片鱼。   时间不多,一家五口全上阵,总算在下午两点之前收拾利索,带上几个干巴大饼子装满一水壶的热水,甚至连饭都没吃,装好工具带上比头天还多的串串出发了。   缩在被子里,啃着干巴大饼子的陶惟慢慢的嚼着合着唾液咽下的饼子,只有一点咸淡味的大饼子是临出发前耿二凤烙出来的,少少的一点油花烙出的饼子干的让人觉得拉嗓子,可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却没有一个人去在意这一点点的不适。   出的晚意味着回来的晚,一路上,万永贵把马鞭挥的啪啪直响,哒哒的马蹄上踏在坚硬的土地上急速的奔跑着。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县里的一行人直奔昨天的地方,看到翘首张望的赵老埝,一家人有些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   而看到马车的赵老埝等了半天也提了半天的心终于安稳了,想到满满一炉子的地瓜,赵老埝缺了两颗牙的干瘪嘴裂开了一条缝。   没等马车停稳上前帮吗拉车的赵老埝笑呵呵的边帮忙边说着前前后后有多少人来问咋还没出摊。   笑出满脸褶子的万二驴边道谢边快速的在固定好的炉子下点燃柴火,还没等锅开,昨天第一个掏钱的男子出现在忙乱的摊位前。   呵呵一笑,“才来,等你们半天了,还以为不出了哪。”   边说边靠近大锅的男子使劲抽动着鼻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响边的大锅,“大爷,大点火,我还没吃饭哪。”   急切的招呼声让万二驴笑呵呵的答应着,站在一旁把带着冰碴的鱼串一个个摘好的陶惟好笑的看着露出吃货本质的男子轻轻的笑了,“哥,今个吃啥?”   “木耳、蘑菇、鱼,一样来十个。”   不错眼的盯着大锅的男子看着微微有些翻滚的大锅眼睛一亮,刺鼻的鲜香让男子一个劲催促着陶惟赶紧下锅。   笑呵呵的陶惟数出相同数字却不同的串串递给站在大锅前的耿二凤,端起地上的大盆放在耿二凤身边,拢紧狗皮袄的陶惟响亮的喊声在长长的西大街响起。   而站在陶惟身边的万小东早就没了昨天的羞涩,比陶惟更加高亢的喊声吆喝着,小小的身体迸发出的惊人声量惹的终于吃到嘴的男子哈哈哈的一阵大笑。   拍了一下敦实的万小东头顶,“行啊,声音怪洪亮的。”   被夸奖的万小东嘿嘿一笑,“俺村俺嗓门最大。”   憨厚的万小东惹的男子又是一阵大笑,慢慢聚集的人群很快围住了小小的摊位,忙碌的摊位前,分工明确的几个人最然依然显的有些忙乱,但是毕竟经过了一天的锻炼,比昨天更加顺手速度也越发的快。   而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人群外突然响起了骂骂咧咧的骚乱,站在大锅前收钱的陶惟看着吊着烟卷晃晃悠悠推开人群大摇大摆晃到面前的几个小混混顿时心底一紧。   刚想开口,站在后面的万永贵赶紧上前,一把拉住陶惟把陶惟甩到了后面,挤满笑容的脸颊上卑微的好像一抹尘埃,“哥几个、哥几个想吃啥?俺请客。”   弯腰屈膝的万永贵让打头留着长长刘海的年轻男子嘴角一列,笑了,伸手啪啪两下,拍在了万永贵的脸颊上,“行啊,挺上道,这地方是哥们的,咋样是让地方还是租啊。”   啪啪的巴掌声和刺耳的公鸭嗓子让陶惟脸色一沉,紧绷着五官看着周围有些胆怯的人群,心底发沉的陶惟虽然早知道会遇见这种情况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轻轻的拽了下万永贵的衣襟,挤出笑容的万永贵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子,吊着烟卷的脸上挂着嬉笑,可眼底的贪婪却是怎样都无法遮掩,闭了闭眼,“哥几个打算咋收费?”   带着笑的万永贵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眼底的那丝愠怒,“不多,二十五。”   惊人的数字让万永贵倒抽了一口气,也让四周响起惊呼,浑身僵硬的陶惟看着对面几张挂满嬉笑的脸顿时心底涌出浓浓的厌恶。   呼的一下站直身体的万永贵高大敦实的身体往前一站,“哥几个这是为难人,小本买卖干啥能挣出那些钱,俺们农民做点小买卖不容易,可不赚钱俺们也不能赔钱。”   心底有些冒火的万永贵突然的硬气的反驳让陶惟心底咯噔一下,手快过脑的一把捞起旁边劈木头的斧子。   啪的一声,还没等陶惟上前,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被狠狠的抽了一耳光的万永贵顿时急了,蒲扇大的手反手就回了一巴掌。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伴随着嘶吼怒骂,几个身影扑向万永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直接被四个人扑上压在地上的万永贵重重的摔在地上,紧随其后,一个人直奔冒着热气的大锅,抬腿就是一脚,站在大锅旁的耿二凤脚快过脑的挡了上去。   重重的踹在肚子上的大脚让耿二凤疼的脸色一白,咚的一下撞到了身后的大锅上,晃动一下却没有倒下的大锅溅出的热油把耿二凤后衣襟沾湿了大半。   从万永贵反驳就知道今天无法善了的陶惟看到这一幕顿时红了眼,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傻愣的万小东,挥动斧子冲着踹了耿二凤的小混混冲了过去。   闪烁着寒光的斧子和红了眼的陶惟把眼角带着一块疤的小混混和周围的群众惊的发出尖叫,突然一只手在斧子即将劈到对方的时候牢牢的抓住了陶惟的干细的手腕,反手间斧子落在了对方手中。   心底咚的一下沉到了极点的陶惟脸色苍白的抬起头,一张笑呵呵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楞了一下的陶惟皱起眉头看着对方,第一个掏钱买自家串串的年轻男子,随手把斧子往身后一别,啪的一下拍了陶惟后脑勺的男子把陶惟往后拽了拽,“小小年纪别不学好,多打点屁事还动斧子,出事哭都找不到调。”   边说边走向打成一团的万永贵等人,也没上前拉架,只是站在一旁的男子一手拿着鱼串,一脚踢了踢旁边的碎石头,“长毛,皮子痒痒了?”   没有呵斥甚至没有怒吼,仅仅一句轻描淡写的招呼却让压着万永贵耍横的长刘海的小混混浑身一震,僵硬的转头看向笑嘻嘻的站在旁边吃着鱼串的男子,半响,蹭的一下窜起来的小混混脸上挤满了笑容,“张哥,你咋来了,你看误会纯属误会,我们闹着玩的,真的。”   粉饰太平似的顺手拉起万永贵的小混混让男子哈哈一笑,把手中的签子扔开走了上去,看了一眼鼻子淌血的万永贵收回目光伸出手拍拍小混混的脸颊,“长毛啊,你知道张哥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一样好吃,你今个把哥哥的饭碗砸了,你说哥哥肚子饿心情又不痛快的时候咋整哪,再说了,你说你找谁的麻烦不行,非要找俺哥的麻烦,长毛啊,要不进去待几天跟小飞唠唠?”   笑呵呵好似开玩笑似的言语让长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看着明明带着笑却眼底泛冰的张哥张国栋长毛差点没坐地上,别的话长毛或许会忽略,但是张国栋明明白白的叫哥长毛却挺清楚了,汗毛都站起来的长毛嗖的一下转身一把抓住万永贵的手,“哥,您是我亲哥,我王八犊子,你打我打我。”   边说边拽着万永贵蒲扇大的手啪啪的往自己脸上抽,活了快三十年的万永贵那见过这事啊,被长毛吓的腿都软了,求救似的看向笑呵呵的站在一旁的张国栋,可怜兮兮的万永贵把张国栋逗的哈哈大笑,可张国栋也看得出万永贵就是个农村汉子,虽然有点倔强,但绝对没见过这事,笑的好像一朵灿烂大菊花的张国栋上去抓住长毛的衣领子,手腕一用力蹭的一下把长毛拽了过来。   拍拍长毛的脸,“行了,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告诉你们那几个走街串巷的,少来打扰俺哥。”   说完松开手的张国栋拍拍手好像丢弃了一件垃圾似的不在意的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陶惟等人。   ☆、第二十章      目瞪口呆的看着随手解决了大麻烦的张国栋,陶惟等人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满脸不在意的张国栋晃到大锅前,抽动着鼻子忍不住摸着肚子看向耿二凤时,打了个冷战的耿二凤才回过神来。   脸色一白的耿二凤随手抓过陶惟,有着粗大指节的大手啪啪的落在了陶惟的屁股上,“你咋那么大胆子啊,要是出点啥事咋跟姐交代?我让你犯虎、让你犯浑.....。”   伴随着哽咽的怒吼,啪啪落在身上的巴掌和洒落的泪水让陶惟回神的陶惟知道耿二凤真的吓坏了,紧紧抿着双唇的陶惟一动不动的任由蒲扇大的巴掌一下下的落在身上。   “大姐、大姐,可不能打孩子,要不是这孩子还不定出啥事哪,又是火又是油的,真要烫个好歹的咋整,再说这不是没出事吗。”   低头抿着唇的陶惟倔强的沉默让张国栋赶紧上去拉住耿二凤,边劝说边踢了一脚倔强着不肯挪地方的陶惟。   张国栋的劝说让耿二凤眼泪刷刷的往下掉,抬起手臂使劲抹了把眼泪,扯过陶惟的耿二凤看着张国栋,脸上有着后怕也有着深深的感激,“大兄弟,谢谢你,今个要不是你就出大事了。”   说完压着陶惟给张国栋鞠躬行礼,郑重的鞠了个躬的陶惟站直身体看着张国栋那张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笑脸时,紧绷的五官微微松缓,“哥,谢谢。”   啪,“叫啥哥,叫叔叔。”   话音刚落,耿二凤的巴掌就落在陶惟的后脑勺,边呵斥边不好意思的冲着张国栋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耿二凤,抽了下嘴角的陶惟再次看向张国栋,准备改口。   “别,别,大姐还是叫哥吧,我没那么老,那个大姐啊,商量点事,在给俺煮点鱼串啊,这还没吃饱哪。”   嬉笑着的张国栋让松弛下来的耿二凤哈哈一笑,“行,吃多少大姐请客。”   边说边走向大锅的耿二凤抓起盆里的鱼串并看向万永贵,“他爹咋样了?”   眼底的担忧让刚把鼻子堵上的万永贵咧嘴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就鼻子砰了一下,看着邪乎啥事没有。”   边说使劲擦掉脸上血迹的万永贵走到张国栋身边,二话没说先是深深的给张国栋鞠躬道谢,万永贵的举动让盯着大锅的张国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万永贵,“大哥,没事没事,谁看到这事都会伸手。”   张国栋的话让万永贵扫了一眼眼中或是带着畏惧或是隐藏着一丝看热闹的人群,苦笑的摇摇头没有说话,反手拉着张国栋来到摊位后,扯过唯一的小凳递给张国栋,“坐着吃,这后面挡风,省着灌肚子风。”   安顿好张国栋重新回到大锅前的万永贵低头沉默不语的看着翻滚的大锅,看着四周既想上前又怕惹麻烦的人群,拍拍身上尘土的陶惟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淤青的万永贵,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收回目光的陶惟脸上挤出笑容,“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味道串串香....。”   高亢的吆喝声再次响起,四溢的香味、吃的津津有味的张国栋让四周短暂的静默后再次变的热闹起来。   好像刚刚那一刻的只是一场梦,可无论是陶惟还是万永贵都知道那不是,不提心里堵得厉害的万永贵和异常沉默的万二驴、万小东,也不提心里憋着火气的陶惟,坐在后面的张国栋看着忙碌的陶惟又看看沉默不语的万永贵。   眼底闪过一丝好奇的同时也隐隐有点想法,不过张国栋还要在看看,忙碌到晚上八点半,所有的串串全部卖完后,一家人再次收拾好东西装上马车跟赵老埝打声招呼离开。   这一次没人提醒,万永贵首先把斧子放在了手底下,一人一根木棍在手的一家人再次踏上回程的山野小路。   一路闷不吭声的回到家,连钱都没数,坐在炕上的一家人彼此沉默着,直至好久,吧嗒吧嗒抽着卷烟的万二驴紧锁的眉心和万永贵脸上的疲倦让默默的想了半天的陶惟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下炕站在地上,解开裤腰从线裤的口袋里拿出小包的陶惟让屋里的几个人愣住的同时也满心不解,“二娃,你拿的是啥?”   看着放在炕桌上的小包,脸上带着疑惑的耿二凤边问边看着有些眼熟的花手绢,没有吭声,重新上炕的陶惟打开小包,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沓钱出现在几个人眼前。   脸色一沉的万永贵一把按住陶惟的手,“二娃,你想干啥?”   沉声的万永贵让陶惟叹着气笑了,抬起头一双沉静却闪烁着点点亮光的双眼落在万永贵身上,“二姨夫,今个的事你看到了,咱在外面出摊不是个长久的事,那怕是条狗都能上咱哪去叫唤两声,再说,花灯会结束了咱想卖都没地方,二姨夫我琢磨着,咱去县里租个房,守着我娘留下的手艺不愁赚不到钱。”   陶惟的话音刚落,倒抽了一口气的耿二凤满眼震惊的看向条理分明的陶惟,“你唬嘞嘞啥,还出啥摊?差点没把命搭进去,要不是人家大兄弟帮忙,咱今个这事能善了啊?不行,县里咱不去了,守着家里这几亩地穷是穷了点,可安心,咱农民图啥,不就图个日子安稳。”   急赤白脸的耿二凤刀子似的嘴完全不给人插话的机会叭叭的一阵嚷嚷,被耿二凤的大嗓门震的耳朵只嗡嗡的陶惟看着涨红着脸颊的耿二凤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二姨,你听我说...。”   “不听,反正俺不同意。”   满腔又怒又急的耿二凤没等陶惟的话音落下直接打断,根本不让人说话的耿二凤让陶惟越发的头疼,求助的看向万永贵和万二驴。   低头吧嗒吧嗒抽着卷烟的万二驴抬起眼帘看向眼底带着热切的陶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二娃,三爷爷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些个想法,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小摊子人家都能随手给砸了,要是像你说的开个小店,人家能一把火给咱烧了,赔钱不赔钱先不说,要是出点啥意外咋整?”   沙哑着嗓音的万二驴慢声的询问让陶惟动了动嘴,想说咱可以去送礼走人情,可想到自家可怜巴巴的这点钱,陶惟又有些泄气。   抬起头看看几个人,万永贵眼中的附和,耿二凤微缓的脸色和脸上带着一丝不赞同的万二驴,彻底泄气的陶惟把钱重新包好递给耿二凤让耿二凤收好后下地套上袄子离开了里屋。   躺在炕上,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幕幕,虽然心里充满了沮丧,可陶惟知道万二驴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年头,啥事都可能发生,尤其是没有后台的农民,想了半宿也没想出个道道的陶惟知道后半夜才疲惫的睡去。   一天又一天,时间在沉闷中悄悄划过,一个月的时间转眼飞过,这期间,透过万永贵,陶惟把家里的地包给了前院的赵玉河家,陶惟没要口粮,而是直接折成了现钱,一年给陶惟420块钱,看似不少的价格在人均收入不足八百块钱的大王屯而言很是吸引人。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价格虽然有点高,但毕竟是折了口粮钱,说陶惟傻的,说耿二凤昧良心的闲言碎语从价格定好并把手续都办好后就没有断过,可无论是陶惟还是耿二凤根本没闲情在乎眼前的这点闲言碎语。   突然冒出来的张国栋把一家人都惊的够呛,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的目光把找了万永贵一家一个月的张国栋愁的直翻白眼,目光直接越过万永贵落在耿二凤身上,“大姐,你给我整点吃的成不,我给钱,你们一下子不出摊,我这吃啥都不香,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家,这还没吃饭哪。”   张国栋的话让耿二凤傻住了,“你跑这老远就为了一口吃的?”   惊呼的耿二凤在张国栋肯定的回答后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下地挽袖子的同时也忍不住呵呵的笑了。   而捂着肚子缩在炕上的张国栋让回过神的陶惟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被熄灭的那点小心思蹭蹭的往外冒,没有说话直接跳下炕的陶惟让看到恩人很是有些高兴的万永贵弄几条大鱼回来。   哎哎的答应着的万永贵套上袄子转身出屋,给张国栋倒杯热水的陶惟随即跑到灶房忙着耿二凤忙活。   酸菜鱼、发面大饼子外带干菜麻辣干锅。全部用盆装的饭菜把等的直转磨磨的张国栋喜的笑的见牙不见眼。   没等人招呼,拿起筷子的张国栋以惊人的速度飞快的吃着一天以来的第一顿饭,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张国栋惊人的战斗力把一家老少看的目瞪口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张国栋吃了五个大饼子不算还把所有的菜吃的干干净净,要不是装酸菜鱼的大盆里还剩点汤,一家人都以为端上桌的是空碗空盘子。      ☆、第二十一章      面面相觑中,陶惟噗的一下笑了,把晾好的白开水递给满脸舒坦打着饱嗝的张国栋,“哥,你多长时间没吃饭了?”   满脸调侃的陶惟让屋内响起一阵笑声,吃饱喝足的张国栋好脾气的拍了下陶惟的头顶呵呵的笑了。   吃饱喝足的张国栋精神也上来了,盘膝坐在炕上的张国栋接过万永贵递过来的香烟看着憨厚爽利的一家人,说出了来意。   张国栋的来意让前一刻还笑声满满的屋子瞬间变的一片沉闷,吧嗒吧嗒抽着烟卷的万永贵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张国栋,“兄弟,不是俺们不想干,可你看看俺们一家人,俺们就是一农民,一个小摊子说砸就砸了,没出啥大事算是祖上积德,要是开个饭馆,出事俺们兜不起。”   带着无奈的实诚让张国栋笑了,脸上那种隐隐的自信让默默坐在一旁的陶惟眼底闪烁了一下,看着脸上带着苦涩叹息的万永贵耿二凤,张国栋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放在桌子上,“大哥,不瞒你,我不缺吃不缺喝更不缺钱,可就是嘴刁,能让我吃着好的东西太少,你们家那串串香是我来到L县以来吃的最饱的一顿饭,原本就是打算给自己找个单人食堂,可今个这顿饭让我觉得要是不开个饭馆太可惜了。”   边说边把证件打开的张国栋示意万永贵看看,看看一脸自信的张国栋拿起证件的万永贵看着证件上带着大盖帽的张国栋一下子愣住了,“你是公安?”   呵呵的笑出声的张国栋点点头,“大哥,我们局旁边有个空房子,地方不太大但是院子大,在院子搭个棚子,一样能放桌子,你不知道我们,局里是不管饭的,每天给几块钱的伙食费,局里那些兄弟都是住宿的大小伙子,吃饭都成问题,你们过去一是有地方住,二是我们也有地方吃饭,就凭着你家这手艺不愁做不成买卖,实在不行还有我们局里这些大老爷们给你兜着。”   自亮身份的张国栋让低垂着眼帘的陶惟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要说这年月,真正的大混混不是那些走街串巷欺负了个老百姓的而是着装的,张国栋这人虽然不了解底细,但是自家条件在这摆着,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是这点手艺。   可这点手艺也恰好是陶惟最不在乎的,没了这个还有那个,而且陶惟能看出张国栋不是虚的不缺钱而是实实在在的不缺钱,不说别的,单看厚厚的警服里子那一层黑色的短毛陶惟就明白,那怕现在没有人认所谓的貂皮大衣,但是张国栋随手扔在炕上的外套里面却是缝补的整齐的貂毛。   再次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张国栋,懒洋洋斜着倒在炕上的张国栋仅仅是一个随意的姿势却透着隐藏着极深的优雅,这种所谓的优雅并不是刻意能够伪装出来的,而是经过长久的好教养熏陶出来的。   要不是前世的陶惟也算是站在巅峰中的人物还真看不出大气自信的张国栋自身隐藏着极深的气质。   不管心底怎样的急切,但是陶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吭声,只能用一双有些热切的目光看着万永贵,要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那一次的欺辱万永贵是真怕了,不是怕自己咋地,而是怕陶惟和万小东出点啥事,万小东就不说了,是老万家唯一的独苗,而陶惟可是成才哥留下的命根子。   这要是出点啥事没脸见成才哥,左右为难的万永贵吧嗒吧嗒的一个劲抽烟,而张国栋也不急,虽说确实喜欢万家的手艺,但是张国栋也不会勉强眼前这老实憨厚的一家人,要是实在不愿意,张国栋豁出去自己跑,他还就不信了,有车有地方还吃不上一顿饭,大不了辛苦点。   为了吃,张国栋可谓把心思全动开了,不提吃过晚饭连吃带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张国栋,送走张国栋一家人为难了,去不去成了一家人争论的焦点。   一直以为主张开饭馆的陶惟这一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想好好学习,仅仅这一句却让万永贵、耿二凤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   陶惟这话不是虚的,大王屯穷,孩子上学要走十几公里去大高屯上学,起早贪黑中午还要自己带饭,夏天还好说,但是冬天,除了带点干粮,连个热饭的地方都没有压根吃不上热乎饭。   不像大王屯,地少人也少,大高屯的地多人口也相对多一些,能够接受大王屯的孩子上学可屯子里的孩子也没少受欺负,可人穷志短,现实逼的大王屯很多时候不得不低头,这也是大王屯很多孩子不愿意上学的根本原因。   好像恶性循环似的,越不愿意上学文化程度越低,到了陶惟他们这里,全屯只有十一个孩子去上学,不是没想过在屯子里办学校,可钱从那里出?镇里压根不同意仅有十一个学生的学校开办,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大王屯合到大高屯去。   一连四天晚上睡不着的万永贵眼底的乌青落在陶惟眼中让陶惟心里堵的难受,想到深爱的冰舞,想到穷迫的家境,沉默了一天的陶惟苦笑了一下,使劲抹了把脸,在晚饭的时候看着愁眉不展的万永贵无奈的笑了。   “二姨夫,算了,咱不干了,平安是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啥过不去的。”   有些沙哑的劝慰让万永贵浑身一震,抬起头满眼震惊的看着最早提出开饭馆的陶惟,陶惟眼中的平静让焦躁的万永贵一直慌乱的心好像一下子静了,仔细打量陶惟,一眼能看出的沉静使得小小年纪的陶惟好像一块古朴的沉木,不起眼却有种超越年纪的厚重。   这一惊人发现没有让万永贵感到一丝欣喜反而是淡淡的愧疚,想到陶成才耿大凤活着的时候活蹦乱跳的陶惟在对比此时沉静,万永贵心底有种灼烧感。   动心吗?怎会不动心,成才哥和大姐走了都不放心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生活放弃的是投胎转世,可自己哪?一个大老爷们却跟娘们似的犹犹豫豫,张国栋这人可靠不可靠万永贵不清楚,但是那一份真诚相邀万永贵却看的清清楚楚。   目光转动看向黝黑敦实的万小东,一辈子的希望,狠狠的攥紧拳头的万永贵闭上了眼睛,半响,再次睁开双眼的万永贵眼底有着惊人的亮光,闪烁着坚定和决绝的万永贵咚的一下一拳砸在桌子上,“干。”   “他爸。”   万永贵坚定的话语让耿二凤心底一惊,惊呼的喊了一句,顺着声音看去,双眼熠熠发光的万永贵抬起手指向陶惟、万小东,“二凤,为了孩子,咱干,咱俩都不是偷奸耍滑的人,俺就不信舍得出力气又有手艺咱会干不出个名堂。”   一字一句坚定不移的话语震住了耿二凤,顺着万永贵的手看去,一脸懵懂的万小东和沉静的陶惟让耿二凤一震,缓缓收起了脸上的那抹不赞同。   沉默了许久,一直沉默不语的万二驴哒哒哒的敲了敲烟袋锅,长叹一口气,“干吧,我相信那个小伙子,咱没啥值得人家图的,没准这是条活路,指望水面和家里哪点地,俺孙连媳妇都娶不起。”沙哑苍老的声音有着身为农民的无奈与苦涩。   农民的苦农民的累农民的无奈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不同于后世,国家大力支持农业,此时的农民靠天吃饭,老天赏脸给个好年头,能对付点口粮还能有点于富,可一旦老天不开眼,那么一年就是白干,家里要是有点啥病灾的,几年的辛苦就会付之东流,所以农民不敢病也病不起。   看着为了自己和小东一脸坚定的万永贵,低垂着眼帘的陶惟挡住了眼底的那一丝潮湿和感激。   不管之前怎样犹豫,一旦下定决心,万永贵就不会在继续纠结,第二天天还没亮,赶着马车直奔县里的万永贵早早的等在了公安局的门口,没敢直接进去,蹲在公安局对面的马路上默默的等待着仅有几面之缘的张国栋。   从天没亮等到中午,终于看到张国栋的万永贵一张冻的紫红的脸颊把张国栋震的半天回不过神,抿着双唇的张国栋拉着万永贵直奔自己寝室,按坐下有些拘谨的万永贵,又是倒水又是拿热水袋的张国栋好一顿忙活。   直到连喝两大杯热水的万永贵缓过劲来,张国栋才松口气,有些嗔怪着看着万永贵,“大哥,你咋不进去,不是告诉你我叫啥名在那个队了吗。”   呵呵憨笑的万永贵挠了挠后脑勺,“不进了,俺这身再给你丢人。”   憨直的话让从小生活在城市的张国栋心底有种淡淡的酸涩,对于万永贵一家,张国栋也说不上怎么就看上了,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相互算计,有的只是那份人性的真诚。   秃噜一把头顶的毛刺头,整理好心情的张国栋看着万永贵,“大哥,想好了?”   虽然万永贵并没有直说,但是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神张国栋不会看错,张国栋肯定的询问让万永贵狠狠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从内衣里兜掏出一个花手绢。   很有些鼓囊的手绢在张国栋疑惑的目光中缓缓打开,一沓钱出现在张国栋面前,一愣的张国栋抬起头看向万永贵,满脸认真的万永贵把钱放在桌子上,“兄弟,这是俺家全部的积蓄,480块钱,你看看够不够租房子。”   这句话好像一块重锤狠狠的砸在张国栋的心头,那一张张或新或旧却被压的整整齐齐的钱是一家老少的全部积蓄,480块钱,这个数字不仅仅是一家人的积蓄也是对他的信任。   心里热乎乎的张国栋闭了闭眼,挡住了眼底那抹激荡,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大哥,太多了,用不上,你别看是县城,房租没那么贵,而且那房子是我自己的,我嫌弃上厕所不方便没用,咱去看看,我不要钱,只要管饭就行。”   眼底温热的张国栋带着笑意的爽快可把万永贵惊的够呛,赶紧摆手,“那不行,你就是不说俺也管饭,房租该给得给,不能让你亏了。”   无论张国栋怎么劝说,倔强的万永贵就是不同意,最后没办法,张国栋按照每个月二十块钱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了万永贵,这个超低的价格让万永贵心里滚烫滚烫,看着满脸坚持已经有些愠怒的张国栋,动了动嘴唇的万永贵没在多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   交上半年的房费,定好明天过来收拾房子,万永贵甚至没去看一眼房子,急匆匆赶着马车回去了,站在警局的门口看着渐渐消失的万永贵,想到静静的躺在兜里的一百二十块钱,张国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触。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来的是那么简单却又来的那么真诚,被人信任的感觉让站在门口好久的张国栋直至万永贵的身影消失了好半响才挂着一脸的笑容转身往局内走。   回到局内,二小队一群大小伙子看到满脸笑容的张国栋嗷嗷的起哄非要张国栋说说遇见啥喜事了能够让平日里满脸严肃的张国栋笑的好像一朵喇叭花。   心情舒畅的张国栋没有了工作时的认真,笑骂了两句后突然心底一动,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收拾房子。   想到就做的张国栋拉着二小队七个棒小伙直奔位于警局一百米处的民房,这栋房子还是张国栋刚刚落户到L县时长姐给弄的,怎么来的张国栋没问,张国栋相信以长姐的精明不会落下任何把柄,而张国琴之所以这么个房子图的就是离张国栋单位近,可住了几天张国栋就不干了。   工作中忙起来找不到厕所是常有的事,可回到家还要遭这罪张国栋不干了,收拾收拾直接回到警局配给的宿舍,不管条件怎么样,至少冬天上厕所不冻屁股。   就因为这个原因,张国琴没少数落张国栋,可张国栋却你说你的,我就不去的耍起了无赖,气的张国琴直接摔了电话,房子一空就是三年,而张国栋除了偶尔想起时过来开窗户放放味,基本上没有踏足这座有着宽敞院落的三间房。   打开生锈的锁头,推开院门,满是落叶的院子让张国栋皱起了眉头,回头看看身后伸脖子的队员,眼睛一眯的张国栋随即以明天请大家伙吃大餐为由带着一群大小伙子开始收拾。   好在房子虽然长久没人住显的有些萧条,但是房屋的整体状况还算不错,又是扫又是擦,忙活了一下午,总算把房子收拾利索,看着重新恢复干净整洁的院落,张国栋笑了。   第二天,早早等在警局门口的张国栋不到八点就看到驾着马车拉着一家人赶来的万永贵,冬末初春的春寒把一家人吹冻的够呛,可那一张张满是期待的笑脸却有着无法遮掩的希冀。   熠熠发光的双眼内惊人的亮光好像初升的骄阳带给人希望的同时也照亮着灰暗的心,心底涌出一股温暖的张国栋摸摸小脸冻得满是乡土红的万小东和陶惟,直接拉住马车带着几个人来到虚掩着院门的大院。   推开院落的门,招呼着有些手脚无措的万永贵耿二凤,率先走进院子的张国栋转头看向满脸惊讶的万永贵,“大哥,你看行不。”   宽敞是走进院子后万永贵等人的第一感觉,左右看了一眼,眼底掩饰不住惊讶的陶惟算计了一下面积,眼前干净整洁的院落至少有百十来平,这还不算三间红砖房。   暗暗咋舌的陶惟在惊讶的同时也有种淡淡的惊喜,不说别的,就是眼前这座大院,只要搭上棚子,好好收拾一下,完全可以架上木火做成鱼锅。   拘谨后,在张国栋刻意的笑语中,终于放开手脚的耿二凤、万永贵满眼兴奋的把里里外外转了个遍,重新回到里屋坐在不大的炕面上,万永贵的脸上有些不安,不同于没有看到时的坦然,这一看,万永贵算是彻底明白自家沾了多大便宜。   眼底闪过不安的万永贵动了动嘴唇,想跟张国栋商量着加点钱吧,虽然不知道张国栋一个月开多少工资,但在万永贵看来,吃住全部自理的张国栋孤身在外不能让人亏了。   可人精似的张国栋怎会看不出万永贵心中的不安和愧疚,暗暗摇头着万永贵的实诚也得意自己有眼光,不过对于提高房租这个想法,张国栋是想都没想过,张国栋知道自己的饭量,说好听点吃的多,难听点就是个饭桶。   “大哥,你看咱在院子里搭上棚子咋样?你看看怎么搭,我去找人来干活。”   赶在万永贵开口前堵住万永贵不安的张国栋一句话转移了万永贵心底的不安,赶紧摆摆手,“不用找人,俺们自己就能搭,农村的牛棚马棚啥时候都是自家的事,木头俺们家就有。”   而就在几个人在屋里仔细商量着怎么搭棚子时,慢慢的在前后转悠的陶惟是越看越欣喜,这座院子要是不干木火鱼锅简直太白瞎了,独门独院,左右没有邻居,一不存在扰民二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三间宽敞的红砖房总共有六间屋,灶房是现成,只要在砌上一溜灶眼保证人多的时候能够有足够的灶坑就可以。   六间房子除了自家留出两间住人,剩下的完全可以做成小单间,留给那些有点身份的人有个安静的环境。   前前后后看了个遍的陶惟带着一丝愉悦快速的跑回屋,刚刚走到门口与着急回屯子拉木头的万永贵碰了个正着,知道万永贵着急回家拉木头找人帮忙的陶惟拉住万永贵让万永贵回来的时候带点鱼。   送走回屯子的万永贵和上班的张国栋,耿二凤带着万小东、陶惟开始规整东西,虽然头一天张国栋已经带人收拾个遍,可男人干活毕竟不如女人,大面上看着干净整洁的房屋其实边边角角还有一些被遮挡的地方全是垃圾。   中午对付一口带来的大饼子,娘三休息了一会,直到下午两点带着发小的万永贵、陈大福、王庆拉着三车木头赶回,宽敞的院子内顿时忙碌了起来。   不提几日的忙碌,一个星期后,一切准备就绪的一家人迎来了第一波客人,张国栋和二小队的七个棒小伙。   猴急了几天的小伙子们每天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张国栋急的直跳脚,可在门口转了几天,忙乱的院内让几个小伙子又不好意思打扰,总算熬到张国栋开口,没等下班,一群人跟狼似的抓着张国栋就往小院跑。   笑声吆喝声,很快让院内充满了喧闹,躲在后灶房的陶惟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互相调侃,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汤锅是早就准备好的酱汤,鱼是万永贵起早拉来的,配料是头天就泡好的。   一样样,有条不紊的放在双耳铁锅里,院子内的炭火灶坑已经点燃,双手用力的端起双耳铁锅的耿二凤扎着围裙快步的往院子内走,扑鼻的浓香让院子内几个神侃的小伙子顿时没了省,闪闪发光的双眼紧紧盯着耿二凤手中的铁锅,跟着铁锅的方向不自觉的移动着脚步。   紧张又有些好笑的耿二凤把铁锅放在灶眼上,弯腰捅了捅灶眼里的木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香味,几双好像放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微微响边的大锅,焦急的等待中,端着一个小铁盆的耿二凤又过来了。   在众人不解中,把铁盆放在桌子上,焦黄焦黄的玉米面在耿二凤手中团了团,啪啪啪的贴在了锅边,足足贴了两圈,一小盆玉米面全部变成了大饼子,盖上锅盖的耿二凤再次回到后灶房。   一分钟两分钟,数着时间终于等到锅开的张国栋掀开过来,浓郁的酱香把几个人馋的眼睛都红了,清汤寡水一冬天,一群离家的小伙子肚子里早就没有了油水,没等张国栋招呼,七双筷子蹭的一下落在锅里。   酱红色的鱼肚子飞起落在嘴里,吧嗒一下嘴,眼睛都要掉出来的二小队杜维甚至顾不上烫嘴,长长的筷子跟飞似的不断落在锅里。   好家伙,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算上张国栋八个人吃了三锅十二条大鲤子,还没算玉米面大饼子。   风卷残云似的一顿吃,留下满桌的狼藉,定好了晚上的麻辣锅后,张国栋得意的带着吃的只打饱嗝的七个人离开了,别提几个人回去后怎样的宣扬。   收拾桌子的陶惟看着空空的大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陶惟知道成了。   经过几个人的宣扬,晚上直接来了三桌,除了张国栋特意交代的麻辣锅外,剩下的两桌一桌酱汤一桌骨汤,平日里走街串巷也卖不出去大鲤子小鲫鱼全部清空不算,还有些没够,就连犹犹豫豫的没做多少的玉米面大饼子都空了。   等到一家人准备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头天剩下的干巴发面饼啥也没了,勉强用剩下的白菜叶子做了一锅汤的耿二凤收拾一下留下了万二驴、万小东陶惟跟着万永贵驾着马车离开了。   第一天的开门红让耿二凤、万永贵看到了希望,而好味道木火鱼锅也从这天开始了小范围的推崇。   一天又一天,起早贪黑的万永贵、耿二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瘦着,看着掩饰不住疲惫的万永贵、耿二凤,同样疲惫不堪的陶惟终于拉住万永贵,强烈要求让屯子里几个实诚的大叔送鱼,不管钱多好赚,身体没了再多钱也白搭,看着几张掩饰不住疲倦的面孔,硬抗的万永贵终于点头,不过送鱼的人选却还是要仔细选择,经过一家人商量,老实忠厚的陈大福接过了给万永贵家送鱼的生意。   总算脱身的万永贵、耿二凤终于不用在起早贪黑的跑,脱身的耿二凤随即接过陶惟手中的全部伙计,撵着已经被张国栋安排进小学二年级的陶惟收心学习,而看了几天,确认耿二凤把做鱼的手艺全部学会后,疲惫的陶惟终于安心了。      ☆、第二十三章      1989年7月8日,星期六。   早晨七点,吃完早饭背着耿二凤自制的书包跟陶惟慢慢离开家的万小东拖着酸疼的身体一步一步的挪动着酸疼不已的双腿。   而紧抿着双唇小脸紧绷的陶惟因为增加训练强度而有些颤抖的双腿却把身体酸疼的万小东乐的不行,扫了一眼笑的露出满嘴豁牙子的万小东,磨了磨牙根的陶惟嘴动却不漏牙的嘟囔了一句,“豁牙子。”   一句虽然有些模糊却依然能够听清的嘲笑顿时让笑的前仰后合的万小东笑声停止,啪的一下捂住嘴的万小东瞪大双眼,“你不豁牙子,你不豁牙子你咋不笑。”   翻了个白眼的陶惟哼哼两声继续拖着涨疼的双腿往前走,被万永贵、耿二凤解脱出来的陶惟从走进中心小学的第一天开始炙热的目光就盯上了中心小学宽敞的冰场,一次次站在有些开化的冰面,陶惟心中美丽的花滑梦不断的在有些污黑的冰面上翻腾。   可随着天气的渐渐变暖,别说滑冰,就是打出溜滑都费劲的冰面已经慢慢的随着每日的骄阳变的凹凸不平。   一次次站在因为开化而凹凸不平的冰面上,心底充满了渴望的陶惟每每闭上双眼都能感觉到蠢蠢欲动的双腿想要跳跃翻腾的欲望。   健全的双腿,完好无损的双腿是陶惟追求花滑梦的全部希望,几天的沉浸后,终于按捺下心底腾升的梦想的陶惟终于收回了落在冰面上的目光。   第一天晚上尝试的把右腿抬起的陶惟无奈的发现没有经过锻炼的身体僵硬的好像一块木头,想起曾经因为僵硬的身体,学习花滑的最初所受的苦,眼睛腾的一下变的闪闪发光的陶惟从那天开始,慢慢的锻炼着幼小的身体。   晨跑、抻筋、锻炼身体柔韧度的同时也通过晨跑增加自己的耐力,短短的十天过去,虽然四肢酸疼,虽然身体的各个零部件好像被敲断又接上,但是到底年虽小,身体好有着年少的柔软。   十天的时间里,陶惟从最初的直能把腿放在炕面上已经抬到齐肩,陶惟相信只要给他半年的时间,他会把身体锻炼的极其柔软并充满韧性。   花滑不同于冰舞,男子也有违与女子,柔韧有余的同时追求的也是一种雄壮的美,两世为人,追求的花滑梦已经成为陶惟心中最深的执念,没有条件上冰,那么就趁着年虽小,锻炼身体的耐力韧性与灵活度。   压腿、压肩、下腰、劈腿,除了晨跑,陶惟把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部交给了锻炼身体的柔韧性上,对双腿尤为重视的陶惟在一次次的拉伸中,有意识的缓压双腿的韧带,不急躁也不过度追求效果。   陶惟要的是成果而不是满身伤痛,陶惟知道初期的拉伸,关系到后面的伸展训练,每次拉韧带的时候都会以最温和的缓压开始,每次用三四十秒的时间,轻柔地拉伸肌肉,感到轻微疼痛立马停止。   虽然条件有限,但经过严格并系统训练的陶惟很清楚如何去锻炼身体,每天一个半小时的必修课从来都是热身之后才开始,脚踝、双腿、胯部、脚背,每一处每一个细节陶惟都做的极其认真。   这样的陶惟把跟陶惟住在一个屋的万小东乐的够呛,看了几天,发现好玩的万小东也在陶惟有意识的蛊惑下跟着陶惟做。   陶惟在锻炼万小东的同时也在慢慢观察着万小东,身材敦实的万小东不同于四肢修长体态匀称的陶惟,从身体比例来看,万小东上身短下身长,而且双腿粗壮,有力的双腿极具爆发力,绝对是短道速滑的好苗子。   但陶惟却很为难,体育竞技这条路太难走了,亲身经历的陶惟明白把最美好年华献给体育的运动员们除了留下满身伤痛还有一颗骄傲的心,而且一旦到了年纪,面临择业难的困境是许多运动员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有多少运动员离开赛场终其一生只能默默无闻,而又有多少运动员那怕吧最美好的青春挥洒在训练场也无法在世人心中留下一抹身影。   陶惟怕把万小东带进体育竞技中后留给万小东的不是满身荣耀而是一身伤痛,而且,从万永贵、耿二凤的只言片语中,陶惟明白,那对善良的夫妻对万小东有着很质朴的期待,不求升官不求发财,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可体育竞技中少的恰好就是平安,辗转反侧的陶惟开始尝试的躲开万小东,可让陶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后,清晨五点站在学校操场上的陶惟竟然在慢跑一圈后看到了瞪大双眼满脸不高兴的万小东。   那一刻,陶惟的心是复杂的,闷不吭声的依然跑在操场上听着跑在身边的万小东絮絮叨叨的埋怨,陶惟停住了脚步。   一双沉静的双眼把万小东到嘴边的絮叨噎了回去,“哥,你想过以后要干啥吗?”   微微喘着粗气的陶惟有些沙哑的询问让万小东愣住了,“啥想干啥?”   不明所以的万小东脸上的疑惑让陶惟笑了,转过身面对初升的太阳伸出双臂,“哥,我想滑冰,我想当运动员,我想站在世界最高的舞台上展现中国人最优美的花样滑冰,那是我的梦想,我也会为了这个梦想去努力。”   沙哑的嗓音中,迸发出全部自信的陶惟耀眼的让万小东收不回注视的目光,那怕很久很久以后,看着站在花样滑冰最高领奖台上的陶惟,万小东都依然无法忘记今日站在简陋的操场上,瘦小的陶惟迸发出的耀眼光芒。   说完这段话,甩开双臂的陶惟继续奔跑在简陋的跑道上,呼气吸气,悠长的呼吸中双眼熠熠发光的陶惟坚定的步伐一下又一下稳稳的落在跑道上,坚定不移的信念中,万小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可只是注视着前方的陶惟却没有转头去看一眼,看一眼突然有些消沉的背影。   然而沉寂了半个月后,万小东又一次站在了操场上,这一次,眼底闪烁着点点星光的万小东昂着头看着陶惟,一脸的不服输让陶惟无奈的笑了,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万小东奔跑在跑道上,紧紧跟在身边的身影一声粗过一声的沉重呼吸让心底充满复杂的陶惟苦笑不已,可看着一脸不认输的万小东紧紧跟随的身影,无奈的陶惟阻止了万小东继续的跟随。   在万小东准备发怒的时候陶惟认真的跟万小东谈了一次,学习第一,训练第二,无论如何学习不能落下,在万小东保证一定不会落下学习后,陶惟递给万小东一张做好的训练计划表。   不同于陶惟的柔韧性训练,为万小东制定了详细的爆发力训练的陶惟一条一条的跟万小东讲解,直到揉开了掰碎了确认万小东全部理解后,陶惟才算放下一直提着心,随后的日子,陶惟发现不管训练多累,万小东真的如最初答应的那样没有落下学习,每天的作业完成的工工整整,上课也没有了以前的小动作,好像一下子长大的万小东让陶惟倍感不适,一次次的追问直到万小东翻着白眼说了小瞧人,失笑的陶惟才明白真的小看了万小东。   不管这期间怎样纠结,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辗转反侧而停止它前进的脚步,一天又一天缓缓的流逝中,一个学期即将结束,而经过三个多月的锻炼,已经初步把身体的韧带拉开的陶惟重新制定了训练计划。   徐徐渐进的训练让身体抽条的陶惟瘦了也高了,可身体比例越发匀称的陶惟却有些不满意,加大训练度的同时也带着万小东稳步前行。   而忙碌的万永贵、耿二凤除了看到两个孩子高了适应了后就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小饭馆内,正如当初陶惟预料的那样,不大的小饭馆经过小半年的发展彻底的火了,每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的万永贵、耿二凤常常忙的连饭都吃不上。   可不管有多少人吃饭,有一个房间始终是为张国栋留下的,那怕张国栋不来,小小的房间也会空着,饭钱更是如万永贵最初所说的那样没有收过一分,这让张国栋好笑的同时也越发的维护小小的饭馆。   特殊的风味,低廉的价格使得小饭馆每天客人不断,十块钱一锅酱汤鱼,四口之家吃的饱饱的不说还有剩,这样的好地方全县乃至全市也只有好味道一家,大王屯一车车便宜的恨不得扔了的大鲤鱼鲫瓜子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万永贵的小饭馆,堵住了全屯老少闲言碎语的同时也让大王屯的老少爷们看到了希望。   而随着天气的好转,手艺越发精湛的耿二凤在陶惟有意识的锻炼下,煎炒烹炸样样拿手,江鱼、笨鸡农家菜,只要大王屯有的就没有小饭馆不卖的,这下子,大王屯四处扯老婆舌的人少了,干活的反而多了。   将心比心,整个L县四处都是打鱼种地的,可万永贵却宁可跑好远的路收大王屯的也不要一村之隔耿家庄的,憨厚的万永贵让大王屯的老少爷们看到希望的同时也越发用心,最新鲜的,最大的,甚至是清理干净的,不在于局限于一家,只要是大王屯的鱼和菜,通过陈大福的手不断的往万永贵这里送,天热,怕耽搁在路上的鱼坏了,大王屯的老少爷们们宁可一天跑两趟也绝不把不新鲜的送到万永贵这里。      ☆、第二十四章      冷眼旁观彼此之间的互动,陶惟不说不问,曾经的伤害不是一句原谅一个抚摸就能抚平的,陶惟忘不了爹娘去世不足百日围在家门口的谩骂,陶惟也忘不了那一声声“耿大凤死的该。”   那时候是什么感觉陶惟不记得,但是对屯子里的人,陶惟真心没有什么好感,穷不假,但穷不是肆意欺辱的理由,穷也不是拿死人砸筏子的借口,陶惟不会阻止万永贵、耿二凤与屯子之间的来往,但他不会,只要离开,大王屯除了老万家在没有一个他的亲人,大王屯与他而言只是埋葬了祖先和爹娘的祖籍。   不管心情怎样,好像一汪死水的心除了训练只有学习,学期即将结束,预示着期盼的冬季会在时间飞逝中悄悄来临,努力的做着准备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7月8日,下午三点,一天的考试结束,走出教室的陶惟活动了一下依然有些酸胀的四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着还没出来的万小东。   要说现在的课业对于陶惟来说不难,甚至称得上简单的不能在简单,但是吃过没知识的苦,对于每一堂课陶惟都极其认真的去对待,认真肯学是老师们陶惟最大也最直观的印象。   矬子里拔大个,认真肯学的陶惟在短短的一个月迅速超过同班同学成为了成绩最好的学生,当初看着张国栋面子收了陶惟进入二年一班的汪梅乐的合不拢嘴,而最让汪梅啧啧称奇的是陶惟的稳。   没有年少的疯狂也没有年少的活波好动,活的好像一个老人似的陶惟每天除了去厕所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的座位,或是从图书角拿本书或是拿着课本仔仔细细的背诵课文。   沉静的双眼好像一汪清泉静的让人有种想要探究的冲动,想到做到,汪梅去寻找陶惟沉静的缘由,第一次家访后,快五十的汪梅沉默了,相隔一天再次看到那双沉静的双眼时,汪梅有的除了怜悯还有深深的怜惜。   要说现在的人是真的淳朴,今天一个苹果明天一个冻梨,东西不多也不值钱,但对于陶惟来说却是感动,没有年少的冲动激愤,汪梅眼中的怜悯对于陶惟什么都不算,他看到的只是怜悯后质朴的心。   弯腰接过的同时轻声道谢让第一次递出苹果的汪梅暗暗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去感叹陶惟的平和,是的平和,陶惟的平和不是天生的,曾经的曾经,站在巅峰的陶惟是骄傲也是满身棱角的,可时间和苦难是一辈子最好的老师,经历了大起大落,经历了跌落尘埃,对于每一份呵护贴心陶惟有的只是感恩。   也是从那天起,陶惟真正的走进了任课老师的心,不卑不亢,接受怜惜的同时也坚守着自己的底线,这让与陶惟接触了一个学期的老师们越发的喜欢自尊自爱自强又自立的陶惟。   而老师们的呵护力薄的陶惟能够给予的除了发自内心的尊敬还是尊敬,可也恰好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尊敬让老师们找到了为人师表的崇高,并不是说别的同学不尊敬老师,而是一般的孩子对于老师更多的是惧怕。   可陶惟不,陶惟给予的是尊敬,不同于惧怕的尊敬让老师们欣喜的同时心也越发的偏向陶惟,虽然这样的偏颇有些惹眼,但陶惟内里毕竟是三十好几的人,处理这种小儿间的争斗还是很有一套。   慢慢的,时间长了,同学们也觉得陶惟好,不是虚假的好,而是真好,陶惟肯学陶惟认真陶惟对谁都很用心陶惟是所有人的朋友,纯真的孩童们带给陶惟一些细微到可以忽略的麻烦意外更多的是欢笑。   “陶惟?”   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了陶惟有些杂乱的思绪,站起身的同时抬起头的陶惟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微微顿了一下的陶惟一下子想起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是谁,L中心小学的体育组长石天亮,也是高年级的体育老师。   心底顿了一下的陶惟眨了眨一双清澈的双眼,“老师。”   早就发现陶惟每天早晨会来学校锻炼身体的石天亮观察了陶惟不是一天两天,每天站在自家院门口就能看到学校的石天亮在一次次的观察中发现陶惟虽然不是力量型选手却是耐力型运动员。   而且最让石天亮欣喜的是陶惟的性子很稳,不骄不躁,按部就班的陶惟好像曾经接受过专业训练似的,每天的训练都在承受的范围内,既不超也不过,这个惊人的发现让石天亮暗暗泛起了嘀咕。   仔细一打听,石天亮懵了,屯子上来的?不是石天亮小瞧屯子里的孩子也不是石天亮小瞧屯子里的老师,没有接受过科班训练的老师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玩,可陶惟却很明显的接受过专业训练。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石天亮想了又想,满县城也没找出一个除了他以外接受过系统训练的老师,想不明白的石天亮干脆也不想了,直接找上了陶惟。   笑眯眯的石天亮让陶惟心底顿了又顿,直到石天亮说出来意,陶惟才在石天亮注视的目光缓缓摇摇头。   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拒绝的石天亮顿时愣住了,“陶惟,长跑虽然辛苦一些,但是出成绩也是很快的,你年纪小,要是好好接受训练完全可以进省队。”   急切的石天亮让陶惟嘴角上翘,露出一抹清淡的笑,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像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似的看向石天亮,“老师,我想滑冰,我喜欢滑冰。”   意外之外的答案让石天亮有些惊愕,“滑冰?”   惊呼的石天亮完全没有想到陶惟会给出这个答案,不是石天亮吹,满县城唯一有冰刀的只有他们中心小学,而这冰刀还是去年才从市里硬要来的,可这孩子从那里知道滑冰的?   心底疑惑不已的石天亮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起陶惟,“陶惟,你是怎么知道滑冰的?”   怀疑的目光中陶惟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微微低垂下眼帘,“在市里,我上学之前我爹曾经带我去过,爹说,只要我好好学习以后一定送我去市里念书。”   低沉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想念,这让石天亮顿时哑口无言,仔细调查过陶惟的石天亮知道陶惟爹娘去年冬天去世了,而且还是死在自家的水面,想到紧邻鲁河支流的大王屯石天亮顿时悟了。   屯子里的孩子冬天没有什么玩的,除了滑冰、打嘎有的也就是冰爬犁,守着冰面,喜欢冰也说的过去,其实陶惟说这话也不是假的,陶成才去世的头一年确实带陶惟去过市里,为的就是把不喜欢上学的陶惟送进学校。   要不大王屯的人说陶成才耿大凤疼孩子,不是一般的疼,是真的疼爱,直到死陶惟都无法忘记,抱着自己一路坐马车倒汽车的陶成才是怎么带着他赶到的市里,又是怎么带他去看了市里最好的学校,远远的看着那座有着三层小楼的学校,陶惟惊呆了,指着对面的学校,陶成才在陶惟的耳边说,“大儿,只要你好好学习,爹砸锅卖铁也送你去最好的学校。”   那时候陶惟是怎么回答的陶惟不记得了,但是爹的话陶惟却记了一辈子,记的直到死都无法忘记。   低垂着眼帘的陶惟让石天亮沉吟了半响,一双厉眼上下打量了陶惟半天,拉着陶惟调身就走,“老师?”   不知道石天亮闹的是哪一出的陶惟被动的被石天亮直接扯到了库房,漆黑的库房内啪的一声脆响,一阵闪烁,灯亮了,满是架子的库房内收拾的干净整齐,拉着陶惟直接来到最里面的架子。   一排闪闪发光的冰刀顿时吸引了陶惟的目光,一双闪闪发光的双眼好像一下子不会动了似的,紧紧盯着那一双双闪耀着寒光的冰刀。   慢慢的越过石天亮,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触摸着刀刃,陶惟的眼角红了,多久了?多久没有触摸到这一丝冰冷的想念?多久了?多久没有见到这样闪烁的刀刃。   轻轻的摸着一双双没有开刃的冰刀,陶惟拿起一双冰鞋,抱在了怀里,刀刃的寒冷从陶惟的胸口慢慢的传递到心间,这一刻眼泪好像失去控制的陶惟无声的哭了。   一滴滴滑落的泪让站在一旁的石天亮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石天亮不知道陶惟为什么哭,可陶惟的泪却给人一种撕裂的疼。   没有声音有的只是蜂拥的水珠,一滴滴掉落在怀中冰刃上的泪珠晶莹剔透,洗刷着陶惟心中最深的执念也抚慰着陶惟心中的思念与愧疚,有对自己的悔恨也有对老师的愧。   直至好久,陶惟才抬起手臂擦干眼泪,转头看向始终默默的站在自己身后的石天亮,深深的弯腰,哽咽的说了一句谢谢后,站直身体的陶惟水润的双眼闪烁着刺眼的坚定,“老师,我想滑冰。”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石天亮看到了陶惟骨子里的倔强与坚韧,伸出大手摸了摸陶惟的头,“陶惟,你不是爆发力极强的孩子,速度滑冰你很难出成绩...。”   停顿了一下的石天亮长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不过,你可以接受长道速滑的训练,你耐力强,3000以上的长道速滑于你更有优势,你要试试吗?”   带着笑意的询问让陶惟眼睛一亮,狠狠的点点头,“老师,我学耐力速滑。”   陶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那里,虽然缺少爆发力,但是在耐力上却很少有人比的上自己,耐力,陶惟从来不缺的,他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陶惟的回答让石天亮笑了,摇摇头,拍了下陶惟的头顶,示意陶惟把冰鞋放回,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刀刃,陶惟把冰鞋放回了架子上,可那双舍不得移开的双眼却让石天亮失笑不已,拍了下陶惟的后脑勺,“每周来打扫两次卫生能不能干?”   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前走的石天亮清晰的话语传到耳边让陶惟一愣,随即裂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咚咚咚的跑到石天亮身边,“能干。”震耳的回答中石天亮哈哈哈的笑了。   ☆、第二十五章      站在炙热的阳光下,胸口刀刃的那丝冰冷依然停留,耳边好像又响起when we were young充满激情欢快的旋律,微微眯上双眼的陶惟上翘的嘴角让石天亮微微笑了一下。   为什么会答应陶惟石天亮没有去深究,但那一刻,那双熠熠发光的眼中闪烁的坚定让石天亮有种感觉,这个瘦高小的孩子会给他带来一个无法预示的惊喜。   背着手慢慢离开的石天亮临走时告诉陶惟把跟他一起训练的胖墩带来参加每天放学后的训练后留下脸上挂着笑容的陶惟。   不提陶惟的兴奋,也不提万小东惊喜的尖叫,从这天正式接受训练的陶惟、万小东走进了石天亮的心里。   时光荏苒,长长的暑假过去了,每天长达八个小时的系统训练让陶惟、万小东的个子蹭蹭的长,而忙碌的耿二凤直到临近开学才发现两个孩子的衣服裤子都短的没法看。   火急火燎的耿二凤愧疚忽略的同时也赶紧利用晚上的时间给孩子做衣服,哒哒哒的缝纫机一踩就是半宿,熬了两个晚上,总算赶在开学的头天把两个孩子的衣服做出,清晨五点,看着静静的放在枕边崭新的衣裤,陶惟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耿二凤的忽略陶惟并不在意,陶惟知道耿二凤、万永贵是真忙,起早贪黑不说,还要加盖后院的房子。   是的,因为生意越来越好,在张国栋先斩后奏的鼓动下,后院那块空地被张国栋买了回来,万永贵忙着前院生意的同时还要带着屯子里帮忙的大爷大叔们盖房子,赶在入冬前完工的房子此时就差落顶   黑瘦黑瘦的万永贵曾经还算有肉的脸颊上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而看似爽朗大气的张国栋隐藏着极深的优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连系统的接受石天亮训练的陶惟、万小东也在训练结束后匆匆赶回小饭馆帮忙,一个暑假近六十天的时间里,一家五口外带编外的张国栋累的恨不得扎在炕上不起来。就连二小队那些个棒小伙都没少跟着挨累。好在房子盖到现在基本上完工,终于喘口气的一家人总算可以稍事歇息。   而房子基本上完工,陶惟、万小东也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始,开学就要上三年级的陶惟虽然一直参加石天亮针对俩人的特训,但也没有放松对学业上的刻苦,每天不管多累,陶惟肯定会在临睡前抽出一个小时看书练字。   一日又一日,重新捡起那一手漂亮楷书的陶惟把万小东羡慕的直跳脚,看着万小东眼中掩饰不住的羡慕,苦笑不已的陶惟收起了干净整洁的作业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一手漂亮的楷书是曾经的陶惟付出无数辛苦的来的,陶惟知道自己文化程度低,为了面子好看,也为了心中那点自卑,陶惟偷偷的买字帖练,总算在经过一年的训练后,陶惟的字能见人了,可陶惟知道自己也就是字能见人。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背着书包的陶惟、万小东伴随着四周的喧嚣走进中心小学走进所属的班级,笑着跟身边嚷嚷的孩子打声招呼,回到座位的陶惟把书包里一本本的暑假作业拿出摆在桌面上。   哒哒哒的脚步声中,抬起头的陶惟看到笑眯眯走进教室的汪梅,目光流转中,冲着笑呵呵的汪梅笑了一下的陶惟把桌子上的书包塞回课桌看向站在讲台前的汪梅。   一番鼓励后,按照惯例收回的作业和打扫卫生,手脚麻利的陶惟临走时被汪梅带到了办公室。   打开办公桌下面的柜子,弯腰拿出一套崭新的运动服摆在桌子上的汪梅轻轻的把运动服推到了陶惟面前。   抬起一双满是温和的双眼看着楞然的陶惟,“陶惟,别急着拒绝,按照老师的本意,老师不想让你参加学校的集训队,但老师也不是一个死板的人,我看过你的暑假作业,在训练期间没有扔下学习老师很高兴,这说明你是一个意志力坚强的孩子,老师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要记住,知识改变命运,不管你有多爱体育,一定不能把学习扔下。”   楞然的陶惟看着有着白条的蓝色运动服心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感激,一个学期的接触,老师的关怀陶惟始终记在心里,可陶惟知道汪梅老师的家里条件并不算很好,上有老下有小的汪梅甚至现在还跟公婆住在一起,一套运动服不便宜,尤其是在这个全民工资普遍偏低的县城,这套运动服对于汪梅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汪梅的支持陶惟心领,汪梅的关怀陶惟也记在心里,但是运动服陶惟不能收,想到这里,陶惟轻轻的把运动服推回汪梅的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后,眼底闪烁着感激脸上带着真诚的陶惟看着汪梅,“老师,我知道您关心我,可运动服我不能收,谢谢您的理解与支持,也请您放心,我不会扔下学习,不管我走到哪里,学习我都不会扔下。”   汪梅并不知道,今日的承诺伴随着陶惟一直走了很远很远,远到有了家的陶惟也坚持着没有放弃学习。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说完话的陶惟不等汪梅拒绝再次鞠躬转身跑了,留下满心感慨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汪梅摇头不已,收拾一下,拿着运动服的汪梅找到了石天亮,嘀咕了半天 ,有凑钱给万小东也买了一套合在一起由石天亮交给了两个孩子。   熟悉的运动服,耳边万小东惊喜的尖叫,微微闭上双眼挡住眼底那丝潮湿的陶惟珍惜的把运动服收好,继续接受石天亮越来越严厉的训练。   认真听课,认真训练,认真打扫器械仓库,包养没一双没有开刃的冰鞋,努力而认真对待每一分每一秒的陶惟在暗暗的期待中终于迎来了期盼许久的冬季。   十一月初第一场纷飞的雪花飘扬着从半空中洒落时,心底咚的一声,好像听见最美的声音,陶惟眼中迸出刺眼的惊喜,冬天终于来了。   按耐不住心底的急切,没等训练时间来临,套上衣服的陶惟跑出了家门,直奔石天亮家跑去的陶惟迎着袭面而来的雪花来到了石天亮家门口。   没好意思敲门的陶惟站在门口转磨磨似的等了半响才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响声,“石老师、石老师?”   低低的喊声把去院子里抱柴火的石天亮弄的一愣,抬头看看满天的雪花又低头看看腕上的表,四点半?   这个时间段谁能来?刻意压低嗓子的陶惟让石天亮心底暗暗泛起了嘀咕,放下手中的柴火,来到门口,打开门口的小灯拉开了院门。   站在门口满头满脸雪花的陶惟让石天亮愣住了,“陶惟?”   随即脸色一变的石天亮赶紧把陶惟拉进了院子,“咋了?出啥事了?受委屈了?”   不怪石天亮多心,大早晨的不到五点,没爹没娘的陶惟突然跑来石天亮必然会多想,被雪花遮挡的双眼闪闪发光的压根没听清楚石天亮问的是什么,而是紧紧盯住石天亮   “老师,是不是可以浇冰场了?咱啥时候开始?我能干,你说咋浇我来。”   一连串的追问顿时让石天亮又好气又好笑,抬起大手照着陶惟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小混蛋,浇什么浇,你看看这雪,压根存不住,要等上冻才能浇冰场,急啥,等着。”   边笑骂着边转身抱起柴火的踢了一脚顿时变的蔫耷耷的陶惟,“赶紧进屋,还以为出啥事了哪。”   边说边带着没精打采的陶惟走进屋里的石天亮看着妻子眼中的担忧,好气又好笑的把陶惟的来意说了一遍,失笑不已的徐丽笑着揉了揉陶惟的头顶,对于自家老头子这个常挂在嘴边的学生,徐丽见过不止一次,沉着稳重是徐丽对陶惟最大的印象,没想到一直以来沉稳的陶惟也会闹出这样的笑话,暗自感叹到底还是孩子的徐丽转身走进厨房准备早饭。   而坐在厨房门口的陶惟耷拉着脑袋微微抽抽着脸,要说冰场到底啥时候浇,陶惟还真不清楚,只是知道下雪就能浇冰场,天南地北四处训练的陶惟每每来到训练场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整洁干净的冰面。   这下知道了还有的等的陶惟要说不失望是假的,毕竟陶惟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   暗自苦笑的搓了把脸的陶惟勉强打起精神吃过早饭后跟着石天亮赶到学校开始一天的训练,耳边万小东埋怨的絮叨让心情有些低落的陶惟有种压抑的烦躁,一次次的冲刺,头顶冒着热气的陶惟一个小时的训练后砰的一下躺在了厚厚的雪地上,身下的冰冷潮湿耳边石天亮气急败坏的怒吼让陶惟长长吐出一口气。   坐起身看着咚咚咚的迈着大步冲过来的石天亮,终于露出笑脸的陶惟蹦起身拉着万小东笑着跑了,留下跳脚的石天亮一阵大吼。   ☆、第二十六章      一天又一天,始终记得石天亮说过上冻就能浇冰场的陶惟每天临睡前都会在院子里放上一盆水,第二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盆里的水是否冻实诚了。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而陶惟的心也一天急过一天。   当时间终于划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冻的结结实实的水盆让陶惟乐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陶惟这一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急切的冲到石天亮家,而是转磨磨似的直到万小东起床才一起赶到学校。   看到石天亮的第一眼,抿着唇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的陶惟把石天亮气乐了,抬腿就是一脚的石天亮照着陶惟的屁股就是一脚,“赶紧训练,下午开始浇冰场。”   说完拿出秒表的石天亮吆喝着让十个人训练队开始热身,笑开花的陶惟努力的热身,努力的训练,超水平的发挥让石天亮又好气又好笑。   勉强忍到放学的铃声响起,第一次没有直接收拾书包的陶惟在老师刚刚离开教室的瞬间冲出了教室,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冲到了操场,已经被白石灰圈好的空地上,石天亮整跟中心小学的两个体育老师不断的清理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陶惟还是冲到一旁拿起放在旁边的铁锹赶到了石天亮的身边,笑嘻嘻的陶惟让忙活了一小天的石天亮翻了个白眼,抢过陶惟手中的铁锹指了指对面的框,“抬土。”   说完不等陶惟反对继续清理脚下的鼓包,一块块,仔仔细细的把圈好的地面清理干净后,接上的水管子扯到了场地。   刺刺两声后,水管子喷出了大股大股的水流,穿着大靴子扯着水管子的石天亮自家把管子放在了距离最近水房最近的位置,看看身后帮忙抬管子的陶惟,石天亮真想再给陶惟一脚。   忍了半天,瞪了一眼没有参加训练的陶惟收回目光的石天亮跟另外两个老师分三个地方放水。   固定好水管后,提溜着陶惟的石天亮把陶惟提到了侧面的训练场,警告陶惟在不好好训练上冰的时候最后一个。   说完转身忙碌的石天亮没有看到陶惟顿时抽抽到一起的小脸和眼底的殷殷期盼,虽然心底的急切一股一股的不断往上涌,但陶惟也知道不管心底怎么急到底不能耽误训练,勉强安耐住心底急切的陶惟闷头的跑到训练的队伍中开始一天中的二次训练。   两个半小时的训练结束,头顶冒着热气的陶惟再次走到冰场,仅仅一眼陶惟就傻住了,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圈好的空地上仅仅有一层潮湿,压根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已经成冰,当从石天亮的口中得知至少需要三天才能浇完冰场还要用两天时间休整是陶惟蔫了。   蔫头蔫脑的陶惟背着书包在身边小伙伴的轰然大笑中跟着万小东回家,日日看天天瞅,被陶惟那双殷殷的双眼看的浑身上下不自在的石天亮加快手中的动作,总算在第五天晚上九点整理好巨大的冰面。   灯火通明的操场上,走在冰面上仔细查看了一圈后,确定冰面没有凹凸不平甚至没有裂痕后,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石天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揉着自己的老腰慢慢的往家走,边走边嘴里嘟囔着。   掰着手指算日子的陶惟第二天早晨四点就睁开了沉睡了一夜的双眼,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转了半天的陶惟揉了揉脸坐起身悄悄的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凉气的陶惟抬头看向天空。   黑沉沉天空两个星光都看不见,惦记着冰面不知道浇没浇好的陶惟回屋找出手电筒悄悄的离开家门。   独自走在寂静的街道,好像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孤寂,脚下的沙沙声让心底急切的陶惟慢慢的沉下了一颗满是急躁的心,迎面吹来的寒风不断的刮着细嫩的皮肤,小小的手电筒照耀的一丝光亮让独自走在黑暗中的陶惟没有了往日的焦躁,重新恢复沉静的心在一步步中慢慢的沉淀下来。   越靠近学校心底越平静的陶惟绕过学校的大门,推开虚掩的小门走进了操场,闭着眼都能找到冰场的陶惟借着昏暗的灯光直接来到冰场。   一闪而过的光亮让陶惟顿住了脚下不疾不徐的步伐,愣愣的站了半响,陶惟突然抬腿冲向那一丝反光,短短的两分钟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眼前闪烁着点点寒光的晶莹让陶惟彻底傻住了。   手中的手电筒啪嗒一下落在了旁边的土地上,坚硬的土地让掉落的手电筒发出一身闷响,寂静中,闷闷的响声好像直接敲打在陶惟的心中。   心心念念的冰场就在眼前,可没有了早前的急躁也没有最初的殷殷期盼,此时心中充满了胆怯的陶惟站了好久好久。   直至感觉到一丝冰冷才回过神的陶惟抿了抿干裂的双唇,抬起僵硬的双腿踏前一步,一脚踩在冰面上的陶惟看着被手电筒的光线照耀的晶莹,缓缓的跪在了冰面上。   一双温热的小手按在了冰面,刺骨的冰冷从掌心传来,终于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实存在而不再是梦想中的场景时,嘴角慢慢上扬的陶惟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眼眶。   腾的一下跳起身的陶惟调身就往仓库跑,颤抖的双手打开仓库拿出属于自己的冰鞋后,陶惟冲回了冰场,黑暗中,哆嗦着换上没有开刃的冰鞋,陶惟站在了冰面上。   闭上双眼,满脸泪痕的陶惟迎着风静静的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站着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冰冷和坚实。   慢慢的,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惟动了,抬起腿踏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一步步走在干净剔透的冰场,始终闭着眼的陶惟脸上的泪越涌越多,突然,啪啪啪的快跑了几步的陶惟高高的跃起,仅仅在空中转了半圈的陶惟重重的摔在冰面上。   剧烈的疼痛中,陶惟跪坐在冰面上哭了,哭的像个孩子似的陶惟浑身颤抖任由泪珠滴落在冰面上,忍耐了太久太久的想念直到这一刻才清晰的还原。   不知道过了多久,啪的一声操场上的大灯亮了,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石天亮慢慢的走到陶惟身边,拉起跪坐在冰面上哭的不能自己的陶惟,抬起陶惟的脸,抹掉陶惟脸上的泪珠,沉默的扭过陶惟的身体,让陶惟看向洁净的冰面。   “陶惟,老师不知道你的伤心是什么,但是梦想就在这里,想要得到就要付出辛苦,去、去追寻自己的梦想,那怕前路满是荆棘也不要退缩。”   沉声说道的石天亮狠狠的按了一把陶惟的肩膀,拉着陶惟走到场边,替哭的直打嗝的陶惟脱下冰鞋带着陶惟回到仓库,挽起袖子的石天亮拿着陶惟没有开刃的冰鞋仔细的开刃。   一寸寸,极度用心的石天亮用了半个小时吧闪烁着寒光的冰鞋递给沉默的陶惟,“走。”   说完拿着自己冰鞋的石天亮带着陶惟再次回到了冰场,此时围在冰场四周的几个孩子正一脸兴奋的看着眼前晶莹的冰面。   沉默的换上冰鞋,沉默的站在石天亮身边,半弯腰的陶惟在石天亮举起的右手臂挥落的瞬间跟着石天亮冲出了起跑线,一手抓着陶惟一手不断的前后挥舞的石天亮在灯光的照耀下带着陶惟走了一圈又一圈。   五圈后,石天亮试探的松开了手,动作娴熟但脚下依然有些僵硬的陶惟在石天亮松开手的刹那晃悠了一下,虽然这具小小的身体第一次走上冰场,但刻在灵魂中的灵活依然存在。   反应极其灵敏的陶惟右手按在冰面上用力支撑住倾斜的身体,刷的一下,陶惟稳住了倾斜的身体,速度越来越快的陶惟越过石天亮,神情紧绷双眼熠熠发光的陶惟在一圈又一圈的滑动中寻找着灵魂中的那份契合。   前后挥舞的手臂,神情肃然的陶惟充满锐气的双眼让石天亮心中充满了惊喜,半年多的接触,石天亮知道陶惟对于冰鞋绝对不陌生,没有去探究甚至没有去询问,只是默默不断加大训练量的石天亮其实对陶惟的期待并不是很大,十个孩子中石天亮最看重的既不是沉稳的陶惟也不是充满灵性的麦玲,而是憨厚的万小东。   一次次的训练中万小东的爆发力和灵敏的应变让石天亮好像看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一次次的重压中万小东飞速的成长也让石天亮充满了期待,但这一刻,看到站在冰面上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陶惟。   石天亮的心却充满了喜悦,看看陶惟又看看同样很快找到感觉的万小东、麦玲,石天亮笑了,眼底迸出一抹精光的石天亮突然很期待一月份在市里举行的中小学生冬季运动会。   ☆、第二十七章      从这天起,真正站在冰面上的陶惟在不断的急速飞奔中找到了深刻灵魂中那份属于冰的美丽盛宴,每每站在冰面上,双眼都会变的充满锐气的陶惟在一次次的摔倒又爬起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成长着。   看着进步神速的陶惟,石天亮在加大训练的同时也不断的鞭策着绽放出全部神采的陶惟,意料之中预料之外的成长让石天亮脸上越来越严厉可眼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而其中最让石天亮惊喜的不是意料中的陶惟,而是真正的天才万小东,正如最初陶惟所预料的那样,下肢及其粗壮的万小东爆发力强悍的惊人,小小年纪,在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下,竟然可以直接跟石天亮叫板,爆发力强悍而且不知道什么叫紧张的万小东站在冰面时,那种由内而起的气势每每让石天亮看到都欣喜不已。   最让石天亮、陶惟惊喜的不是万小东的惊人进步,而是万小东强悍爆发力外粗壮的神经,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紧张的万小东人越多就会越亢奋,而这样的亢奋下,超水平的发挥是每每出乎众人的预料。   尤其是十二月底,尝试性的带着训练队十人去了一趟市里一小的石天亮本想让学生们看看市里的孩子是怎样训练时并挫挫孩子们骄傲自满的情绪,但没想到满脸不服气的万小东却接受了对方刻意的挑衅,站在起跑线的万小东在那一刻迸发出的耀眼光彩让站在场外的陶惟深深的震撼了。   神采飞扬的万小东耀眼的神情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陶惟都无法忘记,也是从那一刻,陶惟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万小东而不是他这个披着稚嫩外表的老白菜,而万小东不仅仅是天才还是个临场型的运动员,这类人往往是越到重大赛事时表现的越优异,而且最让人啼笑不已的是万小东粗壮的神经,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紧张的万小东竟然在赢了对方第一名选手的同时跟对方交上了朋友。   好笑不已的同时,陶惟也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得天独厚的宠儿,而自己的傻哥哥就是这个冰的宠儿。   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吐出,脸上露出一丝淡笑的陶惟收回这一刻的感叹,越发用心的投入在训练,而在好友羡慕又嫉妒的目光下,石天亮谦虚的同时也暗暗的得意。   重新回到中心小学后,训练队十人正式进入一月份Q市中小学生运动会的备战阶段。   长道速滑的陶惟、张小伟、刘阳,短道速滑的万小东、麦玲、钱丽丽、周天新,接力赛的陶惟、万小东、张小伟、刘阳。   快速定好参赛名单后石天亮针对个人所属参赛项目进行针对性训练,尤其是对参加长道速滑的陶惟、刘阳、张小伟,石天亮更是加大了训练量。   尤其是体能相对弱一些并后劲不足的刘阳,石天亮甚至在在训练期间给刘阳加上了负重带,那一副负重带一出,顿时吸引了万小东的全部视线,围着刘阳左右转了一圈后,跳着脚的要求石天亮给他也加上。   而看看刘阳的负重带又掂量了一下分量,陶惟笑了一下,现阶段,陶惟的目标只是走进省队,但是负重带对于双腿的压力过大,对于今后要走上花滑道路的陶惟而言是没有必要的。   不过每天的训练结束陶惟还是会在回到家里后继续柔韧性的训练,未曾间断的训练使得陶惟的身体各个部位都变的及其柔软也及其的有韧性。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陶惟四肢柔软的绝对不属于女孩子,可陶惟也知道,男选手在柔韧由于的同时也要有力量,这才是男选手最高的刚柔并济。   而这也是陶惟一直以来所追求的,身体彻底的锻炼开后,陶惟开始有意识的增加上力量的训练,但是针对的还是双腿,花滑中双腿承受的压力是极大的,跳跃、旋转次次所需要承受重力的双腿也是陶惟极力保护的对象。   1990年1月7日,农历腊月十二。   明天就是Q市中小学生运动会开幕的的日子,也是陶惟参加长道速滑的日期,清晨吃过早饭,没有赶去学校参加最后的动员会,而是坐着马车回到大王屯的陶惟抱着几捆黄纸揣着白酒和糕点扛着不大的扫帚上山了。   穿过萧瑟的树林,来到后山,放下祭拜的物品,拿着扫帚把反而被封堵的积雪清理干净,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后山内响起传递的很远很远。   沉默并仔细的清理干净后山的积雪,摆上糕点的陶惟从口袋里掏出石天亮奖励自己的一个苹果,冻的有些抽吧的苹果只是最便宜也最常见的国光,可就是这么个小小的国光苹果还是石天亮大老远求人买的,为的就是给训练队的队员们增加点营养。   石天亮的用心陶惟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默默的接受着这份好意的同时也牢牢记住了今时的恩惠。   努力在努力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把满腔热血投入在训练队的石天亮,用力掰开小小的国光苹果摆在铺在地上的黄纸上,扭开装酒的瓶子,陶惟轻轻的在地上倒了半瓶。   “爹娘,二娃回来看你们了,二娃现在过的很好,二姨二姨夫对二娃好是真好,你们别惦记,二娃有福,竟遇见好人了,汪老师、石老师都挺疼二娃,爹娘,二娃明天要去市里参加比赛,如果没有出差错,二娃会借着这次机会离开咱L县离开大王屯,爹娘,请你们跟着二娃,跟着二娃去追寻花滑的梦,二娃喜欢滑冰喜欢花滑,二娃这辈子唯一的梦只有站在最高领奖台,爹娘,你们相信二娃,二娃一定会成为最好最优秀的花滑运动员。”   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的陶惟重重的磕下三个头后,把所有的白酒洒到地上,拢着火把黄纸烧了,絮叨了好久的陶惟才慢慢的离开后山。   回到自家的小房子,默默的坐了半响的陶惟才赶着下午送鱼的马车回到县里。   看着耿二凤、万永贵担忧的眼神,陶惟笑了,温暖明亮的双眼让一整天都心神不安的耿二凤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上前揉了揉陶惟的头顶拉着陶惟回到屋里,崭新的运动服摆在炕上,拿起打开在陶惟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正好让耿二凤松了一口气。   为了明天的运动会,托了张国栋去市里给捎带回来的运动服是耿二凤当妈的一片心意,最初只是希望孩子参加锻炼能身强体壮的耿二凤没有想到俩孩子竟然玩出了名堂,耿二凤不知道啥是运动会,但在耿二凤心中能去市里比赛那就是大事。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耿二凤的一颗心就着忙着慌的,饭馆生意好,脱不开身的耿二凤就托张国栋去市里给孩子买衣服,还特意交代不管花多少钱,一定买好的,不能让第一次去市里的俩孩子丢磕碜。   好笑的张国栋找到石天亮一顿长谈后才知道原来两个淘小子竟然真的玩出了名堂,按照石天亮的话,这一次要是闹好了,俩孩子就留不住了,虽然说这话的时候石天亮没有说因为啥,但人精似的张国栋顿时明白肯定是省里下来选人的事。   这个消息对于内部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尤其是家就是省城的张国栋更是了解的极其透彻,随着国家大力支持体育事业,各省各地都在四处选拔小队员,眼睛一亮的张国栋赶紧带着石天亮驱车赶往市里,打听了一圈消息后两个人精对视一眼,匆匆跑到商店给孩子买运动服。   介于这次是县里第一次参加全市的中小学生运动会,学校是给批了资金的,钱虽然不多,但是当张国栋直接拍着胸脯说包吃包住后,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石天亮也不抠搜,给十个孩子全部买了运动服,不过除了学校给买的,张国栋额外给陶惟、万小东又多买了一套,并且配上了运动鞋和背包。   两个大老爷们在市里转了一天才把准备参赛的服装准备齐全,再次回到学校,把运动服发给孩子们,看着一张张欣喜的面孔,石天亮笑了。   1990年1月8日早晨六点,吃过早饭背着大大的背包赶到学校,县里特意派出的小客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本以为来的挺早的陶惟还没靠近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的陶惟跟咧着嘴笑呵呵的万小东加快脚步赶到车后,穿戴一新的训练队队员已经全部到齐,除了学员还有各家围着石天亮担忧追问的家长。   扫了一圈,昏暗的路灯下,蹲在车头前的熟悉身影让陶惟楞了一下,仔细辨认一下,陶惟突然乐了,快步走过去,“小叔,你咋来了。”   听到招呼声,蹲在车头背风处抽烟的张国栋抬起头嘿嘿一笑,“跟你们凑热闹,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这话可不是虚的,临近年底,手里的事情处理干净的张国栋闲着无聊,看到长吁短叹的万永贵、耿二凤商量着谁去陪孩子时,主动请缨要陪着去参加比赛,张国栋的主动可把万永贵、耿二凤乐坏了。   要说这人与人之间真的是缘分,老农出身的万永贵一家愣是跟高干出身的张国栋投了缘,万永贵一家是实心实意的对待孤身留在L县的张国栋,而亲身感受到啥是关心的张国栋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把万永贵一家当成亲人。   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张国琴的到来,亲眼看到憨厚的万永贵和爽利的耿二凤又感受到那份实心实意的对待后,除了感叹张国栋走了狗屎运外也默认了张国栋那一声声的哥。   别管之前怎样,从那天起,张国栋更是直接搬到了小院那间一为张国栋留下的房间,吃住在一起后,厚底的棉鞋,毛线织的袜子、毛裤毛衣、厚厚的手工大棉裤,只要是陶惟、万小东有的张国栋必保不缺,这让从小到大一直不知道啥是温暖牌的张国栋乐的合不拢嘴,喜滋滋的穿着在县里人看来山炮的一身衣服说啥也不脱,让耿二凤好笑的同时也找到了做衣服的乐趣。   当然此时的耿二凤和张国栋并不知道,两家人以后会更亲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好不容易劝走送行的家长,吆喝着上车的石天亮擦了把脑门子的汗,赶紧上车催促的司机离开,一行三个大人十个孩子踏上了开往市里的路。   ☆、第二十八章      上午八点半,穿戴一新的十名训练队的小队员在石天亮和编外后勤人员张国栋的带领下走进了此次比赛的场地,Q市机关一小,飘扬的红旗,大喇叭里响亮的音乐和四处的喊声使得整个场地嘈杂不堪。   不同于经过大赛淬炼的陶惟与粗神经的万小东,刘阳等人从走进赛场的那一刻起,神情就有些拘谨,尤其是在被安排好座位后,左右一看,热闹的人群中,除了L县中心小学的其余的全是市里各个学校的孩子。   助威的、加油的甚至许多家长都来陪同,这样显衬的L县少少的十二个人看着可怜兮兮的,身边的窃窃私语和偶尔想起的嗤笑让刚刚坐下的几个孩子满身不自在的扯了扯整齐的运动服,努力想要压下那份身份地位带来的差距。   坐在人群中,一双沉静的双眼默默的看着一切的陶惟看到越来越拘谨的同学,微微皱了下眉头,扫了一眼四周那或是好奇或是带着一丝轻视的目光,低垂下眼帘的陶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城市人瞧不起农村人,嫌农村人脏嫌农村人埋汰嫌农村人没有教养,或歧视或怜悯的目光总是会落在农民身上,前世的陶惟没少面对这种目光,骨子里的自卑驱使陶惟很长一段时间总是游走在城市的边缘。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慢慢的陶惟看清了,什么叫做城市人?什么又是农村人?他们都是一样一撇一捺的人,谁也没比谁高谁也没比谁低,身份地位的差距根本不是几句话或是几个轻视的眼神能够衡量的。   一个人过于在意外在的目光伤害的除了自己还有在乎的至亲,想明白的那一刻,陶惟笑了,笑的神采飞扬又笑的意气风发。   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的陶惟啪啪啪的拍了几下手,吸引了队友目光的同时也吸引了身边嗤笑的注意,缓缓起身的陶惟第一次行驶了训练队队长的职责。   站在同学兼队友面前,陶惟第一次露出了温暖的笑意,明亮温暖的笑容让几个人心底一松,看到微微有些松缓的队友,缓缓抬起手的陶惟指向看台下的场地,“那里,是石老师为我们争取的赛场,那里是石老师为我们创造的梦想开始之地,站在比赛现场的那一刻开始,不管你是城市人还是农村人,我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运动员,想想在家等候好消息的父母亲人和老师同学,我们会输吗?”   并不激昂的话语却让几个人楞了一下,随即迸发出耀眼的光彩,第一个蹦出来的万小东直接站在了凳子上,双手叉腰,圆滚滚的小脑袋一扬,“扯,俺才不会输,二娃你等着,等着看俺捧回一个第一名。”   满脸自信的万小东特有的大嗓门传递的很远,惹来一阵起哄的叫好声更多的却是那一双双不服的眼神,扫了一眼周围不断发出的嗤笑声,沉静温暖的双眼再次落在刘阳等人身上,笑意冉冉的陶惟没有开口,只是用询问的目光一一看去。   或许是万小东的自信感染了孩子们也或许是陶惟并不激昂的话语触动了大家心底的那根想要争脸的欲望,互相对视一眼,几个人同时笑了,“不会。”   扯着嗓子大吼出声的孩子们稚嫩的嗓音传的很远,笑着拍拍手的陶惟温暖的笑容再次扬起,挑高眉梢指向下面的冰场,“那么证明给我看证明给所有今天发出嗤笑的对手看。”   请将不如激将,很好的调动起大家的情绪后,陶惟再次坐回座位,一张挂着淡笑的脸和脸上那双沉静温暖的双眼却深深的留在了大家的记忆中。   而此时的陶惟并不知道刚刚的这一幕已经被省体工队的于成飞看在眼里,沉稳大气的陶惟让于成飞眼睛一亮,虽然不知道眼前那个有着一双沉静双眼的孩子成绩怎样,但这一刻,于成飞却非常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给自己一个惊喜。   深深的记住了那张有些清俊又过于消瘦的孩子后,隐藏在人群中的于成飞再次看向手中的名单,早早送到手中内定的名单有成绩确实优异的也有后门想要送进省队的,作为省速滑队总教练,于成飞虽然笑呵呵的接受了这张内定的名单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搞了一辈子体育,在国家大力支持体育发展的今天,于成飞更希望的是从自己的手中能够走出越来越多的优秀运动员而不是一群娇孩子。   虽然城市人有着这样那样的优越心里,但是在于成飞心中,最希望的还是带走几个农村孩子,不知道此行能否如愿的于成飞只能暗暗祈祷着这次的行程没有白费。   郑重其事的开幕式过后,第一场的长道速滑预赛开始了,陶惟、刘阳、张晓伟跟着石天亮走出看台,抽签之后,分列三组三个人归属不同小组,而分在第四组比赛的陶惟看着手中的号码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参加第一场预赛的刘阳此时已经站在了比赛现场,不同于粗神经的万小东和经过大赛淬炼的陶惟,心思有些细腻的刘阳在比赛乍一开始的时候就出现了失误,重重的摔在赛道上的刘阳眼泪顿时在眼眶转悠起来,站在石天亮身边等待比赛的陶惟看到眼圈微红的刘阳顿时心底一紧。   啪啪的拍手,“刘阳,起来、追上去,你行,相信自己,刘阳。”   一声借着一声的高喊,看台上,赛场边万小东、陶惟不停歇的鼓励,石天亮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使劲擦了把眼泪的刘阳迅速起身,飞速的追赶着已经落下一圈半的对手,一圈、两圈、三圈,到第十一圈的时候刘阳已经与对手相差不足半圈,可无论是石天亮还是看台上的于成飞都看出此时的刘阳因为前期的急速追赶已经有些后劲不足。   就连刘阳自己都知道,粗重的呼吸下有着怎样的力竭,可此时眼圈微红的刘阳却不想也不愿放弃,努力的追赶在追赶,十三圈半的比赛结束,虽然拼劲全力可刘阳还是输了,看到跑过来的石天亮,刘阳一直忍耐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教练,我给你丢人了。”   边哭边说的刘阳让石天亮心底一酸,这些孩子有多努力身为教练的石天亮是看在眼底记在心里,上去秃噜了几下刘阳的头顶,“傻小子,这有啥丢人的,教练知道你尽力了,没事,努力就不丢人。”   笑呵呵的石天亮让刘阳说不出的难受,可具体为啥刘阳说不清,只是觉得让辜负了教练,摸着眼泪的刘阳下场了,而紧随其后的张晓伟却被刘阳的失利打击的够呛,害怕出现与刘阳相同的失误,一上场,张晓伟就神情紧绷,小心在小心的结果就是张晓伟虽然没有摔倒却也提不起速度。   接连两场的失利顿时影响了整个训练队的气氛,变的有些蔫耷耷的队员们让看台上陪伴的张国栋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不同于城市的孩子没事学个特长,县里的这些孩子是石天亮选了又选。   安慰着满心沮丧的张晓伟、刘阳,分神注意陶惟的张国栋此时也暗暗提起了心,一年多的相处,别看张国栋与陶惟接触的不多,但张国栋看的很清楚,陶惟绝对是个心思重的孩子,张国栋害怕陶惟万一出现失误会失望的放弃。   当然,张国栋并不知道,看似心思重的陶惟其实对冰有着怎样的执着,而这样的心思重也是缘由对冰的情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两场失利让石天亮心底暗暗的提了起来,看着依然沉静的陶惟,忍了又忍的石天亮到底没忍住,走到陶惟身边,开始了长篇的鼓励,耳边激昂的鼓励让根本没在意的陶惟有些好笑。   不断的点头附和让石天亮放心中,陶惟终于迎来了此生第一场比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石天亮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陶惟站在了赛道上的外圈。   弯腰准备,枪声响起的刹那,双眼满是锐气的陶惟带着一股隐形的杀气腾腾冲出起点,惊人的气势顿时让隐藏在人群中的于成飞呼的一下站起身。   双眼迸出惊喜的于成飞慢慢的走下看台,直接站在场边近距离观看陶惟的比赛,满身锐气的陶惟挥臂蹬冰,短短的一圈半并道后虽然被前面的选手堵在了后面,但不骄不躁的陶惟却并没有急着超越,而是紧紧跟随,紧密的距离让人提心吊胆的同时却利用灵活的身姿不断的给对手压迫。   三圈、五圈、七圈、九圈,就在于成飞、石天亮等人以为陶惟会在最后冲刺超越时,步步紧随的陶惟在九圈半的时候利用压道转弯的时候硬是利用相对瘦小的身体从对方手臂下窜了过去。   完全不给对方任何机会的陶惟在超越的瞬间再次提速,极速滑动中,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曾经想要给予陶惟一样压迫的对手看着好像飞一样的陶惟奋起直追,可身体异常灵活的陶惟却不断的利用完美的转弯压道拉大彼此的距离。   十三圈半的比赛结束,陶惟毫无悬念的以超出对手近一圈的成绩晋级半决赛,冲过终点的那一刻,人来疯的万小东嗷的一下蹦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哈哈哈的大笑出声。   ☆、第二十九章      没有任何悬念的陶惟以小组赛第一名的成绩晋级半决赛,喘着粗气收敛锐气的陶惟看着明明想要大笑却极力维持那一丝矜持的石天亮,笑呵呵的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被挺着胸脯的石天亮拍了几下肩膀后,陶惟换下冰鞋离开场地。   依然是来时的不疾不徐的步伐,依然是那张温暖明亮的淡笑,一走一动间落在不远处的于成飞眼中脑海里却闪过一段话,“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好个大气的孩子。   这一刻,在心中深深记住陶惟的于成飞在记录本上记下了陶惟的牌号与名字,没有在回到人群中,而是靠在看台边紧邻场地的于成飞并不知道下午还有个更大的惊喜等待着自己。   不提此时回到队友中间的陶惟得到怎样的欢腾,坐在一旁笑的一脸骄傲的张国栋目光流转间看到坐在对面的张国琴,得意的冲着大姐笑的满口大白牙的张国栋让张国琴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德行,二娃滑的好是人家二娃的事,关你屁事,你上去肯定摔成大马猴,不同于喜欢憨厚的万小东的张国栋,张国琴更喜欢沉稳的陶惟,尤其是知道陶惟的身世后,沉静大气的陶惟更是让张国琴有种深深的怜惜。   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虽然有着亲姨的照看,可能够把自己的生活规划的及其有规律,在个性相对有些严谨的张国琴看来,陶惟是个极自律的孩子,一个人不怕出身低,不怕你生活窘迫,怕的就是没有目标没有自律,尤其是很多成年人都无法做到的自律,一个没有爹娘的孩子竟然做到了,这在张国琴看来绝对不简单。   上午的比赛在第五组小组赛结束后画上了句号,为了奖励陶惟也为了鼓励下午参加比赛的万小东、麦玲,大手一挥的张国栋直接把一行人拉到了Q市最好的饭店,隆鑫大酒店,四个红彤彤的幌子悬挂在半空中随风摇摆,久违的场面让看到四个幌的陶惟呵呵的乐了。   笑容满面的陶惟和满是好奇目光的孩子让石天亮又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比赛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三天半,光吃不说还要张国栋安排住宿,石天亮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孩子们不懂,可石天亮却知道,这一笔费用对于工薪阶层的他们来说负担还是不小。   虽然知道家就是省城的张国栋不在乎,可张国栋不在乎是张国栋的事,身为教练身为学校的老师,石天亮却不能不在乎,拉住笑呵呵任由孩子们四处观看的张国栋,石天亮说出这顿饭他请。   石天亮的话和脸上那抹感激让张国栋哈哈哈哈的笑了,也不反驳直接带着石天亮来到吧台,敲敲桌子,站在吧台前扒拉着算盘的年轻男子却在石天亮诧异的目光中翻了个白眼,“有事说,有屁放,老子忙着哪。”   边说边啪啦啪啦巴拉这算盘的年轻男子熟稔的口气顿时让石天亮明白这里,这个在他眼中富丽堂皇的酒店竟然是张国栋熟人开的。   明白的这一刻,石天亮微微松口气,算计一下兜里的钱,觉得差不多的石天亮赶紧从兜里掏出两张一百的放在桌子上,突然冒出的百元大钞让男子手中的动作一顿,半响蹭的一下抬起头,“我草,你啥时候吃饭还开始给钱了。”   冲口而出的惊呼让石天亮傻住了,在张国栋的爆笑中,愕然的接过张国栋塞到口袋里的钱,爆笑的张国栋走到发小身边搂住发小的肩膀,指了指石天亮,“我侄子的教练,带孩子来吃饭,不是跟你说了这几天你招待。”   边说边笑的张国栋说完看向石天亮,“我发小,我娃娃亲小媳妇秦晓,隆鑫大酒店老板。”   简单的介绍中,有着一张称得上俊俏面孔的秦晓一个胳膊肘顶在了张国栋的胸口,随即挣脱开张国栋精瘦却结实的手臂,笑呵呵的看向石天亮,“教练外道了啊,国栋的侄子就是我侄子,给钱就是瞧不起兄弟,没事,后院的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出来了,让孩子们好好吃好好住,等有时间我去给孩子们加油助威。”   边说边伸出手握了一把石天亮伸出的手晃悠一下的秦晓随即吆喝着赶紧给包一上菜,再次客气一番的石天亮无奈又带着些许的不安回到包间,看着石天亮渐渐消失的背影,揉了揉脸的秦晓白了一眼张国栋,“没跟人说清楚吧,你看把人家老师吓的。”   边说边把账本收起来的秦晓随即瞪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看向张国栋,“对了,那个是咱大侄子,带我去看看,今天比赛怎么样?”   边问边拉着笑呵呵的张国栋往包间走的秦晓走进包间目光快速的转了一圈随即落在万小东、陶惟身上,不需要多说,秦晓就知道眼前这俩孩子就是国栋所说的大侄子,仔细看了半响,秦晓呵呵的笑了,果然如张国栋介绍的那样一个憨的要命一个稳的要死。   完全两个极端的陶惟、万小东顿时让秦晓来了性质,拉着张国栋挤到了俩人中间,与张国栋一样,几句话之后,秦晓就开始喜欢上逗弄憨厚没心眼的万小东,听着万小东一口一个俺一口一个扯一口一个咋地,秦晓乐的不行,揉这万小东一张圆乎乎的胖脸稀罕的够呛。   要不是门外服务员的招呼声,秦晓没准就跟着快要吃完饭的万小东直接回后院的休息室了。   中午短暂的休息了不到一个小时,下午一点,一行人再次来到机关一小,这一次,随着比赛的开始,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看台上或是走道边沾满了人,加油助威的也超过了上午。   下午进行的不仅仅有长道速滑的半决赛还有短道速滑的七组比赛,抽签之后,万小东被分到了第六组,这个组位说不上占不占便宜,毕竟长久的等待考验的不仅仅选耐性还有心理素质,看别人比赛不同于自身,会有代入感,尤其是竞争更加激烈的短道速滑。   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东张西望的万小东,从万小东那双满是好奇的目光中,陶惟没有发现一丝的紧张,暗暗松口气的陶惟随即为自己杞人忧天失笑不已。   一组组飞快进行的比赛在一点二十正式拉开帷幕,不同于长道速滑,短道速滑更加充满激情也更加震撼人心,别看是小学生比赛,但是其中的激烈不小于那些正规比赛。   拥挤的人群,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助威使得整个赛场渐渐弥漫起了一丝紧绷,等到万小东的比赛即将开始时,整个赛场已经带着一丝火药味,微微皱起眉头的陶惟、石天亮站在看台边,看着被夹在中间的万小东,暗暗的提起了心。   弯腰准备,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气势惊人的万小东第一秒冲出起跑线,好像一支离弦之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嗖的一下冲出的万小东第一时间窜出了左右的包围,粗壮有力的双腿,用力挥舞的手臂还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让看了半响有些疲惫的于成飞再次站起身来。   一看名牌,又是L县上来的孩子,这一刻,于成飞心中真的是充满了好奇,有对石天亮的也有对L县中心小学的,于成飞好奇石天亮到底是怎么训练的孩子,怎么杀气腾腾的。   满是兴趣的双眼落在万小东身上,仅仅一眼,于成飞就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孩子绝对是短道速滑的好苗子,不同于上午看到的陶惟,这个敦实的孩子更加有爆发力。   果然如此,在最后一百米的时候,声声呐喊中,完全陷入兴奋中的万小东眼睛已经有些发红,挥舞的手臂和有力的下肢展现出了其惊人的爆发力,完全没有力竭的万小东大喝这冲过终点,短短的四百米万小东竟然拉下对手近半圈的距离,这个惊人的成绩把掐秒表的记录员都惊住了。   看看满脸兴奋的万小东又低头看看手中的秒表,忍不住翘起大拇指的记录员用行动表达了这一刻的祝福,哈哈大笑的万小东活蹦乱跳的凑到石天亮身边,“咋样咋样,教练,俺牛吧,是吧是吧。”   一连串的追问让石天亮又好笑又好气,得意洋洋的万小东让石天亮有种刚刚那一刻的担忧完全是白费功的感觉,拍了下万小东的头顶,“行,继续努力。”   忍住打击万小东骄傲的石天亮干巴巴的夸奖对粗神经的万小东什么都不是,好像已经捧到奖牌似的万小东在周围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中再次哈哈哈的大笑出生。   笑的一脸憨直的万小东傻呵呵的笑容吧坐在看台边的于成飞逗乐了,于成飞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临场型的傻小子,完全不知道紧张,摇头一顿乐的于成飞再次记下万小东的名牌。   时间飞速的划过,下午两点四十,长道速滑的半决赛终于在众人期待中开始,已经引起有心人注意的陶惟这一次很不幸的被分到第三组,而且还是第三组的中间位置,不同于刚刚结束的四人一组的短道速滑,长道速滑的半决赛因为人数的关系,陶惟所在的第三组只有三人,而除了陶惟,剩下的两个孩子来自一个学校并且还是一对兄弟。   ☆、第三十章      被分到这个位置有没有暗箱操作陶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早在抽完签就热身活动开身体的陶惟只是静静的站在起跑线站在自己的位置。   沉静的双眼,周身萦绕这淡淡的清冷,不同于上午的沉着轻松,此时的陶惟异常冷静,清俊消瘦的小脸上带着一股子让人为之一震的大气。   静静的站在哪里,虽然只是一个人,却有别于左右两侧那对孪生兄弟,气势毫不输人的陶惟在比赛还有没开始的这一刻就展现出强悍的心理素质。   别管比赛结果如何,这一刻的陶惟让人看到了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与不屈,这样的陶惟,耀眼的让人心底一动。   “准备。”   口号声下,弯腰摆好姿势的陶惟那双上一刻还满是沉静的双眼腾升出一股浓浓的战意,明亮的双眼内熠熠发光的战意使得平和的外表顿时变的带着一丝冷峻。   这股惊人的气势让于成飞腾的一下站起,没有丝毫犹豫的走到看台边紧紧盯住陶惟,与此同时,双眉紧锁的石天亮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的同样站到赛道边。   比赛还没开始,场内却弥漫着看不见的火药味,这股由陶惟升起的战意感染了左右两侧的对手,心心相惜的兄弟俩彼此对视一眼,眼底有疑惑也有着一丝临场的兴奋,微微点了点头,双目直视的俩人五官紧绷进入战斗状态。   身边隐隐的压力让陶惟眼中的战意越发的浓郁,这一刻,好像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凌厉,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好像随着枪声一起冲出起跑线的陶惟彻底进入状态。   燃烧着浓浓战意的双眼在这一刻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好像一个矫捷的小豹子,蹬冰挥臂的陶惟第一时间冲出没等并道形成的包围圈,并道夹击配合默契的兄弟俩没有如往昔般形成的包围圈让站在赛道边的年轻男子狠狠皱起了眉头,看向遥遥领先死死压制住兄弟俩的陶惟,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陶惟的速度极快,但是配合默契的兄弟俩也是Q市最优秀的选手,临场经验丰富,这一次是兄弟俩最后一次参加小学生比赛,明年即将踏入体工队的兄弟俩这一次代表二小参加比赛为的就是为二小争取更多的生源。   当然这些完全沉浸在急速滑动中的陶惟并不知道,身后紧密的跟随中,始终保持领先状态的陶惟知道动作灵敏的一圈圈的在滑道中飞速的滑动着。   三圈、五圈、七圈,看过陶惟比赛又经过教练仔细叮嘱的兄弟俩挥动的手臂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看似不经意的OK手势中,紧紧跟随在陶惟身后的十九号运动员,也就是兄弟中的老大董峰突然加速,本就紧随其后的身体距离陶惟不足半米,而跟在其身后的二十号董强则突然用力蹬冰从侧面窜出,直接来到了陶惟的身侧,挥动的手臂看似正常的运动,却直奔陶惟的肋骨。   身后身侧两道形成巨大压迫的身影和袭上肋骨的手臂中,面临转弯的陶惟那双熠熠发光的双眼再次迸发出让人感觉刺眼的光芒,双臂挥舞的陶惟没有如对手预料的那样右手俯地,而是微微倾斜身体,完全依靠身体超高的灵活与平衡感向左移动了半步,挡住董强的同时也避开了伸来的手臂。   完美的完成转弯后的陶惟眼底闪过一丝冷峻的陶惟嘴角微微上扬,“来而不往非礼也。”   低低的呢喃中,突然再次在滑动中移动身体的陶惟速度突然顿了一下,急速滑动中,看似突然停止的动作让再次被陶惟挡在身后的董峰心底一慌,神情惊骇的董峰下意识的想要躲闪相撞的身体,强行扭转方向的董峰飞速的撞向场边的隔离带。   而只是虚晃一下的陶惟则再次加速,整个赛场此时陷入一片死寂,完全被陶惟精悍的应变能力和漂亮的回击惊呆的众人愣愣的看着急速飞奔的陶惟。   九圈、十一圈、十三圈,在对方无法形成包围中陶惟以势不可挡的姿态第一个冲过终点,喘着粗气,脸颊有些潮红的陶惟慢慢平缓着急速后带来的粗重呼吸,慢慢放慢的滑动中,嗷的一声欢呼从右侧看台上响起,抬起头看着站在椅子上挥舞这手臂嗷嗷叫的万小东,陶惟眼中那抹冷峻悄悄的退散,消失的沉静温和再次浮出。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的陶惟停住脚下的滑动,仰起头冲着看台上的万小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像初生的暖阳灿烂温暖的笑容深深的印在了众人的眼中,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于成飞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口袋里的小本,把陶惟的名字直接记录在册。   不同于或是自选或是内定的名单,这个小本上记载的将是于成飞一定不会放弃的优秀队员,而此时崭新的小本上,只有一个名字,“陶惟。”   也是从这一刻,在陶惟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陶惟真正的踏上了传奇之路,就是此时记录了陶惟名字的于成飞都不会知道,今日的选择为国家为他自己也为那个把一生都献给冰雪事业的男人带来了怎样的惊喜与震撼。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总算松口气的张国栋缓缓松开不自觉攥在一起的双手,满是笑容的脸上,眼底闪过一丝冰冷,不同于只是隐隐有些猜测的石天亮与完全不在意的陶惟,出身高干的张国栋很清楚今天的这一场比赛的目的是什么,选拔。   为H省选拔为国家选拔,今日能够进入省队明日或许就能进入国家队,这样的荣誉无论是谁都不会放弃,张国栋不反对正常的竞争,甚至于如果背后暗箱操作在张国栋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一旦站在赛场上,那么不管你有多少手段拼的就是真才实学,在赛场上动手,一旦出事就是大事,尤其是对于冰雪竞技而言,一旦陶惟没有做出正确的判断,等待陶惟最次也是一个轻伤。   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眼帘的张国栋看向对面的看台,沉着一张脸的张国琴让张国栋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狡诈的张国栋很清楚严谨的张国琴有多喜欢陶惟,说句难听的话,要不是陶惟是陶家唯一的根,张国琴收养陶惟的心都有。   张国栋很清楚,在霸道的张国琴面前耍手段欺负陶惟在张国琴看来就是狠狠的扇她张国琴的耳光,别以为张国栋不知道,明里暗里张国琴没少给Q市或是L县的人敲边鼓,看似维护的是万永贵、耿二凤,其实根本的缘由却在陶惟身上。   嘿嘿贼笑一下的张国栋随即悠哉的靠在椅背上,带着一丝轻视的目光扫了一眼赛道边那个有着难看脸色的年轻男子,嗤笑了一声后收回目光的张国栋随即看向陶惟。   此时重新恢复温暖沉静的陶惟已经站在了后脊上全是冷汗的石天亮面前,低头看着陶惟那张平和的面孔,动了动嘴唇的石天亮摸了摸陶惟汗津津的额头,“赶紧回去把棉衣穿上,别再感冒了。”   寻思又寻思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的石天亮按捺下在胸口来回撞击的怒火,挤出笑容拍了拍陶惟,有些难看的脸色让陶惟呵呵呵的笑了,拉了拉石天亮的手臂,“教练,没事,我没当回事。”   石天亮虽然没说,但是真正站在赛场上的是陶惟,经历了什么那一刻的感受是什么只有陶惟自己知道,但正如陶惟所说的那样,那点小手段陶惟是真的没往心里去,陶惟知道别看仅仅只是一下虚晃,但是那一下的撞击绝对不会让对方好受。   陶惟懂得感恩,陶惟知道回报每一份用心的呵护,但并不代表陶惟就是一个纯善的人,正如在场上陶惟轻言吐出的那一句,“来而不往非礼也。”   陶惟不认为一味的忍让就是宽容,上一世,因为一味的忍让他失去了太多太多,这一世,从重新踏足世间的那一刻,陶惟曾经的纯善就已经消失,可以说,此生的陶惟称得上冷心冷情,那颗被厚厚的硬茧包裹的心坚硬而且无情。   从巅峰跌落凡尘,陶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已经深刻骨子里的疏离清冷使得陶惟在乎的太少太少,金钱权利物质一切在外的东西陶惟都不在乎,只有那份深刻骨子里的冰雪梦是陶惟不能舍弃的,可以说,对于今生的陶惟来说,冰雪梦就是陶惟不可触摸的逆鳞。   陶惟笑呵呵的安慰除了让石天亮感觉到憋屈还是憋屈,勉强露出笑容的石天亮揉了把陶惟的脑袋,“行了,赶紧回去,穿上棉衣,别感冒了。”   说完轻推了一把陶惟的石天亮背对着陶惟的一张脸变的铁青铁青的。   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石天亮,揉了揉鼻子的陶惟笑呵呵的走到一旁换下冰鞋穿好棉衣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万小东等人。   不管中间发生过什么,一天的比赛在夜幕即将来临之际结束了,离开机关一小的体育场,走在人群中的陶惟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大赛后台的石天亮却直接掀了组委赛的会台并一拳砸在了二小体育组长赵伟的脸上。      ☆、第三十一章      怒火冲天的石天亮看着陶惟回到队伍中后,就来到体育场的后面被临时征用的会议室,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石天亮一眼看到二小体育组组长赵伟趴在桌子上跟教育局主抓体育这块的副局长姚亮有说有笑的。   开门声吸引了俩人的注意,扭头看向门口的赵伟看到脸色阴沉的石天亮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那一抹得意让石天亮心沉了沉,紧绷五官的石天亮大步来到办公桌前,还没等石天亮开口,打着官腔的姚亮率先出声,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说陶惟违反规定,成绩不能作数。   耳边刺耳的一声声农村人不可能滑出这样成绩,什么身为教练不好好做出表率甚至跟着弄虚作假,附和的赵伟脸上小人得志的得意,姚亮自认为官压一级的自以为是把石天亮气乐了,涨红的脸颊,狰狞的笑容浮现的刹那,没等喋喋不休的姚亮有所反应,抓住桌角的石天亮一把掀了桌子,扯住姚亮的脖领子,狠狠的卡住,“姚亮,姚局长,你真以为在Q市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是农村人不假,我们队员平均年纪不足十岁,除了上课训练的时间在六个小时以上,红口白牙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姚亮,我不服,我石天亮能因为不低头从省里下来,我石天亮也能因为今天赤裸裸的欺辱闹到中央。”   说完一把推开脸色青青白白的姚亮,踉跄的姚亮蹬蹬蹬的一连串的后退后摔在了地上,一把甩开姚亮的石天亮转身挥起拳头砸在了赵伟的脸上,虽然满腔怒火,但石天亮依然保持这最后一丝理智,对于姚亮,石天亮多少还有些顾忌,毕竟不管怎么说姚亮也是主抓体育的副局长,不能因为他牵扯到中心小学,。   但是对卑鄙的赵伟,石天亮却没有丝毫顾忌,狠狠的一拳直接砸在赵伟鼻子上的石天亮动作敏捷的在赵伟的惨叫声中,扑上去撞到了赵伟,骑在赵伟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的重重砸在了赵伟的脸上,完全舍弃身上的肌肉,雨点般的拳头一拳拳全部落在脸上。   来之前,石天亮就已经做好准备,说什么也要扯下赵伟卑鄙的脸皮,想到队员们起早贪黑的训练,想到一个个瘦小的身体在条件简陋的操场上日日的艰辛,想到孤孩子陶惟那张温暖明亮的笑脸,一拳拳挥舞这拳头的石天亮眼圈红了。   “住手,石天亮,你要打死赵伟吗?”   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赵伟被砸在脸上的拳头打蒙了,摔的够呛的姚亮脸上一阵涨红后,好不容易站起身却发现赵伟已经有点翻白眼,懊悔收了赵伟好处惹出这把事的姚亮心底咯噔一下,姚亮心里很清楚,一旦出事,他姚亮也跑不了。   吓白脸的姚亮蹭的一下窜到石天亮身后紧紧抱住了石天亮挥舞的拳头,怒火中烧的石天亮红着眼使劲甩开姚亮,可此时恨极的石天亮不怕姚亮怕,死死的抱住石天亮的手臂,看出石天亮已经怒极的姚亮心慌不已的开始一个劲说好话。   前前后后,惶恐不安的姚亮跟机关枪似的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说了什么,可怒极的石天亮却听清楚,不光石天亮听的明白,就连站在门口的张国琴和教育局局长柳城、主抓教育的副市长宋希军都听的明白,脸色铁青的柳城既恨姚亮的贪小便宜,又恨赵伟的无事找事。   紧绷这一张脸的张国琴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顿时让宋希军后脊出了一下冷汗,没等尴尬的俩人有所反应,张国琴率先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走进,看到红着眼圈满脸涨红的石天亮,张国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可不管怎么欣赏张国琴知道不能在继续下去,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石天亮的手臂。   突然被制止的挥舞让怒极的石天亮以为又是刚刚被甩出的姚亮,下意识想要用力的时候,“石教练,是我。”   略微有些干哑的嗓音熟悉又陌生,抬起那双赤红的双眼,看到站在身后的张国琴,石天亮的眼圈彻底红了,“张大姐。”   憋屈不已的石天亮坐在赵伟身上眼泪刷的一下下来了,“张大姐,他们取消了陶惟的成绩。”   仅仅一句话饱含了太多太多,一字一句,满含悲愤的石天亮此时那张黝黑的面孔下没有遮掩的伤心震撼了跟在张国琴身后的宋希军和柳城。   而石天亮的话也让张国琴一双厉眼内闪过一丝阴霾,拍了拍石天亮,“起来,这是你们Q市主抓教育的副市长和教育局柳城局长,怎么回事说清楚。”   使劲抹了把脸,缓缓起身,抽了下鼻子,红着眼眶的石天亮挺直着脊背看向宋希军、柳城,“宋市长、柳局长,我是L县中心小学的体育老师也是训练队的教练石天亮,姚亮副局长说我们孩子是农村人不可能出这样的成绩.....。”   顿了一下的石天亮有些哽咽,狠狠的咽回喉间的梗塞,石天亮通红的双眼瞪的老大,“两位领导,我们孩子是农村人,这不假,可农村孩子怎么了?农村孩子就不能出好成绩?你们不知道我们孩子是怎么训练的吗?你们可以去看看,冰场是我自己浇的,早晨七点四十上课,孩子们早晨五点就到学校参加训练,七点在回家吃饭,吃吧一口赶紧回学校,赶去上课,下午三点半下课继续训练,六点半回家吃吧一口饭继续回学校训练,九点才结束,周围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孩子们就那么忍的,为啥?为的就是给学校给老师争脸,别的孩子睡觉的时候我们孩子在训练,可就是这样孩子们学习也没拉下,孩子们不容易,可以说今天来到市里,孩子们是第一次走出县城,城市人的优越我们孩子没有,城市孩子训练间隙能吃个糕点我们孩子也没有,我们不求别的,只是希望别用歧视的眼光看我们的孩子,给孩子们一个公平的对待。”   一滴又一滴的热泪顺着石天亮那张黝黑的脸庞下滑落,喉间的堵塞让石天亮的声音沙哑的好像破锣,可字字句句却好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两位领导面前,正直的柳城看着满脸泪痕的石天亮,心底好像压了一块巨石,下过乡的柳城知道农村不易,也知道能够参加训练有多难,这一刻,站在满脸泪痕的石天亮面前,一声声没有指责只求公平对待的石天亮让柳城感觉到了那丝久违的羞愧。   深深吸了一口气,柳城上前一步,站在死死按住双眼的石天亮面前,那双挡住眼底泪痕的双手满是细小的冻疮,粗大的关节干裂的老皮无疑在替主人述说着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这个憨厚耿直的汉子做出了怎样的努力。   缓缓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拉下石天亮的手臂,满脸羞愧的柳城郑重的给石天亮鞠一躬,“石教练,我是柳城,教育局局长,是我的失职让您和孩子们受了委屈,说一千道一万,是我们工作不到位,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不出太多的柳城说完只是轻轻拍了下石天亮的肩膀,随即转头转头看向宋希军,“宋市长,是我的失职,我负责,从现在起,运动会组委会重新组建,人员由您来定,姚副局先回家反省,等运动会结束咱们再说,您看哪?”   柳城的话让心底唏嘘不已的宋希军点点头,“行,人员我来定。”   随即转头看向张国琴,“张大姐,您看哪?”   微微松下紧绷的五官,张国琴扫了一眼姚亮和缓过劲发出呻+吟的赵伟,“宋市长,教育是国之根本,不合格或是无法担任其职位的该调任就调任吧,咱们要相应国家的号召,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大力扶持教育,宋市长可不能因小失大。”   看似轻飘飘的一段话却让宋希军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想想一年内下来的四份文件,宋希军脸上虽然有些发青但还是郑重的像张国琴道谢。   微微点点头,接受宋希军道谢的张国琴随即看向石天亮,“石教练,走吧,孩子们还等着你哪,放心吧,我相信宋市长和柳城局长一定会给孩子一个公正的对待。”   说完,张国琴带着冲着柳城、宋希军点点头的石天亮离开了临时组委会。   短暂的静寂后,看着讪讪的想要解释什么的姚亮,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怒火的柳城摆摆手,“姚亮,你的问题党委会上说,这个二小的老师你先送到医院,我看没什么大事,等运动会结束后咱们在仔细上说说你们俩的问题。”   说完,看向宋希军的柳城在宋希军微微点头中,比划了一下手势,相携离开。   当然这一切已经回到酒店的陶惟并不知道,回到房间的陶惟和一群孩子正盘腿坐在热乎乎的床上看着屋内的电视,彩色电视是秦晓看孩子们回来的早特意抱来的,打开后,彩色的屏幕顿时让孩子们发出阵阵惊讶,一张张稚嫩的面孔下满是惊异的眼神让陶惟呵呵呵的笑了。   ☆、第三十二章      短短的一天时间里,虽然仅仅接触两次,但陶惟看得出,秦晓的来临不简单,但笑呵呵的陶惟却没有一丝的探究之心,不同于孩子们嚷嚷着秦叔叔家里肯定当大官,既能开饭店又有带色的电视可看,陶惟只要记住今日可口的饭菜和提前烧的暖呼呼的房间就够了。   不同于一个世界的人,今日的好秦晓是否记在心里陶惟不清楚,但是陶惟却记住,或许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冷漠,对每一份好陶惟都会细细的在心里画上,能力弱小的时候,陶惟会用自己的一双眼和一颗真诚的心表达所能表达的所有感激,当有了能力的那一刻,陶惟会拼劲全力去回报这份好。   当然无论是此时还很弱小的陶惟还是相对强大很多的秦晓并不清楚,就是今天这份秦晓给予的关心和呵护,在他日,陶惟给予了多么有力的回报,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屋里乐呵呵的陶惟跟着小伙伴们看着仅有几个台的彩色电视,屋外,酒店的包间里,已经收敛了全部怒火的石天亮满心疲惫的坐在了套着套子的椅子上端着一杯热水慢慢的把姚亮和赵伟的打算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两个人竟然直接取消了陶惟的成绩,吧嗒沉下脸的张国栋一拳砸在桌子上,“见过不要脸的竟然没见过如此没脸皮的,一个选拨竟然搞出这么多事。”   瞪了一眼阴沉着脸拍桌子的张国栋,秦晓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张国琴,“大姐,省里的人在Q市吗?”   低低的询问中放下水杯的张国琴抬起头,一双凌厉的眼此时没有了外在的锐利,而是带着一股少见的温和,点点头,“在,至于谁来我没问。”   简单的回答顿时让秦晓明白对方为什么急于暗箱操作,嘴角上翘的秦晓挑了下眉梢,“难怪,不过要是这样,那俩孩子算是废了。”   秦晓并不知道一语成谶,坐在旅馆的房间内,紧锁一双浓眉的于成飞反复的看着手中那张内定名单,董峰董强的名字赫然在列,对于这两个孩子,于成飞是知道的,这一次之所以来到Q市,一是选拔队员二是看看这两个孩子。   成绩在于成飞看来还算说得过去,但是今天场上的那一幕却深深的刺痛了于成飞的心,小小的市运动会两个配合默契的孩子能够在赛场上动手,那么要是全国大赛哪?国际大赛哪?也是如此吗?在自己的国家怎样都可以容忍,中国人骨子里打烂了胳膊藏袖子里,可一旦走出国门,你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国家,那个时候人品低下,丢的就是整个国家的脸。   在于成飞看来,不管你接受谁的指示,基本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清楚,那么这样的品行不足以走进省队或是国家队。   想到这里,虽然有些可惜,但于成飞还是把名单上董峰董强的名字划掉,想了又想后,拿起旅馆的电话又要了外线,直接拨通省队的电话中于成飞找到了极力推荐兄弟俩的老友杨国成,一番问候,于成飞语气低沉的把今天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同时也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沉默了好久,杨国成的一声长叹让于成飞笑了,于成飞知道,老友这是同意自己的观点和决定,轻笑过后,于成飞把今天重点关注的陶惟、万小东提起,没有过多说些什么,却邀请真正的长道速滑教练杨国成要是可以后天过来一趟,看看陶惟的比赛。   接受邀请的杨国成想了一下,轻言答应,挂断电话的杨国成斑白的头发在灯光照耀下有些刺眼,定定的做了半响,杨国成才叹了一口气,拨通特意为俩兄弟打招呼的熟人,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挂断电话的杨国成脸色有些难看。   此时无论是陶惟还是杨国成、于成飞都不知道,在H省被封了进省队道路的俩兄弟,半年后却走进了L省体工队,更不知道,就是这次的经历让本就有些歪心思的俩兄弟却发狠用心训练,傲人的成绩下,自得自满中终于闯下弥天大祸。   只是那时,一切都已经与陶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从报纸上看到消息时,想了半天的陶惟才在石天亮的提醒下回忆起已经模糊的赛事,在爱人宠溺的目光下,呵呵的笑了。   不管在陶惟不知道的地方有着怎样的纠结,一夜好眠的陶惟在第二天再次上场,只是这一次,陶惟参加的不在是长道速滑,而是接力赛。   如事先预定好的那样,陶惟、万小东、刘阳等人纷纷上场,第一棒无疑是万小东的,爆发力极强的万小东人来疯的状态让四个人毫无悬念的走进决赛,一整天的时间里,或许是开场打的好,整个L县中心小学的孩子们都超常发挥,这让本来被阴云笼罩的石天亮紧锁的眉心终于缓缓松开,晚上秦晓特意准备的庆功宴更是让满心喜悦的孩子们笑的合不拢嘴。   第三天,也是Q市冬季运动会所有赛事的最后的一天,短道、长道速滑总决赛,接力赛总决赛全部排在今天,而明天则是闭幕式和各种讲话。   这样一来,陶惟、万小东的任务就变的及其繁重,尤其是陶惟,不同于万小东参加的短道速滑在第一场,即将参加长道速滑总赛的陶惟没有相隔的连续两场比赛对陶惟的体力和心里都是双重考验。   看着身形消瘦的陶惟,石天亮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赛事进程是早就定好的,不存在任何的操作,按照石天亮的预测,长道、短道应该没问题,但接力赛能够挤进决赛是石天亮所没有预料到的,毕竟接力赛考验四人的配合,刘阳、张小伟的心里素质根本无法承受大赛的淬炼,这也是石天亮最初定下陶惟、万小东的主要原因。   然而让石天亮没有想到的,先是万小东在第一棒的两圈里完全甩开了对手,把距离拉开,其后的刘阳、张小伟虽然被对手赶上,但陶惟却在最后却再次吧距离拉开,这样一来,就出现了这种陶惟必须连续两次上场的缘由。   而最让石天亮无奈的是长道速滑排在接力赛的后面,紧缩眉心的石天亮犹豫了一下,目光转向看台落在周天新身上,唯一能够代替陶惟的只有周天新,可周天新上场也就意味着中心小学放弃了接力赛的竞争,无奈可却也没有办法的石天亮随即拿着名单找到了组委会。   一连串的安排后,总算把陶惟替换下来的石天亮松了一口气,再次回到赛场边,看着已经在热身的万小东,石天亮笑了一下,走到陶惟身边低低的自己的安排说了一遍,有些诧异的陶惟抬起头看到脸上带着一丝笑的石天亮,顿时明白石天亮为何换人的陶惟笑了。   灿烂而温暖的笑容让石天亮觉得心底最后的那一丝遗憾消失了,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摸了下陶惟的头顶,“行了,别多想,好好比赛,周天新不差,正常发挥是没问题的。”   扫了一眼周天新,陶惟笑着点点头。   而就在石天亮、陶惟站在赛道边看着准备出赛的万小东时,大早晨接回杨国成的于成飞此时正带着杨国成和另外一名教练员文田坐在看台上,紧邻比赛现场的位置使得三个人既能很好的观看比赛又能隐藏那份隐隐的不同。   顺着于成飞的手先是看到万小东的杨国成第一眼就乐了,“这孩子好,身体好,看看那两条腿。”   杨国成的夸奖让于成飞哈哈哈的笑了,“何止身体好,那孩子性子也好,典型的人越多发挥越好。”   于成飞的话让杨国成、文田呵呵呵的笑了,默默的等待中,比赛终于开始,正如第一次看到万小东比赛的于成飞,比赛一开始,好像小豹子似的万小东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完全超出预想的惊人爆发力让两个人眼睛同时一亮,彼此对视一眼,杨国成从文田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喜,明白文田心思的杨国成看看场上的万小东又看看满眼惊喜的文田羡慕不已,从万小东身上看到希望的杨国成不禁对即将上场的陶惟充满了期待。   紧张的比赛一场接着一场,正如万小东最初所说的那样,他一定会拿回第一名,没有任何悬念,临场型的万小东在极度兴奋中第一个冲过终点,没等别人欢呼,自己先窜起来嗷嗷欢蹦的万小东把文田乐的够呛,一个劲的点头说孩子好。   而焦急等待中,陶惟的比赛终于来临,热身换冰鞋,不紧不慢的准备着一切的陶惟让坐在看台上的杨国成终于见识到了于成飞所说的沉稳大气,眼睛闪过一丝兴趣的杨国成悄悄起身慢慢的走到了赛道边。   一切准备就绪,陶惟站在了赛道上,沉静的双眼,战事还没开始,自行进入状态的陶惟周身那抹刚刚还在的温和顿时消失,洋溢着浓浓战意的双眼在陶惟站在起点线的那一刻从陶惟那双温暖明亮的双眼内迸发。      ☆、第三十三章      然而无论是此时的杨国成还是于成飞都不知道,即将上场的陶惟会给所有人带来怎样的惊喜。   再次站在赛道的起点线前,闪烁着寒光的冰面无声的倾述着冰的冷酷与无情,然而就是这冰的寒霜却让陶惟那颗平静的心咚咚咚的剧烈跳动起来。   双眼烁烁闪光的陶惟知道,努力,只有不断的努力才能迈向梦寐以求的花滑世界,抱着这个坚定的信念,陶惟认真训练认真比赛。   第四道,位置谈不上好,可对于此时的陶惟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他要做的就是拼劲全力展示给隐藏在人群的于成飞看。   是,陶惟看到了,昨天的半决赛,陶惟看到了站在赛道边的于成飞,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深深刻在心底的身影却让陶惟知道期盼的梦想终于迈进了一步。   这一刻,他需要的是展示全部的实力让于成飞无法拒绝,让于成飞全力栽培。   抱着这个目的,再次站在赛道前的陶惟周身洋溢的战意好像要燃烧整个比赛现场。   比赛还没开始,燃烧着滔天战意的陶惟那身凌人的气势深深的吸引了杨国成、于成飞,继杨国成离开座位后,于成飞、文田同时起身,走到赛道边,一双满是期待的目光纷纷落在陶惟身上。   “准备。”   嘹亮的口号声下,站在自己位置的陶惟弯腰屈膝,闪闪发光的双眼腾的一下迸出耀眼的光芒。   倒抽了一口冷气的文田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似的指了指陶惟,“这是孩子?咱队石杨都没有这身气势。”   无怪乎文田惊愕,此时的陶惟太耀眼了,耀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有着消瘦身形的孩子身上。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枪声一起冲出的还有陶惟矫健的身姿,完全是踩着枪声响起的瞬间冲出起跑线的陶惟让文田腾的一下瞪大了双眼,惊愕的看着那个好像猎豹冲锋的身影完全回不过神。   这、这、这孩子好高的掌控度,这一刻,脑海里好像闪过猎豹捕食的文田不自觉的把陶惟矫健灵活的身姿代替到了猎豹身上。   而站在于成飞身边的杨国成则一把抓住了栏杆,一双温和的双眼瞬间迸发满眼的惊喜。   紧紧抓在栏杆的手蹦直,青筋直露的杨国成完全没有想到许多中国运动员无法面对的枪响出击会在一个孩子身上完美再现。   一圈、两圈,前后舞动的手臂,灵活矫健的身姿,单手撑地完美的压道转弯,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教科书似的标准的不能在标准。   而陶惟最让杨国成诧异的是如此标准的动作下竟然没有一丝僵滞,完美的展现出身体柔韧度的陶惟修长的四肢给人一种舞动的美。   忽然,杨国成的眼睛再次瞪大,并道下的陶惟竟然利用柔软的身体连续两次从对方挥动的手臂下窜过,完全没有一丝犹豫,飞速的利用并道转弯的机会抓住上扬的手臂窜过的身影好像一道利剑转瞬即逝。   时机、位置、甚至于刁钻的角度完全被陶惟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好像眨眼的功夫,陶惟就窜到了第一的位置。   就在杨国成以为陶惟会再次加速拉开距离时,陶惟却出乎意料的保持匀速没有提速,反而是紧紧压制着身后的对手,死死的压制需要的不仅仅是对自身技术的自信还有对赛事进行中一旦突发状况能够及时处理的高超应变能力。   陶惟的这一举动顿时让杨国成紧紧锁住眉心,就连连续看了陶惟两场比赛的于成飞都微微皱起了眉头,更何况站在赛道边的石天亮。   “加速、加速,陶惟加速。”   嘶吼中,完全沉浸在比赛中两耳不闻的陶惟却在一圈后提速,飞速的转动后再次保持匀速,如此三次,略微楞了一下的杨国成、于成飞顿时傻住了。   “好、好狡猾。”   文田的呢喃道出了杨国成、于成飞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念头,彼此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出笑意与激赏的俩人同时露出了笑脸。   正如陶惟所运用的战术需要达到的结果,被陶惟死死压制在身后的运动员连续三次提速减速中,疲态显露,而此时只剩下不足四圈。   始终紧紧跟在陶惟身后的机关一小李晨大大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可身体的疲惫让李晨知道自己追不上,不是没有用力而是李晨知道他真的追不上,这种无法理解的无力一直跟随了李晨四年,直到陶惟离开体工队离开长道速滑的竞技场,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只是鼓着脸的李晨边摸眼泪边嘟囔着陶惟不够意思。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紧跟在李晨身后的运动员在第十一圈转弯时突然发生意外,被身后想要越道的二十九号运动员撞了一下的七号运动员砰的一声摔了出去,摔倒的瞬间,下意识想要抓点什么的举动中李晨被扫到。   失控的身体在惊恐中撞向陶惟,“闪开。”   “二娃”   冲口而出的惊呼,四周响起了起此彼伏的惊呼声,同样看到李晨后仰着双脚踢向前方的石天亮咚的一下连心都停摆了。   看台上,赛道边,甚至于主席台上,一道道身影纷纷在惊呼中起身,身后不同寻常的响声和呼声让反应机敏的陶惟下意识的往左移动了一下,眼波流转中一道在冬日阳光下闪烁的寒光让陶惟双眼闪过一抹凌厉。   双腿灵活的陶惟突然在急速飞奔中用力往前蹦了一下,离地的双脚与李晨那双踹来的冰刃交错而过。   稳稳的落地,再次加速的陶惟在一片死寂的静默后转弯看到了摔成一团的三个人。   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陶惟扫了一眼把目光落在了眼底闪过惊恐担忧甚至带着一丝歉意的李晨身上,仅仅一眼,陶惟就知道那个眼底带着歉意的孩子就是喊着“闪开”的孩子。   没有了竞争也没有了身后紧追的身影,陶惟孤独的在一片死寂中滑完最后的赛程。   刺啦,冲过终点,停止急速的滑行,慢慢靠近坐在地上满脸沮丧的李晨,“比赛还没有结束。”   喘着粗气的话语让坐在地上的李晨一愣,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潮红额头汗津津的陶惟,没有了比赛中的锐利,此时脸上带着一丝淡笑的陶惟让李晨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抿了抿双唇,双手撑地站起身的李晨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陶惟,嘴角不自觉上翘的李晨单纯的眼神中那抹善意让陶惟笑了,指了指终点的陶惟转身慢慢离开。   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对手,双眼迸出一抹喜悦的李晨弯腰再次滑动,挥臂蹬冰的舞动中啪啪啪的掌声响起。   从稀稀落落到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巴掌声中,依然一身平和的陶惟回到了石天亮身边。   明知道陶惟没事,可真的被吓坏的石天亮还是在上下打量摸索了一番,“陶惟,没事吧?伤到没有?”   “二娃,咋样?碰到没。”   身前身后两声同时响起的询问让陶惟眼底最后一丝凌厉消失,呵呵的笑着摇摇头,回头看到站在身后额头还带着一丝汗渍的张国栋,伸手拉住了明显眼底还带着一丝惶恐的张国栋,“小叔,没事。没碰到。”   说完回头看向石天亮的陶惟还特意转了一下示意自己真的很好。   依然灵活的动作让石天亮、张国栋彻底松口气,呼的一下吐出一口长气的张国栋用力秃噜一把陶惟的头顶,“好小子,好样的。”   说完忍不住喜悦的张国栋哈哈哈哈的笑了,同时仰头大笑的还有石天亮。   震耳的笑声无法掩饰的喜悦和远处万小东的欢呼声中,嘴角慢慢上翘的陶惟露出了特有的灿烂笑容。   温暖明亮的笑容让远处的杨国成欣喜不已,“好、好孩子。”   附和着点头的于成飞目光殷殷的看着那个满脸灿烂笑容的孩子,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深深的看了一眼被张国栋搂在怀里的陶惟,拉了一把急切的想要上前的杨国成,已经没有兴趣在看下去的于成飞带着两人离开了还没有结束的比赛现场。   不提此时还留在赛场的陶惟等人有着怎样的欣喜,回到宾馆的于成飞拿出了几天下来记录好的详细名单。   第一位、陶惟,第二位、万小东,两个赫然在列的名单外于成飞又拿出内定名单,除了已经被剔除的董锋兄弟外,第一个就是李晨。   三个在体工队滑冰队当家做主的教练员仔细推敲着,一个个划掉的名字在不断讨论中被定下。   持续了一个晚上的商讨后,终于确定名单后的于成飞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直的身体,“比赛今天就完事了,咱们是直接跟着过去还是等柳局长?”   于成飞沙哑的嗓音刚刚落下,急切的杨国成摆摆手,“跟着过去,见见孩子家长。”杨国成的话让于成飞顿住了。   ☆、第三十四章      突然沉默的于成飞让杨国成、文田楞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疑惑的目光同时落在于成飞身上,“老于?”   文田的轻呼让于成飞搓了一把脸,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向杨国成、文田,“陶惟没父母。”   “孤儿?”   意外的答案让杨国成、文田傻住了,呆愣了半天,文田才惊呼出声,沉默了一下于成飞点点头又摇摇头。   迟疑的于成飞让杨国成紧紧锁住眉心,“老于,赶紧说咋回事。”   整理了一下语言,于成飞把三天来打听的消息剪短的转述了一遍,当得知心头好的陶惟、万小东竟然是表兄弟甚至出自一家时,替陶惟难过的同时杨国成、文田又松了一口气。   想到陶惟那张灿烂的笑容,犹豫了一下的文田再次看向于成飞,“于哥,陶惟不像是孤儿。”   有些迟疑的询问让于成飞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激赏的于成飞回想起那张温暖明亮的面孔,点点头,“是,这也是我最欣赏的一点,没有气馁,没有自怨自艾,努力的同时也把自己打理的很好。”   于成飞的话让杨国成想了想,附和的点点头,然而三个人都没有想到,就在三人在屋里研究来研究去的时候,陶惟等人已经踏上归程。   两个第一,一个第二,出乎意料的荣誉让比赛彻底结束后的石天亮按耐不住心底的兴奋,先行把电话打回了L县。   接到消息的中心小学校长俞陈锋顿时一蹦多老高,要知道,组建滑冰队,俞陈锋担了很大责任,毕竟县城不比市里有条件,可以说,整个Q市,L县市第一个组建滑冰队的县城。   孩子们每日每夜的训练,俞陈锋看在眼里心底也有些忐忑不安,害怕家长有意见也怕出点什么意外,不同于科班出身的石天亮,闪烁着寒光的冰刀在俞陈锋眼中有些渗人,充满不稳定性是俞陈锋最大的犹豫。   每天都会抽出点时间看训练的俞陈锋不是没有看到孩子们的努力,正是因为看到了,那怕心里在不安,俞陈锋还是努力为孩子们申请外出比赛的经费,虽然钱不多,但俞陈锋尽力了。   挂断电话兴奋不已的俞陈锋套上外套咚咚咚的跑出家门,快六十的人了,迎着寒风直奔教育局局长林强家。   一阵敲门,笑容满面的俞陈锋顿时让林强明白一定是出去比赛的孩子有了好消息,心底一喜的林强迎进脸上还带着风霜的俞陈锋,当得知组建不足一年的训练队竟然拿回两个第一一个第二,林强哈哈哈的笑了,这是啥,这就是政绩。   想的很清楚的林强赶紧联系明天的欢迎会,又跟俞陈锋商量着给孩子们点物质鼓励,钱多少不算,是县里和学校的一点心意,商量来商量去,同去的孩子没人十块钱,得奖的二十,这笔费用局里报销。   再次离开后的俞陈锋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回到家把县里的决定跟老伴一说,同样替孩子们高兴的老伴甚至张罗着给孩子做顿像样的饭招待招待辛苦一年的孩子们。   辗转找到石天亮,知道比赛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是讲话的俞陈锋直接拍板,回来,什么讲话都是给市里孩子的,咱县里自己给孩子办欢迎会。   笑呵呵的石天亮一个劲点头,跟张国栋一商量,还真没啥看头,没有丝毫犹豫,跟柳城打声招呼的石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一车孩子往L县赶。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欢迎会可把孩子们乐坏了,尤其是当林强代表着县里给孩子们奖励时,一群孩子乐坏了,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那一双双羡慕的眼神太让人舒坦了。   而就在陶惟等人参加热热闹闹的欢迎会时,总算找到秦晓的于成飞等人却傻住了,“走了?”   一脸轻笑的秦晓点点头,“是啊,走了,于教练你们可来晚了。”   一登门就自我介绍的于成飞让秦晓知道肯定是为了已经离开的陶惟等人,但秦晓并不知道于成飞到底相中那个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于成飞眼中的势在必得人精似的秦晓却看的清清楚楚,明白俩孩子肯定有一个要走的秦晓想了一下,让几个人稍等后,回屋找到了还没有启程的张国琴。   当张国琴知道竟然是于成飞亲自登门后,挑高了眉梢,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放下手中准备围上的围巾跟着秦晓离开房间。   气势凌人的张国琴一走出房间就被于成飞看到,一阵惊愕后,于成飞忍不住失笑的摇头,“张大姐,您啥时候来的。”   “孩子比赛过来看看,小于,咱不是外人,直接说,相中谁了,要是行,这事我做主。”   微微露出一丝微笑的张国琴让于成飞呵呵的笑了,迎上前在张国琴的招呼下坐在了张国琴的对面,直接掏出本子递给张国琴,“张大姐,陶惟、万小东,这俩我都相中了,咋样,张大姐,人给我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栽培两个孩子。”   预料之中的答案让张国琴笑了,接过本子没有看却把玩起来的张国琴只是微笑却并不接话的举动让于成飞有些懵头,想了想好像没有拉下的于成飞在张国琴沉默中苦笑了一下,“张大姐,咱明白人不说糊涂话,您有啥要求。”   直言的于成飞让张国琴收起脸上那丝轻松,认真的看向于成飞,“小于,陶惟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去可以,但是你们怎么给定的?至少要有个身份吧?”   张国琴有些慢悠悠的提问顿时让于成飞傻住了,“张大姐您的意思想定级?”   于成飞试探的询问让张国琴笑了,点点头,“我知道咱们省里就有权利给运动员定级,要求不高,省三级,这个可以吧。你申请我找人批文。”   张国琴的话让于成飞哭笑不得,“张大姐,陶惟再优秀可毕竟没有参加过大赛,您上来就给要个三级,我没法跟队里这些运动员交代啊。”   于成飞的为难张国琴不是不知道,但该争取的利益张国琴是一定要给陶惟争取到,一上午你来我往的扯皮中,坚决不退的张国琴让于成飞为难不已,可张国琴的坚持于成飞能够理解,只是于成飞有些不解,一项公正严谨的张国琴张处长为啥会替一个孤孩子出头。   试探性的询问让张国琴直接给出了一个答案,“陶惟是我侄子兼干儿子。”   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顿时让于成飞心底一动,琢磨一下后,想到滑冰队的窘迫,于成飞直接提出了一个要求,标准训练场,底线一出,张国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想到手里压着的那份批文,虽然脸上带着为难,但心底暗笑不已的张国琴还是点头了。   这下子别说于成飞,就是杨国成、文田都高兴够呛,因为组建的时间短,滑冰队训练条件很是艰苦,几个队挤在一个训练场,不得不分时段是滑冰队不得不面对的困境,这下子终于看到希望的于成飞二话不说直接点头,给陶惟、万小东定级。   彼此都满意,一事不烦二主,张国琴直接要车带着三人和准备看热闹的秦晓赶往L县,当夜幕降临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L县,直奔小饭馆的张国琴带着四人刚刚走进人声鼎沸的饭馆就被端着一口大锅帮忙的陶惟看到。   小脸红扑扑端着一口与身体不相符的大锅的陶惟、万小东把于成飞吓的够呛,身体快过脑子的于成飞几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抢过了陶惟手中的大锅,与此同时,文田也抢过了万小东手中的铁锅,“你谁啊,吃饭坐下,这锅有人了,你咋还抢哪。”   不明就里的万小东抓住锅边,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视着文田,活力四射的小模样把文田逗的够呛,把手中的大锅架在桌子上,抬手招着万小东脑门就是一下,“我是你教练。”   顺口而出的答案让万小东蹭的一下蹦了起来,“瞎咧咧,俺教练回家了。”   好像一个炸毛的小狮子的万小东把个文田稀罕的够呛,一双贼眼近距离的上下打量起万小东,越看越心痒的文田把万小东吓的够呛,悄悄的后退在后退,终于凑到陶惟身边的万小东扯住陶惟的胳膊撒腿就跑,“二娃,快走,拐子来了。”   大吼一声的万小东使得整个小饭馆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而大吼出声的万小东也让后灶房的万永贵、耿二凤、张国栋心底一惊。   提着菜刀咚咚咚率先跑出来的耿二凤大吼一声,“谁敢拐俺家孩子。”   一双怒视的双眼,手中寒光四射的菜刀,紧随其后的万永贵、张国栋把蹲在后面看热闹的秦晓笑的前仰后合,就连张国琴都忍不住喷笑出声。   哄然大笑声让完全被万小东闹楞的文田哭笑不得,点了点消失的万小东磨了半天牙,张国琴、秦晓的出现和突然冒出的三个陌生人顿时让张国栋明白省里的人来了。   知道肯定又是虎蛋子闹笑话的张国栋憋着笑招呼着几个人进屋。      ☆、第三十五章      笑的眼泪都要出来的几个人被张国栋迎进里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顿时明白虎蛋子又闹笑话的耿二凤掩饰什么似的赶紧把手中的菜刀藏在身后,哈哈笑着招呼着几个人进屋。   路过灶房的时候放下菜刀的耿二凤顺便瞪了一眼趴着门帘子偷偷摸摸看情况的万小东。   蹲在万小东身后笑的眼泪都出来的陶惟只要想到温文尔雅的文田被称之为拐子就忍不住想笑。   三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蹲在地上笑的眼泪都出来的陶惟一直隐隐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抬起头看向撅着屁股趴在门边的万小东,心底多少有些复杂的陶惟明白文田的出现一定是为了万小东。   文田,正经科班出身,体工队短道速滑教练,杨国成,新中国第一代教练员,体工队长道速滑教练,于成飞,科班出身,体工队滑冰队总教练,三个在体工队举重若轻的教练员各有各的特点,杨国成温和,但手段奇多;于成飞最为爽利却脾气火爆;文田温文尔雅跟所有的运动员打成一片。   三个各有特色的教练员可以说是整个体工队速滑队最为重要的决策者,前世,被于成飞带进体工队的陶惟被于成飞直接留在手里,被于成飞一手训练出来的陶惟在于成飞手里没少吃苦,并不是陶惟不够出色,而是根基不稳的陶惟毛病挺多,为了掰过陶惟那些已经成型的习惯,最初的一年,于成飞黑天白天跟陶惟滚在一起,生活上训练中不断的纠正,总算把陶惟那些因为基础不牢而遗留的问题全部改正。   虽然对陶惟很严厉,但于成飞也是最护着陶惟的人,因为这个原因,最初马德明要陶惟的时候,陶惟说什么都不同意,可以说,如果没有于成飞也没有后来登顶的陶惟。   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的陶惟走到万小东身边拍了拍万小东的肩膀,“哥。”   脸上带着纠结和焦急的万小东回头看向陶惟,“二娃,你说他们是干啥来了?”   万小东的询问让陶惟轻轻的笑了,拉着万小东回到炕边,脱鞋上炕后,陶惟认真看向万小东,“哥,你喜欢滑冰吗?”   轻声询问的陶惟让万小东一愣,歪着脑袋瞪大眼睛回视陶惟,“俺咋不喜欢嘞。”   万小东的回答让陶惟长出一口气,指了指门外,“哥,他们是省里的教练,来招人。”   “找人?找啥人?咱家是吃饭的地方他们想找谁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万小东诧异的嚷嚷让陶惟失笑的摇头,“招人,不是找人,就是说他们省里滑冰队的教练,要是二姨二姨夫同意,咱们会跟他们去省里?”   慢声细语的解释让万小东眼睛顿时变的锃亮锃亮,“去省里?去大城市?俺爹娘去不去?”   万小东追问让陶惟微微摇摇头,肯定的回答万小东脸上的惊喜消失了,抽抽着脸摇摇头,“俺爹娘不去俺也不去,再说了,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真是拐子把咱来卖了咋整?俺娘说了,离咱这好远的地方就喜欢小男孩,俺虽然不算小男孩,但俺有小鸡鸡,也算。”   脸上一僵的陶惟眨了眨眼,看着万小东那张虽然纠结却极其认真的面孔,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闷笑不已,这个傻哥哥,咋这逗哪,二姨到底说啥了。   而就在陶惟闷笑不已的同时,张国栋的房间内却是一片沉默,直接说出来意的于成飞把万永贵、耿二凤两口子闹懵了,这打出溜滑还打出名堂了?   两口子面面相觑愣是闹不明白咋回事,孩子训练他们知道,但是那所谓的滑冰在两口子眼中跟打出溜滑没啥区别,只是一个脚丫子低下带刀一个不带,这咋就要进省里了。   完全没了章程的两口子半响才回过神,使劲搓了搓脸,万永贵看向张国琴,“大姐,您给说说,俺俩没听明白,滑冰不就是打出溜滑吗,这咋打出溜滑还打进省里了?俺们屯子只要靠近水边的谁不会?”   满心困惑的万永贵直白的话语顿时让于成飞等人脸上的笑意一僵,出溜滑出溜滑,脑子里只剩下这几个字的文田终于明白傻不拉几的万小东像谁了,抬头看看跟万小东八分相的憨厚面孔,顿时有种想捂脸冲动的文田赶紧扭头装作研究墙壁似的紧紧盯住干巴巴的墙面。   勉强咽下嘴里的热水,喷笑不已的张国栋哈哈哈的大笑出声,拍着万永贵结实的手臂,“哥啊,啥打出溜滑,那滑冰有技术含量的,这么跟你说吧,俩孩子要是努力没准能去国家队,没准还能走出国门哪。”   带着笑意的话语让万永贵、耿二凤倒抽一口冷气,瞪大的双眼内满是惊恐,“这、这咋、越来越大发。”   喃喃的耿二凤时彻底懵了,瞪了一眼张国栋,走到耿二凤身边的张国琴轻轻拍了拍耿二凤的手臂,“妹子。”   温和的话语让心里有些着忙着慌的耿二凤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张国琴的手臂,“大姐,这事能行吗?俺们就是一农民,要是没有国栋,俺们连屯子都出不来,这一下子弄到省里还要弄到国家去,俺心慌。”   惶惶不安的耿二凤让张国琴微微笑了,拍了下耿二凤紧紧抓住手臂的手背,“二凤,你先别慌,有大姐哪,现在国家大力支持体育事业,教练亲自登门就说明咱孩子有这个天赋,咱先问问孩子,看孩子啥意思,你放心,大姐在这,只要孩子不同意,咱就不去行不?”   温和的声音带着一股子安抚人心的沉稳,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下胸口的耿二凤点点头,笑了一下的张国琴阻止于成飞的反驳示意张国栋去叫陶惟、万小东。   笑着起身走到门边的张国栋掀开门帘,“二娃、虎蛋子。”   大喊出声的张国栋让一脸平静的陶惟呼吸顿了一下,哎的答应一声下地穿鞋,拉着突然有些扭捏的万小东走出了房间,站在门边一脸笑意的张国栋让陶惟脚下的步伐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扯着万小东来到房间。   一前一后走进房间的陶惟、万小东让几双眼睛蹭的一下变的锃亮,当文田看到明显有些扭捏的万小东时,那张涨红的圆脸让文田有种莫名的喜感,呵呵的笑出声的文田一双笑眯的眼让上一刻还有些扭捏的万小东顿时不乐意了,咋的?笑话俺没见过世面?俺也是去过大城市的人。   这么一想,万小东那一丝莫名的扭捏顿时消失,努力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增加自己气势的万小东挺起小胸脯瞪视文田,好像骄傲的小公鸡的万小东把个文田逗的憋不住想笑,这孩子太招人稀罕了。   看到陶惟,耿二凤松开张国琴的手臂,一把拉过陶惟,带着颤音把于成飞等人的来意说了一遍,边说边看着俩孩子的耿二凤这一刻恨不得自己长出四只眼睛,来回不断的打量,带着不舍又含着惶恐的目光让陶惟明白二姨慌了。   悄悄的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蹲在耿二凤身前的陶惟温暖的双眼直视满心惶然的耿二凤,“二姨,我们在这。”   轻轻的一句话让耿二凤浑身一震,眨了眨满是惶然的眼睛低头看着陶惟,依然是那张带着一丝清秀的面孔依然是那双让人看了为之一暖的眼神,孩子还在,好像一下子找到主心骨的耿二凤半响呼的一下吐出一口气。   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的耿二凤拍了拍陶惟的头顶,“二娃,二姨知道了,你啥意思?二娃,二姨不问你哥,就问你,你哥没心没肺的没立事,你说说。”   耿二凤带着一丝颤抖的询问让陶惟笑了,拉着耿二凤的手,第一次露出了隐藏在温和下的肃然,“二姨,我想滑冰。”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耿二凤心底咚的一下,半响回不过劲的耿二凤早在出口的刹那就有种感觉,这孩子怕是要高飞了,虽然知道可到底还是想亲耳听到的耿二凤眼圈瞬间红了。   忍了半天才把胸口的闷气忍住的耿二凤抬起大手放在了陶惟的脸上,“二娃,真喜欢?”   虽然有些难过伤了耿二凤的心,但陶惟还是咬着牙狠狠的点点头,肯定的回答让耿二凤的眼泪下来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孩子早晚要飞,可没想到来的如此快的耿二凤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娘,俺也去。”   还没等耿二凤那股子伤心劲完全上来,耳边响起的一声大吼顿时让耿二凤有种想踹人的感觉,习惯的四处一撒么,抓起炕上的扫帚疙瘩直接撇向万小东,“滚犊子,去个屁,二娃干啥你干啥,二娃吃屎你也跟着。”   噗,哇哈哈哈,痛快嘴的耿二凤怒吼声伴着万小东的大笑声响起,笑的直打滚的万小东指着陶惟,“二娃吃屎二娃吃屎。”   轰然大笑声,一点气氛都让万小东搅合没的陶惟无奈的看着终于想起自己说啥的耿二凤和笑的直打滚的万小东,忍了半天无奈的笑了。   ☆、第三十六章      踹了一脚万小东,总算冷静下来的耿二凤眼圈微红笑着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陶惟,一双粗糙的大手放在陶惟细嫩的脸颊上,“二娃,喜欢啊二姨不拦你,啥是滑冰二姨也不懂,但二姨寻思啊,能去省里能去大城市就是好事,就是大姐大姐夫活着也不会拦着你,二姨呀,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二姨不拖娃后腿,真的,二姨不拖。”   努力挤出的笑容下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的耿二凤哽咽的质朴让陶惟红了眼圈,掩饰的低下头,把头埋在了耿二凤的膝上。   抱住耿二凤粗壮的腰身,使劲咽回不断上涌的堵塞,轻轻咳嗽一声的陶惟闷声闷气的恩了一声,重重的鼻音和躲闪的举动让站在一旁的张国栋等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就连刚刚还闹腾的万小东也被一股莫名的忧伤所感染,憋着嘴的万小东挤到耿二凤身边,抱住耿二凤的腰,仰着头努力瞪大一双眼睛,“娘,二娃去哪俺去哪,俺替你守着二娃,你别惦念,大姨走的时候俺就说了,替大姨守着,要是有人欺负二娃了,俺上,俺能,保证不会让二娃受欺负,等俺们放假了就回来,你别哭啊。”   眼泪在眼圈直转悠的万小东带着哭音的话语让埋首在耿二凤膝上的陶惟紧紧闭上双眼,想要挡住刹那间失控的泪意,慢慢收紧的手臂,紧紧的抱住这个憨厚耿直的女人,如果可以,陶惟不愿意伤害这个用一颗滚烫的心来温暖他的女人,“对不起。”   含在喉间的呢喃中,万小东哇的一声哭了,嚎啕大哭的万小东和沉默的陶惟让屋内所有的人红了眼角。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耿二凤的肩膀,张国琴转头看向于成飞,“于教练,人给你了,明天歇一天,后天你们领走。”   强忍泪意的张国琴越过哭的说不出话的耿二凤和闷头吧嗒吧嗒一个劲抽烟的万永贵替一家人答应了于成飞的请求。   看看满脸泪痕的耿二凤、万小东和沉默的陶惟、万永贵,悄悄的叹了一口气的于成飞微微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后,拉过哭的跟花猫的万小东又拉起沉默不语的陶惟,总算把耿二凤劝住的张国琴带着耿二凤离开了气氛压抑的房间。   刚刚离开屋,耿二凤的眼泪再次滑落,看着紧紧捂住嘴吧嗒吧嗒一个劲掉眼泪的耿二凤,张国琴叹了一口气,扯着耿二凤直接来到隔壁房间,掏出兜里的手绢按在了耿二凤的眼睛上,“二凤,别哭了,没事,大姐就在H市,要是放假,大姐就把孩子接回去,有时间大姐就去看看俩孩子,孩子大了总要出去闯,把心放宽,一切都会好...。”   轻声细语的安慰中,好不容易忍住泪的耿二凤扯动嘴角冲着张国琴笑了笑,“大姐,你说的俺懂,可这心里啊,也说不清咋回事,难受的厉害,俺姐走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二娃,开始家里条件差,孩子吃个鸡蛋都算计来算计去的,这好不容易条件好点了,孩子们又要走了....。”   有些说不下去的耿二凤扭头看向一旁,能够理解耿二凤心情的张国琴无声的搂住了耿二凤,轻轻的拍了拍,“大姐知道,都不易,慢慢来吧,要是想孩子就去看看,孩子放假也能回来。”   无声的点点头,抹了把脸的耿二凤挤出笑容,“大姐,没事,人家教练来了,咱的好好招待,不管咋说为了孩子大老远跑来,俺不能让人说俺家没了礼数。”努力打起精神的耿二凤边说边边起身走出房间。   沉闷中,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忙活了一天给俩孩子做了一身新铺盖的耿二凤又托张国栋给孩子买两套换洗的线衣线裤背心裤头,忙碌中分别的时间终于到了。   第三天早晨六点,在耿二凤、万永贵、万二驴的泪眼中,在老师同学的殷殷祝福下,紧紧抿着双唇的陶惟拉着哭的抽抽搭搭的万小东登上了开往省城的汽车,车动的刹那,一直强自冷静的陶惟眼圈刷的一下红了,扭头看向车窗下,哭的好像孩子似的耿二凤一双大脚正在跟着缓缓移动的车走着跑着。   满脸的泪痕、满眼的不舍、颤抖的嘴唇还有那个一宿又一宿悄悄掖被角的背影,这一刻,在这个分别的时刻,陶惟终于哭了,强装的冷静在泪水失控涌出眼眶的刹那瞬间崩塌。   “妈妈我想对您说   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   眼里却点点泪花......   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   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   妈妈呀孩儿已长大   不愿意牵着您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   一把拉开车窗,把头伸出的陶惟使劲挥挥手,“娘、回吧、回吧,二娃会回来的.....。”   被黑暗笼罩的天空下,陶惟一声沙哑的“娘”让耿二凤脚下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住同样摔在地上的万永贵失声痛哭,“二娃叫俺娘了叫娘了.........。”   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顺着风消失在黑暗中的泪水有着陶惟不曾出口的愧疚也有着那一声表达着最深最眷恋的感情。   默默的拉回舍不得把头缩回的陶惟,抱住瘦小的身体,张国琴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沉默不语的靠在张国琴温热的怀中,耳边是万小东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泣,喉间满是哽咽的陶惟努力的咽回不断上涌的酸楚,不想说话,因为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陶惟只要知道那个质朴的女人值、值得他付出一切。   有些压抑的车厢内因为陶惟最后那一声真诚的“娘”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彼此沉默中慢慢行向未知的前方。   天渐渐亮了,微微低头看着紧闭双眼靠在自己怀中好像寻求温暖的孩子,张国琴心中有种莫名的酸楚,说不清怎么就投了缘,说不清怎么就上了心,小小的孩童有情有义,有原则有底线,好像成年人所具备的一切特质在这个不大的孩子身上都能看到,甚至连成年人身上无法看到的淡然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淡然,不同于于成飞等人,相交一场,张国琴看的很清楚,怀中这个孩子是个冷情的人,不是天生好像曾经经历了莫大的苦楚,张国琴不知道陶惟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掀开那层对于小小孩童而言无法越过的坎,张国琴只是知道怀中的孩子比谁都重情也比谁都冷酷,好,是真好,掏心窝子舍去命的也会对你好,但一旦背叛,那么等待的就是最冷的对待,好像冰,冰冷无情。   轻轻抚摸着掌中的脊骨,“二娃,大姨不知道你有啥过不去的坎,大姨也不问,但二娃,你要记住,你不是孤单一人,你还有大姨还有二姨还有哥哥姐姐甚至还有小叔,二娃,咱有家。。”   耳边沉稳的轻言细语让默默注视着窗外的陶惟浑身一僵,不再是孤单一人,有家。   缓缓抬起头,看着一脸平淡的张国琴,陶惟使劲扎着眼,不让眼中的泪溢出,一直想有个家,因为害怕孤单因为不想每到过年的时候都是一个人,不想生病的时候没人陪在身边,想在困了、累了、受伤的时候有人陪在身边,曾经因为这个梦想,失去了一切,他还可以渴望拥有吗?他还可以去奢望一个温暖的家吗?   扭头躲开张国琴坚定的眼神,深深的吸气缓缓的吐气,好久好久,久到城市的边缘已经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恩。”轻轻的很容易被忽略的轻声应答出现在张国琴耳中。   低头看着别扭的陶惟,微微扯动嘴角的张国琴收紧手臂,没有多说什么,陶惟的戒备心有多重,张国琴看的清楚,说的多不如做得到,张国琴相信只要用心,陶惟那颗满是伤痕的心早晚会抚平。   也是从这一天,张国琴长达十年的护航正式开始,直到一个更加冷峻强硬的人出现在陶惟身边,重重考验后,终于放下心的张国琴缓缓松开了精心呵护的孩童,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赶到市里,吃过午饭,也没有耽搁,一行人再次启程,为了怕第一次离家的万小东无法适应,张国栋跟着踏上了省城之行。   到了下午,睡醒的万小东已经恢复,虽然眼底依然带着一丝惶惶不安,但到底露出笑容的万小东终于让文田悄悄的松口气,揉了一把万小东毛茸茸的头顶,瞪大双眼直扑棱脑袋的万小东让文田露出了笑容。   一路疾驶,晚上七点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位于H市和平路的省体工大队,穿过灰突突生了锈的大铁门,两栋完全可以称之为简陋的楼房出现在眼前。   率先跳下车的于成飞笑着招呼着张国琴等人下车,跟在张国琴身后最后一个下车的陶惟站在体工队的大院,看着熟悉的AB小楼,目光不自觉落在A楼二楼第四个窗户上的陶惟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第三十七章      “二娃走了。”   远处响起的喊声让陶惟收起心底那丝波动,笑着跑向前方伸出手的万小东,拉住万小东汗津津的手掌,入手的冰冷让陶惟微微楞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挺着胸脯瞪大双眼直视前方的万小东。   原来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惧也没有想象中的坚强,直到这一刻,这份认知才清晰的浮现在陶惟心头,缓缓前行中,紧紧回握那双满是汗水的手掌,“哥,我在,二娃在哪。”   轻轻的低喃让强撑的万小东脚下软了一下,蹭的一下转头看向一脸平淡的陶惟,昏暗的灯光下,脸上有些影子的陶惟少了一丝温和反而多了一些冷酷,这样的陶惟万小东没见过,然而看似冰冷无情表情下温热的掌心却让万小东知道,二娃这是在给自己仗腰。   慢慢的,裂开嘴的万小东笑了,“二娃,俺是哥哥,俺护着你。”   少了往日的活泼多了一些沉稳的万小东在这一刻,在这个陌生的大院内开始了第一次的成长,好像要向陶惟证明什么,背着背包的万小东快走了一步,拉着陶惟走进了黑洞洞的小楼。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穿过走廊爬上楼梯,终于来到二楼的于成飞打开满是瘢痕的黄色木门,掀开半截门帘子,侧身让张国琴等人进屋。   依然是熟悉的寝室,简陋的不像一个总教练的房间,可就是在这个简陋的寝室内,陶惟生活了五年,直到最后离开,陶惟也没住上盖了近两年的新寝室楼。   一张暗褐色床头的单人床一张掉了漆的办公桌几张小凳子和一个大柜子组成了整个房间。   虽然四处透着一股子简陋,好在并不脏,可只有跟于成飞生活了五年的陶惟知道,于成飞干活从来都是面上光,只要掀开单人床的床单,床底下肯定是一堆臭袜子。   又是打水又是借杯子,忙活了半天的于成飞直到把最后一杯热水递给陶惟才笑呵呵的坐在小凳上。   而默默的观察了半天的张国琴看着四处透着简陋的房间却暗暗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万小东、陶惟,沉吟了一下的张国琴随即认真的看向于成飞,“于教练,寝室怎么安排的?”   张国琴的询问让已经想了一路的于成飞呵呵的笑出声,“张大姐,我就知道您哪一定回问,咱队陶惟小东年纪最小,直接放在队员宿舍楼别说您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旁边的寝室是张亮老师的寝室,不过去年年底结婚搬出去了,陶惟、小东住我旁边您看咋样?”   于成飞的安排让张国琴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行啊,于教练咋安排我们当家长的没意见,服从分配吗。”   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张国琴把屋里的人都逗笑了,也没耽搁,杨国成找人拉单人床,张国琴带着文田、陶惟、万小东收拾房间,而于成飞则和张国栋出去安排晚饭。   不到一个小时,干净整洁的寝室内已经规整一新,虽然墙皮发黄,虽然房门很旧,但整个房间在张国琴的手下却变的无比清新,把崭新的床单铺好,拽了拽,打量一番,张国琴满意的点点头。   再次离开寝室直奔食堂的几个人在体工队吃了一顿迟到的晚餐,送走不断叮嘱的张国琴、张国栋,慢悠悠的跟着于成飞再次回到寝室的陶惟推开寝室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第一步终于迈出。   晚上十点,躺在铺着厚厚褥子的床上,身上是临行前耿二凤新做的大棉被,暖和的被窝内,陶惟却久久无法成眠,真正来到了扭转一生的体工队,陶惟的心有激动也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涩。   曾经的天真稚嫩已经消失,曾经的倔强清高被生活磨灭,剩下的只有一颗裹满冰霜的心,温暖明亮的外表下,清冷疏离才是最真实的面貌。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悄悄起身的陶惟穿好衣服拿着石天亮赠送的冰鞋离开了寝室,轻轻的关门,长长的走廊内隐约有些说话声,悄无声息的离开寝室楼,站在楼下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踏着夜色陶惟直奔训练场。   走了近十分钟,终于来到熟悉又陌生的训练场外,紧闭的大门漆黑的夜,除了被乌云笼罩的点点星光,整个空旷的操场内却一片寂静。   可就是在这个一片死寂的训练场门口,陶惟的手却抖了起来,深深的胆怯困住了陶惟前行的脚步,不断的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的陶惟来到训练场小门前,闭着眼都能找到钥匙的陶惟从小门侧面的坠石缝隙中摸出了小门的钥匙。   吧嗒一声轻响,门开了,手指越发颤抖的陶惟颤抖的打开小门,走进,关门。   巨大的体育场内,除了东侧角亮着一盏小灯外一片漆黑,缓缓闭上眼睛,抬起脚步“一、二、......七十八.....一百二十一。”   记忆中的数字下,陶惟停住了脚步,缓缓睁开眼,洁净的冰面出现在眼前,完全符合国际标准的剔透下,陶惟使劲眨了眨眼,好像被迷住了全部心神,舍不得移开双眼的陶惟痴痴的看着晶莹剔透的冰场。   愣愣的站了好久,直到双眼发出一阵刺疼,再次眨眼的陶惟坐在凳子上换上冰鞋。   崭新并开了刃的冰鞋牢牢的裹住双脚,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崭新的冰鞋和完好无缺的双腿,长吐一口气的陶惟缓缓起身。   默默的感受着低温下的刺骨,静默了好久的陶惟突然动了,嘴里轻轻哼唱着经典的When We Were Young,嗖的一下滑到冰面上的陶惟上场就是燕式飞,激情欢快的,“When we were young the world seemed so old Careless and cold We did what we were told in our lives ....。”   完全的燕飞下,经过锻炼的身体在这一刻完美的展现出那份隐藏极深的柔韧性,贝尔曼旋转、阿克谢尔跳一周、鲁兹跳、跟蹲甚至连记忆走不敢浮现的优美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悄然绽放。   一连串衔接完美的动作灵动而优美,好像一只脱茧成蝶的冰蝶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静静的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美。   正如最初马德明教练曾经说过的,每一个运动员都有属于自己的闪光点,经历了苦难的陶惟脱下那层冰封的厚茧,好像一只准备展翅翱翔的彩蝶在冰上翩翩起舞。   宽大的冰场上,显现的瘦小的身体灵动、优美。举手投足中带着超越年纪的淡雅,当哼唱达到最高潮时,舞动中的陶惟高高跃起,三周跳,半空中旋转的身体,仅仅在一圈半后重重的落地,戛然而止的哼唱消失在空旷的训练场内,狠狠摔在冰面上的陶惟躺在冰面上,身下是冰冷刺骨的寒霜,脸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喜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陶惟低低的笑了。   张开双手,按在冰冷的冰面,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刻由冰传递而来的寒冷,回来了,终于回来。   好像一下子从舞动中找到了曾经失去的自信与骄傲,一跃而起的陶惟再次哼唱着滑动起。   一次又一次的跳跃一次又一次的摔倒,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从十点半跳到凌晨三点,不记得摔了多少次,也不记得跳跃了多少次,浑身上下疼痛而僵硬的身体让陶惟知道已经到极限。   挪动僵硬的双腿,回到场边的陶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汗水身上的线衣都变的湿哒哒的陶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潮红的脸颊,有些微长的头帘贴在额头。   狼狈不堪的外表下,熠熠发光的双眼内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喜悦有、坚韧有、甚至还有这浓浓的战意,由自己点燃的战意支撑着陶惟坚持到现在。   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狠狠攥紧颤抖的双手,还有两年,还有两年就可以开始高难度训练,今日的舞动,沉浸在其中的陶惟明白长久的锻炼终于修改了曾经的僵滞,默默的回想着今日的训练成果,缓缓扯动嘴角的陶惟露出了疲惫却充满渴望的笑意。   缓了好久才平复的陶惟换下冰鞋床上毛衣外套,缓缓起身,疼、说不清到底是那里也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疼从身体各处传来,放下手中的冰鞋,快速做起运动的陶惟伸腰压腿,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算让身体不再那么僵硬。   抬起袖子擦了脸上的汗渍,悄悄离开冰场的陶惟踏着异常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再次变的寂静的训练场内靠近西北角突然响起一阵轻响,“博、博远,咱今晚不是见鬼了吧。”   带着浓浓不确定的询问下,一个身材高大一脸冷峻的男子起身,扫了一眼紧闭的训练场小门,“走。”。   冰冷的眼神下,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透着金属的冷轧,狠狠的打了个冷战,蹭的一下一个小个子男人窜了出来。   绕过东北角的照射灯下,男子的脸闪过,冷硬的五官好像刀削一样,气魄压人,人也透着冷森,然而最为吸引人的却是男子的眼神,无情,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眼有的除了冷冽还是冷冽。   一言不发的从东北角下的小门窜过,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两个人好像从没出现过,而此时悄悄的回到寝室的陶惟跑到水房接了半盆水,兑了点热水,好好泡了泡脚后躺在床上,疲惫着发出叫嚣的身体亢奋的好像还在舞动的精神使得陶惟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   ☆、第三十八章      睡了不足三个小时,极度兴奋的陶惟就睁开满是疲惫的双眼,淡淡的血丝让早早起床却不敢四处溜达万小东一愣,“二娃,咋了,你哭了?”   带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询问让心情极好的陶惟呵呵的笑了,摇摇头,“哭啥,换地方没睡好。”   随口的解释却让万小东哈哈哈的笑了,“是吧,是吧,俺就说床没有炕舒服,这地方啥都挺好就是没炕。”   万小东的大嗓门让站在门外刚想敲门的张国栋乐了,推开关闭的房门,大步走进,“虎蛋子,咋了?”   笑呵呵的张国栋冲口而出的称呼让万小东炸毛似的跳了过去,拽着张国栋的胳膊非让张国栋改口,直到被万小东闹了半响的张国栋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在犯错,才松开张国栋胳膊的万小东随即裂开嘴露出满意的笑。   又好笑又好气的张国栋笑着弹了一下万小东的脑门,转头看向陶惟,眼底淡淡的血丝让张国栋皱起了眉头,“二娃没睡好?”   带着淡淡关切的询问让陶惟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叔,没事,就是冷不丁换地方有些不得劲,适应适应就好,小叔,你坐着等会,俺们先去洗脸刷牙。”   边说边蹲在地上拽出床下的脸盆,红色的塑料盆是昨天杨国成领床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里面装着俩人从家里带来的毛巾、牙刷牙膏。   拽着很是不情愿的万小东离开寝室的陶惟带着端着盆噘着嘴的万小东来到走廊尽头的水房,放下水盆,扭开水管,冰冷的凉水从水龙头下喷出,捧起一把凉水扑在脸上,有些刺骨的凉水让陶惟打了个冷战,可精神却为之一振,连扑了几下,直到指尖有些发红陶惟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收拾利索,跟于成飞打声招呼,跟着张国栋离开体工队大院的陶惟、万小东直奔市中心的批发市场。   大到水壶、脚盆、肥皂、饭盆,电炉子,小到袜子裤头针线包,在张国栋啧啧称奇中,对照头一天拉好的清单,陶惟一一备齐所缺物品,一个上午已经划过,吃过午饭,又赶到市里商店买了四套运动服和运动鞋后,一天的行程才结束。   抱着四套运动服走出商店的大门,一直晕头转向的万小东才回过神,一脸惊吓的回头看看商店的大门,“这咋这么贵?”   四套运动服和两双运动鞋花了张国栋小一千,那一沓钱差点没把万小东吓死,就连买了一上午东西的陶惟都惊了一下,一直以来陶惟都知道运动服贵,但是这个年月,一套运动服竟然达到了小二百还是让陶惟大吃一惊。   前世因为条件有限,陶惟穿的都是体工队发的,一套运动服穿了洗洗了穿,直至洗坏了或是因为个头穿不了,陶惟才会申请下一套,后来进了国家队,按季度领取运动服的陶惟也仅仅对买运动服有个模糊的概念。   满脸惊吓的万小东随即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拽住陶惟,“二娃,娘给咱带了多少钱?”   把手中的衣服放在后车座自己爬上车的陶惟疲惫的摸了把脸,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   惊呼出声的万小东想到今天超高的物价顿时满脸抽抽,“一百也不少了,咋到这地方连件衣裳都买不起了。”   嘟囔着啥玩意都贵的万小东让发动车的张国栋呵呵的笑了,无力的放下手臂,看着身边嘟嘟囔囔的万小东,满心无奈的陶惟使劲锤了一下万小东。   一百,一百能干啥,走的时候,耿二凤给了陶惟一千块钱,陶惟又把小饭馆开业之后按月分给自己的红钱带上,可以说,此时的陶惟也算一个小富翁,当然这些万小东并不知情,耿二凤说了,钱不交给万小东,经济让陶惟掌握,万小东要是有个啥事用钱直接从陶惟那里拿,怕的就是丢三落四的万小东把俩人的生活费丢了。   突然想到里兜揣着的一沓钞票,陶惟看向张国栋,“小叔,体工队旁边有银行吗?”   透过倒车镜看了一眼陶惟,皱了下眉头的张国栋想了一下点点头,“有,钱带着了?”   点点头的陶惟松口气,体工队虽然是全省最正规也最大的训练队,但其中也是各色人都有,说句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一点不为过,前世的陶惟因为生活在教练楼与队员们接触的并不多,但这并不妨碍陶惟知道寝室楼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有人起了坏心眼真偷到教练楼那可真就是一锅端了,早在确定行程陶惟就惦记这事。   赶在下班前终于存好钱的陶惟兜里仅剩下买东西剩下的三十七块钱,想想,又跑到体工队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两箱华丰后才大包小裹的回到寝室楼。   送走准备第二天起早回县里的张国栋,摸着兜里的五百块钱,陶惟心中悄悄的淌过一股热流,除了生活必备品,大件张国栋全部掏了腰包,虽然想过阻止,可张国栋那句不收是不是打算不认小叔让陶惟停下手伸出去的双手,长久以来细细的关心让陶惟慢慢的把张国栋当成了自己的亲叔叔,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物,只是因为寒冬腊月等在寒风中的身影和挡在身前阻止大孩子欺辱坚实,渐渐消失的背影,蔫耷耷的万小东紧紧拽着陶惟的衣袖,悄悄的告诉自己仅此一次的万小东这一刻的脆弱让陶惟有些心疼。   拉着一次次回头的万小东回到寝室,吆喝着万小东帮忙干活的陶惟撑着疲惫困倦的身体把所有的东西规整好又把新买的衣服泡上才擦擦手招呼着总算过劲的万小东去食堂,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的万小东让陶惟和进屋招呼俩人的文田哈哈哈的笑了,在万小东不断的催促下离开寝室赶往食堂。   脚下好像生风似的万小东在文田呵呵的笑声中冲进食堂,大碗的白米饭、大块的红烧肉是万小东急促的动力,要说体工队有啥事最吸引人的,那么无疑是食堂,可以说,省体工队的伙食那是相当的好,就连前世尝遍各色美食的陶惟都喜欢吃食堂大师傅的大锅菜。   在或是放肆或是隐晦的打量中,细嚼慢咽的陶惟一点都不比万小东慢的吃了两碗米饭又喝了一碗鸡蛋汤后才放下手中的筷子,“陶惟再吃点?你这个年纪多吃点长的快。”   相比万小东矮了不少也瘦了不少的陶惟其实吃的并不少,但不知是体质的问题还是心理压力过大,陶惟的体重增长的极其缓慢,修长的身体虽然比例极其的协调但却带着一股羸弱。   不自觉会把清淡平和的陶惟护在身后是几个教练员最清晰的感触,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淡笑的摇摇头,“不吃了,教练,你还吃什么吗?我去打?”   慢悠悠的嗓音没有一般男孩特有的清脆而是带着浓郁的温润,极其喜欢陶惟的杨国成拍了下陶惟的头顶,“不吃....。”   “二娃,俺还想吃红烧肉。”   没等杨国成的话音落下,有些怯怯的声音从陶惟的身边响起,转头看向脸上带着一丝渴望却又惧意和羞涩的万小东,悄悄叹息的陶惟脸上的笑意顿时加深,温暖的笑容让万小东的迟疑在陶惟的笑容下渐渐消失,“哥,咱俩在打一碗肉吃呗,其实我也想吃。”   陶惟的话顿时让万小东眼睛一亮,好像一下子找到了理由似的,蹭的一下站起身拉着陶惟咚咚咚的跑到小窗口,递上手中的饭盒,“大叔,来一份红烧肉。”   笑的满脸憨厚的万小东让食堂大师傅老余头一乐,“好嘞,多吃好,多吃长的快,一份够不够?瘦的还是肥的?”   “够了,大叔,瘦的多点吧,二娃喜欢吃瘦的。”   满脸笑容的万小东端着一饭盒的红烧肉在陶惟的陪伴下再次回到座位,眼中只有红烧肉的万小东没有看到三个教练眼中的那丝疼惜也没有看到笑呵呵的陶惟拿起筷子刹那的迟疑。   甩开筷子又吃了一碗饭的万小东终于放下筷子拍了拍肚皮,“饱了。”   咚咚咚响的肚皮把几个人逗的哈哈哈大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万小东嘿嘿的傻笑着,笑过,叮嘱两个人溜达溜达消消食赶紧休息明天早晨开始训练的于成飞看着相携走向后院操场的两个人久久收不回目光。   “陶惟.....。”   话留半句的杨国成低低的低喃让于成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心事太重了。”   一语道破杨国成所有复杂的于成飞把陶惟所有的举动看在眼里,甚至于那一丝迟疑都没有放过的于成飞说不清那一刻心底是什么感觉,十岁,仅仅只有十岁,全队年纪最小的孩子却也是最懂事最贴心的,是不是真的是那句老话穷人孩子早当家?于成飞不知,只是由那一刻升起的疼惜让于成飞牢牢记住了瞬间的感触。   “老杨,陶惟的训练计划改一下吧,我跟你俩人一同执教,我想看看陶惟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彼此沉默着慢慢回到寝室楼,一前一后走进寝室,到了两杯热水递给杨国成、文田后,坐在杨国成对面的于成飞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吐出在心里转了几天的念头。   ☆、第三十九章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晨4点40,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瞬间惊醒的陶惟蹭的一下跳下单人床,脚下的冰冷顿时让陶惟清醒,套上拖鞋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锁一把拉开房门,昏暗的走廊内,于成飞站在门口。   一身运动服的于成飞看到双眼清明的陶惟笑了一下,点了点腕间的手表,“十分钟后集合,准备训练。”   于成飞的提醒顿时让陶惟想起今天清晨就已经正式拉开的训练,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的陶惟赶紧回屋叫醒打着小呼噜的万小东。   掏出运动服低头看看放在床上的棉袄棉裤,陶惟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一下,重新回到柜子前的陶惟找出了毛衣毛裤套在身上。   “二娃,你咋不穿棉袄。”   诧异的万小东让陶惟拍了下额头,又把万小东的毛衣毛裤拿出递给满脸惊讶的万小东,“哥,不能穿棉衣,训练的时候活动不开而且死热。”   一项陶惟说什么信什么的万小东没有多言,接过毛衣毛裤套在身上,换好衣服没个点的俩人也没耽搁直接走出房间,边疾步往楼下跑陶惟边有些懊恼忘记买闹钟,那怕买个手表也行啊,不过手表好像不便宜。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的跑到楼下,文田、杨国成、于成飞已经等在楼下,冲到文田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万小东挠着后脑勺呵呵的傻笑了两声,“睡过油子了。”   憨呼呼的万小东一脸傻笑把文田逗乐了,敲了一下万小东的额头,“傻小子,训练可不轻巧,能行不?”   隐隐带着一丝担心的文田这话可不是虚的,身为专业滑冰队,每天的综合训练对于业余选手来说最初会有一段极其艰难的过渡期。   综合训练顾名思义由身体训练、技术训练、战术训练、心理训练、恢复训练、比赛训练、理论训练七大训练组成。   而陶惟、万小东即将开始的就是身体训练,而身体训练又分专项身体训练与发展耐力训练。   文田的担忧万小东没听出来,听出来的仅仅是教练小瞧人,顿时一挺小胸脯的万小东啪啪的拍着胸口,“俺行,教练你放心,俺可能吃苦了。”   朝气蓬勃的万小东一脸灿烂的笑容和眼中的自信洋溢让文田露出温和的笑,拍了拍万小东的额头,“坚持不住就说,开始训练都需要一个过渡期。”   文田再次的叮嘱让万小东抽抽起圆溜溜的胖脸,撇着嘴扫了一眼文田,“咋瞧不起人哪,俺说了俺行。”   嘟囔的万小东让几个人忍不住好笑,抿着唇轻笑的陶惟拉着万小东跟在边笑边大步往外走的于成飞等人后面。   刚刚走出寝室楼,一阵凉气袭来,下意识打了个冷战的万小东刚想说回去穿棉袄却被陶惟悄悄的掐了一把,掌心处传来的紧致让并不真傻的万小东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虽然不解但还是忍住寒冷的万小东快步跟上疾步走向训练场的几个人。   绕过寝室楼,远处巨大的训练场内灯火通明,灯下隐约的人影虽然没有认识的,但俩人还是知道是准备训练的队员。   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那份隐隐的不认输,双眼锃亮锃亮的万小东让陶惟心中暗暗的担忧悄悄的消退有些。   正如文田所说,经历过残酷训练的陶惟其实知道专业训练队训练强度有多恐怖,担忧万小东是否能够扛过最初时一方面还有那份队员与队员之间的竞争。   这时候所谓的良性竞争其实并不是很明显,谁能谁上更加深植人心,万小东憨厚,一旦被激怒很容易冲动的答应一些其实隐藏着恶意的比赛。   微微顿了下脚下的步伐,微微眯起双眼的陶惟低垂的眼帘下,一抹冷冽的寒光闪过,一闪而过的寒光没有人看到,可陶惟知道,自己那颗被包裹的心其实有着怎样的凌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也别拿谁当傻子。   很快来到操场,稀稀拉拉的人堆在于成飞的吆喝下很快集合到一起,人数不算多,有些面孔也透着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   站在人群,快速扫了一眼的陶惟站在万小东身边,听着前方于成飞剪短的讲话。   “向右转。”   大吼剩下,整个队伍还算整齐的面向右前方,因为第一次参加训练也因为年纪个头最小,陶惟、万小东站在最后一排。   “跑步走。”   一天中的第一个训练,跑步开始,不紧不慢的跟在大队伍后面,保持着既不掉队也不拔尖的两人让站在训练场中间的于成飞、杨国成、文田暗暗点点头。   无论是于成飞还是文田都不希望此时刚刚进队的万小东、陶惟拔尖,自己队员到底什么样,几个人心里多少还是清楚一些。对于新人的陶惟、万小东,藏拙才是俩人首要做到的任务。   从最初的轻松到后来的艰难,陶惟不记得跑了多少圈,但曾经的过往经历让陶惟隐约的记得应该还有三圈,此时陶惟、万小东已经从大部队中甩了出来。   沉重的双腿,粗重的喘息,汗水模糊了双眼,紧紧咬着牙关的万小东努力跟在陶惟身边,不能输坚决不认输的认知不断的刺激万小东的神经。   不再看前方远远甩开的身影,也不再听场外文田的高声鼓励,坚持成了万小东、陶惟唯一能够做也必须做到的。   足足二十圈,第一项训练终于结束,当口哨声响起时,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万小东双腿直打颤,同样眼前发黑的陶惟狠狠的咬了下舌尖,拉住万小东的手臂,“哥,起来,不能坐着,走。”   一边是颤抖的发软的双腿与胸腔内的涨疼,一边是陶惟略微有些虚弱的呼声,一下下的拉扯下,终于站起身的万小东不小心扫到不远处一个身材相对瘦弱的半大小子那双嘲讽的眼神。   心底腾的一下冒出一股无名火气的万小东瞬间挺直了没有了感觉的双腿,狠狠瞪了一眼的万小东顺着陶惟的拉扯一步步往前走。   绕了一圈,好像缓过点的万小东感觉还没喘够气,哨声再次响起,忍不住抽抽了下脸的万小东看了一眼陶惟在陶惟的示意下跑向文田。   这一次无法在一起训练的陶惟、万小东分成两队,万小东跟着文田走向左边远处的沙地进行沙地训练。   分工明确的三人对于兄弟俩的训练已经制定了完整的训练方案,万小东现阶段的身体训练主要由发展腿部力量训练组成,而陶惟则是发展耐力训练。   跟在杨国成身后,直接来到一侧的陶惟身边的队员并不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六七人,来到长道训练场地的杨国成交代老队员自己训练后却带着陶惟来到一旁。   笑了一下的杨国成温和的双眼让不自觉有点紧张的陶惟顿时松懈下来,暗暗自嘲的陶惟松缓的表情让杨国成眼底闪过一丝激赏。   “陶惟,屈膝走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温和的嗓音让神情松缓的陶惟点点头,在杨国成的示意下,由滑跑的基本姿势开始,一腿向前迈出半步,同时身体重心向前跟上,成弓步单脚支撑,另一腿在体后,大腿与地面基本垂直,小腿与地面基本平行,接着后退的大腿带动小腿前提,经过重心后,继续向前迈半步,重心前移,又移成弓步单脚支撑。两脚交替进行。   动作标准利落的陶惟让杨国成满意的点点头,“陶惟,绕场三圈,动作一定不要走形,如果觉得受不了就停下来。”   恩了一声的陶惟开始了长达三圈的屈膝走,而远处的万小东则站在沙地边傻眼了。   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笑眯眯的文田,“在沙子里跑?”   点点头的文田呵呵的笑着点点头,“去吧。”   推了一把万小东的文田随即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不明白啥意思但是却再次扬起小脑袋的万小东低低的笑了。   不同于在平地上奔跑,沙地跑步训练更加艰难,对于需要用力的双腿刺激也更大,强度也更大。   仅仅几步,万小东就感觉到双腿有种让人难受的涨疼,不自觉看了一眼站在场边的文田,眼中带着鼓励的文田让万小东到了嘴边的请求悄悄的咽了回去,扫向远处屈膝行走的陶惟,紧紧抿着双唇的万小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像努力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万小东也有钢性是的,万小东放缓的速度再次提高,“小东,不要加速,保持匀速前行。”   刚刚提速的万小东脸上的坚韧还没有消失,文田的大喊声响起,心底惊了一下的万小东下意识的放缓速度,匀速前跑。   而此时的陶惟屈膝走仅仅进行了不足三分之一,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忘记涨、酸、甚至带着疼的双腿,一步又一步往前走的陶惟一双被汗水遮挡的双眼内平静而又充满了坚韧。      ☆、第四十章      一步、两步、三步、三十步.......   渐渐模糊的数字外还有模糊的视线,没有知觉的双腿机械的动着,不能走形不能走样,紧紧咬住牙关,想到心爱的花滑,想到曾经的遗憾与悔恨,上一刻还有些散乱的目光顿时变的明亮,坚持、坚持,陶惟,花滑就在前面,坚持,不能认输,不可以认输。   一圈、一圈半、两圈,一步又一步,坚实的土地踏在脚下,疼吗?疼,可没有被废的时候疼,累吗?累,可没有孤寂的时候累。   背心湿了、线衣湿了、甚至连外面的运动服都湿了,汗水顺着高高昂起的头顶沿着脸颊直至下额一滴滴的洒落在地面,脚下湿漉漉的陶惟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前行。   看不到坚持后诧异的目光也听不见隐隐传来的骚动,有的只剩下心中燃烧的不灭希望。   “教练,这孩子你从哪找来的?这也太厉害了?都两圈半了。”   身边助教的惊讶呼声让紧锁眉心的杨国成微微摇摇头,没有吭声却目不转睛的盯住陶惟,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一直知道陶惟很有韧性的杨国成没有想到陶惟竟然会倔强到如此地步。   之所以定下三圈屈膝走的初衷只是为了让陶惟从那份缓慢中感受到什么是坚持与耐力,原本以为陶惟能够走下一圈的杨国成却没有想到明明已经到极限的陶惟竟然一声不吭的坚持到现在。   心底担忧的杨国成有些坚持不住,刚想上前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于成飞一把拉住,急的迅速扭头的杨国成带着一丝愠怒看向于成飞,“成飞。”   微微摇摇头,同样目不转睛带着担忧的于成飞用下巴点了下陶惟,“老杨,你看看那孩子的眼睛。”   有些沙哑低沉的嗓音里隐藏着浓浓的复杂,有些不解的杨国成顺着于成飞的目光看去,仅仅一眼,杨国成愣住了,那是一双怎样的双眼?炯炯有神的双眼内,闪烁着刺眼的坚定,好像每踏前一步对于陶惟不是训练而是通往梦想的荆棘之路。   虽然眉目间带着浓浓的疲惫,虽然僵直的身体不再灵活,可依然保持着标准动作的陶惟却在努力,是,努力,独自努力前行的陶惟让杨国成深深的震撼了。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坚定让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坚持到现在?   这一刻,哪怕在心疼,杨国成也知道陶惟不会允许自己中断哪一步步踏着汗水的前行,默默收回伸出的脚步,深深吸一口气的杨国成双眼迸出耀眼的光芒,“老于,我想单独带陶惟。”   低低的一段话让于成飞楞了一下,蹭的一下转头看向脸上洋溢着莫名兴奋的杨国成,“老杨?”   “成飞,我还有三年就退休了,能够带出一个冠军苗子是我这辈子的希望,三十一年执教,带出无数个队员可没有一个是真真正正的叫我一声老师的人,好像每一次刚有点苗头就攀了高枝,老于,我不气,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是本性,虽然遗憾,但我知道好苗子难寻,本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可成飞,你看看陶惟,那孩子是个坚韧不屈的人,凭着这股不服输的韧性,我相信最多三年,这孩子就会出成绩。”   沙哑的嗓音有着深深的渴望,同为教练员,那种深刻心底的遗憾于成飞能够理解,别说杨国成,就是此时的于成飞都动心。   沉默着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远处那个独自坚持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于成飞点点头又摇摇头,“老杨,作为教练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长道速滑必须有人接,咱们队教练本来就缺要不然也不会留不住人,下个月吧,等下个月赵小龙回来,要是可以你把手里的队员交出去,不过这样一来,陶惟的训练计划就要重新制定了。”   别管两个人怎样嘀咕,此时训练场的另一侧,万小东却死死的咬住嘴唇坚持的奔跑在沙地上,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万小东让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笑容的文田一次又一次的缩回踏出的脚步。   一滴滴的混合着泪水的汗珠洒落在训练场上,从第一声失控的哽咽开始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早就到了极限的万小东哭了,不可以输,他是万小东,不可以输,他是大王屯虎蛋子,不可以输,他是爹娘的寄托二娃的依靠,那一声声开始时分曾响起的怪声怪气也在万小东满头青筋不断滑落的泪水坚持中渐渐消失。   或嫉妒或诧异的目光不断的落在万小东身上,“小东可以了。”   时间终于卡在七点,大喊一声的文田快速冲到万小东身边一把扯住喊声响起一个跟头摔在沙地上的万小东。   脸上沾着沙粒的万小东头发湿哒哒的,通红的眼睛内还带着浓浓的祈求,“教、教练、俺成、不。”   沙哑的好像破锣的声音让文田努力扯动嘴角,使劲点点头,“成,太成了。”   莫名的酸涩让文田说完话就抱起了软塌塌的万小东,直接来到平底把万小东放下,一手抓着胳膊一手托着腰,带着脚下没跟踉跄的万小东往前走,“小东,不能停,听话,咱走走,缓缓劲。”   咧着干裂的嘴唇又哭又笑的万小东微微侧头擦掉脸上的泪水,恩了一声依靠着文田的力量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往前走。   而终于走完三圈的陶惟此时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快步冲向挣扎着要起身的陶惟,温和的杨国成鼻头有些发酸。   冲到陶惟身边伸出手拉住陶惟的手腕,“陶惟,咋样?”   担忧的询问中,记忆中那个温暖明亮的笑容出现在陶惟脸上,湿漉漉的脸颊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深深的印在杨国成心头。   “累,可能坚持。”   五个字,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杨国成胸口发滞,这孩子、这孩子.......。   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杨国成拉起陶惟,借着拉扯的力气重新站起的陶惟在起身的瞬间挺直的腰板落在于成飞眼底让于成飞眼底闪烁了一下,心底变的沉甸甸的于成飞沉默的看着分别从左右两侧慢慢靠近的四个人。   同样灿烂的笑容同样无法掩饰的疲惫,闭了闭眼,挡住眼底那抹复杂的于成飞悄悄的离开了训练场,赶到食堂的于成飞跟大师傅仔细交代一声后再次赶往洗澡堂。   扶着好像别水洗了似的小哥俩,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明白心底那丝渴望的杨国成、文田心疼却又骄傲。   默默的扶着努力挺直腰板的两个孩子慢慢的绕场溜达,而此时整个训练场已经只剩下四人,队员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陶惟、万小东不知。   此时此刻只剩下累的两个人努力扬起的笑容彼此鼓励着,绕了足足有两圈才不再哆嗦腿的万小东停住了脚下的步伐,挤着一张圆溜溜的大胖脸看向文田,“教练,俺饿了,啥时候开饭啊。”   好像打配合似的,前后两声咕噜咕噜响起,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旁边陶惟叫嚣的肚皮,哈哈哈哈喷笑出声的万小东消失的活力再次浮现在脸上。   “小东,先回去冲个澡在吃饭?”   询问的话语刚刚落下,小脑袋摇的个拨浪鼓似的万小东眼睛都瞪起来了,“教练,俺想吃饭不想洗澡,洗澡没有吃饭来的实惠,只要让俺吃饱了,俺还行。”   沙哑的大嗓门让文田又心疼又好笑,揉了把万小东湿哒哒的头顶,看了一眼杨国成,“先吃饭吧,吃完再洗。”   一锤定音的杨国成顿时让万小东乐的合不拢嘴,圆圆的大眼睛都变成一条缝,翘起大拇指冲着杨国成比划了一下,“大好人。”   噗的一声喷笑出声的陶惟有些戏谑的眼神扫向哭笑不得的杨国成、文田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   别管上一刻有着怎样的煎熬,这一刻的陶惟、万小东是开心愉悦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又累又饿的两个人看到热乎乎的小米粥和白面大馒头眼睛都亮了,尤其是万小东甚至没等坐下,抓在手中的大馒头就已经被狠狠的咬了一口,跟饿狼似的三下两下干掉一个大馒头的万小东把文田吓的够呛。   高强度训练后,文田还真怕万小东噎到或是岔气,可只是扫了一眼眼睛都冒绿光的万小东,发现没有一点不适甚至不觉得噎得慌的文田无奈的搓了把脸,按下万小东再次抓起馒头的右手,没等万小东炸毛赶紧把小米粥递了过去,“小东啊,可不能这么吃,容易出事,坐下慢慢吃,管够。”   也不知道是喷香的小米粥安抚了饥饿的万小东还是那句管够让万小东心里有底了,咧嘴一乐的万小东接过大碗刺溜刺溜两口,半碗小米粥下肚,热乎乎的胃让万小东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一手馒头一手端粥,什么小菜全看不见的万小东就着小米粥又吃了一个。   这下垫底的万小东更不急了,甚至有闲情招呼文田、杨国成吃饭的万小东一张灿烂的笑脸让俩人失笑的同时也不得不暗暗感叹万小东强悍的身体素质和神经。   捧着大碗小米粥慢悠悠的喝着的陶惟直到喝完才拿起馒头细嚼慢咽的吃着,一口馒头一口小菜,一口馒头一口咸菜,间或喝口粥,把自己打理的妥妥当当的陶惟让文田、杨国成对视一眼笑了,这俩孩子还真是有特点。      ☆、第四十一章      一顿丰富的早餐,一小盆十一个大馒头外加每人一个鸡蛋,吃的直打嗝的万小东咚咚咚的拍了拍肚皮,咧着嘴笑了,“饱了。”   灿烂的笑容感染着身边的杨国成、文田,失笑的几个人没有看到低垂着眼帘的陶惟手里拿着的半个鸡蛋,细细的品慢慢的尝。   好像吃着人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一个小小的土鸡蛋让陶惟好半天才抿着吃完,一丁点渣渣都没有舍得放弃的陶惟把鸡蛋皮放回碗里,深深的吸口气重新抬起头带着笑看向几人。   “吃完了?吃完了去冲个澡。”   安排好一切的于成飞走进食堂,带笑的脸边走边说,黏糊糊的身体在于成飞的提醒下有些刺痒的难受,点点头,按住桌面勉强起身的陶惟拒绝了杨国成的搀扶。   默默的站了半响,疼的难受的双腿好像适应了此时的难受,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的陶惟冲着担忧的杨国成、于成飞笑着摇摇头,伸出手拉住同样龇牙咧嘴的万小东。   笑嘻嘻的万小东边笑边咧嘴,互相搀扶着回到寝室楼,回屋拿了换洗的衣裤再次回到洗澡间的陶惟看到靠在墙壁低垂着眼帘等待的万小东。   昏暗的走廊内,站在阴暗处的万小东哪一张上一刻还明媚的笑脸此时已经消失,与身后的墙壁相比显现的有些矮小的万小东孤零零的身影让陶惟心底微微颤了一下。   “哥。”   喊了一声的陶惟快步冲向万小东,抬起眼帘仰起头,笑容出现,再次浮现的笑容却让陶惟有种莫名的酸涩。   抿了抿双唇,拉着万小东来到洗澡间,打开小柜子把干净的衣服刚进去,脱下粘在身上有些发硬的衣服,一一塞进柜子绕过小小的角门来到洗澡间,一个个水泥隔开的小间上面挂着一个大花洒。   打开水龙头,调试好水温侧身的陶惟让万小东进来,随即走到隔壁的陶惟再次拧开水龙头,调温,微微有些高的水温,站在喷洒的水流下,温度有些高的水温刺激的身体说不出的难受。   闭着眼默默的站在水流下,仔细回想着今天训练的陶惟脑海里回放着早晨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极其细微的哽咽声传来,被水流遮挡的哽咽小的很容易被忽略,仔细倾听,半响,又一声。   浑身一震的陶惟抬起脚步踏出一步,随即停住脚下的步伐,愣愣的站住。   哗啦啦的水声下,一声接着一声的哽咽不断的响起,好像打在身上的水流敲在心间。   沉的好像坠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慢慢靠在两个小间之间相隔的水泥墙面上,冰冷的墙面从后心传递到心间,默默的听着身后传来的哽咽,缓缓闭上双眼挡住眼底的那丝炙热。   陶惟不知道此时此刻偷偷哭泣的万小东是否后悔走上体育竞技这条路,但这一刻,被一声声哽咽敲打的心却充满了沉重,后悔有心疼同样有。   站在水流下,哗啦啦的水流顺着头顶不断滑落,失控的眼泪好像堵都堵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哭的万小东抬起的胳膊死死的堵住嘴,不想也不愿让他人听到这一刻懦弱的万小东努力的想要压回说不清道不明的堵塞。   “不能输不可以输.....。”   嘴里的呢喃不断的从被堵住的嘴角呜咽的传出,好像鼓励自己走下去也好像给自己找个坚强的理由,这一刻,稚嫩的万小东只是知道哭出来就不难受了,任性的泪水混合着喷洒的水流不断消失在脸颊。   好久好久,久到陶惟的眼圈红了,久到陶惟死死攥紧拳头,身后的哽咽才消失。   慢慢走回水流下,默默冲洗干净的陶惟直到身边传来响声才收起心底的复杂,拍了拍脸颊努力挤出笑容,“哥,洗完了吗?”   陶惟刻意提高的声音让悄悄轻了下嗓子的万小东努力扯动嘴角,“完了,走喽。”   刻意的欢快让陶惟有种瞬间窒息的感觉,深深的吸口气又长长的吐出,端着盆离开小间的陶惟踏着欢快的步伐快步走向更衣室。   好像没有看到万小东红肿的双眼和鼻头,也好像没有看见万小东刻意的笑容,笑呵呵走在万小东身边的陶惟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衣服递给万小东,“哥,把衣服泡在盆里,晚上我洗了。”   笑嘻嘻的万小东哎哎的点头答应着,干净还带着一股肥皂香的线衣线裤是耿二凤洗干净带给哥俩的,鼻尖萦绕的肥皂味让万小东眼圈又是一红,使劲眨了眨双眼,眨掉那丝泪意和想念的万小东笑的越发灿烂。   端着盆,踩着湿漉漉的拖鞋,小脸潮红的万小东一张灿烂的笑容推开寝室的房门,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张国琴,眼睛蹭的一下锃亮的万小东咚咚咚跑到张国琴身边,“大姨,你咋来了。”   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明显红肿的双眼让张国琴心底顿了一下,忽略那双肿胀的双眼,快速打量一下俩孩子,张国琴笑了,拍了拍万小东胖乎乎的小脸,“大姨来看看你俩,顺便送点东西。”   站起身扫了一眼眼底幽深的陶惟,张国琴请拍了下陶惟的后脊,轻轻的一下,让一直忍耐的陶惟鼻头突然一酸,随即扭头看向一边的陶惟让张国琴心头发涩,转身背对着陶惟,挡住的同时也给陶惟留下一丝隐秘的空间。   招呼着放下脸盆的万小东看向铺了半床的物品,撕开一个果丹皮塞到万小东嘴里,“虎蛋子,大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点,到时候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点,大姨还给你俩带点毛巾肥皂,要是缺啥少啥了就给大姨打电话。”   吃的交给万小东,电话号码却给了已经调整好心情的陶惟,看着一个个打开的塑料带,毛巾、牙膏、纯棉袜子、肥皂甚至洗衣粉,准备齐全的生活物品让陶惟心底热乎乎的,抬起头看向张国琴,动了动嘴唇的陶惟到底没说什么,抚摸着那些代表着一片关心呵护的物品,陶惟笑了笑,靠在张国琴身边,轻轻蹭了蹭张国琴的手臂。   没有出口的感激让张国琴心底涩的厉害,这些对于城市人什么都不算的劳保与两个孩子而言却是一份渴求的心意,小小年纪孤身离家,那份孤独和胆怯并不是常年伴在父母身边的兴奋孩童能够理解,尤其是对陶惟而言。   悄悄的吐气搂住陶惟的肩膀,张国琴无声的给予最有力的支持,清澈的双眼内,那一丝愧疚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但张国琴却看在眼里,赶到体工队并没有急着找俩孩子的张国琴已经知道两个孩子早晨的训练。   一言不发的张国琴没有指责甚至没有去求情,从于成飞那里听到杨国成想单独培养陶惟时,一脸郑重的张国琴弯下腰代替不知情的陶惟表达了心中的感激。   张国琴明白,自身努力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在配上一个好教练,那么就意味着陶惟的路会越走越宽,不管陶惟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但今日这份没有出口的情,张国琴领。   真心的感谢让屋内的于成飞、杨国成同时愣住了,再次直起腰的张国琴虽然脸上依然是那份带着一丝刻板的平静,但却让俩人看到了那份深藏的怜惜,想到那个倔强却异常懂事的孩子,送走张国琴的老哥俩唏嘘不已。   默默来到俩孩子的寝室,久久无言的张国琴回想起杨国成带着激赏的话语,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倔强、有韧性,两个明显夸赞的词语落在张国琴耳中却异常的酸涩,什么叫做倔强?什么叫做有韧性?自己把自己逼上上山路的陶惟不倔强没有韧性就没有出路。   小小的陶惟为什么爱上滑冰张国琴不知道,但张国琴看的很清楚,冰对陶惟而言是不同的,那是真正的把竞技体育当成终身事业来对待,认真而执着的踏上这座独木桥。   张国琴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那份深深的热爱,有的除了支持还是支持。   暗暗叹息的张国琴内心的酸涩陶惟不知,但身边温热的身体传来的无声安慰鼓励陶惟却记在心间。   仰起头看向张国琴,裂开嘴笑了一下的陶惟一下子想起闹钟的事,原本想等到休息在出去买,但现在既然人情已经欠下也就不在乎在多点的陶惟随即提出让张国琴下次来的时候帮忙买个闹钟。   陶惟的请求让终于听到孩子要求的张国琴笑了,因为笑,平日里显现的严肃的面孔顿时满是柔和,透着一股温婉的笑意让陶惟愣住了,好像隐约知道为什么张国琴总是板着张脸的陶惟看着那抹能够温暖人心的笑容忍不住蹭了蹭张国琴的手臂。   就连回头的万小东看到那抹好像有些熟悉的笑容都愣住了,好半响,眨了眨眼睛的万小东不自觉的蹭到张国琴身边,“大姨,你早点来看俺俩。”   低喃的请求让张国琴心底一涩,搂着俩孩子恩了一声,停留了好半响,仔细查看俩孩子的生活物品后,带着一丝喜悦和沉重,张国琴离开了。   ☆、第四十二章      1990年1月24日,农历腊月28,上午十一点二十。   “小东、提速提速。”   文田沙哑的喊声在操场东面响起,一条长达50米的上坡路,满头汗水的万小东瞪大双眼紧紧咬住牙关,努力奔跑在上坡路上,因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的万小东一双手紧紧攥着。   今天是陶惟、万小东训练的第十天,从单纯的沙地跑到增加的上坡跑,发展腿部力量训练的万小东从第一天偷偷的哭过在没有吭过一声,可每晚,沉沉睡去后,那一声声的哽咽都会无意识的从口中悄悄的吐出。   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似的笑嘻嘻的参加训练,这样的万小东让陶惟心疼又内疚,不禁怀疑最初有意识的带着万小东走上体育竞技这条路是不是错了?   心底存着煎熬让同样增加训练强度的陶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瘦着,尖尖的下巴和凹进去的眼窝让杨国成急的满嘴大泡。   开始以为训练量大的杨国成甚至有意识的减轻训练量,可陶惟还是在掉分量,这下子杨国成真急了,大早晨还没吃早饭带着陶惟离开了体工队直奔医院。   临走时,想了又想的杨国成还是给张国琴打了个电话,不提接到电话的张国琴心中有着怎样的担忧,匆匆赶到医院的杨国成忙活着挂号找熟人,第一项检查还没做上,张国琴赶到了医院。   在化验室门口找到了穿着一身运动服默默等待的陶惟,仅仅一眼,张国琴的心咯噔一下,静静的坐在人群中的陶惟,那双曾经明亮温暖的双眼沉静的好像一汪死水,虽然依然清澈但那种浓郁的好像要把人掩埋的自我怀疑却是清楚的落在张国琴眼中。   而且让张国琴心底发沉的是,仅仅一个星期没见,陶惟竟然瘦的脸颊都凹进去了,显衬的曾经狭长的丹凤眼大的好像要掉出来似的。   第一个念头就是孩子受气的张国琴一张本就严肃的面孔充满了萧杀之气,挺直着脊背一身凌厉气势的张国琴抿成一条线的双唇使得四周顿时好像被阴云笼罩了一样。   快步行走间,纷纷避让的身影没有得到张国琴一丝的目光,疾步走到陶惟身边,虽然心中燃烧着不明的怒火,但还是轻柔的拉起陶惟的张国琴搂住了消瘦的陶惟。   入手的瘦骨嶙嶙让张国琴紧锁眉心,四处看了一眼,勉强在楼梯口找到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后,蹲下身体的张国琴一双厉目直接对准陶惟,“二娃,跟大姨说是不是受欺负了?别怕,凡事有大姨。”   张国琴轻柔的嗓音让压抑的陶惟沉默了半响,缓缓摇摇头,迟疑的回答别说张国琴就是原本排队却看到张国琴拉走陶惟匆匆跑来的杨国成都心里打了个突突,一项温和的双眼顿时冒出一股怒火,他杨国成是不是太老实了?这么护着还有人欺负这孩子?   抬起头看了一眼双眼冒火的杨国成,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几次的体工队之行,杨国成有多护着陶惟张国琴一清二楚,仔细想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一下陶惟的张国琴觉得孩子身体应该没有啥毛病,主要还是心理有事。   站起身拉着陶惟示意杨国成跟上的张国琴带着俩人下楼,上车又让司机小乔去买点吃的后,拉着陶惟的张国琴轻轻的抚摸着陶惟的后脊,“二娃,你是不是有心事?”   张国琴温和的询问让压抑了许久的陶惟越发的沉默,虽然心里充满了焦急,但还是比杨国成更加了解陶惟的张国琴抬起眼帘阻止了杨国成的追问,一下又一下轻抚陶惟的后脊,安慰的同时也慢慢消弱陶惟心底的防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快半个小时过去,长长吐出一口气的陶惟蔫耷耷的低着头,慢慢的把心中的自我怀疑吐出,直到这一刻,张国琴才知道万小东走上体育这条路竟然是陶惟有意识的引领的。   一点一滴没有丝毫隐瞒的陶惟让杨国成都有些发愣,抬起眼帘看向略微有些沉思的张国琴,动了动嘴唇的杨国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其实在杨国成心中,专业运动员虽然很苦,但一旦出成绩,那份荣耀也是任何职业都无法遮挡的。   很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杨国成甚至觉得陶惟自己给自己找事,可张国琴却不同,张国琴很清楚耿二凤一家与陶惟是不同的,甚至很多时候,在张国琴看来,陶惟对二凤一家有种莫名的愧疚,尤其是虎蛋子,虽然愧疚的是什么张国琴不知,但对于心思重的陶惟来说,可能自己都不如虎蛋子重要。   不过以张国琴的角度来看,陶惟与其这么自己煎熬着,不如直接去问,想到这里拍了下陶惟后心的张国琴示意等在车外的司机上车,接过买好的早餐递给蔫耷耷的陶惟和杨国成,一行人又匆匆回到体工队,在食堂找到吃的满嘴鼓鼓囊囊的万小东。   带着小哥俩直接来到寝室的张国琴替别扭的陶惟把心里的煎熬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惊讶的瞪大双眼的万小东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陶惟,嗷的一下蹦到陶惟身上压住陶惟的万小东用自己特有的大嗓门带着委屈问了陶惟一句话,“二娃,你不喜欢俺成那个啥世界冠军啦?俺要是不喜欢,俺不会来的?你咋这么笨哪?咱不是说好了,你去哪俺就去哪吗?你是不是要丢下俺自己跑啊。”   万小东一连串的追问让被压在床上的陶惟眼圈悄悄的红了一下,紧紧捆住心底的枷锁好像在瞬间松开,挣扎着坐起身后认真的看向一脸委屈的万小东,“哥,你怨不怨二娃抢了爹娘的稀罕?”   不自觉屏住呼吸的陶惟悄悄的攥紧了拳头,第一次问出了压在心底好久的问题。   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不解的万小东看向额头渗出点点汗珠的陶惟,“为啥要怨?那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应该的,咚的一声,好像瞬间落回原点的心让陶惟胸口涨疼的厉害,慢慢的咧着嘴,陶惟笑了,边笑边顺着眼角流淌下的眼泪让万小东愣住了,愣愣的看着一滴滴不断滑落的眼泪,万小东不知道二娃为啥哭,可那一滴滴眼泪却让万小东觉得心里难受,嘴角一耷拉眼圈跟着红了,好像嫌弃似的万小东手快过脑的一双带着淡淡老茧的双手呼在陶惟脸上,“哭啥,不许哭。”   粗声粗气却带着颤音的万小东让陶惟说不出这一刻是什么感觉,按住挡住眼睛的那双胖胖的大手努力想要压回喉间的哽咽。   一个不吭声的只是默默的流泪,一个满脸心疼却不知道为啥的跟着掉眼泪,两个孩子两双相连的小手让张国琴心中有种道不清的酸楚,一直以来都知道陶惟心思重的张国琴知道今日才知道在陶惟心中其实是怕的,对,就是怕,怕抢了虎蛋子的宠也怕抢了虎蛋子的爱怕失去得到的情谊。   伸出手臂搂住俩孩子的张国琴为万小东的纯粹感到高兴也为异常卑微的陶惟感到心疼。   搂着俩孩子慢慢让俩孩子慢慢平复的张国琴直到怀中微微传来挣扎才松开手臂,低头看着彼此对视咧着嘴呵呵笑着的小哥俩,松口气的张国琴一人拍了一巴掌。   突然想到原本准备今日给俩孩子送东西的张国琴对泡汤的计划瞪了下眼睛,拉着小哥俩照着屁股一人一巴掌后催促着赶紧洗把脸去训练的张国琴交代小哥俩晚上过来后匆匆离开。   没有了压抑许久的枷锁,再次回到训练场的陶惟找到杨国成,道谢也道歉后,被杨国成拍了一巴掌后,呵呵的笑着开始热身。   而被文田拉倒坡路的万小东则抽抽着脸看着让他咬牙切齿的坡路,嘟囔着为啥二娃只需要在操场跑他却要在坡路上爬,嘟嘟囔囔的絮叨把文田气乐了,掐了一把万小东依然圆溜溜的脸蛋把万小东撵上坡路。   足足两个小时的短距离冲刺练习累的万小东呼哧呼哧直伸舌头,当哨声终于响起时,伸着舌头大喘气的万小东挪到同样累的双眼模糊的陶惟身边说文田是土匪。   坐在小凳上看着还有精力絮叨的万小东,陶惟呵呵的笑了,扫了一眼不知道跟杨国成嘀咕什么的文田,眼中有着浓浓喜悦的文田让陶惟知道,文田是真的喜欢憨厚的万小东。   剪短的休息了二十分钟后,看看还有时间,而上午的训练也已经结束,拖着疲惫身体的万小东、陶惟回到寝室把衣服换换,看着短短十天就被磨的起毛的运动服,万小东是又心疼又纳闷。   脏衣服泡在盆里,用热水擦擦头发,坐在床边消汗的陶惟琢磨着是不是再去买两双鞋,运动服是还能穿,可鞋却有些不经用了,每人两双运动鞋,随着训练强度的加大已经不够用,鞋底磨损的太厉害,而且陶惟琢磨着是不是给万小东买块手表。   现在因为临近年底,训练队人不多,要是队员全回来,那么分+身乏术的文田估计更多的会是吧训练任务交代给万小东,那时候手表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虽然陶惟更倾向于买秒表,但是那个东西去那里买,陶惟有点没印象了。   ☆、第四十三章 训练、不曾间断的训练让陶惟、万小东忘记了时间也记不起已经到了春节,静悄悄的体工队大院除了个别家特别偏僻的孩子,能回家的都已经回家。 1990年1月26日,阴历大年三十,也就是俗称的除夕。 早晨四点四十,闹钟准时响起,睁开沉睡了一夜的双眼,使劲眨了眨双眼翻身跳下床的陶惟套上拖鞋走到门口拽了下灯绳,啪嗒一声,灯亮了。 刺眼的灯光让虽然适应了早起的万小东还是在被窝里蹭了蹭才撅着小屁股爬起,使劲搓了把脸拿起放在枕头旁边的毛衣毛裤套在身上下地穿上运动服套好运动鞋刚刚准备系带的万小东感觉有点不对劲,藏在鞋子里的脚丫子蹭了蹭。 脸色顿时抽抽起来的万小东脱下脚上的运动鞋,翻过了一看,脚掌位置一个洞出现在眼前,“二娃,这鞋咋这不禁穿那?这才多长时间鞋底就露了。” 有些傻眼的万小东怎么也想不明白也没干啥这鞋咋就坏了,万小东的嘟囔让陶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没干啥?也不看看每天训练超过九个小时,除了跑还是跑,陶惟脚上的运动鞋要比万小东好点,毕竟现阶段接受耐力训练的陶惟更多的是长距离匀速跑和变速跑,可万小东不一样,又是坡地又是沙地的,鞋子必然很费。 预料之中的结果陶惟也没多说,从窗台上拿出前天刷好的运动鞋递给万小东,又把万小东手中的拿过来看了看,感觉还有修的价值,陶惟把鞋放在一边。 “小东、二娃。”门外响起的喊声让俩人加快手中的动作。 走出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文田,陶惟、万小东笑了,“教练今个怎么是你来了。” 万小东好奇的询问顿时让文田知道俩孩子这是忘记过年的事,想了想怕俩孩子想家到底没提醒的文田笑着揉了下万小东毛刺刺的头顶带着小哥俩缓步往楼下走。 习惯了每日出寝室门就开始热身的陶惟边走边把两条手臂伸到身后交叉在一起互相抻一抻。 刚刚走到楼下推开大门,刺眼的白光闪过,眼睛蹭的一下亮起的陶惟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的大片雪花,不禁伸出手,刺凉的掌心让陶惟笑眯了眼。 鹅毛大雪不断在眼前飞舞,整个天地变成一片雪白,这样的美让陶惟的心情顿时变的极好,踏着轻快的步伐赶到训练场,空旷的训练场已经被白雪覆盖。 示意两个人开始热身后,文田带着小哥俩跑了两圈后才缓缓退下让哥俩开始一天中第一阶段的训练。 而此时奔跑在白雪皑皑的操场上的陶惟、万小东并不知道远哥几百里地的l县,两天前就停业的小饭馆内灯火通明。 整个灶房已经被浓浓的雾气笼罩,一锅接着一锅的粘豆包、炸干果不断的从大锅里捞出,“他爸,差不多了,你看看国栋来没来。” 把最后一锅炸丸子出锅的耿二凤忙活的满头汗水,想到今个就能看到孩子,一晚上没睡的耿二凤十八般武艺全掏出,丸子、炸鱼、粘豆包、炸干果、大块的五花肉呼的烂乎乎的、肘子、猪蹄子、甚至还特意托人做了十只熏鸡,一个又一个包裹不断的堆在门口。 “二凤,给二娃带的咸菜装没装?” 回屋换好衣服的万二驴突然想起陶惟喜欢吃的酱黄瓜,赶紧提醒耿二凤别忘了。 准备回屋的耿二凤拍了下脑门,“忘了,爹,您在给装颗大白菜,咱过去陪孩子过年,咋的也不能少了白菜馅饺子,俺把肉馅都装好了,面咱都和好的,二娃喜欢吃饺子,也不知道去这么长时间孩子吃没吃上一顿饺子。” 心里惦记的耿二凤想起远在百里之外的俩孩子,眼窝有些发酸,拽起衣襟摸了把眼泪赶紧回屋换衣服。 不管平日里在家咋样,这一趟过去,绝对不能给孩子丢脸,为了这,耿二凤甚至咬牙托秦晓从市里给全家捎带了能拿出手的外衣。 换好藏青色裤子,又穿上崭新的棉衣,套上青色的外套,把头发好好捯饬了一下,照照镜子感觉还行的耿二凤走出了房门。 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耿二凤有些担心万一因为雪大晚上赶不到学校咋整。 从早晨四点就蹲在门口的万永贵一次次的翘首看向张国栋单位方向,从四点等到五点,直到看到县公安局院里传来若隐若现的灯光,眼睛蹭的一下亮起的万永贵知道昨晚值班的张国栋回来了。 果然,慢慢驶来的吉普车出现在视线内,“二凤,爹,车来了赶紧往外搬东西。” 兴奋的大喊在寂静的凌晨传的很远,也让等待已久的万二驴、耿二凤露出了满脸的欣喜,没等车过来,七手八脚的开始往外抬东西。 一个又一个大袋子抬到门口,等张国栋把车停到门口下车时看到足足半人高的行李时吓了一跳,“姐、这都是啥呀?” 惊呼出声的张国栋让万永贵呵呵的笑了,推了推头顶崭新的前进帽,“是不是有点多了?” 有些犹豫的万永贵顿时让张国栋哈哈哈的笑了,提起地上最大的一个胶丝袋子走到车后,“不多,孩子们第一次离家在外,拿多少都不多,哥,东西装车,咱早点走,这大雪嚎天的路上不好走。” 张国栋的话刺中了万永贵心中的担忧,哎哎的答应着赶紧跟着耿二凤把东西往后备箱放,怕压的放在车厢,倒蹬了半天才算把所有东西装上车的万永贵、耿二凤锁好大门上车坐好,听着轰的一声,吉普车驶离了小饭馆门口。 淡淡的雾气和刺眼的雪光让车速很慢,原本只需两个多小时就能赶到市里开了近四个小时,一路上,害怕打扰小心行驶的张国栋,耿二凤忍了又忍,直到吉普车驶进市里停在秦晓饭店门口让大家伙方便耿二凤才犹豫的问出还要多久到省城。 微微皱着眉头看着天空中的鹅毛大雪,张国栋算计一下时间,“十点吧。” 咚的一下,把心放回肚里的耿二凤笑了,“今个能到就行,俺就怕到不了孩子该难受了。” 简单的不能在简单的要求让张国栋有点发酸,扯动嘴角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而此时远在省城体工队的陶惟在早饭时看到贴在门口的对联时才恍然想起今天时除夕之夜,下意识的看向愣愣的站在旁边的万小东,动了动双唇,心底异常难受的陶惟拉着目不转睛盯着对联发呆的万小东走进食堂。 沉默的来到座位,沉默的打饭,甚至沉默的吃下有些堵得慌的早饭,彼此沉默的两人让一直悄悄观察俩人的文田无声的叹了口气,抬起大手揉了揉万小东毛刺刺的头顶,“小东,今个过节,咱下午歇半天,你有啥想买的教练带你出去。” 柔声的询问中沉默的万小东慢慢露出笑容,抬起头看向文田,“教练,给俺卖挂小鞭吧,在家的时候每年过年俺爹都给俺买一挂,俺.......。” 说着说着,万小东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说不下去的万小东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也挡住了眼底那抹深深的想念,可很快,抽了下鼻子使劲咳嗽一声的万小东擦了把眼泪才放下手臂,努力挤出笑容,看向担忧的文田,“教练,俺没事,就是眼泪窝子浅,你看队里这老些人哪,俺不想家,真的,俺不想。” 扭开头,不敢去看万小东那张挤满苦笑的脸和通红通红的双眼,眼底湿润的陶惟一次次咽回到了喉间的酸楚,年啊、万家团圆的日子。 异常懂事的万小东让文田鼻头一酸,闭了闭双眼挡住了眼底那抹温热,使劲点点头,“行,一会教练就给你买去,回去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别让家里人惦记啊。” 恩了一声的万小东随即放下筷子快步走出食堂,刚刚冲出食堂,撒腿就往训练场跑的万小东边跑眼泪跟失去控制似的不断的滑落。 缓缓收回抬起的手臂,沉默的低下头的陶惟慢慢的收起两个人的饭盒,沉默的洗干净慢慢的走出食堂。 没有去找躲闪开的万小东,沉默的回到寝室坐了半响,静寂的空间内,消失了许久的窒息感再次袭来,紧紧攥在一起的两只手因为用力而绷的发白,大口大口的喘息,呼的一下站起身快步冲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冰鞋冲出寝室的陶惟一路飞奔来到室内滑冰场。 静悄悄的溜冰场内空荡荡的让人瘆的慌,可此时感觉憋的难受的陶惟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冲到场边颤抖着双手换上冰鞋,一个急速滑行到场中,跳跃、旋转、接续步、燕式步,点冰一周,一个个简单的动作下,急速舞动的陶惟飞速的旋转在场中。 孤独的舞动中,始终在场中央舞动的陶惟突然一个急行,高高的跃起,旋转一周半后重重的摔在冰面,大口大口的喘息,吧嗒吧嗒吧嗒,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万家团圆万家团圆,他的家在那里?小东的团圆又在那里? 而此时奔跑到操场的万小东却再也忍不住直接躲到了坡路下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边哭边使劲按住双眼,嘴里低喃着“俺争气俺是爷们俺不哭俺是爷们俺不哭.......。” 好像能从呢喃中找回急需的坚强,也好像在呢喃中回到百里外的老家回到父母身边,一声接着一声压抑的哭声让跟着万小东跑出来的文田心里酸的厉害,沉默的走到坡路的另一侧默默的陪着这个憨厚的傻孩子。 仰头望天,漫天飞舞的雪花不断在眼前闪过,运动员啊,常年聚少离多,苦累多过荣誉与甜蜜,有多少运动员终其一生只能默默无闻又有多少运动员终其一生只能黯然落泪,年少离家接受残酷训练,在成长的道路上孤独的行走,短暂的黄金年龄却要用长久的付出来支撑,可一旦过了年限,正当壮年的运动员却只能流着泪离开赛场离开心爱的体育竞技。 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的文田不知道哭泣的万小东会走到哪一步,但是如果可以,文田真希望这个憨厚的孩子能够走的远点再远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抽泣声终于慢慢停止时,叹了一口气的文田缓缓起身走到万小东身边拉起了蹲的双腿发麻的万小东,伸出冰冷的大手擦干万小东脸上的泪痕,“小东,回吧。” 浓重的鼻音下,恩了一声的万小东紧紧拉着文田冰冷的指尖踏着厚厚的白雪往寝室楼走去。 蔫耷耷完全打不起精神的万小东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屋顶的白墙,想着远方的家,下午四点忙完手中工作匆匆赶到学校的张国琴看到红肿着双眼躺在床上发愣的万小东和没有了身影的陶惟,叹息的同时柔声安慰万小东,当沉默的万小东红着眼眶倔强的拒绝跟张国琴回家的时候,张国琴知道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安慰万小东的同时张国琴又担心完全没了身影的陶惟,张国琴知道陶惟心思重这会不定躲在那难受哪,可怀中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肯流泪的虎蛋子让张国琴脱不开手,只能看向门口示意满脸担忧的文田出去找找。 微微点头的文田放下手中特意给万小东、陶惟买的鞭炮转身离开房间,刚刚跑到楼下,文田看到满头湿漉漉提着冰鞋低着头慢慢走近寝室楼的陶惟。 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的文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上前摸了把陶惟湿哒哒的头顶,“回去吧,回去换换衣服。” 沉默了半响,恩了一声的陶惟慢慢越过文田往楼上走,往日里挺直的脊背已然弯曲,没有了精气神的陶惟与昏暗的走廊交融在一起,好像要被吞噬似的让人发滞。 站在寝室门,虚掩的房门内间或响起的哽咽让陶惟闭了闭眼睛,挡住了眼底浓重的无力感,竞技竞技,残酷而又充满荆棘,不管中间经历怎样的苦难,第一条就是忍耐,忍耐常人无法忍受的残酷忍受着聚少离多的思念甚至要忍耐任何不公平的对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重新挺直腰身的陶惟推开门站在了门边。 湿哒哒的头发紧紧贴在额头,一双沉静的双眼内萦绕着淡淡的温暖和莫名的坚定,“哥,洗洗脸一会去吃饭。” 沙哑的声音虽然还保有童年的稚嫩可沉稳大气却已经无法再被遮掩,愣愣的看着陶惟那双温暖的双眼,使劲点点头的万小东抬起袖子抹了把眼角的眼泪,下床穿上鞋端着盆走出房间,擦身而过的温热让陶惟的心顿了一下,当身影渐渐消失,陶惟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张国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却放下冰鞋追了出去。 一前一后消失的两个身影让默默的看了半天的张国琴沉默了一下后突然笑了,直到这一刻,张国琴才知道陶惟,那个在她印象中心思极重的孩子要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 洗脸换好干净的衣服,打理好的陶惟、万小东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浮现在脸上的笑意让张国琴终于松口气,拍拍小哥俩再次征求俩人的意见,同时响起的拒绝中失笑的张国琴拍了拍俩孩子头顶,叮嘱了一番后才带着复杂离开。 不愿让人看到这一刻的懦弱,也不愿意泄露出心底的孤独,再次走出寝室大门的万小东脸上露出了笑容,灿烂的笑容迎着飘飘洒洒的雪花,纯真而又执着。 啪啪啪,一个个拆卸好的小鞭不断的从万小东手中扔出,哈哈哈的笑声传递的很远很远,远的让匆匆路过的行人露出会心的微笑也远的让奔跑在探亲路上的耿二凤、万永贵满心想念。 打扑克、贴纸条、甚至唱歌、仅有的十个人在文田的带领下举办了一个小小的迎新会,走调的歌声满脸的纸条轰然的大笑不断从灯光闪烁的食堂内传来。 斜洒在雪地上的灯光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宁静而又平和。 当时间缓缓划到九点四十的时候,赶了一天路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体工队大门,紧闭的大门外,跳下车的张国栋伸手摸了摸,摸到挂在门栓上的锁头后,咧嘴笑了,赶紧把锁头摘掉,推开大门,吱嘎吱嘎,有些发滞的大门终于打开,轰的一声,脏兮兮的吉普车驶进体工队大院。 此时车上的耿二凤、万永贵却又是抻衣服又是摸头发,互相看看对方,脸上露出有些紧张又急切的笑。 漆黑的寝室楼、灯火通明的食堂,左右一看,指了指食堂的张国栋示意秦晓直接把车开过去。 缓缓停靠的吉普车车灯在室内闪了一下,面向大门坐着的文田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站起身往外看了看,昏暗的门口,一辆212吉普车停下,灰突突的车头让文田放下手中的扑克走向门边,一个身影突然从车里跳下来,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文田楞了一下,随即惊喜的回头,“陶惟、小东赶紧过来看看谁来了。” 惊喜的呼声让还算计纸牌的万小东愣愣的抬起头,出现在门口的耿二凤让万小东傻住了,就连一项沉稳的陶惟都愣住了,“虎蛋子、二娃。” 带着颤音的呼声让傻住的万小东顿时回神,嗷的一声从座位上窜出扑向耿二凤,一把抱住耿二凤,万小东哇的一下哭了。   ☆、第四十四章 时光冉冉,春去秋来,匆匆十月划过,三月份再次走进学校大门的陶惟、万小东重新开始了学生生涯,不过不同于正常的孩子每天要上全天课,只有半天课的陶惟、万小东除了早起两个小时的训练外,其余的训练全部挪到下午和晚上。 学业、训练交杂在一起使得两个孩子跟赶场使得累的够呛,可无论是陶惟还是万小东都没有一个人吭声,咬牙坚持成了两个孩子给予最直接回答。 曾经胖乎乎的万小东在十个月的时间里慢慢消瘦,身体抽条的同时因为训练的原因下肢越发的坚实有力,充满爆发力的双腿每每让看到的文田欣喜不已。 不同于心中早有目标的陶惟,致力于短道速滑的万小东是从不断的训练中真真正正的喜爱上短道速滑的,用万小东的话就是享受那种急速的飞跃感,失笑过后,陶惟为早早定下目标的万小东赶到高兴。 想到心爱的花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陶惟除了每天一个小时的上冰时间外依然接受着杨国成的亲自调教。 不断的学习中,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专业的陶惟却从杨国成身上看到了执教三十一年的丰富经验,那种靠不断积累而留下的财富是年少的陶惟所缺失的,惊喜的同时也努力跟上训练进度的陶惟虽然进展没有万小东那么耀眼,但也从长道速滑队员中显露出来。 好像两颗耀眼的新星,被不断吸引的陶惟、万小东其实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却被悄悄的排挤着,新队员觉得两个人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而老队员则认为陶惟、万小东抢了他们的风头,大矛盾没有小磨擦却是不断。 可别说单心思的万小东看不懂那些隐晦的排挤,就是心思深沉的陶惟看懂却不搭理的态度也让队员们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想要在寝室内收拾俩人,可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在教室寝室楼的陶惟、万小东压根就不会来到学员寝室,训练场有教练,食堂依然有教练,三个分工明确的教练员让老队员们磨牙的同时也暗暗泛起了嘀咕,可不管新队员还是老队员对陶惟、万小东有着怎样的排挤,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小哥俩还是按照计划表按部就班的不断前行,没有假期没有休息甚至只能在饭后简单休息二十分钟的陶惟、万小东在长久的锻炼下竟然能够利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睡个剪短的午觉。 1990年,10月6日,星期六,上午十一点,师大附小三年二班。 当下课铃声响起时,收拾好书包的陶惟、万小东一刻不耽搁迅速离开教室,匆匆离去的身影已经让习惯了的同学没有了最初的好奇,一路小跑着赶回体工队,回屋放下书包,两个就往后面的教研楼跑去,不大的小二楼是所有教练员的办公室,只是因为滑冰队条件艰苦,荣誉室、会议室都在小二楼里。 紧赶慢赶总算在十一点半赶到二楼会议室的陶惟看到刚刚坐下的于成飞笑了一下,四处扫了一眼,挤满的会议室已经没有地方,不再着急的陶惟冲杨国成笑了笑,比划了一下拉着万小东站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人员到齐后,轻咳一声的于成飞看着下面嘀嘀咕咕的运动员皱了下眉头,“行了,都别嘀咕了,今天这个会议因为什么,老队员应该心里有数。” 边说便起身的于成飞站起身打开身后的幻影灯,白花花的影布上出现了一个人物造型与“7”字的结合的会徽,飘动的雪花的衬底使得简单的会标显现的生动而又质朴。 熟悉而又陌生的会徽让陶惟浑身一震,眨了眨双眼,突然想起什么的陶惟一双沉静的双眼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屏住呼吸看向于成飞,好像需要确认的热切使得不经意扫向陶惟的于成飞微微楞了一下,收回目光的于成飞扫了一眼再次响起的噪杂声,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知道你们知道的多,明年二月二日,第七届全国冬季运动会将在h省举办,从今天起,全队停止一切休假,队员进入备战阶段,任何人啊任何人,不准请假,有事也给我忍着,尤其是你们几个老的,别今个这事明个那事的.....。” 于成飞的絮叨陶惟没有听到,当亲耳证实了自己没有错认的陶惟因为激动低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是不是可以提前踏入花滑世界?是不是可以再见到老师?闭了闭双眼,挡住眼底那丝炙热的陶惟悄悄的吸气缓缓的呼气,满心复杂的陶惟没有听到于成飞的动员甚至没有看到身边万小东诧异的目光。 直到会议结束,叮叮当当的凳子声才惊醒沉浸在思绪中的陶惟,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的陶惟被万小东一把抓住,“二娃,你干啥去?教练让等会走。” 万小东惊讶的低呼让陶惟眨了眨双眼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有些僵滞的笑意,微微点点头,“人多没听清。” 虽然有些奇怪陶惟离得这么近为啥没听清,但想到老队员没完没了的嗡嗡声,撇了下嘴的万小东也没多想,只是以为陶惟是被老队员打扰的。 渐渐消失的身影下,屋内只剩下于成飞、杨国成、文田、宋晓军、龚汉亮、陶惟、万小东、杨辉、郭涛、石杨、梁加成十一人。 招呼着还站在门口的万小东、陶惟坐好后,敲着桌子的于成飞一双严肃的双眼落在石杨身上,“石杨,短道你是队长,接力赛、速滑你都是要上的,这段时间不允许,记住了不允许你请假。” 挑了下眉梢,不是很在意的石杨无所谓的点点头,已经参加过一届的石杨是体工队当之无愧的老大,虽然脾气有些乖张,但人却不坏,而且这一届之后,石杨将离开省体工队,可以说这一届是石杨最后一次代表h省参加全国比赛,不管在这期间发生怎样的不愉快,但石杨从不否认队里对他的栽培,否则今年唯一的一个进入国家队的名额也不会是他的。 就当最后为待了五年的体工队做一次贡献的石杨难得的乖巧让于成飞满意的点点头,一一点名后,打发走老队员后,于成飞单独留下的陶惟、万小东。 沉吟了半响,于成飞一双认真的目光落在陶惟身上,“陶惟,能参赛吗?” 于成飞轻声询问好像一击重锤狠狠的砸在陶惟心头,就连杨国成、文田都愣住了,疑惑不急的目光看向于成飞,“成飞?” 惊呼一声的杨国成让于成飞摆摆手,只是紧紧盯住陶惟,落在身上的炙热目光让陶惟一刹那有些失去平静的心缓缓沉淀下来,闭上双眼仔细想了一下,再次睁开双眼的陶惟笑了,熠熠发光的双眼腾的一下迸发出耀眼的战意,“能。” 肯定的回到让于成飞笑了,转头看向杨国成,“老杨,陶惟的训练加大,二月份代表h省参加冬运会。” 于成飞的话让杨国成紧紧锁住眉心,眼中带着不赞同的杨国成看了一眼陶惟,随即转向于成飞,“成飞,陶惟没有大赛经验,长道本就不是咱省的强项,把刘伟替下来让陶惟上这事说不过去,而且,陶惟的年纪根本不够参加青年组比赛。” 满脸不赞同的杨国成让于成飞呵呵的笑了,嘴角的苦涩和眼中的讥讽让杨国成、文田都愣住了,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调函的于成飞把烫手的调函扔给杨国成,“刘伟走了,去l省体工队了。” 低沉的嗓音中有着浓浓的沮丧,这是第几次了?连于成飞都不记得已经是第几次被l省抢走队里的队员,队员的选择于成飞不怨,可要说不气是假的,是,h省体工队条件最差,运动员的待遇也最低,可这些年,队里这些教练员劳心劳力的用心对待为啥?不就是希望好苗子留下,可即使是这样却依然留不住那一个个被眯花眼的队员,要是像石杨似的近国家队,于成飞啥也不说,有的只是满腔祝福,可被同级别的体工队把人挖走,于成飞这心火烧火燎的难受。 看着手中那份刺眼的鲜红印章,杨国成满脸涨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响砰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又是l省体工队,刘伟请假回家就是去l体工队?我这边跟傻b似的还惦记孩子家是不是有啥大事,咋还急匆匆的请假回去,傻啦吧唧的还给拿钱,人家可倒好攀高枝了?” 咬牙切齿的杨国成胸口好像燃着一团大火灼烧的厉害,刘伟、杨天、甚至朴秀峰,一个个好不容易训练出来准备出成绩的队员纷纷离开让杨国成失望又灰心,把一生都奉献给冰雪事业的杨国成眼圈都红了,掏心窝的好换不来一句道别让杨国成整颗心好像掉进冰窟窿似的凉的喘不上气。 就连看到那封措辞华丽却无法掩饰那份自得的调函文田都气红了脸,就因为条件不好,体工队走了多少人?连文田自己都不记得。 灰心有失望同样有之,沉默的杨国成,吧嗒吧嗒一个劲抽烟的于成飞,涨红脸颊的文田让整个会议室气氛有些压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万小东虽然不知道出啥事了,但还是能看出教练不高兴,舔了舔嘴唇的万小东悄悄踢了一脚陶惟。 示意陶惟劝劝的万小东挤眉弄眼的让心情有些沉重的陶惟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悄悄的叹了口气,身体放松缩在凳子上的陶惟其实是知道的,前世的时候,因为各方面条件太差,队里的队员只要有点成绩就纷纷跳槽,陶惟是唯一一个出成绩却没有离开的,可各种高优待陶惟没少接触,忍不住苦笑的陶惟也知道,整个体工队速滑大队唯一能吸引人的就是食堂。 可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看重的是切实的利益,没有好队员就意味着不会出成绩,没有成绩就不会再进一步,运动员短暂的运动生涯,如果可能谁不希望往前走一步,可现实是h省体工队确实无法提供这样的便利条件,单说室内滑冰场,全队只有一个,而新的训练场还在建设中,至少要到明年三月才能投入使用,再说住宿,别的体工队都是单人间,可h省体工队确实四人间,挤挤插插的没少有怨言。 或许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在陶惟的眼中,省体工队虽然条件艰苦,可单冲教练员绝对是顶级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教练员真正进入国家评级时,整个h省速滑队功底扎实的教练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是国家级教练员。 一个运动员自身在努力没有好的教练引导只会误入崎岖,这也是很多被眼前利益迷惑离开h省体工队运动员直到跌落尘埃后才能明白,当然这一切与陶惟并没有关系,在陶惟看来,一切选择端看个人,就如当初自我放弃的自己也如今日坚守的万小东,冷心冷清的陶惟不会去在意他人有着怎样的出路。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异常沉默的杨国成,缓缓起身的陶惟抻了抻腰身,“教练,走吧,吃饭,吃完饭训练。” 双手背在身后双手交叉的陶惟一脸平和的淡语让灰心失望的杨国成楞了一下,抬起眼帘看向陶惟,平静无波的表情外一双沉静的双眼却闪闪发光,一种能够感染人心的平和和激励在陶惟眼底闪烁,自行进入状态的陶惟让杨国成呼吸一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砰的一下按在桌面,呼的一下站起身,“走,吃饭,吃完饭训练。” 说完大步往外走的杨国成急促的步伐让屋内短暂的沉默后发出高高低低的笑声,笑着冲万小东招招手的陶惟快步跟上杨国成离开小二楼。 丰盛的午餐,短暂的休息,热身活动开四肢,陶惟进入训练状态,从这日起,长达三个多月一百一十五天的艰苦训练正式拉开帷幕。 而此时无论是满身傲气的石杨还是全身心投入到训练的杨国成于成飞都不会知道,三个月后,一场由陶惟主演的冰雪盛宴带给人们怎样的惊叹更不会知道第一次登场的甚至以替补身份出赛的万小东又创造了怎样的佳绩,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正式进入备战阶段的陶惟,每天的冰上训练从原来的一个小时增加到六个小时,高强度间歇训练法也在进入备战后提上日程,学校的课业已经全部停止,每天六小时的体能耐力训练和六小时的冰上训练让陶惟异常疲惫。 可每每看到杨国成那双闪烁着期盼的目光,咬着牙一次次站起的陶惟都会告诉自己,“坚持、坚持...。” 无数次坚持后,不知道是终于适应力大强度训练还是身体综合素质再次有了质的飞跃,短短三十天,陶惟的训练强度再次加大。 而与此同时,以替补身份进入备战队的万小东也以惊人的速度急速成长着,每天六个小时与石杨的陪练不单单激起已经是一级运动员的石杨高昂战意也让良性竞争下的万小东步步紧追。 这下子,不但石杨惊讶了,就连原本看不起万小东的队员们都满心惊异,一次次被石杨拉上赛道的万小东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刺激的原本有些玩世不恭的石杨收起了心中最后的一丝轻视,真正把万小东当成对手的石杨那双闪亮的双眼第一次迸发出耀眼的战意,竞争、干扰训练甚至于爆发力比拼,完全进入疯狂状态的石杨让倔脾气的万小东咬着牙一步不退,好像一只贪婪的血蛆紧紧咬住石杨。 你输我赢、我赢你输,无数次的比拼下,到最后完全闹不清楚谁是谁陪练的万小东、石杨拼出了真火,骄傲的石杨,倔强的万小东,无论是体能训练还是高强度爆发力训练甚至于速滑训练都能拿来当成比拼的条件。 渐渐缩小的距离,输多赢少的局面随着打出真火的竞争,万小东隐藏子骨子里的执着终于拉进了彼此的距离,别说文田,就连来s视察的总局领导都惊喜不已。 而陶惟因为长道速滑的尴尬局面则直接由于成飞、杨国成当陪练,完全没有了教练员精神的于成飞每每在场上不断制造麻烦让陶惟的灵敏素质不断增加,本就灵活的身体在两个月的训练下后终于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一百一十五天的备战终于在一月三十一日结束,晚上十一点,当哨声终于响起时,已经从每日十二个小时训练增加到十四个小时的陶惟一屁股坐在了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冰场内响起,粗重的呼吸和身边隐约的呻吟让再也无力支撑疲惫的陶惟勉强爬到场边的凳子上。 在杨国成的帮助下坐在凳子上的陶惟甚至连脱鞋的力气都没有,而同样走下冰场的石杨、万小东、杨辉等人也瘫软在凳子上喘着粗气。 被粗重呼吸遮掩的汗水滴滴答答的顺着鬓角不断滑落,身上只穿了一件运动服的陶惟哆嗦着双手拿过旁边的罐头瓶子,大口的含了一口水,不敢往下咽只敢含着的陶惟好久好久在一点点的小心咽下。 后天就是冬运会开幕的日子,因为主场比赛,虽然没人提过,但心里那种惶恐还是隐约的袭上众人的心头,就连经过大赛淬炼的陶惟都有种隐约的焦躁感,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慢慢的数着急促的心跳,直至终于平缓,陶惟才睁开眼弯腰解下冰鞋。 一百一十五天的训练中结下深厚情谊的一行人互相搀扶着往寝室走,午夜时分的寒冷没有吹散心底的焦躁,寒冬腊月的冰霜也没有冻结那颗跳动着激荡的心,临分手前,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第一个伸出手的石杨把手放在了中间,一只只或大或小的手不断的叠加,这一刻,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十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加油!” “加油!” 震耳欲聋的吼声和爽朗的大笑传递的很远很远。预示着成功的笑声和激励让心情激荡的陶惟在轰然大笑中终于缓缓平复。 而此时距离体工队很远的省消防总队特勤一大队大院内却灯火通明,负责整个冬运会安全消防的消防总队七个大队二十一个中队除了每队留下三个分队留守全部出动,各项检查虽然已经早早结束,可却没有一个人有一丝放松。 隶属于一大队的特勤二中队因为负责主会场的消防安全更是全队无休,此时二楼队长办公室内,一脸冰霜的荣博远冷冽的双眼静静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队长,轻启双唇,吐出两个字,“出去。”   ☆、第四十五章 呼吸一滞的荣博轩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荣博远。” 怒吼声震的宽敞的房间嗡嗡直响,眉头紧锁,看着满脸涨红的荣博轩,呼的一下站起身的荣博远快步走到门口,咣当一声巨响,摔门而去的荣博远让荣博轩呼哧呼哧一个劲喘着粗气。 努力平复又平复,到底没平复下去的荣博远抓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狠狠的砸向洁白的墙面,额头突突突直蹦的荣博轩愣愣的站了好久才无力的退后一步坐在沙发上。 静寂的空间内,压抑的让荣博轩喘不上气来,十年,足足十年了,从十四岁离家十年没有回家的小九让家人备受煎熬,可怪谁?应该怪谁?怪到死都没有正眼看过小九的娘还是因为长久的打骂虐待而患上孤独症的小九? 欲哭无泪的荣博轩只要想到亲自去老山背会血肉模糊的小五,心里就跟刀绞似的疼的厉害,七年、这孩子怎么这么狠的心?找了七年盼了七年,等到的却是生命垂危,老荣家上上下下三十七口跟疯了似的,要不是老头子腿脚不利索急怒攻心住了医院,也不会让自己这个当五哥的去,看到被打成筛子似的荣博远,那一刻刚强了一辈子的荣博轩眼泪止不住的流,那是自己亲弟弟,是由哥几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啊,搂着全身上下全是纱布的荣博远,荣博轩想死的心都有了。 足足抢救了十七天,才把小九拽回的荣博轩没有想到没等伤好,自请报告的荣博远又一次消失在视线内,空荡荡的床铺让荣博轩想掐死任性孤冷的小九。 好不容易在第二年找到躲在东北的荣博远,荣博轩害怕再一次失去小九的身影,宁可降级也要来到这个冰天雪地的大东北,这一次,老头子七十大寿,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小九回家的荣博轩没有想到一个小时的自言自语得到竟然只有两个字,“出去。” 那怕明知道不怪小九,但荣博轩还是觉得烧堂子似的胸腔灼烧的厉害,博远、小九是彻底跟家里生分了,不管是还健在的爹还是已经离世的娘,不管是他们这些从七岁开始照顾他到十四的哥哥们还是那他当儿子对待的嫂子们,那双冰冷的双眼只是清楚的传递着一个消息,他没家。 抬起手臂挡住眼底瞬间涌出的炙热,沉默了好久的荣博轩缓缓起身慢慢的离开了荣博远的办公室。这一刻,满心迷茫的荣博轩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等到小九叫自己一声五哥。 而摔门而去的荣博远则绕开灯火通明的大操场走出二中队的大门,急速的行走在渺无人迹的街道,那里黑走哪的荣博远紧绷的五官冰冷的双眼内闪烁着淡淡的烦躁,其实荣博远不讨厌荣博轩,甚至在见到荣博轩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底是有着淡淡喜悦的,但他不喜欢那个家,那个留给他满身伤害的家。 心里什么都明白的荣博远虽然沉默寡言虽然满心孤冷,但哥哥们的呵护和疼惜他记得,只是长久的淡漠,荣博远已经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份温暖,因为没有方向他走了,离开了让他窒息的一切,隐瞒年纪走进军营,在那里,依然沉默寡言的荣博远虽然不讨喜却也没人排斥他,没有了小心翼翼的目光也没有了讨好的笑容甚至没有烫在身上的烙铁,荣博远觉得心松缓了许多。 七年军旅生涯,三年生死之战,荣博远累了也厌倦了,最后一次攻坚战后,身负重伤的荣博远带着体内无法取出的三颗弹片转行来到了东北,只因曾经听过一个家在东北的老班长说东北的冰天雪地美的让人无法忘怀,不知道为什么动心的荣博远躺在病床上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了有着过命之交的师长,只一个要求,退役去东北。 又急又气的老首长在无法劝服沉默的荣博远,一顿大骂后无奈的只能替荣博远办理的调任,从陆军转战武警的荣博远刚刚报道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那场震惊全国大兴安岭大火,人员紧缺被临时抽调的荣博远站在熊熊大火中突然感觉到心跳声,那是连攻坚战都无法比拟的跳动让荣博远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了消防员。 因为身上的功劳太过于显赫也因为后台过于强硬,倍感为难的领导征求了两方的意见,还是荣博远自己选择当了一名小小的消防员,从那时起,整个特勤大队的一景出现了,少校军衔的小兵让整个消防总队震动,跟看西洋景似不断跑到二中队来看那个一次次跟着出警的军官小兵。 短短的一年半,从打杂到担负全队人员安全,愣是折服了所有队员的荣博远虽然依然冷漠孤寂却是整个大队都翘大拇指的烈火英豪,可以说,今天的中队长,荣博远是当之无愧。 踏着夜色,迎着寒风,连棉衣都没穿的荣博远好像感觉不到刺骨的冰冷,沉默的行走在寂静的夜晚心底那丝淡淡的烦躁终于在长久的行走中渐渐消失,放缓脚下急促的步伐,抬起眼帘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一个劲找偏僻路径的荣博远发现竟然绕来绕去跑到哈平路时,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眼底有些淡淡疑惑的荣博远没想到自己竟然跨越了两个区直接来到这里,抬起手腕,看了下腕间的手表,凌晨四点,已经走了四个小时了,难怪。 放下手臂的荣博远动了动微微有些发酸的双腿扫了一眼四周,本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的荣博远发现这里竟然里曾经去过的体工队很近时,那道好像精灵一样的身影不其然的从脑海里闪过。 小小的身影,精灵般的舞动在那一刻深深的印在荣博远心中,不知道怎么去形容的荣博远只是知道灵动的身影很美、美的让荣博远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生命,好像从一次次的跳跃中感受到了自身渴望可又没有的勃勃生机与强烈的期望,好像一个偷窥者似的荣博远躲在暗处偷偷的看悄悄的瞧,舍不得移开目光,舍不得挪动脚步,甚至不敢惊扰。 就怕眼前出现的一切是孤冷后的幻觉,直到舞动停止身影消失,僵硬的身体和身边副队长金猴的扎呼声才让一直屏住呼吸的荣博远悄悄的吐气,闭了闭眼,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狂热,荣博远悄悄的离开了。 可那道好像精灵一样的身影却好像在不经意间埋下了一颗种子,回去的路上,第一次主动开口询问的荣博远知道了那种充满勃勃生机的舞动是花滑,也就是一种冰上舞蹈,热情的金猴甚至找来一堆录影带给荣博远,可让荣博远没有想到的是,当录影带内与之相比惊叹了许多的舞动出现在眼前时,荣博远第一个感觉竟然是丑,丑的让人无法忍耐也丑的让人想一拳砸碎眼前的电视机,荣博远固执的认为那不是他想看的,啪嗒一声关掉电视的荣博远嫌弃的扔掉手中珍惜的录影带转身离开。 时间匆匆,忙碌的荣博远本以为随着时间推移,曾经遗忘的舞动已经从心底消失,但这一刻腾升的迫切使得荣博远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有目的性的直奔体工队的荣博远悄悄的来到滑冰场的消防通道,抽出一根手指长的铁丝拧巴拧巴打开了紧闭的大门,轻轻的打开小门,一双冷冽的双眼直接落在洁净的冰面,没有?眨了眨双眼,还是没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的荣博远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为什么不跳了?为什么不出现了?带着渐渐腾升的阴郁,关上门的荣博远随即离开。 啪嗒一声关门声除了寂静的体育场没有一个人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在凌晨的时候来过这个老旧的训练场。 心情有些不好的荣博远悄悄离开体工队绕着来时的小路急速往回走,这一次,一路急行的荣博远只用了不足三个小时就回到了二中队,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地上的碎片让荣博远微微皱了下眉头,拿起门口的扫帚把垃圾扫到门口,往门口一堆等待勤务兵收拾的荣博远再次关上了房门。 吧嗒一声轻响后,左右两侧分别探出三个脑袋,彼此对视一眼,挤眉弄眼的想让对方去探探情况的几个人看看紧闭的大门和门口的碎玻璃,缩了缩脖子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敲门。 “金猴,你去,你跟队长关系最好。” 身后小声响起的建议让金宝华眼珠子一翻,没好气的给了身后的邓军一个白眼,“不去,队长那眼睛一瞪我,我就后背冒冷汗,队长对你也不错,你咋不去。” 邓军一缩脖,“我不敢。” “看你那熊样,不是个爷们。” “滚你大爷的,你是爷们你咋不上。” 蹲在门口呛呛起来的两个人把隔着荣博远办公室的政委唐訾路鼻子都气歪了,“吗了个蛋的,有那闲工夫扯淡赶紧去敲门。” 小声怒吼的唐訾路让金宝华、邓军同时缩了下脖子,啪的一声,紧闭的房门给了唐訾路俩人的回答。 气的跳脚的唐訾路呼的一下窜出办公室一个大跨步来到荣博远办公室门口,伸出手臂比划、比划、又比划,鼓了三次劲愣是没敢下手的唐訾路泄气的弯着腰又走回办公室,身后悄悄打开的房门和探出的脑袋上,两张贼兮兮的笑容出现在门后,彼此对视一眼,闷笑不已的邓军扯了一把金宝华悄悄的关上了房门,扑到沙发上捶着沙发憋的满脸涨红才把想要冲口而出的喷笑声咽回去。 而此时相隔两个区的体工队寝室楼里,近一年的时间第一次睡懒觉的陶惟在天空发白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睁开了双眼,温暖的被窝让难得休息一天的陶惟不舍得离开,蹭着厚厚的棉被,缩在被子里的陶惟脸上浮现一抹淡笑,一种无法用语言的幸福感袭上心头。 一个人淡笑不已的陶惟默默的享受着此时宁静安详的温馨,平静中,一直紧绷的心缓缓松弛,萦绕在四周固执的不肯离开的焦躁也悄悄消失,只想在这一刻宁静中舒缓疲惫的陶惟微微闭上双眼,享受着也感受着来自心的宁静安详。 直到耳边响起大大的喊声,“真舒服啊。” 万小东带着惬意的喊声让陶惟轻笑出声,睁开眼看向抓住床头使劲抻腰的万小东,跟着伸了伸懒腰的陶惟笑着坐起。 没有不曾间断的高强度训练也没有让人压抑的紧绷,好像知道长久疲惫的队员需要彻底的歇息似的,一整天的时间,忙碌的于成飞没有去打扰一个个躲在房间的队员们,只想让疲惫的队员好好休息的教练员们集体消失在众人视线,一整天的时间,整个速滑队跟过年似的充满了笑声。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当2月2日终于在不经意间来临时,清晨五点,睁开双眼的陶惟脸上恢复了平静,那种没有压力没有焦躁甚至充满自信的平静让看到陶惟第一眼的杨国成暗暗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 下午四点,崭新带有h字样的运动服,崭新的运动鞋,从高到矮,精神利落的队员们让带队的于成飞笑了,“不错,就要这样,不管需要面对什么,咱要拿出东北男人的该有的爽利劲,多大点事,不就是比赛,咱不比别人训练时间短,咱也不比别人少付出,好好发挥,我相信比赛是公平的,只要付出就一定会得到最大的回报....。” 轻松剪短的动员后,代表h省参加第七届冬运会速滑滑冰的教练员、运动员、后勤共计四十八人登上开往主会场的大客车。 缓缓驶离的大客车承载着带着梦想的运动员也悄悄的遮掩了身后大院内付出的汗水和泪水,一路行驶,除了轰鸣声,整个车厢内显的有些静,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陶惟的心也越发的平和,好像曾经的压抑纠结甚至于焦躁全部消失,这一刻,心中只剩下比赛的陶惟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比赛状态。 1991年2月2日,下午6点第七届全国冬季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本届运动会有河北、内蒙古、辽宁、吉林、黑龙江、新疆、解放军、前卫体协、石油体协、火车头体协、林业体协广东省中山市等12个代表队575名运动员参加比赛。 其中广东省中山市代表团是中国第一支参加全国冬运会的南方代表队。运动会设速度滑冰、花样滑冰、冰球、高山滑雪、越野滑雪、冬季两项、跳台滑雪等8个大项57个单项和1个表演项目──自由式滑雪(两个单项)。 作为东道主,h省代表队是最后一个进场的,举着代表着h省字样走在第一位的石杨,曾经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面孔充满了严肃,挺胸抬头走在队伍中的陶惟、万小东因为年纪的关系显的特别矮小,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个个头最小年纪最小的队员在气势上却一点不输人。 一步步踏进会场,身处欢呼中,曾经渴求的那份激昂再次降临时,没有预期的激动甚至没有预想的颤抖,异常平静的陶惟踏着坚实的土地,一步步走向梦想之门。 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的开幕式在欢腾中终于结束,坐在运动员专区,默默的回想开幕式上的大型冰上舞蹈《冬之春》,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的陶惟深深吐出一口气随着队友起身离场。 第二日,也就是2月3日,上午十点,男子男子团体1组1000米预赛开始,代表h省出赛的正是石杨,而陶惟则是十一点五十男子团体1组3000米预赛。 十天的比赛进程安排的挤满,无论是陶惟还是石杨基本上每天都有比赛,这样高强度比赛进程让站在场边的杨国成心里隐约有些担心,比赛不同于平日训练,一旦发生意外,那么等待队员的将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不管心中有着怎样的隐忧,比赛不会因为个人的原因停止他前行的步伐,第一个登场的石杨在文田的鼓励下站在了晶莹的冰面上,身边是熟悉而又带着一丝陌生的对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在队里时好像小老虎似的紧咬不放的万小东,目光微移,看向坐在运动员专区的万小东。 落在身上的目光让万小东楞了一下,随即扬起灿烂的笑容,“石杨,加油!” 双手放在嘴边扯着脖子嘶吼的万小东清晰的吼声落在耳边,挑高眉梢,石杨笑了,冲着万小东比划了胜利的手势,收回目光的石杨脸上虽然依然带着笑意,但是那双玩世不恭的双眼内却浮现认真。 预备、走到赛道前,弯腰屈膝,摆好姿势的石杨好像又回到了与万小东对抗时的疯狂,浓郁的战意轰的一下从石杨体内迸出。   ☆、第四十六章 砰的一声枪响,石杨冲出起跑线,一百一十五天的集训在这一刻完美展现给全场近万人,第七届冬运会从这一刻正式拉开帷幕。 用一句离弦之箭形容石杨一点不为过,完全沉浸在速度滑冰中的石杨好像一阵风似的在赛道中飞速的滑动,挥臂蹬冰,总有种小老虎在身后追赶的石杨完全想不起此时此刻已经到了真正比赛的时候。 那种由万小东带来的紧迫感死死的咬住石杨,双眼瞪的老大,手臂越发有力的石杨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输不可以输。” 身为h速滑队队长,短道速滑当之无愧的老大,石杨输不起比赛也丢不起人,好像又一次回到被万小东超越的那一刻,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满心的震撼,五官紧绷的石杨在急速飞奔中再次加速,与对手之间的距离不断拉开,十米、二十米、三十米,轰的一声,敲锣打鼓声中,石杨以超过对手近五十米的距离越过终点,当白色的终点线从眼前闪过时,当独属于万小东也有的大嗓门发出欢呼声时,石杨才想起此时此刻已经真正进入比赛。 回首看向站在运动员专区举着手臂嗷嗷嗷直蹦的万小东,石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缓缓滑动到运动员专区,看着万小东那张灿烂纯真的笑脸,伸出手臂,握紧拳头上伸到万小东面前。 “小东。” 递到眼前的拳头,万小东楞了一下,随即惊喜的看向石杨,微微点点头,咧着嘴开怀大笑的万小东伸出相对瘦小的手臂,一拳砸在石杨的拳头上,“加油!” 重重的点点头,转身离开的石杨留给万小东一个挺直的脊背和高高昂起的头。 冲着文田点了点头,“教练。” 拍了下石杨的肩膀,“继续努力。” 恩了一声的石杨坐在一旁,调整着有些粗重的呼吸,等待结果的同时换下穿在脚上的冰鞋。 10点50时,男子团体1组500米预赛,杨辉上场,而此时的陶惟已经走出运动员专区来到后台杨国成身边,准备热身参加男子团体1组3000米预赛。 “陶惟,别紧张,成绩不是最重要的,经验靠积累,锻炼最重要,只有经过大赛淬炼,运动员才能更好的成长。” 边热身边听着杨国成安慰的陶惟忍不住笑了,抬起头看向眼中带着担忧的杨国成,“教练,我不紧张。” 呼吸一滞的杨国成终于发现自己的紧张情绪已然泄露,忍不住暗暗自嘲的笑了一下的杨国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快速调整好心态的杨国成终于在几分钟后露出了如往日般平和的淡笑。 时间缓缓滑动,11点40,完全把身体活动开的陶惟上场,出现在赛道的刹那,全场一片寂静,与对手相比意外矮小的身材,明显还没有脱离稚嫩的面孔使得静寂后的会场响起一遍嘈杂的议论声。 别说看台上的观众,就是各个参赛队都在看到陶惟的刹那惊讶不已,年纪不够吧?彼此互相看了一眼,l省速滑队队长樊纲和j速滑队队长李春江同时条高眉梢,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嘲讽,h省真的没人了吗?竟然连孩子都上场了。 不过,微微眯了下眼睛,樊纲迅速起身,眼底闪烁着精光的樊纲让老对手李春江顿时明白老家伙这是去找麻烦了,秉着不踩没风度的作风,李春江随即起身。 来到主席台的樊纲看到站在裁判团前的于成飞,“于教练啊,关系归关系,这比赛可不是儿戏,那孩子是不是太小了点?这要是实在没人就放弃吧,刘伟虽然走了但我看你们队还是有不少优秀队员,不要厚此薄彼,孩子还是参加个儿童运动会的好。” 一顿挤兑得到的只是于成飞轻描淡写的一眼,预料之中的场景,于成飞并不在意,早在跟裁判团提前沟通的时候,于成飞就知道以三省恶劣的关系,无论是樊纲还是李春江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缓缓收起手中的比赛进程表,轻轻咳嗽一声,扫了一眼一前一后走进后台的李春江、樊纲,呵呵一笑的于成飞背着手晃悠晃悠的走了。 轻蔑到了极点也藐视到了极点的举止让樊纲脸上一阵铁青,随即转头看向总裁判,“于老,您看看,您看看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他还有理了?那孩子年纪根本不够参加男子组比赛,咱这不是徇私吗、” 义正言辞的樊纲一脸正气的表现把于毅逗笑了,戏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樊纲,“樊教练,比赛并没有明文规定十一岁不能参加比赛,而且于成飞愿意,h省总局特批,裁判团也同意了,怎么能叫徇私,再说,刘伟的调函可还没批哪,要不让刘伟上?” 带着笑意不紧不慢的调侃顿时让樊纲脸上的表情一僵,呵呵讪笑了两声赶紧找个借口离开,走出裁判团临时办公室,呸了一口的樊纲随即大步离开,而随着樊纲的离开,暗骂樊纲孬货的李春江也讪讪的笑了两声迅速离开。 留下屋里五个裁判彼此对视一眼呵呵的笑了,没有一言的笑声中,有着没有显露的戏谑。 这人啊,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这些年,本应该守望相助的冰雪运动大省却因为这样那样的龌龊闹的连表面的友好都无法维持,暗自摇头不已的几个人收回散乱的思绪继续工作。 而身为总裁判的于毅却放下手中的水杯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来到赛场的于毅看到站在赛道上的陶惟,不禁想起张国琴那句,“冠军之才。” 仔细打量着静静站在赛道上的陶惟,平静的外表下是否有紧张于毅不知,但单凭这份定力,于毅不禁暗暗点头。 预备,站在赛道前,弯腰屈膝,摆好姿势的陶惟在左右两边选手夹击中显的越发瘦小,平和的好像一汪清泉的双眼,姿态很有些优美却意外安宁的气势,完全被遮掩的陶惟好像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子,完全无法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不同于以往的气势不单单杨国成愣住了,就连坐在特邀嘉宾席上的张国琴都暗暗的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孩子放弃了? 第一个念头出现在张国琴脑海时,不自觉的快速否认,挑了下眉梢,张国琴突然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一下又一下扫在身上的轻视目光,陶惟越发的平静,此时此刻,好像连心跳都放缓的陶惟只是默默的数着,一、二、三、当数到七时,枪声响起,嗖的一下第一个窜出起跑线的陶惟死死压在胸间的熊熊战火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喷出,瞬间迸发的滔天战意惊的运动员专区的几大教练呼的一下站起身。 一场由陶惟主导的冰雪盛宴正式拉开帷幕,惊人的气势随着用力挥动的手臂和急速滑动中不断攀升,短短的三圈,整个赛道边站满了教练员运动员。 小小的身影,灵活而敏捷,好像飞奔捕食的豹子,速度一再加快,完美的压道转弯,灵动而矫捷的身影,还有一双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眼神。 慑人而又执着,好像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环境,全身心沉浸在比赛中的陶惟胸腔好像有一股熊熊燃烧的大火,驱使着陶惟前进前进。 “吗了个蛋的,于成飞从那找来的怪物?这他娘的是孩子?啊?” 低低的辱骂声从樊纲那双满是不敢置信的面孔下吐出,就连曾经与陶惟是队友的刘伟都惊呆了,知道陶惟很有潜力的刘伟没有想到短短三个多月,一百多天,陶惟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成长到如此地步。 这一刻,还没有真正对决,不自觉把自己放在赛道上的刘伟心中涌出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胆怯。 十一圈、十九圈,始终遥遥领先的陶惟完全不给对手任何机会,死死的压制着对方的同时不断拉大距离,锣鼓声,呐喊声、甚至于杨国成激动的吼声,陶惟都没有听见,耳边只有刷刷刷声的陶惟在第二十三圈的时候,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再次提速。 此时距离比赛只剩下三圈半,预想中的力竭没有出现,甚至于樊纲暗暗期望的后劲不足也没有出现,在剩下两圈时,小小的陶惟,以不不可能出现在提速又一次震惊了全场。 没有了呐喊、没有锣鼓喧天、整个会场陷入一片静寂,一双双闪亮的双眼紧紧落在那个灵活矫健的身影上,清晰可见的汗水布满了陶惟的脸颊,整个比赛服前胸后背出现在了汗渍印记。 正如最初陶惟曾经告诉的杨国成的那句,“累,可以坚持。” 身体的疲惫,精神亢奋,驱使陶惟跟装脚底装了火箭一样奔着终点飞去,早在第十九圈就放弃追赶全面那个小怪物的j省长道速滑选手罗新心中有质疑也有沮丧,两年的训练竟然比不过一个孩子,这一刻,觉得自己轻视对手的罗新有种想要苦笑的冲动。 没有丝毫悬念,陶惟第一个冲过终点,无法停止的滑动伴随着剧烈的心跳中,杨国成冲到场边,抓住了浑身颤抖的陶惟,拉着陶惟在场边慢慢滑行的杨国成因为激动嘴唇都有些颤抖,“陶惟、怎么样?怎么样?” 一连串的追问中,紧绷五官双眼都有些发红的陶惟喘着粗气抬起头冲着杨国成笑了,颤抖的手伸出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第四十七章 满是汗水的脸颊上粗重的呼吸急促的喘着,被汗水遮挡的双眼内闪烁着让人刺眼的光芒,“陶惟......。” 这一刻,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杨国成的心突然有些酸又有些涩,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孩子走到今天?使劲眨了眨双眼,用力的按了按陶惟的肩膀,“好孩子。” 咧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拉着杨国成缓缓滑到场边,坐在等待席上,双腿依然有些颤抖的陶惟并不是累,而是胸中那股亢奋还没有下去。 “四分四十二秒零八。” 当这个惊人的数字摆在裁判团面前时,所有人都震惊了,新的全国纪录?面面相觑中,拿着这份崭新全国纪录的评判表,于毅露出一抹笑意,带有深意的笑容让了解于毅的几个人都明白老家伙动心了。 收起这一刻的震惊,彼此对视一眼,呵呵呵的笑了,跟于毅相交二十几年的庞文俊点了点于毅,“老狐狸。” 挑了下眉梢,“羡慕?嫉妒?馋死你。” 得意的晃动手中陶惟的全部资料与那张评判表,得意的于毅逗弄的话语逗的屋内响起一片轰然大笑声。 当然此时坐在等待席上的陶惟并不清楚,努力的平复亢奋的精神,调节急促的呼吸,默默等待的陶惟没有看到被悄悄叫走的于成飞满脸的震惊与复杂。 临走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双手支在下颚上默默的看着冰面等待下一场比赛的陶惟,这一刻,于成飞心中有种感觉,陶惟留不住了。 下午一点四十,男子男子团体2组1000米预赛开始,代表h省出赛的正是郭涛,比赛还没开始,看到站在中间位置的郭涛和左右两侧l省队员,坐在教练席上的文田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打了个突突。 紧锁眉心,呼的一下站起身的文田趁着比赛还没进入准备阶段快速走到场边,“郭涛。” 大喊一声的文田冲着回头的郭涛招招手,不解的郭涛快速来到文田身边,“教练。” 紧锁眉心的文田一脸严肃的看着郭涛,“郭涛,记住了,如果不能第一时间抢跑,一定要避开左右两侧的夹击,比赛固然重要,但安全更重要,一旦出现意外,第一时间保住自己,记住了吗?” 文田的交代让郭涛哈哈哈的笑了,“教练,没事,你看看我们这组全是新人,我一个都快退役的老棒子谁会玩我,再说了,那些赛场上的小动作这些年我还少见了,放心吧。” 完全不在意的郭涛让文田脸色一沉,“郭涛。” 低喝一声的文田阴沉的面孔让郭涛一缩脖,“知道了知道了,我记在心里还不行吗。” 暗暗撇了下嘴的郭涛虽然知道文田是为他好,但郭涛还真就没当回事,要知道,学了十年短道速滑的郭涛也是曾经的种子选手,只是郭涛这人心比较浮躁,经验虽然比较丰富但无法定心这也是郭涛至今无法走进国家队的主要原因。 好在郭涛自己并不在意,对于速滑他也喜欢,但并没有非要不可的地步,而且,家是城市的郭涛那怕不在体工队,回到家里照样安排工作,有了退路,郭涛更不努力了,这一次要不是想趁着退役拿块奖牌郭涛根本不会来参加比赛。 不管心中有着怎样的担忧,比赛时间还是来临,当预备的口号声响起时,看了看左右两侧,多了个心眼的郭涛还是悄悄的戒备起来。 当然此时的郭涛并不知道,就是这份多了个心眼让他保住了眼睛也保住了命。 枪声响起,并不没有第一个冲出起点的郭涛看到第四赛道的解放军队选手冲出后,一圈、一圈半,压道转弯的刹那,被前后夹在中间的郭涛排在了第三位,眼光扫了一眼前面的选手,郭涛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能被夹在中间,心里打了个突突的郭涛随即准备在下个弯道加速。 三圈半压道准备转弯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前面的选手脚下的冰鞋好像突然打滑了似的,整个人横向的摔在地上,那双粗壮的双腿正好踢在准备转弯的郭涛双脚上,剧烈的疼痛传来,完全失去重心的郭涛重重的摔在地上,也不知道是郭涛带到了身后的选手还是一连串的意外打扰了对方,紧随其后的对手随即摔在地上。 而闪烁着寒光的冰鞋则对准摔向护栏的郭涛脸颊,“郭涛...。” “小郭...。” 惊呼声响起,下意识伸出手捂住脸的郭涛用力的扭转了下身体,冰刀刀刃划过郭涛的右臂带出一串刺红的鲜血。 全场一片震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文田冲出教练席,而万小东、石杨则翻过栏杆冲向郭涛,与此同时,同样反应过来的陶惟则大喊着“医生、医生。”的冲向郭涛。 第一个冲到郭涛身边的文田,看到半边身子都是血的郭涛时,心都好像瞬间停摆了似的。 根本不敢抬起郭涛的文田快速扫了一眼,一把按住郭涛的上手臂,血肉模糊的手臂活生生的撕下去一块肉。 疼的满脸煞白煞白的郭涛眼珠子瞪的老大,“教练,我脚疼。” 心底不断下沉的郭涛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这段话就生生疼晕了过去。 心底一沉的文田看向郭涛的双腿,血肉模糊的脚踝处因为大量出血根本看不清到底伤到什么程度,“郭涛,郭涛。” 冲到郭涛身边的万小东脸色苍白,手都有些哆嗦的想碰又不敢碰的在旁边直转,紧绷五官的石杨快速看向郭涛的脚踝,与此同时,赶到郭涛身边的陶惟推开挡住视线的万小东,蹲在石杨身边,伸出手掀开郭涛的裤腿,露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轻轻按了按郭涛的脚踝骨,坚实有力,左右摸了摸,感觉好像骨头没摔坏,但不敢确定的陶惟现在怕的是直接被刀刃滑到的脚踝脚筋断裂,要是那样郭涛就废了。 坐在教练席看的一清二楚的陶惟很清楚,郭涛被伤完全是对方下了死手,一双慑人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已经爬起虽然没有离开但也没有靠近的l省参赛队员。 医生来的很快,被抬上担架的郭涛被紧急送到医院,因为还有比赛,无论是文田还是于成飞都无法离开,好在速滑队主管后勤的主任跟着一起去,还有今日没有比赛的两个队员。 看着手心的鲜血,听着樊纲虚伪的道歉和隐隐的得意,一项温润的文田再也忍不住,一拳挥在了樊纲的脸上,“你也配当教练,一个运动员,一个速滑运动员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樊纲,是不是意外你知道我也知道,有没有证据不重要,公道自在人心,我等着看你樊纲看你l省体工队这些歪心眼的败类一败涂地。” 被砸在脸上的樊纲涨红着脸颊嚷嚷着打人,死死压住文田,于成飞一双冰冷的目光落在樊纲身上,“樊教练,今日的大礼,我于成飞记住了也接受了。” 说完拖着文田招呼着瞪视着的石杨、万小东和队员们离开,临走时,陶惟那双异常平静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樊纲。 因为郭涛的意外,整个速滑队气氛极其沉闷,拉着文田来到洗手间,松开文田的于成飞推着文田到洗手池,“洗洗手,交代队员们注意吧,这事没完。” 同样满心怒火的于成飞虽然很想如文田那样狠狠的砸碎樊纲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可身为总教练,于成飞知道他不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沉默的文田,觉得憋闷的于成飞转身大步离开。 水流哗哗哗的响,心底充满了担忧和无力的文田任由水流冲洗着已经重新洁净的双手,可鲜血的温热好像还在掌心,郭涛那句虚弱的求助还在耳边,闭了闭眼,挡住眼底的那丝炙热,不断调整呼吸平复胸间怒火的文田好半响才稳住有些失控的情绪。 再次回到运动员专区,看到队员们那一张张明显带着压抑的面孔,扫了一圈的文田叹了口气,“我不管你们怎么想,运动员的精神不能丢,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凭的是实力,拼的是体育精神,那怕在恨,你们也给我忍着,拿出你们的实力让大家看看咱们h省速滑队到底是不是爷们。” 并不激昂的一番话激起了所有的队员隐藏在骨子里的东北汉子的狠劲,目光瞬间迸发出熊熊火焰预示着第七届全国冬运会h省速滑队创造出怎样的佳绩,而坐在另外一侧的l省体工队的队员和教练樊纲并不知道这一次搞出的小动作引来怎样的压制。 郭涛的出赛意味着5000米接力赛要上替补,几个教练员商量了一下,在文田力排众议下,万小东以替补的身份参加今天下午三点的5000米接力赛,而陶惟则替下参加2点20男子团体2组3000米预赛宋晓军。 龚汉亮、梁加成不动,继续参加男子2组和3组500米预赛. 很快重新定好名单的于成飞去后台跟裁判团替换参赛名单,而文田则赶回运动员专区通知万小东、陶惟。 紧随文田身后的杨国成心中虽然有些不赞同,但此时能够参加5000米接力赛的选手只能是陶惟上,如果陶惟不上,那么就只能是宋晓军或是周峰上,可周峰腿上没有痊愈,勉强上场也是托成绩,扒拉来扒拉去,除了伤的病的,剩下的能够出赛的已经没有几个,毕竟在千米以上的距离下,h省并不占优势。 无奈不无奈,现实不允许众人在多想,快速交代下去的文田重点拉住了万小东,不同于沉稳大气的陶惟,文田还真怕人来疯似的万小东因为郭涛的事情而冲动的做出什么,一旦那样,万小东的竞技生涯就毁了。 千叮咛万嘱咐的文田一遍遍的叮嘱把万小东说的耳朵只嗡嗡,一个劲点点头,到了后来,要不是石杨看出万小东已经被绕晕了拉住了文田,没准满心担忧的文田会说到什么时候。 当万小东跟着石杨回到后台时,一个劲掏耳朵的万小东龇牙咧嘴的直嘟囔,絮絮叨叨的万小东把几个人逗的笑出了声,有这么一个好笑的插曲,压在队员们心中的沉闷终于消退。 好不容易把耳朵掏舒坦的万小东吧嗒吧嗒嘴,“教练好像俺们屯张大嘴,那家伙这个能说啊,俺耳朵都不好使了。” 楞了一下,轰然大笑声随即响起,知道张大嘴是谁的陶惟不自觉把有着一张大厚嘴唇和三角眼的张大嘴跟文田一对比,喷笑不已的陶惟笑的不行。 看着轰然大笑的队友,石杨看向万小东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浓浓的笑意,这孩子有意思。 热身准备,活动开身体,四个准备参赛的队员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彻底活动开身体的各个部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围在一起的四个人同时伸出拳头,或大或小,或白皙或黝黑的四只手叠加在一起,“加油!” 震耳欲聋的吼声在后台响起,彼此对视以此走出后台。   ☆、第四十八章 2点50分,队员们上场,5000眯接力赛预赛,第一棒,石杨,第二棒邓文、第三棒、万小东、第四棒陶惟。 原本文田是希望万小东跑最后一棒,但却被于成飞阻止了,意外的发生,于成飞心中固然充满愤怒,但于成飞更加担忧的反而是接下来的比赛,万小东在短道中实力确实超过陶惟,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但陶惟临场反应却要超过万小东,而且陶惟要比万小东狡诈许多,这也就是为什么把陶惟、万小东位置调换的主要原因,到了此时,于成飞是宁愿输掉比赛也绝对不允许队员们在出现任何意外。 而第一棒的石杨,于成飞并不担心,石杨除了石老大的绰号还有一个,“狐狸杨”指的就是石杨的狡猾,站在教练席,看着站在第一位的石杨,眼底带着淡淡笑意的石杨一双烁烁发光的双眼内偶尔闪现的精光让于成飞蹭了下鼻梁。 不经意的小动作落在杨国成眼中,杨国成挑了下眉梢,顺着于成飞的目光看去,嘴角带着笑意的石杨落在眼中,虽然石杨并不是杨国成的队员,但几年的相处,杨国成不可谓不了解石杨,一眼能看出这小子在憋坏水的杨国成有种想笑的感觉。 连杨国成都看出的事情文田当然更加清楚,微微皱起眉头,“石杨。” 喊了一声的文田看到回头很是有些笑嘻嘻的石杨瞪了下眼睛,“不许搞小动作。” 文田虽然希望狠狠收拾一下l队,但不是在这里,而且,石杨马上就要进国家队了,一旦在这样的全国竞技场合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举动会影响石杨的发展,这点事文田不希望看到的。 温润的双眼内,没有遮掩的严肃让石杨撇了下嘴,微微颌首算是明白,其实石杨心中还真没想做什么,石杨性格虽然乖张,但为人却既有底线,石杨希望看到对手的效果,但这种效果如果是由自己凭借着实力的来的石杨会更满足。 当然小小的耍弄还是可以有,毕竟竞技竞技争的是荣誉拼的是实力,不管文田心中有着怎样的担忧,比赛的时间还是飞速划到。 站在第一赛道上石杨在预备的口号下收起脸上的惬意,摆好姿势,弯腰屈膝准备第一时间冲出赛道。 枪声响起,如1000米预赛那样,第一个冲出赛道的石杨手臂用力挥舞,有力的双腿蹬在冰面上发出刷刷的声音,压道转弯,不断提速的石杨在急速飞奔中拉大彼此的距离,两圈后,大喝一声的石杨用力推了一把第二棒的邓文,邓文冲出赛道,同样是两圈,邓文虽然在实力上逊于石杨,但同样是老队员的邓文临场经验极其丰富。 “小东。”临近两圈结束,即将冲到交接点的邓文一声大喊,万小东那双圆溜溜的双眼腾的一下瞪的老大,心中憋足劲的万小东借着邓文用力推移下,急速冲出赛道,用力的双腿狠狠的蹬在冰面上,好像一阵风似的绕过半圈,完美的压道转弯,身体灵活的再次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追我赶,因为是接力赛,场上人数不同于平日里的比赛,考验的就是队员们的临场反应,同样是两圈,“二娃。” 背对着万小东的陶惟听到熟悉的称呼,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身后传来用力的一推,冲出赛道的陶惟眼前好像又出现在了郭涛那双血肉模糊的腿,紧绷五官,双眼慑人而又执着的陶惟再次进入战时状态,挥臂蹬冰,在呐喊助威声中,h省四名队员配合默契,你上我下,我下你上,不断的在赛道上飞舞。 一次又一次的交接,一次又一次的拉大距离,当比赛进行至最后时刻,再次借着后心传来的推力,万小东再次起航,第一个弯道时,变故再次发生,右侧g省运动员因为交接不利,滑出自己赛道的运动员摔倒并撞向万小东。 呼的一下站起身的张国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惊呼声、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从四处响起,闪烁着寒光的刀刃直奔万小东的膝盖。 此时因为转弯,弯曲身体的万小东下意识的错开双腿,右脚用力蹬在冰面上,同时扭动了一下胯骨,刷的一下,刀刃与万小东的双腿擦身而过,全场一片寂静,吓出一身冷汗的文田心脏突突突的直蹦。 而距离万小东最近的陶惟却狠狠的皱起了眉头,那双平和的双眼顺便闪过一丝阴冷,或许是角度的问题,站在万小东斜对面的陶惟很清楚的看到g省运动员之所以摔倒并撞向万小东完全是因为身侧l省等待最后一棒的运动员看似不经意的撞向手臂的拿一下。 五官紧绷的扫向好像没事人的l省队员,低垂眼帘的陶惟狠狠的攥了下双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做好准备,当万小东靠近时,借着推力的陶惟滑出赛道,好像力竭似的陶惟速度并不很快,此时距离比赛还有不足两圈半,或许是表现出力竭的陶惟让l省看到了希望。 身后的刷刷刷明显加快,双眼微微眯起,目测距离,在弯道时,陶惟低垂的眼帘内闪过一丝冷冽,压道转弯在对方即将靠近时,微微往赛道边错了一下的陶惟手臂用力一挥,同时左脚使劲蹬在冰面上,砰的一声闷响,上扬的手臂直接砸到对方的下巴,而左脚则揣在对手的冰鞋。 随即提速的陶惟好像借着用力蹬冰的推力,冲向终点,这一变故,不光是文田傻住了,就连站在教练席上的樊纲都傻眼了,说陶惟故意,可陶惟并没有离开自己的赛道,要说不故意,可怎么就那么准。 重重摔出赛道并因为突然的变故而无法反应过来冲向护栏的运动员发出一声惊叫,伴随着惊呼声,陶惟冲过了终点,而这时才反应过来的石杨噗的喷笑一声,随即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憋的满脸涨红的石杨隐晦的冲着陶惟翘了下大拇指。 眨了眨双眼,重新恢复平和的陶惟好像没有看到似的快速滑向摔倒的运动员,因为剧烈的相撞,疼的脸都扭曲的运动员半闭着双眼发出阵阵呻吟,“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我不是故意的。” 还带着童声的嗓音怯怯的响起,因为疼痛而失去理智的运动员腾的睁开双眼,呼的一下蹦起来,用力推来陶惟,“滚你吗蛋的,不是故意的,骗谁哪,你明明就是故意往小爷脸上砸。” 对方手臂刚刚伸出时,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算计的陶惟不经意似的后退一步,借着刚刚碰触到的双手摔倒在地上,“我没有,我在自己赛道上,全场人都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打人哪。” 大声的反驳还带着一丝颤抖,那双温暖明亮的双眼带着委屈还有脸上好像忍耐的疼痛。 一高一矮,一个明显愤怒扭曲的脸,一个确实不畏强大而努力为自己争取原谅,谁输谁赢清楚的落在观众眼中。 从运动员伸手到高声怒喝,樊纲就知道坏了,可还没等樊纲有所反应,冲突已经发生,明显的以大欺小,身后传来的愤慨和窃窃私语,樊纲脸上一阵青。 而此时第一个冲到陶惟身边的万小东扶起陶惟,瞪大一双圆溜溜的双眼,“你干啥,俺们都说对不起了你咋打人嘞,俺教练说了比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运动员的精神不能丢,你也配叫运动员,你看看你多大,俺们多大,真不要脸。” 愤怒的万小东特有的大嗓门嚷嚷在很是有些寂静的会场内响起,当那句从孩子口中吐出的不能丢运动员精神时,或赞许或激赏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两个孩子身上,随后赶上的石杨一个箭步挡在了万小东、陶惟面前,一双冰冷的目光看向明显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选手,“比赛中发生意外是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我们队郭涛进了医院,运动生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可我们h体工队没有任何人多说一句,而且速滑比赛有规定,两方运动员距离一定要拉开,你自己脱离赛道怎么能怪到我们身上。” 清晰并条理分明的一番话让听到的人不自觉的附和点头,而这时上场的文田于成飞来到几个人身边,同时裁判上场,正对着弯道的裁判员很清楚的点出此时的责任并不在陶惟身上,而是对方过于急切有些脱离赛道,众所周知,速滑的标准动作,挥臂蹬冰,用裁判的话,你人都快骑到对方身上了,打到你一点都不过分。 裁判的解释好像瞬间点燃了对方的怒火,赤红的双眼从陶惟身上转移,直接落在裁判身上,带有侮辱的谩骂顿时冲口而出,虽然因为樊纲的及时出现而堵住了嘴,但剪短的几句话还是清晰的落在众人口中。 脸色一沉的四名裁判随即对视一眼,直接取消的运动员参赛资格,这下子本就暴怒的樊纲连脸上的笑容都无法维持,狠狠的瞪了一眼于成飞,用力扯着运动员离场。 而站在陶惟身边的杨国成则急切的追问陶惟摔没摔坏,轻轻咳嗽一声,露出笑容的陶惟乖巧的摇摇头,“教练没事,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 好孩子,多好的孩子,距离最近的观众心中浮现的直观印象把看的明白的石杨憋的满脸涨红,一个劲咳嗽的石杨实在忍不住吆喝着赶紧下场的带着万小东率先离开。 而此时的陶惟并不知道,短暂的一幕却已经清楚的落在荣博远身上,对于速滑运动荣博远不懂,对方是不是被陶惟故意弄摔的荣博远也不清楚,但对方那一双刺眼的大手用力的推搡荣博远却看清楚了。 忙活了一上午,直到下午一点半才赶到主会场荣博远避开拥挤的人群,躲在特邀席侧面的夹缝中沉默的等待一天的结束。 难得的空闲时间让疲惫的荣博远靠在身后的墙壁闭眼休息,直到比赛开始,一声高过一声的敲锣打鼓声和欢呼呐喊声让荣博远微微皱了皱眉,睁开眼扫了一眼冰场。 刚刚收回目光,突然荣博远愣住了,好像看到小精灵了?蹭的一下站直身体的荣博远一双孤冷的双眼随即落在场上,而此时正是陶惟上场的时刻,灵动的身体虽然没有第一次看到舞动时的那么美丽,但姿势标准,身体灵活的陶惟瘦小的身影很是吸引人,双眼瞬间迸出刺眼的光芒,荣博远不自觉的靠前,靠前在靠前,直到来到护栏外。 落在他人眼中慑人而执着的光芒深深吸引了荣博远,荣博远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执着,光芒好像总是离他很远很远的温暖明亮是荣博远曾经渴求却又始终无法得到的,幼年的虐待毒打是荣博远无法越过的一道鸿沟。 好像总是在不断行走中寻找出路的荣博远被这一刻执着的陶惟深深的吸引住了全部目光,耀眼的陶惟让荣博远有种活着很有意义的感觉,从没出现的感触让荣博远脸上的肌肉紧绷,想要靠近,想要取暖,想要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意思驱使荣博远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陶惟身上。 看不到任何人的荣博远眼中只有那个小小的身影,整个世界从来只有黑白两色的荣博远在这一刻竟然看到了五颜六色,那种绚丽的色彩让荣博远肌肉僵滞,脸上因为紧绷显现的越发凌厉。 好像带着怒气的荣博远把身边的金宝华吓的直冒冷汗,一双灵活的眼睛四处撒么,这是咋的了,出啥事了,活阎王真的活了。 心里直叫娘的金宝华向后退却又害怕,只能使劲的冲着远处的邓军使眼色,或许是金宝华的祈求终于被邓军听见,也或许是老天看不下去全身冒冷汗的金宝华在受罪,邓军终于扭头,当看到脸部肌肉直抖动的金宝华时,邓军先是忍不住喷笑出声随即感觉到了不对劲。 赶紧赶过来的邓军第一眼就看到了五官肌肉因为紧绷而冷冽的荣博远。脚下的步伐一顿,调身就想跑的邓军被金宝华一把抓住,“我艹,撒手。” “别他娘的嚷嚷,赶紧通知大队长,就说,就说中队长犯病了。” 小声嘀咕的金宝华随即推开邓军,悄悄的贴着墙壁的金宝华此时此刻希望荣博远别回头别看到自己。   ☆、第四十九章 暂且不提接到邓军电话的荣博轩心中有着怎样的焦急,跟着杨国成来到等待席的陶惟坐在了石杨身边。 “小狐狸。” 耳边传来的低语让陶惟轻轻咳嗽一声,目光微扫,“哥,吃狐狸肉犯法。” 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石杨一滞,随即爆发出震耳的大笑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的石杨让右侧的万小东满脸诧异,“哥,你咋了?抽了?” 戛然而止的笑声让陶惟呵呵呵的笑了,戏谑的扫了一眼五官僵滞的石杨,扭动木然的脸颊,看看左边好像小狐狸似的陶惟又看看憨的好像小熊的万小东,石杨使劲搓了搓脸,大手一把按住俩人的头,使劲揉了揉,“一对小混蛋。” 带着笑意的笑骂让陶惟、万小东对视一眼,眼睛蹭的一亮,贼兮兮的笑容下同时举起手伸向石杨的咯吱窝,噗砰两声响起,怕痒的石杨喷笑的往后一扬,直接大头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哇哈哈哈喷笑出声的万小东拍着凳子哈哈大笑,又好气又好笑的石杨随即抓住傻笑的万小东按在地上,咚咚咚的轻锤万小东的脑门,“笑不笑了笑不笑了。” 一个锤头,一个挠咯吱窝,一大一小闹的像幼儿的两个人惹的杨国成等人好笑不已,看看身后那些观众带笑的眼,好笑又无奈的文田上前分开俩人,“好了好了,别闹了。” 带着笑意看着闹成一团的两个人,微微眯起眼睛,“这样真好。” 而就在陶惟等人趁着难得的空闲惬意的笑闹时,远处l省运动员专区后,拉着代表l省参加5000米接力赛的李卫东却满脸涨红,一双因为愤怒而瞪大的双眼看向樊纲,“教练,取消我资格我认,可连你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不服,我二十四了,如果今年不能取得好的成绩,我工作就泡汤了,教练,你帮帮我,而且....。” 停顿了一下的李卫东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教练,如果不是得到您的暗示,我们不会做出那些丢人的小动作。” 低沉的一段话让樊纲顿时沉了脸,一双阴冷的目光上下扫了一眼李卫东,虽然心底有些惧怕,但已经没有退路的李卫东知道,如果不能按住樊纲,自己的后路真的就彻底泡汤了。 想到这里,李卫东一步不退的瞪视着樊纲,忍了又忍总算把压在胸口的郁气咽回去的樊纲重重的哼了一声,“知道了。” 随即不再看让他心烦不已也言无不尽的李卫东,渐渐消失的背影,后脊一层冷汗的李卫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好久好久,苦笑了一下的李卫东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缓缓肿胀的脸颊,闭上双眼的李卫东知道自己的竞技生涯彻底结束了,而且结束的很耻辱,可李卫东谁也不怪,只怪自己鬼迷心窍利欲熏心。 不自觉把目光看向h省体工队,李卫东心中不其然升起一股梦想,如果不是来到l省他是不是也会又一个阳光的宽敞大路,可随即李卫东自嘲的笑了,使劲抹了把脸再次起身的李卫东回到了运动员专区。 经过紧张的统计,5000米接力赛的成绩终于出来了,而无可厚非的,h省取得了进入半决赛的名额,算下来,一整天的比赛,整个h省已经算是取得了满意的成绩,乐的合不拢嘴的于成飞得意的冲着老友解放军队的郎斌笑了笑。 得意的笑容让前来恭喜的郎斌失笑的摇头,点点于成飞,“多大岁数了还没个正行,不过你们队那两个小家伙实在是太出彩了,怎么样?明年借我们解放军队用用?” 半开玩笑的话语让于成飞眼睛一瞪,“想都不要想,借借就没了,而且.....。” 停顿了一下的于成飞脸上浮现复杂,“那俩孩子够呛能留住。” 预料之中的事情郎斌懂,安慰似的拍了拍于成飞的肩膀,“行了,咱们不都是为国家选送人选吗,你们队队员虽然少,但个顶个的出色,你看看这些年你们队送出多少了。” 郎斌的安慰让于成飞长出一口气,释然的露出笑容,“教练再能队员要是不努力也是白搭,对了,你们今年谁去了?” 躲在一旁抽烟闲聊的于成飞没有看到身后的陶惟面前此时冒出了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一张冰霜的面瘫脸把文田等人惊的够呛,最让人惊愕的是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愣是没人看清。 面面相觑中,杨国成站起身,走到被吓住的陶惟面前,扯过陶惟仰着头看向面瘫着一张脸的荣博远,“请问,您是?” 边问边上下打量着那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抿了抿双唇,动了一下,就在杨国成以为对方会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大个子调身又走了。 来去匆匆一句话没说,只是盯着陶惟看了半天的荣博远这下子算是彻底把陶惟等人闹懵了,看着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背影,眨了眨眼半天回不过神的杨国成愕然的转头看向陶惟,“陶惟、陶惟?” 心脏直突突的陶惟半天才回神,僵硬的扭头看向杨国成,“教练,这人是谁啊?” 陶惟的询问让杨国成一滞,本想问问陶惟是不是认识对方的杨国成无力的摆摆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人真怪。” 要说荣博远的出现很是惊悚,整满脸笑容的看着石杨、万小东嬉闹的陶惟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触,下意识的回头看看谁拍自己的陶惟一扭头,眼前出现一片绿,仰头,看不到,后退,在仰头,好家伙,一根柱子出现在面前,面瘫着一张脸还皱着眉头,满眼的冷冽当时就把陶惟看傻了。 第一感觉,寻仇,可怎么也记不起眼前这张让人印象深刻的面孔,陶惟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这人拍自己干吗,可刚想开口询问,对方的眉头却紧紧锁住,眼底的冰霜越发的浓郁,这下子陶惟是真的毛了,悄悄后退了一步,好家伙,这下子不止皱眉了,脸上的肌肉却又抽搐了一下,陶惟连动都不敢动了。 僵直中,突然扯过自己并挡在眼前的杨国成总算让陶惟悄悄的吐出一口气,心底之犯嘀咕的陶惟也不知道对方来干嘛,看那一身军装应该是当兵的,可自己没干啥呀。 还没等陶惟想明白,人走了,留下满心困惑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愣是找不出该说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蹦出来的荣博远在陶惟离开赛道后,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让荣博远下意识的不喜,紧皱眉心的荣博远想了想,随即眼底一亮,去看看,去看看那个有着灵动身影的孩子。 叫嚣的欲望趋势着荣博远跟精神病患者似的直奔后台,好在有身份甚至有证件的荣博远绕过半个会场来到了后台,从嘈杂的人群中一眼找到h省位置的荣博远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崩起,想都没想快步走去,伸手拍了一下。 可当陶惟回头后,荣博远却又不知道自己来干吗?看着那双带着笑意却满是困惑的双眼,荣博远皱起了眉头,并不知道肌肉僵硬的面瘫带来什么效果的荣博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对方询问的荣博远不高兴了,尤其是当杨国成冒出来时,觉得身边环境很是吵的慌的荣博远转身离开,边走边琢磨这是不是找个安静的地方? 匆匆离开后台的荣博远刚刚踏出运动员休息室就看到小跑着重来的荣博轩,眉头一皱一松的荣博远随即笑了,这一笑,直接给荣博轩吓个趔趄的荣博远好像僵尸的笑容让荣博轩心里直打鼓,“完了完了,真犯病了。” 熟悉荣博轩的人都知道,从小到大荣博远就没笑过,或也可以理解为荣博远根本不会笑,可那上扬的唇角是笑吗?比哭还难看,不管心里有着怎样的担忧,快步冲到荣博远身边的荣博轩一把拉住荣博远的手臂,“小九,出什么事了?别怕,哥在哪,咱现在就去医院,别怕别怕,咱找最好的医生。” 语无伦次的荣博轩一番话顿时让荣博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紧锁眉头看着慌手慌脚的荣博轩,“我没病。” 粗哑的声音隐藏着浓浓的不悦,可此时完全慌神的荣博轩那信啊,死死抓住荣博远的手臂,“没病没病,有啥事咱回去说啊回去说。” 连哄带骗,加上荣博远也觉得周围的环境却是让人无法启口,顺着荣博轩的拉扯离开主会场,其实也是荣博轩关心则乱,荣博远虽然小时候得过孤独症,但七年的军旅生涯三年的生死之战,荣博远虽然沉默寡言,孤冷淡漠但早就没有了曾经的征兆,而且,见识过了太多太多的世事无常,只是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麻烦的荣博远根本不会再回到那种只活在自己世界的状态。   ☆、第五十章 带着荣博远来到停车场,一路行来,总算多少冷静一些的荣博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荣博远,舔了舔双唇,“小九,要不...跟哥回家?” 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的试探中,先是皱眉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的荣博轩微微点了点头,荣博远的回答让荣博轩先是一愣,随即咧着大嘴呵呵的傻笑起来,小九同意了?小九竟然答应去家里了? 这一刻啥叫心花怒放啥叫兴高采烈啥叫喜出望外啥叫......。 “走。” 等了半天没等到车动的荣博远动了下眼珠子,扫向脸上还挂着傻笑却发呆的荣博轩,呼吸一滞,皱起眉头的荣博远动了动双唇,一个冰冷的字眼吐出。 收回目光的荣博远觉得荣博轩好像不太正常,眨了眨双眼,想了一下,到底还是关心荣博轩的荣博远随即再次把目光落在荣博轩身上,“有病要去医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顿时让荣博轩明白被心爱的弟弟鄙视了,老脸一红,咳嗽一声的荣博轩一本正经的收起脸上的傻笑,也不搭话发动军绿色的吉普车驶离主会场。 一路疾奔,赶回位于消防总队的家属区,一水的红砖房占地面积很大,左转右拐,吉普车停靠在右侧第四排第六个门,刚刚把车挺稳,一把拽下钥匙推门跳下车的荣博轩就扯着脖子大喊,“红梅、红梅,你快看看谁回来了?” 荣博轩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蹲在灶房地上收拾白菜的刘红梅拽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把手,边哎哎的答应边往外跑,刚刚冲出灶房,一眼看到了敞开的大门口站着的荣博远,眼睛蹭的一下锃亮的刘红梅随即眼圈红了,几个大步冲到荣博远身边,抓住荣博远的手臂,“小九,小九...。” 激动不已的刘红梅好像怕荣博远跑了似的紧紧抓住荣博远,动了动嘴唇,“五嫂。” 粗哑的声音冷的好像还带着冰碴,可就是这声五嫂却让刘红梅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边一个劲的点头答应着边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摸向荣博远,虽然有些皱眉,但到底没有躲开的荣博远把刘红梅喜的又哭又笑,“ 好孩子,好孩子,小九,走,跟嫂子进屋....。” 边嘟囔着边拉着荣博远往屋里走的刘红梅边走边把脸上的泪痕擦干,拉开半开半虚掩的房门,一个宽敞的灶房出现在眼前,越过灶房,推开左侧的房门,干净整洁的房间内一张大床、一台缝纫机、一张桌子还有几个凳子出现在眼前。 东西虽然不少,但收拾的干净利落的房间内却能看出女主人的爽利。 拉着荣博远坐在床边,不错眼的打量着荣博远,眼圈再次发红的刘红梅随即忍回泪意,“瘦了、瘦多了,小九,晚上别走了,家里给你留房间了,五嫂给你做好吃的,留一晚上,就一晚行不?” 带着希冀的目光中,荣博远摇摇头,没等刘红梅眼底的泪珠滑落,“有事。” 剪短的两个字吐出,刘红梅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却知道小九再跟自己解释,完全被忽视的荣博轩笑呵呵的接过话题,“小九他们中队负责主会场的消防安全,那边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小九要过去看看。” 边说边看了一眼没有反驳的荣博远,荣博轩脸上的笑意加深,详细的解释让刘红梅笑了,随着笑容滑下的泪虽然很快就被刘红梅擦干,但还是让荣博远有些不舒服,七个嫂子中,荣博远对刘红梅印象最深,那个时候,因为荣博远的特殊情况必须有人守着,没有工作的刘红梅承担了全部的照顾,可以说,与刘红梅相处时间最长的荣博远心中还是有嫂子这个人。 只是贫瘠的词汇让荣博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抿着唇回握了一下刘红梅,这一小小的回握把刘红梅喜的不行,紧紧抓住荣博远的大手不撒。 一连串的追问从刘红梅的口中吐出,虽然只是一个人在问,但能够看到荣博远坐在自己面前,刘红梅还是很高兴,要不是荣博轩提醒哥俩还没吃饭,刘红梅压根想不起来。 不舍的松开荣博远的大手,小跑着冲向厨房的刘红梅还大声喊着一定等着,冲向仓房,把家里的鸡肉、猪肉都翻出来的刘红梅端着一盆各种肉类回到厨房准备大显身手。 而随着刘红梅的消失,重新变的有些寂静的房间内,荣博轩看向脸色恢复正常的荣博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荣博远开口的荣博轩无奈的揉了揉鼻子,“小九,跟哥说说咋的了?” 柔声的询问让荣博远再次想到那个灵动的小身体,微微皱眉,想了又想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荣博远抬起眼帘看了一眼满眼等待的荣博轩,动了动嘴唇,没了。 原本看着荣博远嘴唇微动的荣博轩眼睛刚刚蹭的一下变的锃亮却发现荣博远又把嘴闭上了,而不单单闭上了双唇还把眼睛也闭上了,明显不想说话的举动把荣博轩噎的够呛。 一阵剧烈的咳嗽没有吸引荣博远,磨了磨牙,再次有种想掐死小九冲动的荣博轩哼哼两声到底没敢碰闭眼休息的荣博远。 无奈的比划了一下拳头的荣博轩随即离开房间帮着在厨房忙活的刘红梅准备晚饭,由重到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清晰的话语传来,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虚掩的房门,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的荣博远露出了一抹自认为是笑其实却完全看不出笑意的笑容。 再次闭上双眼,默默的回想这那个好像精灵般的身影,不知不觉悄悄的把手按在胸口的荣博远默默的数着心跳,咚咚咚的跳动从掌心下传来,让荣博远脸上又是一阵抽搐。 而就在荣博远跟这荣博轩回到家中时,因为已经没有比赛而又担心被送到医院的郭涛,石杨、万小东、陶惟跟着杨国成先行离开,留下文田和继续有赛事的几个运动员。 匆匆赶到一大二院,找到等在手术室门口h速滑队负责后勤的陈峰岭主任,看着紧锁眉心的陈峰岭,几个人心底一沉,上一刻还有些轻松的心情顿时变的沉重,从陈峰岭口中,几个人知道了郭涛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伤势却不轻,右上臂足足少了小孩巴掌大的肌肉,而双脚,左侧脚踝问题不大,可右侧却有些麻烦,因为利器重击的原因,整个右侧脚踝已经错位,需要矫正,而且初步认定韧带也有断裂,一系列的叠加,郭涛想要恢复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 韧带断裂吗?暗暗皱了下眉头,不是陶惟看不起自己的国家,而是韧带断裂很麻烦,除非能够联系到国外的医院,否则.....。 有些不敢想的陶惟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巨石,刺红的“手术中”三个字让陶惟好像又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低垂眼帘,挡住眼底的那丝冰冷,竞技体育,在付出汗水的同时也伴随着鲜血,终其一生,伤痛缠绕的运动员有多少能够得到善终? 不敢想甚至也不愿意去想的陶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悄悄的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着窗外萧瑟的景色,路灯下干枯的树枝上挂满了树挂,一片洁白的白与闪过眼前的鲜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默默的等待中,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看到紧闭双眼,脸色跟身上的白色床单融为一体的郭涛,听到医生庆幸而又带着一丝喜悦的告知,陶惟一直紧绷的五官终于微微松缓。 预想中的韧带并没有断裂,可脚踝错位却是存在的,这样一来,郭涛的运动生涯虽然无法继续,但至少运动神经没有损坏,也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不幸中的万幸使得在场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毕竟因为各种赛事或是训练出现意外而留下残疾的运动员每年都会有很多,在两面夹击下郭涛能够有今天的结果也算万幸,把郭涛送回病房,因为明天还有比赛,在陈峰岭的催促下几个人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冷冽的寒风吹在身上,不自觉打了个冷战的陶惟裹紧身上的运动服,小跑着回到车上,温暖的车厢拉着一行人回到体工队,没有如外省队员那样住在比赛区宾馆的一行人回到体工队。 吃过晚饭回到寝室休息了一会,陶惟再次离开寝室,拉着杨国成再次来到训练场的陶惟还没走进训练场就听见里面传来独属于万小东特有的大嗓门,脸上闪过一抹笑意的陶惟拉开训练馆大门,洁净的冰面上,与石杨对练的万小东不知道因为什么整高举这胜利的手势冲着石杨得意的大笑着。 灿烂的笑容,在灯光闪烁下让人为之一震,明媚的笑容有着纯真也有着骨子里那抹执着,这样的万小东,这样慢慢成长稳步前进的万小东让陶惟欣喜不已。 悄悄的吐了一口气,快步上前的陶惟走下台阶来到场边,“哥,又赢了?” 带着笑意的询问中,越发得意的万小东双手叉腰哇哈哈哈的一顿笑,小脑袋高高扬起,“那是啊,俺是谁啊,俺是万小东。” 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石杨逗的又好气又好笑,使劲锤了万小东的小脑袋,“那是不稀得搭理你,再来。” 拉着万小东又要进行对抗赛的石杨让杨国成失笑的摇头,“行了行了,先别闹了,等会邓文过来你们几个在练,打打配合,明天的半决赛四人四人一组,一定要注意安全,教练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出现意外。” 郑重的杨国成让几个人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短暂的沉默后,匆匆赶来的邓文打破了室内短暂的沉闷,人员到齐,示意几个人热热身,活动开身体后,拿着秒表的杨国成站在了场边,没有枪声,有的只是口哨声和杨国成一声声的高喊,挥洒汗水不断在场中磨练意志的几个人在急速滑动中,又一次找到了消失的冷静平和。 就连因为看完郭涛心中有种无名火气的万小东那颗焦躁的心都在汗水的不断洒落中悄悄的平静,三个小时的训练结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万小东借着陶惟、邓文的拉力回到场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任由汗水不断的从脸颊上滑落。 模糊的视线,洁净的冰面就那样静静的竖立在眼前,闪烁着淡淡荧光的冰面在灯光下散发着独属于冰的美,可郭涛的事件让万小东那颗干净犹如白纸的心明白了,冰有着美丽也有着残酷,如今日选择的体育竞技。 被迫进入成人世界的万小东,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也看不清前路在哪里,但万小东知道他喜欢滑冰,是真的喜欢,喜欢的舍不得放弃,哪怕,哪怕因为看到刺红的鲜血而悄悄升起了胆怯却依然无法舍弃,前进,不断的前进是万小东此时此刻唯一能想到也唯一能做的,万小东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但是只要有一线可能,万小东都不会放弃。 粗重的喘息下,没有人知道赛场上玩的那些与他人而言小把戏的龌龊带给万小东多大的震撼,也没有人知道,正是从这一刻起,万小东再一次成长,只是这样的成长带着被迫也带着疼痛。 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抬起手臂抹掉挡住视线的汗水,一双闪闪发光的双眼定定的落在冰面上,眼中满是执着的万小东深深的看了一眼闪烁着寒光的冰场,缓缓起身,挺直的脊背,转身背对着冰场,“走了,回去睡觉,明天继续加油。” 干哑的嗓音下隐藏了什么没人知道,就连最熟悉万小东的陶惟都没有听出那份深深的刻在心底的执念。   ☆、第五十一章 时间在紧张中飞速的划过,4号上午9点20分男子3000米半决赛、下午2点10分男子5000接力赛半决赛,一天之内两场比赛,对于陶惟来说无论是体力还是心理素质都是双重考验。 身体的疲惫,精神上的亢奋还有来自心里的压力,层层叠加,使得陶惟有些疲惫,当男子5000米半决赛终于结束,代表h省出赛的四人再次以第一名的成绩晋级决赛,这也就意味着明天,也就是2月5号,陶惟将再次迎来两场比赛。 而且因为赛程过半,两场比赛相隔时间不足两个小时,坐在后台,努力调整急促的呼吸,汗水顺着脸颊划过,歪头在肩膀擦了下汗珠,脖间突然传来的触感让满脸潮红的陶惟抬头,杨国成那双温和却隐藏着担忧的目光出现在眼前。 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淡笑,“陶惟,怎么样?” 隐藏着担忧的询问有些迟疑的从杨国成口中吐出,抓住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挡住脸颊的陶惟摇摇头,“行。” 沙哑的嗓音,简单的一个字,清晰的在耳边响起,伸出大手摸了摸陶惟湿哒哒的头顶,杨国成动了动双唇没有多说一句,这时候说的太多对于疲惫的陶惟来说无疑是沉重的负担,除了支持也只能是支持的杨国成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坐在一旁同样擦汗的石杨抬起眼帘看向拿着毛巾捂住脸的陶惟,那张因为比赛而有些紧绷的五官缓缓松弛,这孩子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韧性。 而这个想法不单单出现在石杨一个人的脑海里,就连始终始终站在赛场边上的于毅脑海中都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年仅十一岁,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孩子坚持到现在?一丝探究从心底升起,促使着于毅一次次来到比赛现场。 而就在比赛终于结束的陶惟坐在后台休息时,拿着新出炉的赛程表的于成飞却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张赛程表中最后加上的一项,犹豫了好久,于成飞掏出手中的钢笔把陶惟的名字划掉。 重新交给裁判团的赛程表清晰的黑道让接过的裁判员微微楞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于成飞,“于教练?” 长出一口气,于成飞露出一丝淡笑,摇摇头,“谢谢,陶惟不参加5000米参观赛,陶惟的年纪能够坚持下来比赛已经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参观赛,我们弃权。” 看着虽然满脸淡笑却带着坚持的于成飞,动了动双唇的裁判暗暗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明白h省的选择。 再次离开裁判临时休息室,于成飞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真当他傻的,那一串的名单,百分之40是l省队员,剩下的30%是j省的,整个h省就邀请陶惟自己,要说里面没猫腻于成飞把自己拉的屎吃了,暗暗嗤笑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的于成飞站在后台的进口微微眯起了眼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天就是两场总决赛,荣誉不荣誉暂且不提,万一出点意外,陶惟就毁了。 琢磨了半响,调身再次离开的于成飞直接来到了特邀嘉宾席,看到坐在上面的张国琴,拉住工作人员的于成飞悄悄的指了指张国琴,拜托工作人员把张国琴叫出来。 看着工作人员上前,在张国琴身边耳语了半响又指了指台下,张国琴颌首起身离开了特邀嘉宾席。 刚刚走下台阶就看到站在一侧的于成飞,微微动了下眉梢的张国琴点了点头,快步走下台阶,“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边说边大步往后走的张国琴带着于成飞直接来到特邀嘉宾休息室,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间房门,大步走进装修一新的房间,于成飞关上房门,阻止了一下语言,把刚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着于成飞的讲述,张国琴那双浓眉紧紧锁住,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张国琴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樊纲搞出来的吧。” 肯定的陈述让于成飞轻笑出声,点点头,“百分之八十。” 抱有余地的回答让张国琴哼了一声,微微眯起双眼,眼底精光闪现的张国琴在屋内转了两圈,随即脚下的步伐一顿,挑高眉梢呵呵的笑了。 “行了,我知道了,于教练谢谢你对二娃的用心,我看二娃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没比赛的先回去休息,下面的事我来安排。” 张国琴肯定的回答让于成飞笑了,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别人不了解张国琴,但跟张国琴打了好久交道的于成飞可谓了解至深,张国琴别看是个女人,但绝对是个硬派人物,有手段不说还狠,轻易不答应任何事,但一旦从张国琴口中吐出,那么就预示着这件事已经成功。 牵一而动全身,这件事背后有没有别的猫腻于成飞并不敢肯定,而且牵扯到陶惟,于成飞并不敢轻易做出任何决定,能力范围内,于成飞义不容辞,但此事明显已经超出了能力范围内。 当然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事情陶惟并不清楚,此时坐在后台舒缓亢奋精神的陶惟一张温暖舒缓的面孔却再次僵滞起来。 看着蹲在地上却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个子,陶惟想哭的心都有了。 就连围在身边的石杨等人都傻了,突然冒出来,二话没有蹲在陶惟面前,用一双好像看骨头似的眼神紧紧盯住陶惟,崩成一条直线的双唇不知道是用力还是天生,带着狠戾。 连眼睛都不敢转的陶惟悄悄的咽了口吐沫,嘴角抽动的刚想开口,对面那张紧贴在眼底的面孔突然抽搐了,好像肌肉抖动似的抽搐让陶惟想笑却又不敢。 “荣博远。” 彼此僵直中,突然一声粗哑的声音在陶惟耳边响起,低沉粗哑的成年男性声音带给耳膜阵阵震荡,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刚想说话的陶惟却发现对面那张严厉的面孔越发的凌厉,一双浓眉紧紧锁住,眼底还带着不悦的目光让陶惟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吓了回去。 “请问您是那位?” 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再次回到后台的杨国成发现自家孩子快被吓抽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悦的杨国成赶紧上前,挤到了两人中间。 仰起头看着挡住小精灵的身影,一双浓眉皱的越发紧致的荣博远缓缓起身,低头看了一眼杨国成,突然歪头看看躲在杨国成身后的陶惟,“荣博远。” 再次出声的荣博远顿时让神经敏锐的杨国成意识到来人这是在自我介绍,而且是跟着陶惟自我介绍,有些好笑的杨国成顿时明白这人估计是不太会说话,意识到这点,杨国成呵呵的笑了,转身拉起身后浑身僵直的陶惟,拍了拍陶惟的小肩膀,看向一脸凌厉的荣博远,“陶惟。” 虽然不是从陶惟自己口中吐出,但到底知道名字的荣博远顿时满意了,扯动嘴角想要露出自己和蔼一面的荣博远在众人的注视中留下一个肌肉抖动的笑容再次离开。 短暂的静寂后,噗的一声第一个喷笑出声的石杨越想越好笑,蹲在地上拍着大腿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这时候,要是再不明白就是傻子的陶惟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想笑的冲动压过心底的那份怪异的陶惟失笑起来,而除了单细胞的万小东,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刚刚发生的那一幕缘由是什么,虽然依然有些惧怕那张凌厉的五官,但这种记忆深刻的介绍方式还是让众人记住了荣博远。 摇摇头,扯下脖子上潮乎乎的毛巾扔到一旁的框里,松口气的陶惟再次坐下,回想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面孔,摇头失笑的陶惟随即甩开那张让人好气又好笑的脸。 而大步离开的荣博远对自己的表现却及其满意,觉得不单单知道小精灵的名字还表达了自己善意,“陶惟、陶惟。” 回到临时休息室,坐在凳子上,默默的在心中念了两遍的荣博远点点头,“好名字。”低哑的呢喃随即消失在寂静的房间。 虽然赛程还没有结束,但陶惟等人的比赛却已经结束,对好人数,脸上带着笑意的于成飞带着队员们先行立场,半路上,遇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樊纲,于成飞挑动眉梢冲着樊纲露出一抹带有深意的笑容,留下一头雾水的樊纲心底一个劲犯嘀咕。 回到驻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消消食,几个人也没有再次给疲惫的身体增加负担而是各自回屋休息。 一夜好眠,第二天清晨六点,睁开沉睡了一夜的双眼,使劲抻了抻因为好眠得到舒缓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丝惬意的陶惟在被窝蹭了蹭才爬起身。 七点半准时出发,这天,将是陶惟3000米决赛的日子,也是男子5000米接力赛总决赛的日子,相隔不足两个小时的比赛对唯一需要连续上场的陶惟是一个严重的考验。 八点十公准时进场,没有焦躁没有急切,甚至连心跳都缓慢的陶惟静静坐在等待席,等待9点四十的3000米总决赛。 时间缓缓流动,一场接着一场的比赛飞速进行,众望所归,代表h省出赛的石杨在九点率先为h省速滑队得到了第一枚金牌,当消息传来,整个运动员专区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脸上露出笑容的文田一张温润的面孔再也无法维持,哪怕心中对石杨有着十足的自信,但没有最后定输赢,谁也不敢不会出现变故。 一蹦多老高的万小东一下子窜到凳子上,举着拳头嗷嗷嗷嗷的大喊,“石杨石杨!” 夹杂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万小东的吼声清楚的传到石杨的耳中,顺着声音看去,站在凳子上举着手臂不断挥舞的万小东那张灿烂的笑容出现在眼前,心底一暖的石杨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伸出拳头,指向运动员专区,短暂的停顿,齐刷刷的拳头伸出,“加油!” 震耳欲聋的吼声压过了全场的欢呼,这一刻,代表这团结友爱奋进的体育精神在这群潮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上清晰的展现给世人。   ☆、第五十二章 此时等在后台的陶惟已经开始热身,外面清晰的欢呼声让陶惟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热身的陶惟压下骤然升起的激荡,慢慢加快的心跳预示着一场冰雪盛宴即将开始。 9点30分,陶惟上场,男子3000米总决赛即将展开,而陶惟即将面对的是八人参加的大决赛,其中包括三名集团作战的j省选手和两名l省选手,而曾经的队友刘伟也在其中。 而h省挤进决赛的只有陶惟一人,这就意味着陶惟将孤军奋战,以一对三同时以一对二,主会场的大喇叭响起了解说员详细的介绍,站在第四道的陶惟上前一步,高举手臂,“陶惟、加油!” 突然响起的吼声在耳边响起,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石杨、万小东、邓文、梁加成同时伸出手臂高声喊道。 嘴角露出一丝淡笑,温暖明亮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周身洋溢着神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缓缓伸出手臂,握拳,没有丝毫犹豫,一双双手臂伸出,一个个代表着激励的拳头遥指陶惟,“加油!” 一左一右,同时从两个方向不同响起的吼声中,陶惟那双平和的双眸变了,滔天的战意从陶惟小小的身体内迸出,走到赛道前,在预备的口号声下,剧烈的心跳声不断的在耳膜内响起,“不会输,不能输,不可以输!” 执着而坚定的目光熠熠发光,慑人而满是韧性,弯腰屈膝,做好准备的陶惟微微眯起双眼,等待着枪声响起的那一刻。 而就在比赛即将开始的那一刻,由于毅亲自上场的裁判团八人同时出现在各自位置,同时,由张国琴陪同的特邀嘉宾也离开了嘉宾席走到了场边。 这个突然的变故让樊纲、李春江同时冒出了冷汗,根本来不及做出准备,枪声响起,如离弦之箭,陶惟第一个冲出了起点线。 完全是踩着枪声响起冲出的陶惟好像一阵狂风嗖的一下绕过第一个弯道,一圈、一圈半,完美的压倒转弯,预期中的集团作战果然形成。 j省惯用的夹击和轮流领滑战术出现在场上,所有人屏住呼吸,目光不自觉落在被夹在第四位的陶惟,前有j省队员领滑后有l省刘伟紧随不放,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 然而就在所有人担忧夹在中间的陶惟会无法突出重围时,仅仅第八圈,利用转弯,前方对手手臂扬起的那一刻,再次压低身体的陶惟突然右腿用力蹬在冰面上,眨眼的瞬间,陶惟从对方的腋窝下窜过,并在对方手臂收回的瞬间快速的完成压倒转弯。 此时前方除了第一位的解放军队还有一名j省队员,摆脱开两省夹击的陶惟并没有停止加速,不断挥舞的手臂,速度再次提升的陶惟又一次利用压倒转弯的瞬间越过最后一名j省运动员。 这一次,没有如对方预想的那样从腋下窜过,而是直接错身从身侧窜过的陶惟相当于多行了近五步绕过了对手。 连续两次利用两个转弯的机会突出包围圈的陶惟根本不给对手任何机会,第九圈时,陶惟故技重施,再次从对手的腋下窜过,从被包围到突出重围,陶惟仅仅用了一圈半,轰的一声,全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为陶惟超强的信心和超群的实力欢呼。 脸色铁青的刘伟眼睁睁的看着小小的陶惟突出包围圈从第四位窜到第一位,形成领滑的局面,在第十圈转弯时,与同时l省的队员刘飞对视一眼,微微点点头,刘伟加速。 毕竟是老牌的种子选手,左右突围中,很快赶上的刘伟看着前方那道急速滑动的小小身影,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而此时26圈的比赛已经过半,还剩下不足13圈,到了这一刻,不管是体力还是心理素质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汗水顺着脸颊悄悄划过,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在身后响起,紧紧抿了抿发干的双唇,在转弯的瞬间看到身后选手的陶惟眼底迸出刺眼的光芒。 曾经同属于一个老师,刘伟的基本功及其扎实,陶惟很清楚如果不能把刘伟甩开,那么对自己绝对会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手臂用力挥舞,双腿狠狠的蹬在冰面,在欢呼声中不断提速的陶惟到了这一刻隐藏在骨子里的狠劲全部迸出。 有些发红的双眼,小小的身体迸发出的惊人气势,深深的吸引了站在场边的荣博远,一双满是孤冷的双眼变的有温度有血性,不在死气沉沉的荣博远使得身边的金宝华一个劲的偷看。 可此时此刻全神贯注的荣博远根本无法发现身边那双诧异的目光,眼中只有陶惟的荣博远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的紧紧盯住陶惟。 “陶惟加油!” 再次响起的吼声,因为紧张已经从运动员专区蹦下跑到场边的万小东、石杨等人不断的嘶吼着,可此时的陶惟什么都听不到,好像只有自己剧烈心跳的陶惟那双慑人的双眼充满了坚韧不屈,胸间燃烧这熊熊战火的陶惟以完全不可能出现的一再提速完美的展现给在场的近万名观众。 站在主裁判位置的于毅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第七次加速,默数的于毅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一双闪闪发光的双眼紧紧落在陶惟身上,这孩子、这孩子,仔细观察能够发现,全力拼搏的陶惟眼中有着疲惫有亢奋还有这浓浓的战意,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大赛淬炼,能够感染并被现场亢奋气氛所感染的战意,这一刻,于毅无法去形容那是一双怎样的双眼,从那双熠熠发光的双眼中,于毅看到了不屈看到了坚韧甚至看到了深深的执着。 拼尽全力的陶惟在一圈圈的滑动中第八次加速、第九次,当比赛还剩下不足两圈时,让全场震惊的飞速出现了,低喝出声的陶惟怒吼着冲向终点,紧随在陶惟身后的刘伟眼睁睁的看着小小的陶惟一次次的拉大彼此之间的距离,从十米到二十米,从二十米到三十米,脖子生青筋都蹦出来的刘伟心底充满了无力,什么集团作战,什么左右夹击,让刘伟无奈而又苦涩的时,一切的战术落在陶惟身上全部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当根本不给对手任何机会的陶惟拿出全部实力的时候,不单单全场震惊,就连自认为一手带出陶惟的杨国成都惊呆了,杨国成清楚,陶惟的身体柔韧性很强,陶惟的耐力很足甚至可以说陶惟的后劲很足,但一直认为陶惟在爆发力上逊于石杨、万小东的杨国成、于成飞直到这一刻才清楚的认识到,一旦陶惟拼尽全力,那么,无论是万小东还是石杨都拼不过陶惟。 好像燃烧着生命燃烧着全部激情的拼搏深深的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小小的身体迸发出的惊人气势不单单感染了在场的裁判和运动员,也深深的感染了所有的观众。 “陶惟、陶惟....。”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吼声,渐渐的袭遍整个会场,当陶惟如离弦之箭冲过终点时,整个会场响起震耳欲聋的吼声。 “陶惟、陶惟、陶惟......。” 整齐划一的喊声好像要把会场的屋顶掀开似的,划过终点的刹那,因为用尽全力也因为过度亢奋,陶惟浑身颤抖,无法停止的滑动,慢慢的靠近属于h省运动员专区范围。 粗重的喘息,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陶惟的额头脸颊不断的往下流淌这,慢慢停止滑动,终于在杨国成、于成飞、万小东等人面前停住脚步的陶惟扬起满是汗水的脸颊,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臂缓缓抬起。 一个小小的拳头出现在众人面前,微微楞了一下,咧着嘴露出笑容的万小东一拳砸在了陶惟伸出的拳头上,砰的一声闷响,“二娃,你赢了。” 带着浓浓的笑意,万小东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扬起的脸颊上湿漉漉的好像水洗,可满是汗水的脸颊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陶惟赢了,赢得了人生中第一枚金牌,这一刻,满脸汗水的陶惟灿烂的笑容深深的定格在远处荣博远心中,灿烂明亮而又温暖,色彩绚丽的笑容不单单定格在荣博远心中也深深的定格在全场近万人的眼中。 小小的身体,惊人的爆发力,不屈而且坚韧,执着而又坚定不移,精彩,太精彩了,啪啪啪的掌声从场边率先响起,有裁判团和特邀嘉宾率先发出的掌声渐渐袭遍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陶惟、陶惟......。” 好像又回到了万众瞩目的那一刻,好像又回到了站在世界巅峰的时候,眼圈微红的陶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滑动,深深的弯下腰,表达着感激也表达了内心中重新找回自信那份激昂。 再次站直身体,冲着嘶吼着“陶惟、陶惟。”的观众摆摆手,陶惟下场,刚刚走进后台离开众人的视线,一直忍耐的陶惟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五十三章 万众瞩目中,陶惟赢了,赢的干净漂亮,每个人看到的都是陶惟展示给众人所能看到的,但只有陶惟自己明白,拼尽全力的自己其实已经力竭。 颤抖的双腿,无法抑制的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陶惟把于成飞惊的够呛,一把抓住刚刚坐在地上的陶惟,“陶惟、陶惟,怎么样?啊,赶紧说怎么了?” 急促的呼吸剧烈的心跳砰砰砰的在耳膜内响起,因为力竭,亢奋下的陶惟只能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教练,我歇会,歇会就好了。” 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脸色涨红的于成飞一把抱起陶惟快步走到休息室,放下陶惟,有力的双手落在陶惟那双明明软塌塌却依然颤抖的双腿上。 缓缓闭上双眼,努力调整呼吸平复心跳的陶惟任由于成飞按摩着无法抑制颤抖的双腿,疼、涨而且酸的难受的双腿因为有力的大手不断的按压而越发的难受。 可无论是陶惟还是于成飞都知道,此时此刻陶惟只能忍耐而且必须忍耐,只有这样超出极限的双腿才能得到最大的缓解。 “陶惟。” 交代完石杨的杨国成在后台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陶惟和于成飞后心里打了个突突,下意识的奔向休息室,推开房门,一眼看到躺在凳子上脸色有些煞白的陶惟和蹲在一旁一双大手用力按压着陶惟双腿的于成飞。 快速上前,肉眼可见的颤抖从陶惟的双腿传来,脸色顿时一沉的杨国成明白陶惟这是拼命了,超出身体极限后的反应让杨国成胸口堵得难受。 拉开于成飞,蹲在地上的杨国成转头看向于成飞,“成飞,拿葡萄糖,陶惟体力跟不上了。” 扫了一眼脸色发白满头满脸都是汗的陶惟,紧抿双唇的于成飞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休息室,快步走出休息室的于成飞胸口好像燃烧着一把无名的大火,灼烧的厉害。 虚掩的房门外,悄无声息的荣博远出现在门口,看着有着温暖明亮笑容的陶惟消失在眼前,好不容易回神的荣博远按捺不住心底的急切绕过从特殊通道跑到后台,一双厉眼快速扫了一圈,浓眉紧紧皱起。 而正在琢磨陶惟去了哪里的荣博远随即看到从休息室快步离开的于成飞,眼睛闪烁了一下的荣博远快步来到休息室门口,刚刚想推开门,屋内响起杨国成压抑的怒火。 仔细倾听,荣博远深深的锁住了眉心,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正对着门躺在凳子上的陶惟紧闭双眼,脸上上一刻还存留的温暖明亮已经被苍白替代,满脸的汗水顺着鬓角不断的流淌,单薄的身体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断起伏。 直到这时,荣博远才明白原来这份沉甸甸的金牌是小小的陶惟拼尽全力取得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的荣博远紧紧绷住五官,一张本就严肃的面孔显的凌厉而又带着萧杀之气。 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张让自己不喜的苍白面孔,调身快步离开的荣博远再次从特殊通道离开休息室,快跑着冲回办公室,抓起电话的荣博远拨通了武警总院的电话,“找周礼。” 粗哑的嗓音下,半响一声轻佻的嗓音从话筒内传来,“来冬运会主会场。” 说完啪嗒一声挂断电话的荣博远再次往休息室跑,而此时拿到葡萄糖的于成飞已经跑回休息室,扶着陶惟小心的把葡萄糖给大量流失水分的陶惟灌上。 小心翼翼把陶惟重新放好,于成飞看向五官紧绷的杨国成,“陶惟不能再上了。” 一脸肃然的于成飞话音刚刚落下,陶惟曾的一下睁开双眼,“教练,我行。” 急切的呼声在耳边响起,“陶惟” 一直紧绷五官的杨国成怒喝出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的陶惟挺直腰身目光烁烁发光的看着杨国成,那双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双眼内浓浓的歉意好像要溢出似的盈满双目。 “教练,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喜欢滑冰,但不是喜欢速滑,而是喜欢花滑,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站在花滑最高领奖台上,教练,我知道您为我付出了许多心血,如果有可能,我不想去伤害.....。” 短暂的停顿,低垂眼帘的陶惟没有再去看杨国成那张满是震惊的面孔,咽回喉间那份堵塞,沙哑着嗓音的陶惟再次开口,“教练,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您们,可我不能放弃花滑,我想走花滑的路,能够为队里做的不多,但只要我还留在h省体工队一天,只要我还是速滑运动员的一天,哪怕拼尽全力,我也要完成我肩负的责任,教练,我不高看自己,咱队里的情况谁都清楚,5000米接力赛进入决赛的四组,咱们有拼的优势,教练,我行,让我上吧。” 沙哑的有些刺耳的话语让杨国成胸口好像燃着大火灼烧的厉害,陶惟除了正常训练一直锻炼想狠狠的批陶惟可陶惟那张满是愧疚苍白的面孔让杨国成不忍心,不忍心去伤害这个剖析自己的孩子,喘着粗气,呼的一下起身的杨国成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咣当一声摔门声重重的砸在陶惟心头,闭了闭双眼,嘴里满是苦涩的陶惟虽然知道不管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但还是伤害了那个把一生奉献给速滑运动的老人。 想要说些什么的于成飞看着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陶惟,最后只是长叹一口气,掏出一颗烟,点燃,大口吸了一口,吧嗒吧嗒连抽好几口的于成飞抬起头看向低头不语的陶惟,“陶惟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带着一丝责怪的叹息让陶惟好像吃了黄连似的苦涩的厉害,苦笑了一下,“教练,我是真喜欢花滑,花滑是我的命。” 沙哑的好像破锣似的声音中浓郁的好像要溢出的苦涩和再也无法遮掩的渴望深深的震撼了于成飞,沉默了半响,掐掉手中的香烟,于成飞无奈的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不过陶惟,5000米你确实不能再上了。” 满脸认真的于成飞让陶惟笑了,笑的虽然苦涩却又带着那份深刻骨子里的骄傲,缓缓站在地面上,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眼内闪烁的自信让于成飞愣住了,“陶惟....。” 一言不发,满脸疲惫的陶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教练,我行,5000米是咱们的也只能是咱们的。” 并不激昂的一番话不单单震撼了于成飞也深深的震撼了一直站在门口的杨国成,虽然摔门而出但到底担心陶惟的杨国成只是想暂时离开让他觉得压抑的房间和陶惟并没想真正的离开,而就是站在门口的这短暂的时间内。 只能用一双耳朵去倾听的杨国成真实的感受到了陶惟那份深埋的渴望,那种渴望好像让杨国成看到年少的自己,跪在老父面前祈求原谅祈求着能够让自己走上滑冰道路的那一刻,充斥在心头的无力感让杨国成靠在了身后的墙壁,放弃不舍,可以说,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在陶惟身上,杨国成付出了全部心血,对陶惟比任何人都用心的杨国成不知道该怎么去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而就在屋里屋外彼此沉默时,匆匆赶到主会场的周礼在门口看到了等在门口一脸严厉的荣博远,给荣博远当了几年的主治医师,周礼很了解荣博远,从荣博远那张冰冷的面孔下,周礼看到了属于荣博远的那份真,慢慢的靠近的同时,也了解心里其实并不健全的荣博远有着怎样的过去,周礼对这个年轻的军人有着说不出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年长的关系,性格很是有些跳脱的周礼与荣博远之间与其说像兄弟不如说像朋友,不过荣博远不承认而已。 快步走到荣博远身边没等开口,调身就往会场内大步走去的荣博远让周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博远,哥哥都快四十了,您能让哥喘口气吗?” 戏谑的调侃让荣博远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死不了。” 一语噎回周礼的荣博远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近乎似小跑似的急切让周礼挑了下眉梢,第一次见到荣博远如此急切的周礼满心好奇的追上,匆匆赶到休息室门口,让周礼目瞪口呆是,突然停住脚步的荣博远竟然上下打量起自己,顺便还整理了一下已经很整齐的军容。 认真到都已经肌肉紧绷的荣博远让周礼惊愕后顿时有种喷笑的冲动,笑声刚刚响起,一双厉目扫来,举起双手捂住嘴示意自己不会在笑的周礼看着荣博远敲门推门。 突然出现的荣博远打破了屋内因为杨国成再次进屋而骤然升起的死寂,悄悄的松口气的于成飞呼的一下站起身,带着不解看向站在门口的荣博远,“有事?” 微微回头看到站在身后印象深刻的荣博远,脸上有着复杂的杨国成缓缓松弛下紧绷的五官,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荣博远。” 出声道出荣博远名字的杨国成让于成飞诧异的扫了一眼,眼光流转时看到同样有些错愕的陶惟,顿了一下的于成飞随即看向一言不发的荣博远。 了解荣博远的周礼从门后走出,推开挡住门口的荣博远,一脸亲切笑容的周礼伸手掏出证件递给上前的于成飞,“我是武警总院的外科主任周礼。” 虽然满脸笑意,但此时已经快速扫了一圈的周礼还真没发现有谁需要自己出面,边笑边扫了一眼跟木头桩子似的紧紧盯住陶惟的荣博远,那种好像看到肉骨头的目光让周礼暗暗打了个寒战,顺着目光看去,小小的陶惟出现在眼前。 仔细打量一眼,周礼微微皱起了眉头,“博远,你是想让我给这孩子看看?” 带着不确定的询问让荣博远脸上肌肉抖动,自认为露出笑容的荣博远让再次看到荣博远的陶惟笑了,虽然笑容很轻,但被笑容吸引的荣博远却肌肉抖动的越发厉害,嘴角抽搐的周礼冲着憋笑的于成飞讪讪的笑了一下,踢了一脚荣博远,“干吗那?” 缓缓收回目光,一双浓眉皱起,“笑。” 短暂的静寂后,噗、噗、噗,几声喷笑声响起,再也忍不住的于成飞哈哈哈哈的大笑出声。 嘴角再次抽搐的周礼看着脸上肌肉抖动的荣博远,指了指荣博远的脸颊,“这是笑?” 一脸认真的荣博远在周礼错愕的目光下肯定的点头惹的几个人越发笑的厉害,完全不知道众人笑的是什么的荣博远虽然不解,但能够再次看到陶惟的笑容,荣博远还是觉得很开心,专属于荣博远特有的笑容再次浮现。 用最剪短的话语并在周礼的配合下说明来意的荣博远,让陶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曾经的轰然大笑变成了淡淡的温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连笑都不会的大个子,陶惟轻轻的说了声谢谢。 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就在于恢复的快慢,详细了解陶惟是因为力竭而出现短暂的颤抖后,推葡萄糖代替了喝,温热的双手一个个按照穴位不断的刺激着陶惟的双腿,一个小时后,终于缓过劲的陶惟站在休息室活动了一下身体,在于成飞担忧杨国成欲言又止中,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最后参加热身的陶惟看到等在后台的石杨等人,因为按压的酸胀和出汗而有些红润的脸颊上露出了特有的温暖明亮,终于看到陶惟,万小东咧着嘴乐了,“二娃,赶紧的,比赛还有不到半个小时,赶紧热身。” 大嗓门的嚷嚷让站在万小东右侧的石杨皱起了眉头,上下打量着神采奕奕的陶惟,在陶惟快步走近时,拉住了陶惟,“你跟小东换位置,让小东接最后一棒。” 低低的耳语中陶惟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满脸精神的万小东微微点点头。而随后走出休息室的杨国成、于成飞经过短暂的商量后也告知万小东与陶惟换位置,接最后一棒的万小东虽然不解,但还是比划着胜利的手势,示意教练放心。 时间飞速的划过,尽量保存体力的陶惟在周礼的指导下,用最能抻开肌肉的伸展动作热完身后,冲着周礼笑了笑,11点40,运动员上场,预示着5000米总决赛即将展开。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消瘦的背影,周礼皱起了眉头,一把扯住要跟着出去看比赛的荣博远,“博远,找人买点巧克力,越浓越好,而且最好联系救护车。” 不是周礼杞人忧天,而是大量流失水分并力竭的陶惟此时上场对身体的负荷过重,虽然在周礼的帮助下,陶惟看似恢复正常,但身为医生的职责,周礼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而且周礼不了解陶惟的具体身体情况,只能按照年纪给予结论的周礼剪短的话让荣博远的脸顿时一沉。   ☆、第五十四章 神采奕奕的陶惟再次走出后台,站在属于h省第一赛道的等待,大喇叭内响起的激昂在场内响起,第一棒石杨、第二棒邓文、第三棒陶惟、第四棒万小东。 当陶惟的名字出现时,全场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陶惟、陶惟。” “陶惟加油!” 一声声的喊声从四周响起,别人什么感觉石杨等人不知道,但此时站在陶惟身边的万小东却是骄傲的,而石杨关注的则是站在第三赛道的l省运动员,刘伟那张铁青的脸颊让石杨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笑意,看看身材相对高大的刘伟又看看身材瘦小的陶惟,戏谑的目光嘴角的笑意让本就心有不甘的刘伟顿时满脸涨红。 轻咳一下,装作不经意挡住嘴却露出嘴角笑意的石杨让刘伟那双不甘的双眼闪过一丝羞怒,被曾经怎么都无法超越的石杨嘲笑轻视让刘伟感觉脑瓜子嗡嗡直响。 一双布满阴霾的目光直接落在陶惟身上,从陶惟进场全场响起欢呼就再也听不见任何话语的刘伟心底有种无名的火气,那种名为嫉妒的火气驱使刘伟失去了曾经的自信,急于想要像众人证明自己的刘伟在焦急等待中,终于听到了犹如天籁之音的预备口号。 站在赛道上,目光带着一丝冰冷扫了一眼陶惟的刘伟低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时,刘伟的双眼变的漆黑而阴郁。 枪声响起,第一棒的石杨冲出起点线,压倒转弯,因为第一道,占据天时地利的石杨速度极快,急速滑动中,两圈交接,用力推动早早准备好的邓文,领跑的邓文瞬间闪出,一个又一个弯道中,虽然没有拉大距离但也没有让对方缩小彼此之间距离的邓文看向前方的陶惟,“陶惟。” 低喝一声的邓文一双有力的双手按在了陶惟的瘦小的后脊,借着推力冲出赛道的陶惟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力竭,姿势标准,动作灵活,速度一点不逊于邓文的陶惟同样保持着h省的领先位置,但只有不远处的杨国成明白,仅仅两圈却已经额头渗出一层汗水的陶惟并没有恢复。 紧锁眉心看着与万小东交接的陶惟,起伏的胸口,淡白色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接替陶惟换到最后一棒的万小东如预期的那样上场的速度就极快,不单单保持了原有的领滑,甚至再次拉大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紧绷五官默默看着急速滑动的万小东,耳边好像又响起临上场时于成飞悄悄的叮嘱,陶惟脱力,虽然能够上场,但尽量让陶惟保存本就不多的体力,在第一棒和最后一棒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 深深的看了一眼神情肃然,浑身洋溢着浓浓战意的陶惟,抿了抿双唇的石杨在万小东赶到的瞬间,借着推力冲出赛道。 加速不断的加速,完全是冲刺的劲头让紧随其后的刘伟顿时黑了脸,一双不甘的目光紧紧落在三十米外的石杨,心底诅咒谩骂不已的刘伟根本看不出石杨抽什么风。 数次交接,四次上场的陶惟脸色有些发白,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吸引了樊纲的注意,仔细观察陶惟回忆上一场让全场震惊的比赛,樊纲顿时脸黑了,嘴里嘟囔着大骂于成飞狡诈的樊纲直至此时才发现预赛、半决赛始终在最后一棒的陶惟在决赛中竟然换到了不起眼的三棒。 什么都明白的樊纲一张铁青的脸狠狠的盯住赛场,“刘伟、刘伟。” 当赛程接近尾声,数次交接只剩下不足10圈时,再也无法忍耐5000米金牌从手中溜走的樊纲扫了一眼赛场上紧咬不放的刘伟等人,满是阴霾的双眼内闪过一丝决断。 大吼着比划了一个手势的樊纲让始终紧咬h省不放的l省运动员顿时浑身一震,除了刘伟,已经接上第二棒的车池脸色闪过一丝慌张,可随即想要做些什么的车池看着前方二十米外的邓文,顿时稳住了慌乱的心神,心底升起一丝不满的车池好像没有看到樊纲手势似的继续自己的比赛。 一双布满阴霾的目光直接落在陶惟身上,从陶惟进场全场响起欢呼就再也听不见任何话语的刘伟心底有种无名的火气,那种名为嫉妒的火气驱使刘伟失去了曾经的自信,急于想要像众人证明自己的刘伟在焦急等待中,终于听到了犹如天籁之音的预备口号。 站在赛道上,目光带着一丝冰冷扫了一眼陶惟的刘伟低垂下眼帘,再次抬起时,刘伟的双眼变的漆黑而阴郁。 枪声响起,第一棒的石杨冲出起点线,压倒转弯,因为第一道,占据天时地利的石杨速度极快,急速滑动中,两圈交接,用力推动早早准备好的邓文,领跑的邓文瞬间闪出,一个又一个弯道中,虽然没有拉大距离但也没有让对方缩小彼此之间距离的邓文看向前方的陶惟,“陶惟。” 低喝一声的邓文一双用力的双手按在了陶惟的瘦小的后脊,借着推力冲出赛道的陶惟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力竭,姿势标准,动作灵活,速度一点不逊于邓文的陶惟同样保持着h省的领先位置,但只有不远处的杨国成明白,仅仅两圈却已经额头渗出一层汗水的陶惟并没有恢复。 紧锁眉心看着与万小东交接的陶惟,起伏的胸口,淡白色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接替陶惟换到最后一棒的万小东如预期的那样上场的速度就极快,不单单保持了原有的领滑,甚至再次拉大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紧绷五官默默看着急速滑动的万小东,耳边好像又响起临上场时于成飞悄悄的叮嘱,陶惟脱力,虽然能够上场,但尽量让陶惟保存本就不多的体力,在第一棒和最后一棒把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 深深的看了一眼神情肃然,浑身洋溢着浓浓战意的陶惟,抿了抿双唇的石杨在万小东赶到的瞬间,借着推力冲出赛道。 加速不断的加速,完全是冲刺的劲头让紧随其后的刘伟顿时黑了脸,一双不甘的目光紧紧落在三十米外的石杨,心底诅咒谩骂不已的刘伟根本看不出石杨抽什么风。 数次交接,四次上场的陶惟脸色有些发白,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吸引了樊纲的注意,仔细观察陶惟回忆上一场让全场震惊的比赛,樊纲顿时脸黑了,嘴里嘟囔着大骂于成飞狡诈的樊纲直至此时才发现预赛、半决赛始终在最后一棒的陶惟在决赛中竟然换到了不起眼的三棒。 什么都明白的樊纲一张铁青的脸狠狠的盯住赛场,“刘伟、刘伟。” 当赛程接近尾声,数次交接只剩下不足8圈时,再也无法忍耐5000米金牌从手中溜走的樊纲扫了一眼赛场上紧咬不放的刘伟等人,满是阴霾的双眼内闪过一丝决断。 大吼着比划了一个手势的樊纲让始终紧咬h省不放的l省运动员顿时浑身一震,除了刘伟,已经接上第二棒的车池脸色闪过一丝慌张,可随即想要做些什么的车池看着前方二十米外的邓文,顿时稳住了慌乱的心神,心底升起一丝不满的车池好像没有看到樊纲手势似的继续自己的比赛。 三棒交接,急促喘息的陶惟在邓文的帮助下冲出赛道,冲出的刹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陶惟借着转弯的机会看着身后紧咬不放的l省运动员,那双不怀好意的双眼、急速追赶的动作和场边不断叫嚷的樊纲让陶惟心底沉了沉。 陶惟不担心最后冲刺的石杨,而是担心万小东,按照上场之前制定的战术,因为陶惟与万小东调换位置,最后冲刺落在了石杨身上,这样与之交接的万小东承担的不仅仅是拉大距离的责任还要保证不在最后时刻出现意外。 可不是陶惟疑心重,而是身后不断靠近的身影和用力过猛的手臂太过于明显。 低垂眼帘闪过一丝狠戾的陶惟看着一圈外的万小东,力竭的身体提速是不可能,但,紧抿双唇的陶惟不在硬抗着虚软的身体,而是任由对方不断的贴近。 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看到希望的对手和樊纲的兴奋已经再也无法压制,樊纲沙哑的吼声越来越响亮,而于成飞、杨国成的眉头则越锁越紧。 十五米、十米、五米、当陶惟终于靠近万小东时,对手的身影终于赶到,可就在这时变故却突然发生,推走万小东的瞬间,对方靠近的身体有力的手臂却用力的砸向了陶惟,明明并不在同一个赛道,可对方却愣是在自己的赛道一拳挥到了陶惟身上,失去控制的身体前扑着撞到了起步即将离开赛道准备追赶万小东身影的l省最后一名队员。 砰的一声巨响,刚刚起步的选手直接砸在了冰面,而继续前扑的陶惟踉跄了两步摔在了冰面上,打着滑冲向护栏的陶惟在惊呼中闷哼一声。 “陶惟.....。” “陶惟。” 惊呼声不断响起,后背一阵巨疼的陶惟脸色顿时煞白露出痛苦的表情,而这一下不光对手傻眼了,就连樊纲都傻了。 怎么、怎么就成了这种局面,这一刻,全场一片寂静,除了依然没有停止滑动的几名运动员,全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低低呻吟的陶惟身上。 完全傻住的l省运动员傻愣愣的看着摔在地上的队友和撞向护栏的陶惟,他是想推陶惟把万小东带到,可没想让陶惟把自己的队友带到,怎么都想不明白的运动员下意识的看向樊纲,完全回不过神的樊纲一阵惊愕的面孔让运动员越发的心慌。 诡异的寂静中,石杨终于第一个冲过终点,没有停止急速的滑动,冲向陶惟的石杨很快来到陶惟身边,看着躺在冰面上脸色煞白煞白的陶惟,心底发慌的石杨指尖冰冷,“陶惟,摔哪了?” 蹲在陶惟身边,小心碰触了一下陶惟的石杨脸上全是汗,而这时也冲到陶惟身边的万小东手快的抓向陶惟,被石杨一把拦住的万小东顿时红了眼,“你干啥,你没看到二娃疼的厉害。” 怒吼出声的万小东让石杨气红了眼,“懂个屁,你知道陶惟摔哪了,万一摔断骨头,你这一动陶惟就废了。” 怒吼的石杨一把推开万小东,而此时脸色苍白的杨国成已经赶到,紧随其后的荣博远提溜着周礼的衣领也赶到了场上,围在陶惟身边,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石杨,蹲在陶惟面前的荣博远一张凌厉的五官沉的好像能滴出水。 脸色严肃的周礼蹲在陶惟身边,边仔细询问陶惟边小心活动者陶惟的四肢,当陶惟微微睁开双眼,示意后背时,掀开陶惟身上衣服,大片的紫青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此时终于缓过劲的陶惟缓缓挪动身体,睁开双眼看向四周一双双关切的双眼,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的陶惟微微摇摇头,“岔气了。” 低低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到底还是清晰的落在众人心头,可那一大片让人眼晕的紫青还是让众人担心不已,不自觉看向专业的周礼,从陶惟自己挪动身体,提着的心就咣当落地的周礼修长的指尖按压在陶惟紫青的后背上。 不断按触中,终于确定陶惟确实没有伤到骨头而真的是岔气的周礼抬起头冲着五官紧绷的荣博远和于成飞等人摇摇头,“骨头没事,确实是疼岔气了。” 周礼的话音刚落,万小东的双腿一软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除了荣博远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紧绷五官一脸冷冽的荣博远却定定的看着那刺目的大片紫青,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伸出有力的双臂小心抱起陶惟站起身大步走向后台,不管周礼说什么,但还是觉得去一趟医院的荣博远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举动让于成飞、杨国成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什么的杨国成快步跟上。 快步行进时,刚刚走下赛场的荣博远看到了一拳砸在陶惟身上的运动员,此时已经稳住心神的运动员看到被荣博远抱在怀里的陶惟,先是缩了下脖子随即挺直腰板不知道想到什么的运动员下意识动了动脚下的步伐。 本就心中憋足了火气的荣博远在看到对方的时候,抱住陶惟的手臂崩起,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陶惟,还是担忧压过怒火的荣博远紧绷脸部肌肉快步往外走,可对方突然靠近并带着探究的目光看过来时,荣博远的脸顿时阴冷阴冷的。 “杨教练,陶惟怎么样了?你看,我这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陶惟突然站在了我身边。” 倒打一耙的解释顿时让杨国成气红了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着对面那张挂着笑容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猩红,荣博远再次露出了招牌的笑容,二话没有,大脚一抬,看似抬腿走路的姿势,却一脚揣在了对方的肚子上,重重的一脚,直接踹飞的身体,砰的一声砸在了后台。 全场一片寂静,目光微扫,好像惊讶似的荣博远脸色阴冷的看向对方,“你想袭警?”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张口就来,这下子在场的人算是明白个透。   ☆、第五十五章 站在门外,看着脸上隐隐带着一丝难过的陶惟,荣博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这个温暖的孩子伤心了,微微皱起眉头推开虚掩的房门大步走进房间的荣博远蹲在了病床前。 招牌似的笑容再次浮现,一双温热的大手落在陶惟头顶,“难看。” 粗哑的声音难看的笑容还有一双异常纯粹洁净的双眼内闪烁着关切让胸口发滞的陶惟心底微热,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谢谢。” 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中,淡淡的感激从话语中传来,动了动手指,掌心下的柔软发丝让荣博远心底痒痒的也软软的。 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让人温暖而又不断想要靠近的孩子很敏感,努力想要表达善意的荣博远掌心微微用力按了按陶惟的头顶,希望借由这个动作传递出自己关切的荣博远得到了陶惟加深的微笑。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收回目光的陶惟看向杨国成,“教练,咱们回去吧。” 虽然不忍伤害杨国成但确实无法放弃花滑的陶惟知道此时只能由杨国成自己想开,而且,低垂眼帘,挡住眼底的那丝渴望,或许是贪心吧,执教三十一年的杨国成经验实在太丰富了,这份经验根本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能够积累下来的,亲自接受了来自杨国成的教导,陶惟很明白经验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练对于运动员而言是多可遇不可求,。 如果可以,陶惟希望杨国成能够担任自己的耐力教练,万变不离其中,冰雪运动虽然各有不同,但本源却是一样的,就好比当初在国家队,得到过第一个世界冠军后,陶惟的身后除了马德明教练,其实还有两名教练和一名心理医生、两名助理,而另外两名教练则负责陶惟的耐力训练舞蹈教授。 “能行吗?” 耳边响起的关切打断了陶惟心底那丝贪心,悄悄的甩开这一刻的贪婪,深深的吸口气,陶惟露出了招牌的温暖明亮,点点头,按在床上,爬起的陶惟忽略后背传来的疼痛。 “没问题。” 沉稳的声音,额头慢慢渗出的点点汗珠让荣博远紧紧皱起眉心,拉住陶惟精瘦的手臂,紧抿双唇一言不发的荣博远让陶惟有些无奈,“没问题的。” 挂着淡笑的回答,但眼中的坚持却让荣博远知道这个倔强的孩子不会允许自己阻拦他回到他的赛场,虽然不明白陶惟坚持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回到已经结束的比赛现场,但这一刻,荣博远清楚的认识到,赛场对于陶惟来说有多重要。 无法说清这一刻的心情是怎样,但荣博远知道,他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缓缓松开手指,一言不发的荣博远没等陶惟反应过来,一把抱起准备下地的陶惟。 紧致的手臂,紧绷五官的荣博远抿成一条直线的双唇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扫了一眼闷笑的杨国成,疲惫而又无奈的陶惟揉了揉鼻子,沉默的点点头。 一手拿着陶惟的运动鞋,一手拿着片子,心情微微有些松缓的杨国成一脸轻松的跟在俩人身后离开消防总队医院。 半个小时后再次回到主会场,深深吸了一口气的陶惟轻缓却坚定的推开了荣博远伸来的手臂,踩在坚实的地面,冲着杨国成点点头,昂首挺胸的陶惟大步走向会场。 通过特殊通道回到后台,顺着小道回到运动员专区的陶惟刚刚出现的刹那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一脸苍白但昂首挺胸的陶惟一身温和却并不怯懦的气质深深的吸引了只能站在后台的荣博远和看到的所有人。 平和、淡定而且带着一股子大气,这样的陶惟让担忧不已的万小东瞬间回神,蹭的一下起身跑到陶惟身边想伸手却又不敢的万小东踌躇的模样让陶惟嘴角上扬,伸出手臂抱住万小东,“哥,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万小东红了眼,回抱住身材相对瘦小的陶惟,“二娃,你没事了?” 带着哭音的询问让陶惟心底软软的,轻轻的拍了拍万小东的后背,“没事,别担心,只是岔气了。” 轻声的安慰让万小东悄悄的擦掉了不小心滑落的泪,抬起头露出笑容的万小东松开手臂,拉着陶惟转头面向身后满脸关切的队友,“陶惟回来了。” 特有的大嗓门在运动员专区响起,传递的很远很远,关切问候甚至轻轻的拥抱不断的传来,让心底软成一团的陶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默默的站在后面看着脸上挂着灿烂明亮笑容的陶惟,一直提着心的于成飞重重的松口气。 尤其是当看到杨国成那张松缓的表情后,越发轻松的于成飞甚至露出了笑容,大步上前拍了拍陶惟的肩膀,“陶惟啊,你可把教练的计划打乱了,本来还想着出一把风头的机会硬是让你给挤没了。” 带着笑意的调侃惹来一阵轰然大笑,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还有半个小时就是颁奖典礼,由于不知道陶惟到底什么情况已经决定亲自上场代替陶惟拿回属于陶惟金牌的于成飞借由调侃缓解紧张沉闷的笑语让陶惟心底化成了一汪清泉。 抬起头看向满脸轻松的于成飞,“教练,谢谢!” 掩盖在轰然大笑下的道谢清晰的落在于成飞耳中,拍了拍陶惟的肩膀,轻推陶惟回到队友中的于成飞深深的看了一眼重新恢复朝气的队员们,失笑的同时也有着莫名的感动。 1991年2月5日,下午2点20分,十一岁的陶惟,站在第七届全国冬运会男子3000米领奖台上,当大喇叭内响起陶惟的名字,举着手站在台上的台上的陶惟让全场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陶惟、陶惟、陶惟....。” 整齐划一的喊声从运动员专区率先响起,不管是陶惟的队友还是与之一起比赛的对手,对于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送出了属于运动员特有的祝福。 默默的站在特邀嘉宾席上看着万众瞩目中虽然激动却依然沉稳大气的陶惟,张国琴的脸上露出今天以来的第一抹微笑,“好孩子。” 低喃中有着欣喜也有着深深的祝福,弯腰接过由h省运动总局局长亲手颁发的金牌,陶惟笑了,笑的灿烂而又激昂,“谢谢” 轻轻的道谢没有被欢呼声遮掩,轻轻拍了下陶惟的脸颊,局长笑了,“好孩子,加油!” 重重的点点头,挂着灿烂笑容的陶惟直起腰,拿着奖牌举起手面向一直支持自己鼓励自己的队友教练重重的晃了一下。 与金牌相互辉映的笑容在这一刻深深的定格在所有人的脸上,温暖明亮的笑容,坚韧不屈的体育精神,从年仅十一岁的陶惟身上完美的展现给所有人。 而紧随其后的5000米接力赛颁奖典礼,当夹在在石杨等人中间的陶惟再次出场时,整个会场再次陷入一片欢呼中,小小的陶惟,好像一缕朝阳的陶惟让h省的父老乡亲深深的记住了这个有着不屈精神的孩子。 也是从这时起,陶惟成为了家乡父老们心中好孩子的代表,当然这一切陶惟并不知道。 两场颁奖典礼,给陶惟带来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一份隐藏在身后的宽敞明亮,没有人比陶惟更清楚,人气的积累有多重要,一个运动员,自身努力,教练栽培,人气积累缺一不可。 而此时此刻的陶惟,需要做的不仅仅是全力拼搏还有慢慢的积累,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只能从点开始的陶惟并不焦躁,他还年轻,他还有时间,只要拼尽全力去努力,陶惟相信,美好离他不会很远。 再次走下领奖台,冲着一声声喊着名字的观众挥挥手,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陶惟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刚刚回到后台回到休息室,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陶惟长长吐出一口气。 轻轻的低笑声随即响起,满满的喜悦充斥心头让身体疲惫却精神亢奋的陶惟忍不住笑出声了,而身边一张张满是喜悦的脸也让陶惟的心无比的舒坦。 笑声过后,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金牌,好像做贼似的万小东那怕明知道屋里都是自己的队友还是颠颠的跑到门口打开门看了一眼,再次关上房门,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金牌,万小东吭哧就是一口。 笑声消失了,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目瞪口呆的一行人看着捧着金牌用牙上下咬了好几口的万小东半响回不过神,就连一直最了解万小东的陶惟都傻了。 “俺爷说金子咬完有印,这咋没印哪?” 咬完又看完的万小东捧着金牌满脸诧异的嘟囔顿时惊醒了目瞪口呆的众人,面面相觑中,噗、噗、噗喷笑声顿时响起。 实在忍不住的石杨直接笑的坐在了地上,什么冠军形象,什么优雅的风度这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中只有傻呆呆的万小东满脸不解又目瞪口呆的表情。 笑出眼泪的文田浑身发颤的走到万小东身边拉过堵在门口的万小东并把万小东手中的金牌放下,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万小东那张依然不解的面孔,笑的说不出话的文田只能再次发出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大笑让万小东不解,歪着头看着笑的直擦眼角的文田,“教练,你们笑啥啊?” 憨声憨气的万小东满脸的惊讶惹来更大的笑声,嘟嘟囔囔的万小东看着拍着大腿一个劲笑的几个人,琢磨了一下挪到了虽然也笑,但毕竟没有石杨等人疯狂的陶惟身边,拉了拉陶惟的手臂,“二娃,别笑了,出啥事了?跟俺学学,你们笑的俺心里毛愣愣的。” 趴在陶惟耳边嘟囔的万小东让陶惟无奈又好笑,抽出手臂,第一次像大人似的拍了拍万小东的头顶,“哥,可不能在咬金牌了,虽然是金牌,但并不完全是金子的,而且金牌是要上缴的,我们的都好好的就你的留下一圈牙印能看吗?而且让以后的师弟们看到会笑话你的。” 带着笑意的解释顿时引来万小东的惊讶,“这咋的还交啊,不是给俺的吗?” 大嗓门的嚷嚷让几个人又好气又好笑,摸了把眼泪的文田上前敲了一下万小东的额头,“咋不交,是要挂到展览室的。” 虽然不知道为啥,但展览室万小东却是知道的,想到展览室那些锦旗和奖杯虽然可惜到手的奖牌没有了,可想想也不是金子万小东也就没往心里去,无所谓的点点头,“交就交吧,反正也不是金子,俺还想要是金子就让俺娘拿回家给俺爷好好看看,俺也是有家当的人了。” 笑呵呵的万小东一番解释让文田又好气又无奈,使劲拍了万小东头顶一巴掌,“给钱。” 虽然没说给多少,但这句话还是让万小东笑的见牙不见眼,一个劲点头的嘟囔着钱比铁实在的万小东甚至让文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装作听不见的文田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身边的几个队员,当目光转到石杨身上时,文田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舍,比赛结束,石杨也就该离开了,离开黑龙江离开省队走向更高的舞台。 心中虽然充满了不舍,但文田知道,石杨不应该止于此,他的舞台应该更大也更宽广。 深深的凝视满眼的不舍让上一刻还轰然大笑的石杨笑容一滞,渐渐消失的笑声中,缓缓低下头的石杨心头骤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舍,真不想离开给了他关心爱护并培养他的h省体工队,真不想离开这群真诚而又宽厚的队友。 可无论是石杨还是文田都知道,前方的路更宽广也更艰辛,今日的一战,为石杨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也为石杨带来了更绚丽的舞台,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文田,露出笑容的石杨脸上有着坚定也有着浓浓的自信。 三天后,石杨走了,没等冬运会彻底结束,石杨离开了,离开了生他养大的黑土地也离开了培养他的体工队,石杨离开的那天,所有速滑队的队员一起把石杨送到了车站,缓缓启动的火车带走了石杨也带走了全体队员教练的祝福。 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看着视线模糊的面孔,眼角微红的石杨紧紧的攥住了拳头,会回来,会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回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会回来,会以世界冠军的身份站在给予了他关心爱护的体工队。   ☆、第五十六章 1991年2月10日,上午十点,h省体育总局。 冬运会结束了,h省速滑队共夺得四枚金牌两枚银牌和两枚铜牌。这个成绩让于成飞在整个h省冰雪运动中小范围的出尽了风头,可此时于成飞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甚至带着僵直,低着头的于成飞紧抿双唇的看都不看坐在自己面前的于毅和马德明愣是一言不发。 预料之中的反应让坐在一旁看笑话的张国琴呵呵的笑了,轻笑出声的张国琴惹来于毅的一个白眼,“小张,你跟小于最熟悉,你来劝劝。” 于毅的邀请让张国琴赶紧摆摆手,“这事我不参与,你们要是能说服于教练我不反对,不、也不是,只要二娃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笑呵呵的张国琴看似轻松的话语却已经阐明了自己的态度,说白了就是只要陶惟不同意谁也别想把陶惟带走。 无奈的于毅只能看向马德明,马德明,四十一岁,中国花滑队男子教练组总教练,这一次应于毅邀请赶到a市参观冬运会,一来是看看身为冰雪运动大省的东北三省近年来冰雪事业的发展,二来也是为了给国家队筛选新队员。 陶惟的第一场比赛马德明并没有看到,赶到a省的第一天直接去了花样滑冰的赛场,在那里,躲在人群中默默看了两天的马德明只看到一名潜力不错的队员,可惜,是个女孩子。 要说不失望是假的,可马德明明白,花滑选手并不好选,花样滑冰是技巧与艺术性相结合的一个冰上运动项目。对运动员而言,花滑的要求最高。 而这个所谓的要求最高并不是指身体,而是心理,一个优秀的花滑运动员必须要有极其强悍的心理素质,要能在不断的失利中快速调节心态,而这点也恰好是卡住很多运动员的一项基本要素。 一个好的花滑运动员,不单单心里素质过硬还要有一颗坚韧不屈的心和过硬的身体素质,一项项归纳,最终只能大范围选拨的马德明经常会是满怀希望的来而又失望的归。 连续两天蹲守在花滑赛场,疲惫又有些无奈的马德明在晚上跟于毅闲聊时,数次从于毅口中吐出的名字让马德明升起了一丝好奇,外人不了解于毅,但跟于毅相交近十五年的马德明却很清楚于毅的吝啬。 能从这个老伙计口中得到夸赞是极其难得的事,可短短一个晚上,初步计算,于毅至少夸了陶惟七次,而每每带出的都是一个有韧性的孩子。 数次的夸奖引起了马德明的好奇心,正好第二天是陶惟3000米总决赛,已经无法再从花滑赛场选出队员的马德明带着一丝好奇赶到了主会场,在那里,站在人群中的马德明第一次见到了于毅口中的陶惟。 仅仅一眼,陶惟比列匀称的身材就吸引了马德明,四肢修长,体态匀称,甚至带着一丝平和的陶惟让马德明眼睛一亮,慢慢靠近中,陶惟的比赛开始了。 当完美展现身体灵活性的陶惟真正拿出全部实力时,那一刻,马德明感觉整颗心都剧烈的跳动起来。 不同于外人看到的是陶惟急速的飞奔,马德明看到的更多的却是陶惟身体各个关节的灵活,完美的压道转弯,灵动而充满韧性的身体还有那份超越年纪的耐力。 那一刻,在马德明的眼中陶惟的一切都是为花滑事业而准备的,见猎心喜,马德明甚至没有等到比赛结束就匆匆找到了于毅,一个要求,要陶惟。 这要求可把于毅难为够呛,别人不知道,于毅可是知道,陶惟是张国琴的命根子,要是不经过张国琴的允许私自带走陶惟,张国琴能把自己的办公室砸了,而且,于毅有自己的私心,陶惟的条件实在太出色了,本身就是从h省走出的于毅还是希望陶惟能够留在h省再为h省速滑队效力几年,于毅相信,以于成飞和杨国成的手段,下一届的冬运会,陶惟一定会是当之无愧的速滑之王。 可架不住已经打不出苦情牌的马德明那张已经抽在一起的老脸,而且马德明的困境或许可以说于毅了解男子花滑的困境,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骄傲的马德明不会说出求字。 到底还是国家的利益高过了私心,无奈的于毅点头答应,但是也说了,这事必须征得张国琴和于成飞的同意,而且马德明不得私下接触陶惟,有些苛刻的条件让马德明笑的合不拢嘴。 在马德明看来不管什么苛刻条件,只要人到手一切都是纸老虎,满怀欣喜的马德明忍耐了几天后,终于等到了比赛结束,天还没亮就杀到于毅老家的马德明甚至把老于头堵在了被窝。 又好气又无奈的于毅只能无奈的赶在上班前堵住了张国琴,带着讪笑说明来意的于毅在张国琴意义深长的目光中耍起了无赖,好在失笑的张国琴并没有为难俩人,很光棍的找来了于成飞。 可让于毅和马德明没有想到是从俩人开口于成飞就一言不发,既不说反对也不说同意,只是沉默的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早在陶惟比赛开始就知道陶惟留不住的于成飞此时也是满嘴苦涩,没想到来的如此快的于成飞压根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竟然是花滑队的总教练。 对马德明,于成飞虽然不了解,但马德明的大名于成飞却是听过的,中国第一个参加世界级比赛的花滑选手,也是中国花滑队第一任教练,甚至可以说,不同于国家花滑队其余的教练,马德明是真正的专业花滑教练。 想到陶惟苍白着脸带着深深渴望的那句想学花滑,此时此刻,跟吃了黄连似的于成飞是真的满心不舍。 而且,想到杨国成,于成飞更加无法点头同意,近两个小时的沉默,满心无力的于成飞把手中的香烟按灭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于毅和马德明。 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于成飞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前几天陶惟才说出真正想学的是花滑,今天你们就找上门,说句掏心窝的话,陶惟我是真的不想给你们,不光光是为了我们体工队,而是为了老杨,你们可能不知道,老杨还有不到两年就退休了,从陶惟进队开始,为了培养陶惟,老杨把手中的队员全部交出去,为的就是全心全意栽培陶惟,咱都是教练员,终其一生带出一个世界冠军,是每个教练员最大的荣誉....。” 停顿了一下的于成飞想到为了陶惟没日没夜的杨国成眼圈红了,使劲按了下眼眶,抬起头的于成飞再次露出笑容,“我不勉强孩子,你们不了解陶惟,那孩子是个倔强而又坚韧的孩子,能够为我们省队取得两块金牌够了,我现在就带你们去,你们自己问问陶惟,如果陶惟同意..。” 咬着后牙槽于成飞一字一句的说道,“人给你们。” 强忍心头难过的于成飞说完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间,留下一个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背影的于成飞让马德明闭了闭眼挡住了眼底的那丝温热。 同样身为教练员,马德明怎会不了解身为教练员的苦楚和渴求,人们看到的都是一个世界冠军带来的是怎样的荣誉却没有看到隐藏在冠军身后默默无闻的教练员,可以说,每一个优秀的运动员背后都有教练员滴滴汗水。 沉默的起身,默默的走出房间下楼的马德明看到了站在大门口迎风站立的于成飞,于成飞僵直的背影有着无法用语言倾述的艰辛。 默默的走到于成飞身边,看着眼底苦涩的于成飞马德明抿了抿双唇,“于教练,不管陶惟愿意不愿意,我都代表花滑队谢谢你今天的成全,您可能不知道,在花滑世界里,咱们国家有着怎样的不公对待,可以说,在外国人眼中,花滑不是中国人的运动,中国人不可能有优秀的花滑运动员,于教练,要说条件艰苦我承认,但我不承认咱们国家没有优秀的运动员,技术上咱们确实逊于国外那些老牌的队伍,但我马德明不服,真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不缺胳膊不少腿,可以说咱们的运动员付出的辛苦要比那些老外多的多,咱们的队员差啥啊,凭啥走到哪里得到的都是歧视,为了这个,全国各地我都跑遍了,只要听说有好苗子我就去,说句不虚的话,十五年执教,我没在家过过一个年,我就想证明给世界上那些傲气凌人的老外看看,咱们国家有着世界最优秀的队员。” 低沉沙哑的倾述让于成飞心有感触,国家难,运动员更难,曾经走过国门的于成飞只要想到第一次参加亚运会时,被安排在一个小小角落的运动员专区和阵阵唏嘘声,胸口就有种灼烧感。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等到于毅和张国琴来到门口时,一行人驱车赶到了体工队,没有直接找陶惟,而是找到了杨国成,当满头斑白的杨国成出现在会议室时,连马德明都为难了,马德明不忍心,不忍心跟这个为了冰雪事业奉献一生的老教练说要他心爱的弟子。 可仅仅一眼,杨国成就明白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终于来临了,脚下的步伐微微顿了一下的杨国成压下心头的苦涩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目光直接对准了陌生的马德明,眼底的了然让苦涩的于成飞露出了一丝苦笑,“老杨,这是国家花滑队总教练马德明。” 轻言道出马德明身份的于成飞默默的看着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满眼酸涩的杨国成再也无法吐出一字,动了动双唇的马德明看着满脸温和的杨国成那句想要陶惟怎么也无法出口。 走到异常沉默的几个人中间,拉出凳子坐下的杨国成叹了一口气,“是为了陶惟吧。” 率先开口的杨国成刺耳的干哑嗓音中再也无法遮掩的苦涩让所有人沉默了,就连理解马德明难处的于成飞都无法说出只言片语。 彼此沉默中,长长吐出一口气的杨国成闭了闭双眼,挤出笑容站起身,“你们等下,我去找陶惟。” 说完大步离开会议室的杨国成站在楼梯口,胸口发滞眼底发酸,还是留不住了吗?慢慢的往外走,不断追问自己的杨国成其实知道,马德明的到来已经说明了一切,遗憾有,但此时此刻,杨国成却更多的是不舍。 可不管在怎么不舍,一路行来的杨国成还是在训练馆找到了训练的陶惟,当满头大汗的陶惟跑到身边,露出习惯性的笑容时,杨国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陶惟,国家花滑队的马德明教练来了。” 仅仅一句让陶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脑海里全部是那个满心愧疚的身影,马德明马德明,腾的一下闭上双眼,浑身上下僵硬的陶惟心底升起了浓浓的胆怯。 可随即,浑身僵滞的陶惟腾的一下睁开双眼看向杨国成,仅仅一眼,陶惟顿时胸口涌出一股无法压抑的酸涩,此时的杨国成虽然依然满脸温和,可眼底的苦涩却好像要溢出来似的,下意识的拉住杨国成的手,“教练....。” 紧张的陶惟死死抓住了杨国成的手,手指传来的紧致让杨国成鼻头一酸,微微扭头看向远处,忍住温热的同时也越发的不舍,彼此沉默了好久,直到再次收拾好心情的杨国成重新看向满脸忧伤的陶惟,嘴角慢慢上扬,摸了摸陶惟的头顶,杨国成心底那丝隐约闪过的念头再次浮现,拉着陶惟的小手,“走吧。” 温和的嗓音,一日往昔的平和让又是胆怯面对马德明又是担心杨国成的陶惟脚下好像绑了巨石似的沉重的挪不动脚下的步伐。 慢慢前行,即希望路程远点又希望路程在近点的陶惟左右为难,可不管路程远近,会议室就在眼前,当站在会议室门口,看到满心愧疚的马德明时,陶惟心头好像瞬间燃起了大火,灼烧的好像要把整个人吞噬的炙热瞬间席卷了陶惟。   ☆、第五十七章 满脸僵硬傻愣愣的站在门口紧紧盯住马德明的陶惟让屋内的人一楞,微红的眼眶和来不及收起的为难让张国琴顿时沉了脸。 在张国琴看来,你们怎抢怎么争不能牵扯到孩子,陶惟在懂事也是个孩子,还是个孤孩子,脸色顿时变的难看的张国琴呼的一下站起身大步走到陶惟身边搂住浑身僵硬的陶惟调身就走。 没有丝毫掩饰的不满让在场的几个人对视一眼,顿时苦笑不已。 渐渐消失在视线内那张熟悉到深刻骨髓的面孔让连心跳都不会的陶惟半响才缓缓回过神来,走出小二楼,刮脸的寒风袭来,打了个冷战的陶惟顿时彻底清醒,感觉到身边的温热和肩胛传来的紧致,陶惟一颗惶惶的心反而落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五官紧绷却眼带担忧的张国琴,闭了闭眼的陶惟那颗好像瞬间冻结的心重新变的温暖,伸出手臂拉住张国琴,“姨。” 陶惟有些沙哑的嗓音让张国琴顿时了脚下的步伐,低头看着终于缓过劲的陶惟,张国琴松缓下紧绷的五官,弯腰直视着陶惟,“二娃,记住了,不需要为难,去做你喜欢做的一切,大姨就在你身后。” 一段剪短的话透出的坚定让满心温暖的陶惟露出了笑容,重重的点点头,恩了一声。 没有急着回到会议室,而是拉着在张国琴看来其实还是满心为难的陶惟绕着后面的大操场溜达了两圈,确定陶惟已经恢复的张国琴才带着陶惟重新回到会议室。 虽然在此见到马德明依然有着难耐的愧疚,但陶惟知道一切已然不同,他不再是那个目下无尘骄傲又自卑的陶惟,他也不再是那个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的孤孩子。 抬起头看看张国琴,又看看亦师亦父的杨国成,深深吸了一口气的陶惟直视的着面对马德明。 清澈的双眼内并没隐藏那份对马德明到来而感到震惊与欣喜,可也实实在在的把隐藏在平和外表下的倔强展现无遗的陶惟把马德明稀罕的不行。 一个运动员你可以温和你可以柔顺甚至于你也可以有着属于自己的柔软,但却不能没有刚性,马德明最不怕的就是倔强的人,甚至可以说,马德明喜欢倔驴,因为倔强的人有韧性有刚性还有那份不能越过的底线。 虽然这是马德明自己浅见,但不管外人怎么看,马德明还就喜欢倔强的孩子,而且偷偷的观察了一段时间的马德明还从陶惟那双平和的双眼内看到了一个优秀运动员必备的死不回头,说白了就是,只要陶惟认准了,那怕撞的头破血流也会勇往直前。 当然不管此时马德明心中有着怎样的喜爱,马德明还是看得出陶惟舍不得杨国成,也可以理解为杨国成对于陶惟而言是不同的。 不自觉抬起头看向满脸温和的杨国成,回忆着一路行来,于成飞对杨国成的赞叹,马德明心中隐隐有种想法,不过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马德明并没有捕捉到。 深深吸了一口去气,一言不发的陶惟先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在愕然的马德明注视下,陶惟露出了笑容,笑眯的双眼隐藏了陶惟对马德明深深的愧疚,“马教练,我很感谢您对我的看重,说句实话,我喜欢花滑,我也想学花滑,可我舍不得体工队也舍不得老师,如果进入国家队是您的要求,那么我也提出我的要求,我希望我的老师能继续做我的教练。” 这个建议不单单马德明愣住了就连杨国成自己都傻了。 “陶惟。” 下意识喊了一声的杨国成不解疑惑又带着一丝不赞同的目光让陶惟笑容加深,走到杨国成面前,蹲在地上趴在了杨国成腿上,“老师,陶惟贪心了。” 不舍、依恋还有浓浓的祈求让本就不舍陶惟的杨国成左右为难,不虚的讲,如果杨国成在年轻十岁,杨国成可以二话不说的提着行李跟送陶惟登上世界最高舞台,可杨国成已经五十八岁了,近花甲之年的杨国成不能轻易踏出这一步。 低头看着埋在双腿上的陶惟,脸上缓缓露出温和笑容的杨国成一只大手落在陶惟头顶,“陶惟啊,老师现在不能答应你,不单单因为老师老了,更因为老师不是一个人。” 预料之中的答案让陶惟笑了,重重的点点头,“我知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老师能够继续做我的教练。” 其实早在有这个念头开始,陶惟就知道这个要求自私而且近乎可以说在难为人,杨国成不单单是一个教练还是一个丈夫,在陶惟心中,最理想的是杨国成能够陪在身边,如果真的不可行,那么退而求其次,陶惟会从马德明那里要出每年三个月的时间回到h省接受杨国成的教授。 至少曾经的耐力教练陶惟不会也坚决不能要,那时候,因为对方的激进,已经出成绩的陶惟愣是让对方累出了毛病,每当陶惟提出质疑时,那张看似为陶惟好其实满心为自己寻求利益的嘴脸都会义正言辞的讲述一大堆那时候无法理解的名词,直到后期,陶惟的身体出了问题,才换下因为有后台的耐力教练。 七天后,在彼此互相较量下,陶惟还是给了马德明,而陶惟最初预想的杨国成也如愿的跟随着陶惟离开,让陶惟感动不已的时,不忍心增加陶惟心里压力的师母竟然直接找到了陶惟,安慰的同时也爽利的说出正是因为陶惟,他们老两口才能去首都跟唯一的女儿团聚。那张慈祥的面孔和贴心的安慰直到站在世界巅峰陶惟都无法忘记。 1991年2月20日,农历大年初六下午四点,匆匆回了一趟l县的陶惟在耿二凤、万永贵的陪同下回到了h省省会,晚上即将离开的陶惟默默的看着陪在身边的至亲好友,心中有感激也有深深的眷恋。 这片生他养他给予他支持鼓励的黑土地孕育的不仅仅是一颗向上奋进的心还有这份真挚而淳朴的真情。 时间缓缓滑动,不管有着怎样的不舍,时间还是飞速的滑到晚上七点,站在站台上,嘈杂的站台无法掩饰万小东哽咽的抽泣声,也无法掩饰眼泪大滴大滴往外掉的耿二凤心中的慌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努力挤出笑容的陶惟紧紧抓住耿二凤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呜的一声长鸣,已经不能再停留的陶惟眼圈腾一下红了,转头看向身边哭的好像孩子似的耿二凤,伸出小手轻轻擦拭着怎样都无法擦干的泪水,陶惟红着眼眶笑了,“娘,别担心,二娃会回来的,只要放假二娃第一时间就回家,要是有时间,你跟俺哥和俺爹也去看看,看看首都的美景看看咱国家的心脏到底是啥模样。” 带着笑的轻声细语让耿二凤一个劲点头,一滴滴洒落的泪滴在手背让陶惟有种烫的疼心的感觉。 在不断催促中,深深的看了一眼耿二凤、万永贵、于成飞、万小东等人,头也不回的陶惟跑着冲上了火车,车门缓缓关上咣当一声,背对着车下的陶惟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为了梦想为了那份不舍的梦想,告别亲朋好友的陶惟再次离开了生他养他的黑土地。 缓缓移动的火车慢慢的往前走,站在车厢下的万小东哇的一声失声痛哭,“二娃,你等着俺,你等着俺,俺一定会去找你的,俺一定会去的,等着俺。” 边跑边喊,边喊边哭的万小东沙哑的大嗓门隐约的传到陶惟耳中,再也忍不住的陶惟转身趴在了车门上,看着满脸泪痕的万小东努力的追赶努力的奔跑,渐渐模糊的身影一点点从视线内消失,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内。 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喊声,闭着眼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陶惟的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低低的呢喃声在咣当咣当的铁轨撞击声不断的在陶惟心中响起,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直到肩膀传来轻轻的碰触,背对着来人擦掉脸上泪痕的陶惟红着眼转身,当看到站在身后满头斑白的杨国成,胸中骤然升起的愧疚好像要把小小的陶惟掩埋。 低着头不敢看杨国成的陶惟把杨国成逗乐了,伸出温热的大手使劲揉了下陶惟的头顶,“陶惟,你是不是认为是因为你老师才背井离乡?” 杨国成温和的询问让陶惟浑身一震,颤抖着嘴唇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虽然没有说话但陶惟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低低的笑声中,长叹一口气的杨国成看着漆黑的车窗下,“陶惟啊,你可能不知道,老师不是东北人,老师的老家在首都,当初为了滑冰事业,老师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就是没有你,退休后,落叶归根的我也要回到那里....。” 从杨国成柔声讲述中,渐渐忘记伤心的陶惟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了,杨国成的经历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传奇传记,出身书本网的杨国成算是家中的异类,一个玩耍类的运动项目竟然让杨国成当成了事业,这无疑在书本网是不能容忍的,老父的阻止,老母的苦苦哀求都没等阻止杨国成,一气之下,被赶出家门的杨国成来到了冰雪大省的h省,从小小的运动员到一名顶级教练,经历了上上下下起伏的杨国成让陶惟敬佩的同时也不得不再次暗暗感叹走了狗屎运。 从天黑讲到天亮,一夜的交心,越发亲密的师徒俩把马德明酸的直磨牙,可看看好不容易忘记伤心的陶惟,摸着鼻子的马德明只能装作没看见,想到以后跟陶惟接触时间最长的是自己,马德明又偷偷的笑了。 两夜一天,第三天,咣当咣当的超慢火车终于驶进了首都火车站,老旧的火车站台,拥挤的人群,大包小裹的三个人挤出满是人群的站台时,衣服也歪了,鞋也松了,甚至连马德明头顶的帽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都不知道。 彼此打量一下对方,狼狈不堪的外表让对视后的几个人哈哈哈大笑,笑声中,悄悄升起的惶恐渐渐消失。   ☆、第五十八章 1993年7月23日,大暑。 中午十一点四十,中国花样滑冰训练基地,一身背心紧身裤的陶惟,双手前伸,整个身体贴在地面,修长的双腿拉成一条直线稳稳的趴在墨绿色的地毯上。 当分针指向四十五时,站在陶惟身后的丁敏紧绷的五官缓缓松弛,“陶惟,可以了,今天的训练结束。” 听到喊声,收回手臂,坐直身体的陶惟露出了一直埋首在地面的脸颊,收回拉成一条直线的双腿,活动一下,双手按在地面一下子蹦起来的陶惟体态优雅的站在了丁敏面前。 冲着丁敏一笑的陶惟的说了声再见,拽过挂在扶把上的毛巾搭在脖子上,边走边擦汗的陶惟间或拽拽湿哒哒贴在身上的背心。 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背影让丁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两年前,马德明带着陶惟找到了时任中国音乐学院舞蹈系主任的丁敏,请求丁敏接受陶惟成为陶惟的舞蹈老师,这个请求乍一开口,丁敏当时就沉了脸,把一生都奉献给舞蹈事业的丁敏是个极其严肃的人,先不说陶惟的年纪已经过了学习舞蹈的最佳时期,就单凭着陶惟不是专业舞蹈演员这一条,丁敏就不同意。 无数次前往,无数次被丁敏拒之门外,找熟人托关系,可强硬的丁敏就一句话,“不行。” 把个马德明为难的嘴角起了一溜水泡,彼此僵滞了近一个月,连陶惟自己都要放弃可马德明却不,甚至很认真的告诉陶惟,如果能够接受丁敏的教授,与陶惟而言是种可遇不可求的福分。 不同属于一个领域,丁敏到底有什么值得马德明如此推崇,陶惟不知,但陶惟相信一件事,马德明那份用心不是假的,沉默的陶惟无奈之下,拨通了张国琴的电话,电话里,陶惟把遇到的难处讲述了一遍,在张国琴愉悦的笑声中挂断电话,陶惟总算松口气。 仅仅三天,张国琴赶到了北京,没有来得及休息,拉着陶惟直奔舞蹈学院,在舞蹈室堵住了正在授课的丁敏,甚至来不及拉住张国琴,大手一把把门推开的张国琴出现在了舞蹈室,脸色一沉的丁敏刚想发火,却看到了一身正装的张国琴,“丁姐,你行啊,我家孩子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还没等丁敏发火,率先怒气冲冲的张国琴把刚刚看到发小的丁敏闹楞了,赶紧把教室交给助理匆匆跑到门口,拉住了怒火冲天的张国琴。 在完全没看到站在张国琴身后陶惟的丁敏一连串的追问下,拉过身后陶惟的张国琴把陶惟推到了丁敏面前,“姐,你就说吧,到底因为啥看不起我家孩子。” 蛮不讲理的张国琴把丁敏闹的又好气又好笑,挥着白皙的拳头把张国琴使劲锤了几下才认真打量起陶惟,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一直没有正眼看过陶惟的丁敏第一眼就看出身材消瘦四肢修长的陶惟很适合练习双人舞。 可不管跟张国琴有着怎样的交情,丁敏并没有轻易开口而是带着陶惟来到了一间空教室,在那里,按照丁敏的要求,陶惟压腿、下腰,做了一些舞蹈的基本功,虽然不满意,但总算在耍起无赖的张国琴帮助下,让丁敏收下了陶惟。 可丁敏毕竟不是国家队专业舞蹈教练,陶惟只能每三天去一趟舞蹈学院,在那里接受来自丁敏的教授,从最初的伸筋开始,本以为已经把筋骨练开的陶惟第一堂课就被丁敏压在了身下,伸长的腰身,丁敏的双手重重的按在了陶惟的后脊,从疼到酸从酸到麻,一整天的时间只练了一个动作的陶惟离开舞蹈学院时,整个后背都有种不是自己的感觉。 两年多的时间下来,陶惟终于得到了丁敏的认可,只要有时间就会赶到基地的丁敏对陶惟也越来越严厉,甚至到了苛刻地步的严厉没有让陶惟感觉到一丝不耐,有的只是浓浓的欣喜和越来越浓的尊敬。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笑了笑的丁敏收拾自己的物品再次离开。 缓步走出舞蹈训练室,看到等在门口的石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陶惟冲着石杨比划了一下拳头,“你不会自己打电话问啊,天天追着我有啥用。” 懒散的靠在身后的墙上,微微扫了一眼已经长大的陶惟,进入国家队两年半的陶惟高了,修长的四肢越发的匀称,因为系统的训练,个头猛的窜了一大截的陶惟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六四,十三岁,个头虽然不算高但对于花滑运动来讲还是长的有点快。 但五官温润的陶惟也越发的有属于自己的风格,曾经那个小小的少年在不经意间已经成为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国家队青少队的队长。 看到迅速成长的陶惟越发想念那个憨厚傻小子的石杨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我问了,教练根本不告诉我,二娃,虎蛋子到底什么时候到?” 或许是因为石杨、陶惟先后离开刺激了万小东,憨厚的傻孩子玩了命似的训练,在五月的全国选拨中愣是凭借着第一名的身份挤进了国家队,接到这个消息别说陶惟,就是石杨都乐疯了,要说离开h省石杨最想谁,无可否认,只有一个人,万小东,三年来,保持着每月一封的信件从没间断过,长久的等待终于得来了好消息,这对等待了三年之久的石杨而言无疑是一件兴奋的睡不着的喜事。 可从五月等到六月,从六月又等到七月,这眼瞅着七月都要过去了,万小东还没报到,除了上个月文田打过一个电话,替万小东请一个月假外,别说电话,连信都没了。 被石杨从舞蹈室追到食堂又从食堂追回寝室,烦的不行的陶惟回屋拿出一个信封扔给石杨,随即咣当一下关上房门。 后天,也就是25号,万小东将在文田、于成飞、耿二凤、万永贵的陪同下赶到北京,原本耿二凤、万永贵并不想过来,但惦记耿二凤身体的陶惟却又是装哭又是耍赖的愣是把两口子劝了过来。 虽然还没到记忆中耿二凤身体日渐不行的时候,但心里总是惦记的陶惟抱着早有病早发现的态度耍手段把俩人骗了,一个初衷,让耿二凤、万永贵好好检查一下身体,也借此机会让两口子好好休息一下。 几年的时间下来,生意越做越大的两口子已经把小店搬到了省城,可按月通过张国琴的手不断邮寄到陶惟手里的分成却从来没变,几年下来,不虚的讲,陶惟手里的钱不少,甚至比一大部分人还要多。 这一次两口子过来,陶惟也是想把这件事解决了,不能也不想在占这份便宜的陶惟并不缺钱,物质生活与陶惟而言并不重要,吃穿不花钱的陶惟每个月的工资甚至比一般的高级技工还要高。 而就在陶惟躺在寝室休息的时候,远在z字打头的大院一栋仅靠里面的独门小院内,一身戎装的荣博远却在面对老头子的哭嚎声。 一声声刺耳的哭嚎让荣博远额头蹦着疼,看着坐在对面越老越无赖的老头子,又看看坐在一旁举着报纸装作看报纸的长兄,脸色沉的好像能滴出水的荣博远呼的一下起身,一言不发的大步往外走。 真心觉得自己鬼迷心窍的荣博远想到远在郊区的荣博轩牙根都痒痒,什么老头子病重,什么老头子老了,不能让老头子死不瞑目,扯淡,全部都是扯淡。 好像一阵风似的荣博远没等屋内的两个人有所反应窜到门边上车一脚油门窜了,戈然而止的哭嚎声,一张抽搐到一起的老脸挂着委屈的看向荣博弈,“大儿,跑了。” 好像孩子似的荣战让荣博弈呵呵的笑了,走到荣战身边拍了拍老头,“没事没事,能回来一次就能回来两次,不急。” 不知道是荣博弈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终于再见到相隔近十五年才又回家的荣博远,荣战又嘿嘿笑了,拉着荣博弈絮絮叨叨的说着荣博远这好那好,好笑的荣博弈也不插话,只是听着荣战絮絮叨叨的说着老儿子哪都好的夸赞。 而离开的荣博远一张紧绷的五官却直到回到驻地都没有松缓,一张凌厉的五官让看到荣博远的特勤队员纷纷缩回了脑袋,那怕明知道荣博远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可那张活阎王似的脸还是让相处一年半的队员们吓的够呛。 回到自己办公室,咣当一下关上房门的荣博远坐在办公桌前,抿成一团线的双唇在看到摆在桌子上那张黑白色的照片时终于松缓下来。 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是陶惟在第七届冬运会上夺得3000米冠军得奖的照片,照片上,神采奕奕的陶惟一张灿烂的笑容浮在脸上并定格在照片中,从报纸上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荣博远感觉整颗心都热了,四处寻找总算在日报那里找到了拍摄照片的记者,压着荣博轩愣是把底片要了出来,洗照片挂照片,这张照片陪伴着荣博远从遥远的黑土地来到了首都。 无论是办公室还是属于自己的家里,这张有着灿烂笑容的照片一直是荣博远全部的精神寄托,当好不容易忙完的荣博远再次赶到体工队时,得到的竟然是陶惟已经离开的消息,那一刻,不知道怎么离开体工队的荣博远足足在外面走了两天,那之后,荣博远好像被寒冰裹住似的冷的让人无法靠近,直到三个月后照片的出现,重新找到心跳的荣博远才缓缓恢复。 可那种叫嚣着去北京去陶惟身边的欲望让荣博远寝食难安,念头乍一升起,荣博远就再也坐不住了,请假赶到首都找到了已经高升的老首长,调回首都,老首长的哈哈大笑荣博远没有听到,听到的只是肯定的回答。 一个月后,带着调令的荣博远提着简单的行李和心爱的黑白照来到了首都,全市范围内任选的优越条件下,荣博远选择了距离陶惟最近的消防中队,可就是这个距离陶惟不足五公里的消防中队,两年下来,荣博远却一次都没有见过陶惟。 不是不想念而是没有机会,从入队就进入特训的陶惟接受着来自马德明、杨国成的双重考验,时间拍的满满的陶惟除了最初因为丁敏曾经走出过国家队大门,其后的两年多时间压根就没出过大门。 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别人受不受得了,陶惟不知,但陶惟自己却很享受,然而享受着枯燥生活的陶惟却把荣博远为难够呛,再怎么也是国家一级单位,不是荣博远想进就进的,几次借着职务之便跑到花滑队的荣博远甚至连陶惟的影子都没摸到。 两年下来,只能靠着照片去想念的荣博远虽然很想在看到那张温暖人心的笑脸,但到底不想给陶惟惹麻烦的荣博远只能忍耐着日渐腾升的想念。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束,起床收拾利索的陶惟换上运动服离开寝室,直奔训练室的陶惟边疾走边活动身体,习惯了这一幕的队友们看到双手放在身后的陶惟时,挥手打招呼的同时也纷纷赶往自己的训练地。 一点二十,赶到训练室的陶惟推开房门看到了等待在训练室的杨国成、马德明。   ☆、第五十九章 看到陶惟的第一眼,马德明顿时露出了笑容,那种由内而散发出的喜悦让站在一旁的杨国成暗笑不已,可当目光转到陶惟身上时,不自觉放缓的目光中也露出了浓浓的喜爱。 “陶惟,先过来。” 冲着陶惟招招手的杨国成让陶惟笑呵呵的走到两人身边,拉着陶惟坐在凳子上,看着一脸平和温暖的陶惟,杨国成暗暗感叹,长大了。 两年半的时间陶惟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杨国成他的选择,刻苦、坚韧甚至狠,陶惟的狠不是对他人而是对自己,刻苦训练的同时根本没有扔下学习的陶惟硬生生的从十二个小时的训练时间下挤出三个小时学习课本知识。 这个选择,杨国成是全力支持的,为了陶惟,杨国成甚至把老妻拉了出来,曾经是特级教师的老妻全身心教导陶惟而陶惟也拼命的去学。 可以说,小小的陶惟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很好,用心训练用心学习,这让所有人看在眼里也记在心底。 一个好的运动员不怕你有傲气,就怕你自满,可这些在陶惟身上完全看不到,谦卑的陶惟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可这份骄傲只有当陶惟站在冰面上时才能展露无疑,当走下冰场时,陶惟还是那个平和的近乎是一汪清泉的陶惟。 可以不虚的说,此时的陶惟已经真正到了让人惊讶的地步,当然这个惊讶除了杨国成、马德明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当一年前,陶惟成功的完成五项三周跳后,陶惟的训练在没有第三个人看到,单独的训练室,单独的冰场,甚至于单独的教练,一切的优越得到的是陶惟刻苦,没有骄傲自满,没有任性焦躁,有的是深深的感激和狠戾的艰辛。 只要想到为了完美的完成三三连跳,一次次从半空中重重摔下又一次次爬起的陶惟,杨国成是心疼的。 人们看到的是陶惟享受的一切,却没有看到训练中陶惟的刻苦,十二个小时的训练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有多难熬根本不是简单的语言能够形容的。 两年半的时间,陶惟的身上从没有消退的青紫和淤血是沉默不倾述的陶惟给予的回答,这样的弟子,杨国成、马德明怎会不喜欢怎会不用心去栽培。 两双无法掩饰喜爱的目光让陶惟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老师。” 无奈又不自在的陶惟让杨国成、马德明回神的同时也失笑出声,彼此对视一眼,示意马德明解释叫住陶惟缘由的杨国成默默的坐在一旁。 伸出大手揉了下陶惟的头顶,满目喜爱的马德明脸上的笑意加深,“陶惟啊,一号开始整个花滑队进入集训,这次集训的目的就是为了明年二月在美国举办的世界青少年花样滑冰锦标赛,这次机会是国家为咱们花滑队争取来的,虽然不能参加常规比赛,但表演赛也是一种亮相,两年的艰苦.......。” 马德明又说了什么,陶惟已经无法记住,剧烈的心跳不断的在耳膜内响起,终于来临了吗?上一世,国家队有没有代表出席这次比赛陶惟不知,但对此时的陶惟来说,这个机会太重要了,出名要趁早,尤其是对花滑运动员来说。 在国际上,中国花滑是贫瘠的代表,数次前往数次铩羽而归,留下的不单单是遗憾还有各种不公,有着印象分的花滑世界里,陌生的中国人根本无法让发达国家的裁判和观众记住。 曾经的自己付出了怎样的艰辛,陶惟清楚,正是因为清楚陶惟才越发的渴望,低垂下眼帘,用力攥紧双手的陶惟再次抬起眼帘时,脸上眼底高昂的战意感染了马德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拉着陶惟起身的马德明带着陶惟来到洁净的冰场前,指着闪烁着晶莹的冰面,“陶惟,你的战场就在那里,中国人是否真的无法训练出优秀的花滑运动员,中国悠久的五千年文化是否真的抵不住外国人贫瘠的历史,要用事实说话,教练不说你行还是不行,行不行要你自己去倾述。” 一段并不激昂的话语隐藏的却是马德明深埋心底的豪情壮志。 深深的凝视着眼前晶莹剔透的冰面,陶惟笑了,笑的自信而又激昂,曾经的陶惟虽然有着无可挑剔的技术,但却有着致命的缺点,陶惟无法驾驭音乐,不。应该说,陶惟无法驾驭轻松欢快的乐曲。 沉闷而又自卑的陶惟因为个性的关系,每每遇到轻松欢快的曲目时都会失去曾有的刘畅,但这一世,全新的陶惟在张国琴等人的关心呵护下,在石杨、万小东的用心陪伴下,已经能够驾驭任何一种音乐。 可以说,此时的陶惟已经成长为全面的综合性选手,不单单有着无懈可击的教科书般跳跃,优秀的滑行技术和恐怖的滑行速度,还是一个在男选手中罕见的力量感与柔美性并存的选手。 一个力量与柔美并存的选手就意味着,陶惟有着无懈可击的表演优势,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能够完成三周跳的陶惟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三周跳,而是33。 当陶惟第一次干净利落的完成这个动作时,站在场边的马德明惊呆了,久久无法回神的马德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休息室不知道怎么回到家中,直到第二天清晨,一夜没睡的马德明再次冲到陶惟寝室抓着陶惟赶到冰场让陶惟再做一次时,完美的33再现让马德明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 笑的泪流满面的马德明紧紧抓住陶惟哭的像个孩子,呢喃着中国人终于有了自己的跳跃中国人终于能够登上花滑最高领奖台。 马德明的激动和难耐的悲伤陶惟能够理解,曾经站在巅峰的陶惟太清楚那种渴望得到认可的心情,无声的安慰着失态的马德明,一遍遍在冰场上重复着高难度动作的陶惟用行动不断的舒缓着马德明那颗饱受讥讽的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眼熠熠发光的陶惟重重的点点头,而此时马德明却琢磨着去找丁敏商量着给陶惟编排表演赛的曲目。 对音乐说不上多有研究的马德明并没有掩饰自己对音乐的贫瘠,而是转头看向陶惟,“陶惟,你对表演曲目有什么想法?” 随口一问的马德明让陶惟愣住了,默默的看着洁净晶莹的冰面,沉默的陶惟让身边的马德明和站在身后的杨国成愣住了。 “陶惟?” 异常沉默的陶惟让杨国成带着担忧的呼声打断了陶惟心中的复杂,转头看向马德明,一脸沉静的陶惟与年纪不相符的悠长目光让马德明一愣,“教练,我想用我爱你中国这首歌曲。” 浑身一震,满眼不敢置信的马德明、杨国成愣愣的看着双目悠长的看向冰面的陶惟。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 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我爱你青松气质 我爱你红梅品格 我爱你家乡的甜蔗 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 我要把最美的歌儿献给你 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轻轻的歌声在耳边响起,浓浓的爱国心从杨国成、马德明心中升起,这首最能代表国人那颗爱国心的歌曲由少年的嘴中吐出时,杨国成、马德明眼角有些湿润。 当歌声停止,一脸平静的陶惟用自己那双沉静的双眼看向马德明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激荡的马德明重重的按了一下陶惟的肩膀,“我去找丁老师。” 说完马德明调身大步离开训练场,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心底这一刻腾升的希冀,杨国成拍了拍陶惟的后背,“热身,准备训练。” 恩了一声的陶惟走到一旁自行准备热身,单薄的身影认真细致的准备让沉默的杨国成胸口有种灼烧感,这个孩子.....。 无法形容这一刻心情的杨国成默默的看着准备好一切上冰的陶惟,长达四个小时的冰上训练正式开始,滑行、旋转、跳跃。 一次次的跃起一次次落下,伴随着不断滴落的汗水,紧抿双唇认真到苛刻的陶惟一遍遍的重复着熟记于心的动作。 滑行的衔接;起跳速度、高度、远度、落冰;旋转的速度与冰面覆盖,一切的一切都是陶惟死抠的重点,陶惟很清楚什么叫做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想要没有遗憾,就要付出比常人高出不止一倍的艰辛。 陶惟不怕苦也不怕累,甚至身上的淤青和红肿对于陶惟而言都不是问题,只要不受伤,只要能够再让他站在冰场没有遗憾的走完一生陶惟就知足了。 算算时间,还有半年就是世青赛,想要真正让世人记住他记住中国,陶惟心中隐隐有种想法,四周陶惟暂时没有能力完成,时间也不允许陶惟做更多的调整,但332却是可以冲击。 不提找到丁敏的马德明有着怎样的激动,也不提赶到花滑队的耿二凤等人有着怎样的泪水,八月一日正式进入封闭训练的陶惟时隔一年终于再次亮相青少队。 作为队长也作为唯一一个代表国家参加世青表演赛的中国少年,可以说陶惟入队时间最短年纪也最小,陶惟享受着一切优待。 这份优待不是没有质疑,这份独享也不是没有得到嫉妒,可全部被马德明用重手压下去,这一切陶惟不是不知道,可以说每一个进入国家队的孩子都是骄傲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天之骄子。 可陶惟并没有多说什么,那怕面对嘲讽、嫉恨,陶惟依然沉默不语,不是不想解释,而是陶惟很清楚,在运动场上语言的苍白没有实力来的更让人震撼。 8月2日,集训的第二天,所有花滑青少队连带着花滑队男队聚集到了位于郊区的封闭训练场,跟着马德明最后赶到的陶惟刚刚步入训练场就引来几声嗤笑和刺目。 微微扫了一眼几个站在一起眼中带着不忿和不服气的面孔,陶惟笑了笑,收回目光的陶惟悄悄的拉了一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的马德明。 自己的战场自己上,陶惟还没懦弱到需要教练出头的地步,微微摇头的陶惟让马德明皱了下眉头,再次扫了一眼并不是自己找来的队员,马德明收回了目光。 虽然单独执教陶惟,但依然担任花滑队总教练的马德明上前,站在了队员面前,一双厉目扫了一圈,“集训的目的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强调一下纪律,任何人没有特殊情况,一不允许请假、二不允许私自离队、三不允许无故缺席训练、四.....。” 长达十三个的不允许让人侧目,可纪律就是纪律,不管众人心中怎么想,严厉的马德明已经把需要遵守的一切阐明,不想参加可以,退出国家队。 一旦进入训练,严厉的马德明很有黑脸包公的气势,当剪短的会议结束后,巨大的训练场内,各自教练带着不同年龄的队员走向属于自己的冰场。 一身运动服的陶惟跟着马德明回到属于自己的青少队,第一次站在队长的位置,陶惟很是泰然处之,身边的侧目和隐隐的不服气陶惟并没有一丝不适,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地方,在这个一切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他陶惟就是当之无愧的队长。 热身、准备,当准备轮流上冰时,问题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直接对准了身为队长的陶惟。 等待许久的挑衅终于来临时,陶惟笑了,笑的灿烂而且又自信,而早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消消这帮傲小子的马德明也隐隐露出一丝笑容,看向陶惟,“丁老师昨天把改编好的曲目送来,试试?” 戏谑的调侃得到了陶惟充满自信的一笑,哈哈一笑的马德明随即快步走向一旁的音响旁,把该编号的磁带放在大大的音响内。 或惊讶或疑惑或轻视的目光中,气势激昂悠长的曲目,“我爱你中国”在巨大的训练场内响起。 当音乐声响起时,一个滑行冲到场中央的陶惟在悠扬的音乐声中,高高的跃起,又高又飘的三周跳跃出现在众人眼中。 惊人的起跳速度、高度、远度,干净的落冰,出色的完整质量让全场响起倒抽一口冷气。 刺眼的荧光灯下,陶惟好像九天翱翔的雄鹰,把刚与柔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令人难忘的贝尔旋转、飞舞的燕飞,令人瞠目结舌的完美衔接,回荡在整个训练场内激昂的我爱你中国,完美驾驭了这首气势磅礴的国乐的陶惟沉稳大气又不失优雅的舞动让全场震惊。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陶惟只能如此时,让人惊艳的一幕出现了,随着交响乐到达高超时,陶惟此生第一个完美的33连跳p出现,高而飘的跳跃,纹丝不动的落冰让整个训练场一片死寂。 刹那间好像连呼吸都停止的马德明也是第一次看到陶惟做出33连跳,并不是说陶惟没有做过,而是成功的几率并不高,但在这里,在充满激昂大气的音乐中,重新找回巅峰状态的陶惟却因为胸中死死压抑了十几年的激情所感染。 完全沉浸在舞动中的陶惟,在滑动中缓缓闭上双眼,音乐缓缓落下,再次高高跃起的陶惟此生第二个完美的p出现在众人眼中,当陶惟落地滑行举起双手单膝跪地时,音乐声停止。 全场一片死寂,无论是曾经不服气陶惟能够一跃成为队长的队友,还是青年组的老队员,无论是身为主教练的马德明还是其余的花滑教练全被陶惟让人惊叹的表演所折服。 “啪啪啪...。” 第一个回神的杨国成兴奋的瞪大双眼,用力的啪起巴掌,掌声响起,荧光灯下,缓缓睁开双眼的陶惟汗湿的脸颊上有着刹那的恍惚,眨了眨双眼,第一眼看到杨国成那张自豪的面孔时,起身的陶惟笑了,骄傲自信又隐隐带着释然的笑容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一刻,先别管运动员心中有着怎样的感受,可教练员们却彻底了解了为什么马德明会亲手执教陶惟,不足两年半的时间能够完美驾驭气势磅礴的音乐,能够在滑行技术,节目执行,诠释演绎中达到如此高度的天才难怪马德明会把陶惟藏起来亲手执教。 羡慕有可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祝福和期盼,尤其是青年组的几个教练,彼此对视一眼,兴奋、难耐甚至势在必得从彼此眼中闪过,想到还有五年就能成年的陶惟,顿时有种难耐的急切。 缓缓回到马德明身边,收起脸上那丝激昂战意的陶惟看向队友露出了温暖明亮的笑容,“我这个队长是否还合格?” 带着笑意的自我调侃惹的几个傲小子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了,“队长” 异口同声的高声怒喝下,笑容满面的陶惟站在了队伍第一位,强者为尊,实力为界,在这里,在这个冰的世界,从这一刻起,陶惟成为了少青组当之无愧的老大,而也是从这天起,陶惟正是成为了花滑队的灵魂。   ☆、第六十章 训练、不曾间断的训练从八月二号正是开始,从进入集训队的这天开始,再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陶惟真正露出了曾经隐藏的一切。 残酷的刻苦训练让所有人终于知道陶惟的成功有多不易,一次次的摔倒一次次的爬起,不知道疼不知道累,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呻吟的陶惟重重的摔倒又蹒跚的爬起,实打实的十二个小时训练让看到的人都感觉喘不上气来,可冰上的陶惟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只是一次次的认真细致的不断纠正细微到极致的点。 可以说,很多时候,大家都觉得陶惟没有问题的时候,可陶惟却又一次回到了起点,当在冰上待了八小时的陶惟终于停止让人为之震撼的训练时,连脚下的冰鞋都无法脱下。 肿胀的双脚和身上的淤青清晰的落在这群有着热血青春的少年眼中时,有的除了震撼还有那份来自心底的敬佩。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花滑世界里,陶惟在用生命去拼搏,燃烧着全部热情的刻苦让在场所有人的运动员为之汗颜,尤其是那些曾经每每看到陶惟享受特权而发出唏嘘声的小伙子们。 1993年8月9日星期一,晚上十点四十。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 蹒跚的从冰上下来的陶惟脸色已经从最初的潮红到苍白,紧抿的双唇干裂的布满了一个个小小的口子,满头满脸的汗,大口大口的喘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的陶惟微微闭上双眼缓解身体疲惫。 颤抖的双腿肿胀的厉害,身体的极限,心的疲惫让陶惟只想好好喘口气,“队长。” 有些踌躇的呼声让疲惫的陶惟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溜四个半大小子出现在眼前,勉强坐直身体,露出一丝笑容的陶惟不知道这抹虚弱的笑容和因为扯动双唇而渗出的点点血珠落在四人眼中是多么的刺眼。 彼此对视一眼,上一刻那份踌躇、迟疑还有一丝的羞涩在陶惟的笑容下渐渐消失。 闭了闭双眼,挡住眼底莫名的温热,杨向乐蹲在地上,解开了陶惟脚上冰鞋的鞋带,杨向乐的举动让陶惟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的陶惟一把按住了杨向乐的手,“向乐,不用,我自己来,我能行。” 带着急促喘息的阻止让杨向乐鼻头酸涩,抬起头看向陶惟,“队长,你是不是还是嫌弃我们几个?还是记恨我们几个?” 杨向乐梗着脖子的追问把陶惟问楞了,“记恨?为啥要记恨?” 不解的陶惟冲口而出的询问让杨向乐浑身一僵,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小伙子好像第一天认识陶惟似的定定的看向脸色苍白满头汗水的陶惟,原来,原来自己的一切队长并没有在意?是因为瞧不起吗? 刚刚升起的自问随即消失,不,不是,队长根本就没时间记恨,好像瞬间明白的杨向乐抿了抿双唇,摇摇头一言不发的再次低下头,轻缓但坚定的拿开陶惟软绵绵的手臂,“队长,要是我也累的动不了你会帮我吗?” 边缓缓解开鞋带边轻声出口的询问让陶惟乐了,重重的点点头,“当然。” 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杨向乐和身后的郑俊、姚家伟、高健同时升起一丝羞愧,微微扭头看向一旁的姚家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陶惟时,郑重而又认真的向陶惟深深的鞠了一个躬,“队长,不管你在意不在意,但是这声道歉是一定要说的,曾经我们瞧不起你,觉得你就是个后门,觉得你蹲着茅坑不拉屎还站着地方,好教练好训练室好老师都是你的,我们背后埋汰你,这些不是爷们干的事,队长,对不起。” 姚家伟的话让身边的几个人同时重重的点点头,“队长、对不起。” 异口同声的歉意从四个人口中吐出,看着四张年轻并充满朝气的面孔,陶惟呵呵的笑了,在脾气最为火爆的高健涨红的脸色下,双手按住了凳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颤抖的手臂紧紧握紧的拳头,“是队友吧,是一个战壕的队友就别说什么对不起不对不起,谁没个错的时候,我陶惟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要是光明磊落就不会偷偷的躲起来训练。” 带着笑意的自嘲让几个人同时涨红了脸,喃喃的看着陶惟,挑高眉梢,晃悠一下拳头的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怎么?瞧不起队长啊,是爷们就拿出你们的刚性,撵上我。” 都是聪明的孩子,陶惟善意的激将四个人听明白,一个个叠加在一起的拳头落在一起,“加油!” “加油!” 异口同声的大吼下,彼此对视哈哈哈的笑声在大大的训练场内响起,默默的站在远处看着五张充满朝气的面孔,不自觉露出笑容的杨国成暗暗的点了点头。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四个月的时间悄悄划过,当挂在墙头的日历翻到十二月时,陶惟已经进入集训队四个月,122天的时间里,陶惟没有请过一天假没有休息过一天,甚至每天的训练时间都没有掉过十二个小时。 122天的时间,让陶惟自己回想,他都想不起来这一百多天是怎么过来的,只是知道努力在努力的陶惟不断的苛求自己也严厉的督促自己不能松懈,无数个日日夜夜,疲惫的陶惟拖着酸胀的身体回到寝室时,甚至连衣服都没脱下就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睡去。 高强度的训练中,陶惟瘦了,可精瘦的陶惟脸上的笑却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次次在那首能够激发全部爱国之心的曲目中不断跳跃旋转的陶惟只想完美一些在完美一些。 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甚至连个参赛名额都没有是陶惟心中说不出口的疼,带着怜悯施舍的表演赛好像一根无法拔出的刺深深的扎在了陶惟的心里,国弱则民弱,国强则民强,这句话不断的在激励着陶惟鞭策着陶惟不能放松,对自己下手极狠的陶惟从两月前开始了332的练习,无数次跳跃却又无数次重重的摔下,重重的闷响不断的在训练场的冰面上响起,青了紫了甚至于伤了都没有阻止陶惟近乎残忍的练习。 两个月过去了,成功率终于从最初的十之一二到如今的十之五六,对于这个结果,马德明很满意,可陶惟自己不满意,可每当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苛刻的陶惟在看到马德明那张深埋心底的面孔和杨国成花白的头发时,那一闪而过的质疑都会悄悄的消失。 一次次的重复训练让所有的人都无法在忍受陶惟残忍的训练,很多时候,那一声声重重的撞击声落在众人耳中,好像一击击重锤狠狠的敲在队友的心中,那一刻,想要松懈想要休息的心在面对刻苦的陶惟时都会觉得羞愧。 或许真的到了极限也或许是心中那份说不出口的疼无法在压制,4号清晨,还没睁开双眼,陶惟就感觉到了嗓子疼的厉害,瞬间睁开双眼的陶惟呼的一下坐了起来,可随即砰的一下倒在床上的头晕目眩让陶惟知道坏了。 身上阵阵发冷的陶惟伸手放在额头,滚烫滚烫的额头让陶惟皱了下眉头,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大口灌了两口凉水让自己清醒一些后,勉强下地的陶惟扭开了台灯,直到这时才发现身上还穿着头一天没有换下的运动服。 拉开抽屉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甩开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打开抽屉,找出退烧药和感冒药就着凉水灌下的陶惟坐在床边缓了半响,感觉不那么难受了才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干净的运动服,脱下脏衣服扔到盆里又用凉水洗了把脸后才喘着粗气再次坐下休息。 时间缓缓流动,入队126天第一次没有出操的陶惟直到八点才赶到训练场,早操、早饭都没看到陶惟的马德明刚想去陶惟寝室看看就看到了一脸笑容的陶惟,微微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快步走到马德明身边的陶惟露出歉意的笑,“教练,对不起,起晚了。” 带着歉意的陶惟让马德明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想到一百多天的时间里一天没有休息的陶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的马德明上下打量了一下陶惟,当看到陶惟那张有些潮红的脸颊时,马德明觉得有些怪异,“吃饭了吗?是不是不舒服?” 带着关切的追问在陶惟笑呵呵的点头又摇头否认中消失,虽然总觉得哪不对劲但到底没看出什么的马德明也只是以为自己多心了,示意陶惟去找杨国成开始耐力训练后随即把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简报。 这份最新简报是马德明托朋友从国外捎回来的,m去年青少年全国花样滑冰大赛的实况,除了手中这份整理极其详细的简报还有两盒录像带,还没来得及看录像带的马德明只能等到晚上回去再看。 而走到杨国成身边的陶惟冲着杨国成笑嘻嘻的道了个歉后,在被杨国成拍了一巴掌后回到队伍中。 已经开始训练的队友哦哦哦的起哄铁将军终于知道休息的打趣中,笑骂的陶惟虚浮的踢了一脚起哄声最大的高健后,走到一旁脱下身上的厚外套。 刚刚离开身体的厚外套乍一脱下,陶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悄悄的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有人发现,陶惟松了一口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到队伍中的陶惟热身准备参加上午的三个小时的耐力训练。 勉强坚持到训练结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陶惟脸色苍白,从没出现过的场景让杨国成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走到陶惟身边,看着微微闭着眼休息的陶惟,上下打量着有些虚弱的陶惟,陶惟眼底的乌青让杨国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陶惟,你昨晚自己加练了?” 带着一丝不悦的询问让陶惟傻笑了两声,没敢说发烧的陶惟嘿嘿的傻笑让杨国成有些生气,“陶惟,再有一次,你立马停止训练。” 严厉的低喝让陶惟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低着头的陶惟沉默的点点头,沉默不语的陶惟虽然让杨国成心疼,可杨国成知道不能开这个先列,否则以陶惟的倔强一定会没完没了,再次的郑重警告后,杨国成才转身离开。 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背影让陶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抓住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慢慢的缓解这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疼和阵阵眩晕。 悄悄的摸了摸额头,发现温度又一次上升的陶惟无奈的起身,拿着外套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又一次吃下了退烧药。 中午逼着自己使劲吃了一顿饭又休息一会后,陶惟再次回到训练场,下午的冰上训练在十二点半准时开始,换上属于自己的冰鞋,深吸一口气的陶惟开始了一天中最艰难的训练。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一次次的重复着332的陶惟已经跳跃了不下百次,不断的跃起又不断的落下,完全沉浸在刻苦训练的陶惟忘记了身体的不适也忽略了越升越高的体温和眼前的阵阵发黑。 全身心沉浸在训练中的陶惟不断的在跳跃中寻找着最佳的落点,从失败中找寻着那份完美的契合,陶惟知道其实每个跳跃都是有最佳的落点,而这个所谓的最佳落点说白了就是距离。 不断的在寻找的陶惟记忆中好像曾经有过那个研究所研究过这个落点,但只是隐约的记忆陶惟并不是很清楚,这就需要陶惟自己去寻找。 慢慢的,曾经刘畅的动作变的僵硬,渐渐的,曾经优美灵动的身影变的沉重,皱起眉头的马德明看着场中已经三个小时没有休息的陶惟和那份沉重,站起身走到了场边,“陶惟,下.....。” 可让马德明没有想到的是,话音刚刚响起,又一次高高跃起的陶惟甚至连一周半都没有完成就从半空中落下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冰面上的陶惟让在场的人发出声声惊呼。 脸色顿时大变的马德明快速的冲到冰场,一把扶起软塌塌倒在冰场的陶惟,双眼紧闭的陶惟脸色惨白,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还在往下掉,可脸颊却又带着异样的潮红,伸手一搭,滚烫滚烫的额头让马德明气红了眼。 一把抱起陶惟,在杨国成焦急的呼声中,在高健等人的催促中抱着陶惟就往医务室冲,一路上,四十多岁的马德明一个劲的埋怨自己,早就应该知道,要不是身体确实不舒服陶惟怎么会缺席早晨的早操。 刚刚看到医务室的大门,大嗓门的高健就率先冲过去撞开了医务室,“胡医生、胡医生。” 大喊大叫的高健让坐在屋里的胡涛顿时明白出事了,扔下手中的书跑出了办公室,当看到被马德明抱在怀里的陶惟时,胡涛大吃一惊,陶惟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惨白的完全失去血色的脸颊和嘴唇让胡涛甚至有些发颤,“老胡,赶紧看看,陶惟发烧了。” 马德明急促的喊声中,体温计被塞到了陶惟的腋下,焦急的等待中,体温计的温度终于出来,“39.9.” 惊人的数字让胡涛紧紧皱起了眉头,医务室设备简陋,能够治疗的也就是一些外伤,高烧的陶惟已经昏迷,胡涛害怕陶惟有别的问题,想到这里,只是暂时给陶惟打了一针退烧药的胡涛随即拨通了距离训练基地最近的消防总队医院。 十分钟后,救护车拉着双眼紧闭的陶惟和担忧不已的马德明、杨国成呼啸着冲向消防总队医院。 短短几分钟的煎熬中,终于赶到医院,跟着跳下车抬下担架的杨国成、马德明一左一右的扶着打架往急诊室跑,边跑边喊着嚷嚷的马德明急的嗓子眼直冒烟,可从始至终陶惟的双眼始终没有睁开,心不断下沉的马德明害怕啊,是真的害怕陶惟出问题。 刚刚冲到急诊室,被紧急送到抢救室的陶惟被一扇大门遮住了瘦小的身影,可随即还没等马德明那颗提着的心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身边闪过,砰的一声巨响,抢救室的大门被推开,连人都没看清的马德明那颗老心差点没吓碎了,连人都没看清的马德明无奈的看着再次关上的大门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难得的假期却被荣博轩连威胁带哄骗到这个郊区消防总院让荣博远满心无奈,虽然毒辣的说着荣博轩一个痔疮有啥可看,但荣博远到底还是来了,在医院待了不足半个小时,就被荣博轩一遍遍的絮叨惹的烦躁不已的荣博远甚至没等屁股坐热摔门而去。 刚刚走到门口,呼啸的救护车停在眼前,微微错开身体让出门口的荣博远心情极度不爽,又是半年,算算时间已经快三年没有看到陶惟,这让心情本就不畅的荣博远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那张没有一丝变化的刚硬外表因为皱起而升起的凌冽让看到的人暗暗的打了个冷战,耳边的嘈杂让烦躁不已的荣博远顺着小门走出医院,微微扫了一眼带着风似的从身边跑过去的几个身影,荣博远突然顿住了。 微微皱起眉头仔细回想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突然,一下子响起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谁的荣博远冰冷的心好像被裹住了似的顿时停摆。 调身就往里面跑的荣博远远远的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身影,带着不确定也带着慌张的不断加快脚下的步伐,刚刚赶到急诊室,就看到被紧急送到抢救室的陶惟,虽然只是一眼,虽然只是一个半面,但荣博远知道自己没有错认,真的是那个有着温暖明亮的陶惟。 心咚的一下,身体快过脑的荣博远想都没想的冲进了抢救室,愣愣的站在门边,看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身影,高了瘦了也长大了,可曾经的温暖却也消失了,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还有一双即使双目紧闭也无法松快的秀眉。 慢慢的靠近在靠近,砰的一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床边的荣博远挡住了护士的路,刚刚转身,一下子撞到荣博远的护士刚刚抬头就被眼前这张冷厉的面孔吓的一缩脖。 “你、你干什么的?这、这是抢救室,不想关、出去。” 有些磕磕巴巴的小声呵斥吸引了抢救室医生的注意力,抬起眼帘扫了一眼只是定定的看着陶惟的荣博远,挑了下眉梢,示意护士不用管他后继续检查。 很快,一圈检查下来,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陶惟发烧却是发烧,但并不是众人认为的昏迷不醒,而是睡着了,说白了就是疲惫过度后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这个结果不单单是医生护士笑了,就连门外的杨国成、马德明都笑了,可笑过之后,马德明、杨国成却有种异常酸涩的感觉。 门里门外的笑声下,只有默默的站在陶惟身边的荣博远没有笑,甚至还锁住了眉头。   ☆、第六十一章 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充足的睡眠和即使输上的液体让乍一睁开双眼的陶惟舒服的直哼哼。 啪嗒一声脆响,灯亮了,一张让人惊悚的面孔出现在眼前,紧贴眼底的大脸差点没把陶惟吓岔气了。 短暂的呆愣后,呼的一下使劲往后一退的陶惟咚的一下脑袋撞到了床头架上,“你干啥呀。” 虽然因为距离过近,那张贴在眼底的面孔有些失真,但记忆深刻的面孔还是让陶惟迅速想起眼前这人是谁。 带着一丝不悦的沙哑喝声让荣博远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肌肉抖动相隔几年再次出现,上一刻还有些不悦的陶惟笑了,往上蹭了蹭身体,就着荣博远伸来的手臂坐起靠在了床头。 守了陶惟半天一夜的荣博远从陶惟发出第一声哼哼开始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害怕看到一双陌生的眼神,也害怕曾经的温暖明亮消失在眼前。 不自觉贴上的面孔虽然的来一声呵斥,但荣博远提着的心却在呵斥中咣当一下落地。 缓缓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抓住床边的铁栏,定定的看着笑容满脸的陶惟,渐渐的,在不错眼的注视下,陶惟的笑容消失了,“怎么了?” 不解又疑惑的询问中,荣博远慢慢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的凝视让陶惟心里有些发毛,平和的外表也渐渐消失,“说话,到底怎么了?” 陶惟微微提高声音的询问在耳边响起,看着陶惟那张带着薄怒的面孔,“你在害怕。” 粗哑的嗓音下,清晰的四个字落在了陶惟耳中,浑身一震,陶惟呼的一下坐直,梗着脖子,“放屁,我害怕啥,我有啥可害怕的。” 涨红的脸颊,双眼喷火的陶惟沙哑的怒喝声在屋内响起,但荣博远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陶惟,可那双眼,那张脸却清楚的显露出自己的坚持。 沉默的荣博远无声的倾述让陶惟气红了眼,重生回来第一次如此暴怒的陶惟看着那张让人厌恶的面孔,“我没有,没有害怕,我不会害怕.......。” 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在屋内响起也在荣博远的注视下渐渐消失,被狠狠的撕下伪装的陶惟微微颤抖着,低垂着眼帘看着放在被子上因为用力而绷出青筋的双手,死死的攥紧拳头,“我没害怕。” 不知道是劝说自己还是在劝说对方的低喃中,荣博远缓缓起身慢慢上前,伸出手臂抱住强装的陶惟,温热的怀抱,有力的手臂让陶惟浑身一震,一下又一下在后背传来的轻抚,“你在害怕什么。” 再次在耳边响起的粗哑让陶惟无力的把头埋在了荣博远的怀里,不、他不害怕,他不害怕,他怕......。 当这个再也无法否认的认知终于无法在压过心底的伪装时,脆弱袭来,怕啊,怎会不怕,不是怕自己失败,而是怕那一双双落在身上的希冀目光盈满失望,怕再次辜负了教练和老师的栽培,怕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得到的却依然是拒绝.....。 怀中慢慢颤抖的身体让荣博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臂用力抱起了陶惟,坐在床上靠在床头把陶惟强硬的按在了怀中,“陶惟,我上过战场,那场持续了三年之久的攻坚战我转了三个营,攻坚攻坚,你知道什么是攻坚战吗?就是用人堆,用命推,陶惟活着不易,有多少人一辈子活的浑浑噩噩,又有多少人一辈子找不到什么是希望,我知道你喜欢滑冰,人只有有了敬畏害怕的东西才能越过一个又一个坎,人只有怕了才知道珍惜,怕还是不怕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超越自己,追求是一句空话可也能是一个梦想........。” 粗哑低沉的讲述让陶惟慢慢冷静下来,耳边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声响起的讲述让陶惟好像跟着语言贫瘠的荣博远回到了那场震惊全世的战争,慢慢的缓缓闭上双眼的陶惟想到了两辈子无法割舍的花滑梦,想到一步步为了追寻梦想而坚持的不退让,陶惟终于明白,自己走入误区了,因为上一世那份残留在心中的遗憾,也因为见到马德明后压下的愧疚。 花滑梦,花滑梦,好像一下子打开了紧锁心间的枷锁,整个人轻松的陶惟腾的一下睁开双眼的,熠熠发光的双眼内闪烁着刺眼的坚持,有遗憾就去弥补,有愧疚就去抹平,希望明明就在手中纠结最终的结果还是失败,瞬间想明白的事情让陶惟笑了,由低至高的笑声中,轻松、惬意、甚至带着浓浓的自信的笑声在屋内响起,也在荣博远的耳边回荡。 低头看着那张灿烂的笑容,荣博远悄悄的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他就知道,小精灵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想清楚看明白,收紧手臂,扯动脸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此生第一个能看出愉悦的表情。 心情好,伙食好,仅仅三天,陶惟出院了,在荣博远的护送下,在杨国成的陪伴中再次回到训练基地,站在大门口,看着缓缓闭上的大门,冲着站在门外的荣博远用力挥挥手臂的陶惟露出了灿烂而又自信的笑容,“荣博远,等我回来。” 大喊一声的陶惟随即转头大步跑向等在前方的杨国成和等待的队友们,无论是此时的陶惟还是荣博远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场景,这样一次次的分离会伴随着两个人的一生,在今后的岁月中,数不清多少次,荣博远默默的注视着陶惟走出国门走上属于自己的战场,虽然没有一次能够亲临,但那种无声的陪伴却如影随形从没从陶惟的心中消失过。 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陪了陶惟三天的荣博远知道陶惟即将出征,而且还是国家队青少队唯一上场的代表,三天的时间里,从陶惟的只言片语中,敏锐的荣博远看到了陶惟那份深埋心底无法吐出的疼,说不清什么感觉,真正从战场上走下的荣博远太明白什么叫国富民强,默默的陪伴无声的安慰,是荣博远唯一能做的。 渐渐消失的身影,带着祝福也带着一丝道不明的奋起,荣博远走了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 关切的询问、温暖的笑容、虽然责备却无法隐藏的呵护中,陶惟再次投入紧张的训练,时光荏苒,时间在挥洒汗水中终于划到了1月底。 为期六个月的封闭训练终于结束,曾经紧闭的大门再次打开,青少队一行二十七人离开了训练基地,回到了国家队,也回到了心中的家。 1994年2月4日,农历腊月二十四,也是中国俗称的立春。 中午11点冲入云端的白色机翼带着满怀壮志豪情的马德明、陶惟等人离开了心爱的祖国,也是从这天起,陶惟开始了长达一生的南征北战。 十五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洛杉矶,短暂的休息,陶惟一行二十一人又登上飞往科泉的飞机。 时差颠倒,长时间没有活动让陶惟倍感不适,暗自苦笑劳碌命的陶惟藏在运动鞋里的双脚不舒服的动着,扭动的身体让身边满脸疲惫的杨国成无声的笑了笑,拍了拍陶惟,“坐累了?” 低哑的询问和浓浓的疲倦让陶惟微微顿了一下,拉住老师夸大而温热的手,沉默的摇摇头,六十多岁的人了,执意陪在身边的这份无言的呵护被陶惟深深的刻在心底,不管是为了老师还是为了心中那份不灭的花滑梦,陶惟都不允许自己输,那怕并不是比赛项目,那怕仅仅是一次带着怜悯的施舍,陶惟也不允许。 彼此沉默着,三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再次降落,走下飞机,海拔两千多米的科泉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 上车下车,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后,疲惫的中国代表团终于来到了科罗拉多州科泉市世界闻名的训练基地。 一行人将在此停留八天,而因为行程的关系,一天后,也就是2月6日上午九点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而陶惟的表演滑则在2月8日10点半,被排在最后一位,而那个时候,正是中午12点左右,无论是时间还是位置都降到极点让拿到排名单的马德明紧紧攥住了那张白纸黑字的纸张久久无言。 预料之中的结果陶惟并没在意,对于花滑界来讲,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个印象中贫瘠的土地,这个结果或许才是应有的。 轻柔的掰开马德明紧绷的手指,抽出排名单放在一旁的陶惟按着僵直身体的马德明,蹲在马德明面前的陶惟露出了笑容,淡淡的笑熠熠发光的眼让马德明缓缓松弛下紧绷的身体。 “教练,我是陶惟,你最得意的弟子,我是最优秀的花滑运动员,我会站在世界最高领奖台。” 平缓的声音下,没有激昂甚至没有一丝起伏,仅仅只是陈述的一番话却让马德明心底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十四岁,闭了闭双眼,挡住眼底的那抹难忍的酸涩,拍了拍陶惟的头顶,一言不发的马德明挤出了笑容。 第三天清晨,走出位于角落的休息室,站在门口的陶惟使劲抻了抻僵直的后背,软塌塌的海绵床让习惯了硬板的陶惟很是不舒服,敲了敲因为高原反应而有些发闷的胸口压下淡淡的恶心感,等到人员齐全后,一行人赶往了比赛现场。 然而无论是此时陶惟还是带队的马德明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因为冬奥会的开幕而一个名将都没有的赛场上,因为一曲《我爱你中国》而崭露头角的陶惟在三天后会有这一个怎样的惊喜等待着他。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匆匆赶到赛场,坐满七成观众的赛场内,洁净的冰面上已经有了一个又一个的或灵动或矫捷的身影在做练习。 沉默的坐在属于中国队的地方,接过马德明递来的望远镜,陶惟平静的外表和没有意思波动的心真正的感触只有自己知道。 有着梦想摇篮之称的青少年锦标赛是全美乃至全世界最为重要的国际赛事之一,也是花样滑冰中能够年少成名的起点,这一次虽然因为利勒哈默尔冬季奥运会而来的都是一些年纪小并没有资格参加冬奥会的选手,但也能从中看出发达国家花滑世界快速的发展。 以练兵为主的马德明虽然因为不公的对待而有所难耐,但毕竟是老牌教练员,身后这群朝气蓬勃的孩子就是希望,就是祖国明天的辉煌,想明白的那一刻,马德明放下心中的执念,而是把所有选中的队员聚集到了一起,点评甚至让队员们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自己上场是否能做到如对方那样的完美。 两天的赛事,带给中国小将的震撼不是用语言能够形容的,一直以为陶惟才是最优秀的队员们终于看到了彼此之间的察觉,那种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抹平的差距让队员们真实的了解了什么是距离什么是花滑。 不逊于陶惟的跳跃,不逊于成年组比赛的激烈让头一次走出国门的少年们终于没有了那一丝浮躁。 彼此沉默着默默的看着,以身代替的想着,伴随着音乐节拍的旋转滑行跳跃不断的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时间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中划到2月8日,十一点,早早换上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陶惟在马德明、杨国成的陪伴下来到后台,黑头发黄皮肤的陶惟在一群或白或黑身材高大的运动员中显现的很是扎眼。 探究、好奇,甚至于带着一丝轻视的目光被陶惟甩在了身后,沉默的走到属于自己的角落,开始热身的陶惟在杨国成的帮助下仔细细致的活动者各个关节。 时间缓缓流动,当时针指向十一点,分针指向55的时候,终于轮到了陶惟上场,环绕全场的大喇叭里响起的名字和国家在耳边响起时,站在出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马德明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冲出了闸口。 来到场中央,冲着全场视觉疲惫的观众举手示意后,微微点头的陶惟示意音乐开始,悠长激昂的曲目《我爱你中国》在巨大的会场内响起。 一个急速滑行,上场就是阿克塞尔三周跳的陶惟,又高又飘的飘逸身影出现在半空中,飘逸的跳跃,干净利落的落冰让全场一片静寂,恢弘的音乐下,尽情抒发着全部情怀的陶惟旋转、跳跃、滑行,充满激昂的舞动中,不知道从那里响起了掌声。 踩着节奏的巴掌声中,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陶惟在感染着全场的舞动中,高高的跃起,第一个33连跳p出现在众人眼中。 让人惊叹的高度,飘逸的身影和干净利落的落冰引的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可陶惟好像听不见那一声声的掌声和欢呼,用完美的肢体语言去倾述的陶惟短暂的贝尔曼旋转衔接完美的滑行后,第二个33连跳再次展开。 好像翱翔九天的雄鹰p,音乐声缓缓降下,就在全场以为这场让人惊叹的表演终于要落幕时,陶惟的经典,332连跳出现了。 飘逸的身影,落冰稳定,短暂的停顿后,全场轰的一下震惊了,好像不敢去打扰那个在冰上舞动的身影,好像不敢惊扰那个黑头发黄皮肤满脸激荡用肢体语言去倾述一颗爱国心的少年,死寂一样的会场直至音乐声落下,喘着粗气的陶惟双手伸展,单膝跪地,用拥抱的姿势面向了东方。   ☆、第六十二章 短暂的静寂后,掌声响起,富有节奏的掌声渐渐席卷整个会场,这一刻,无论是黑人还是白人,无论是少年还是老人,都用激烈的掌声向场中这个来自东方的少年表达着对这场让人惊叹的表演最深的敬意。 堪称完美的表演,技术水平和艺术表现都达到巅峰的表演感染了全场也震惊了裁判,从这首无国界的乐曲中,从陶惟无声的用肢体语言完美诠释爱国心的陶惟身上,他们看到了陶惟深藏心底的那份坚韧、激昂、热情、毅力、不屈,好像从心底响起的呐喊让所有人震撼。 好像除了热烈的掌声他们能够给予的太少太少,一个个一排排站起的身影,一声声响彻心底的掌声让站在场边的马德明红了眼眶。微微颤抖的嘴唇有着无言的激动。 缓缓起身,单手放在腹部,优雅而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鞠躬是陶惟对于给予了热烈掌声的全场观众的感谢。 在这个海拔2000多米的科泉小镇,在这个异国他乡,来自东方,甚至连名字无法让人记住的少年用自己无懈可击的表演征服了全场近万名观众。 缓缓滑动脚下闪烁着寒光的冰鞋,陶惟离场,留下一个傲人挺立的背影后陶惟消失在众人视线。 回到后台回到马德明、杨国成面前,陶惟笑了,笑的眼角微红也笑的骄傲自信,“教练、老师,我回来了。” 耳边轻轻响起的平和让马德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激动不已的杨国成却已经一把抱住陶惟,用力的抱了一下陶惟才错开身让给马德明的杨国成因为激动眼角都红了,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张还带着稚气的面孔,闭了闭双眼的马德明笑着上前拥抱陶惟,重重的拍了下陶惟精瘦的脊背,“好孩子。” 重的好像直接敲在心头的拍打,轻的好像只是低喃的话语有着马德明无法吐出的激荡。 回抱了一下马德明,心情虽然依然激动但呼吸却已经缓缓平复的陶惟嘿嘿的笑了,使劲眨了眨双眼,把那一丝水润眨掉的陶惟轻轻后退,指了指自己的脸,“教练,咋样,你弟子给你长脸了吧。” 笑嘻嘻的陶惟玩笑似的自我夸赞让马德明、杨国成哈哈哈的笑了,使劲按了下陶惟的头顶,“混小子,走吧,大家伙还等着哪。” 蹭了下鼻尖,笑呵呵的陶惟换下冰鞋套上运动服离开了后台,临走时,一张张陌带笑的面孔虽然陌生却有着一眼能看出的祝福和恭喜,笑着冲或是举手示意,或是伸来带着善意的怀抱摆摆手,踏着轻快的步伐陶惟回到了队伍中也回到了队友中。 “队长,好样的。”一个个翘起的大拇指让陶惟有些汗颜,揉了揉鼻尖呵呵的笑了,“你们也可以。” 带着笑意的鼓励在队友中响起,微微一愣,可以吗?可以赶上队长的脚步吗?同时响起的质疑在几个孩子心中响起,不自觉落在身上的目光中有期待的鼓励也有那份不确定,陶惟露出灿烂的笑容重重的点点头,“当然可以,我们是最棒的,我们是最强的,我们也是最优秀的。” 从这天起,三个“最”成为了激励青少队奋进的源泉,每每倦了累了,每每想要放弃枯燥时,那一声声坚定不移的信任都会在心中响起。 一天的比赛结束,再次回到休息室,躺在床上的陶惟闭上眼休息着有些酸胀的双眼,默默的回想着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仔细规整刻画在脑海里的那一个个或让人惊讶或让人为之一震表演。 一个个或完美或略有瑕疵的跳跃旋转不断的在脑海里出现,手指不断在床上移动的陶惟紧闭的双眼上一双略显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从这几天的比赛中,从这群还没有什么名气的少年让人惊叹的表演中,一种紧迫感悄然从陶惟的心底升起。 不同于马德明等人,很了解花滑将迎来巅峰的陶惟很清楚,今年开始,花滑界一个标准性的人物将出现,而他的出现推动了花滑事业,而紧随其后出现在赛场的另外一名选手更是让花滑进入了双剑合璧的时代 近十年的时间里,包揽了世界性各大赛事全部奖牌的双剑合璧使得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的技术水平和艺术表现达到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峰。 紧锁眉心,腾的一下坐起身的陶惟起身来到了窗口,沉默的陶惟默默的看向远处那座有着白雪皑皑的高峰。 沉静的双眼内,渐渐升起的高昂战意从陶惟眼中显露,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内,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曾经骄傲的陶惟,今生执着的陶惟双手按住了冰冷的窗台,熠熠发光的双眼内闪烁着莫名的兴奋。 奇迹需要创造,既然当年的年仅十六岁的亚古丁能够创造奇迹,那么他陶惟也可以,陶惟清楚想要站在巅峰成为那座无法逾越的高峰,他还差的很多很多,但那并不重要,他是陶惟,他是中国最优秀的运动员,他也是曾经站在世界巅峰的花滑选手。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沸腾的战意,活动了一下身体的陶惟再次露出笑容离开了房间,先是敲了隔壁的房门,等待半响,诧异的挑了下眉梢的陶惟随即又敲响了对面,可连续两次空等让陶惟皱了下眉头,俩老头不会出去相伴出去溜达了吧?这个念头一起把自己逗乐了,外人或许不知,但陶惟可是很清楚,或许是白天过于忙碌,只要有时间,马德明绝对不会挪地方,那怕躲在屋里蹲着也不出去。 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过分探究的陶惟随即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视看重播。 而此时的陶惟并不知道,此时的马德明、杨国成还有此次代表国家参加世青赛的;领队和领导齐齐聚集到了一起。 满脸激动的马德明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闪亮的双眼看向领队史青,“主任,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准备邀请陶惟?” 激动的大嗓门还带着一次颤抖,同样兴奋不已的史青没有在意马德明的质疑,而是哈哈大笑的用力点点头,“当然,邀请函最晚三天会送到,邀请函一到,陶惟就要启程。” 肯定的回答让马德明感觉耳朵直嗡嗡,抓住杨国成手都有些发抖,不同于女队,因为有陈晓,女队早在92年就已经有了邀请函,可男队至今为止别说邀请函,连邀请函长的什么样马德明都不知道。 但这一次,狠狠的闭了闭双眼,挡住眼底那抹想要倾洒出的酸楚,努力平复激荡的马德明好久才按耐下心底的复杂。 而此时的杨国成也是满腹激动,邀请函啊,冬奥会邀请函对于他们搞冰滑的人来说太重要了,而陶惟,年仅十四岁的陶惟竟然接到了,虽然只是表演赛,可那毕竟是最高赛场,对于陶惟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展示机会,杨国成相信以陶惟的技术水平,一定能够完美再现今日的精彩绝伦。 外人或许不知道,也或许会怀疑陶惟今日的完美只是昙花再现,但身为陶惟的老师,杨国成却是很清楚,33对于陶惟来说已经不是难事,六种三周跳陶惟已经能够完整的完成,甚至成功率也达到了95%,只要没有意外,只要没有过分的干扰,陶惟一定能够百分之百完成。 而且,微微眯了下眼睛,杨国成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陶惟不仅仅能够完成三周,短短的两个月陶惟已经能够完成4t,也就是后外点冰四周跳,虽然成功的几率只有三成,可陶惟毕竟曾经完美的完成过。 虽然没有明说,但杨国成知道,陶惟瞄准的是四年后的那场冬奥会,那时候刚刚年满十八岁的陶惟会带给世人怎样的震撼,杨国成不知,但期待却早早升起。 不提接到这个消息的陶惟有着怎样的傻眼也不提这个消息传回国内有着怎样的兴奋,三天后,也就是2月12日,带着邀请函,在马德明、杨国成还有一名随行翻译和副领队的陪同下陶惟赶往挪威的利勒哈默尔。 而这一次利勒哈默尔奥运会开创了奥运史上的新时代。从1994年起不再是每4年才举行一次奥运会,而是夏季奥运会与冬季奥运会交替举行,即每2年就迎来一个奥运年,不管四年后怎样,此时此刻,坐在飞往利勒哈默尔的飞机上,沉沉睡去的陶惟则再次努力的调整混乱的作息时间。 等再次睁开双眼时,距离此次目的地利勒哈默尔已经不足一个小时,搓了把脸,让自己精神精神的陶惟又跑到洗手间洗了把脸,顺便活动了一下因为蜷缩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再次回到座位上,看着满脸倦意的杨国成,陶惟握住了杨国成的手,无声的担忧从掌心传递出去,微微抿在一起的双唇让杨国成笑了,“陶惟,老师是兴奋的睡不着,只要想到你即将登上奥运的舞台,老师这心就突突的直蹦,执教了一辈子,第一次能够以教练身份出席奥运会,值了。” 沙哑的轻言中,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自豪没有丝毫遮掩,身为运动员,陶惟明白这种心情,有多少运动员又有多少教练员终其一生也无法走出国门走上世界最高赛场,不想去说自己会怎样的陶惟只是默默的用自己小手握住杨国成的大手。 掌心的温暖和紧致杨国成明白,微微笑了一下的杨国成深深吸了一口气,杨国成相信今日的陶惟能够接到邀请函,明日陶惟就会站在最高领奖台。 2月13日中午,一行人经过两次转机终于赶到了已经开幕的利勒哈默尔,当找到代表中国队参加此次冬奥会的团队时,陶惟沉默了。 此次代表国家参加冬奥会的一共27名运动员,其中女运动员21名,而男选手则只有可怜的六人,花样滑冰更是一人没有。 不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让陶惟在短暂的沉默后露出了笑容,那张带着一点点坏又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面孔让陶惟笑眯了眼,上前一步,伸出了手臂,“石杨。” 嘴角上扬,神采飞扬的石杨同样伸出手臂抱住了满脸倦色的陶惟,“行啊,小狐狸,竟然让你冲到这里了。” 带着戏谑的调侃惹来陶惟得意的大笑,后退的同时挑高眉梢,扬起下颚,“那是啊,我谁啊。” 话音刚落,彼此对视的两人哈哈哈哈的笑了,晚上回到休息室,看到紧随其后走进房间的石杨,陶惟挂在脸上一整天的微笑消失了,默默的看着没有隐藏那一丝阴霾的石杨,坐在了石杨对面,“石杨,出什么事了?” 轻声询问中,第一次当着陶惟的面掏出一根烟的石杨在陶惟担忧的注视下使劲吸了一口,“陶惟,我想出国。” 完全出乎预料的回答让陶惟大吃一惊,呼的一下站起身,愣愣的看向石杨,半响,一把按住石杨拿着烟的手臂,“为什么出国?出什么事了?” 带着一丝薄怒的询问让石杨低低的笑了,抽出手臂按灭手中的香烟,往后一靠,整个人缩在了沙发上,仰头抬起手臂挡住双眼,“陶惟啊,咱们与发达国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我想转教练,我已经二十五了,下一届的奥运会我不可能参加,这一次是唯一的机会,我想出国好好学学,至少要弄明白咱们跟人家比差在那里,我也就这样了,可小东不同,小东还年轻而且小东比我有天赋,我相信小东要是有个好教练成就一定不可限量,只要两年,两年后,我会回来,那时候,我将亲自执教虎蛋子。” 低沉缓慢的倾述中,石杨那份无法吐出的爱护第一次坦露,说不上怎么上心了,纯真的万小东好像一颗被顽石包裹的钻石用自己的努力去剥掉那层厚厚的硬茧,傻孩子不会取巧也不会绕弯路,只是努力在努力的去苛刻自己,看在眼里的石杨说不出的心疼,万小东出色不出色,不可厚非的,但在速滑中,比万小东有天赋的孩子在青少队不少,跌跌撞撞的冲到青少队的万小东没有了在体工队的光环,只能凭着自己努力向上的那份执着让石杨看着难受,心思少还单纯的万小东因为一口乡土气,那怕有着石杨用心保护也没少受欺负。 不同于陶惟,早早定下了教练,也早早有了自己的地位,一切只能重新开始的万小东想要出头太难了,说是为了万小东也好,说是为了自己也罢,石杨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直到来到这里参加冬奥会,预赛就被刷下来的石杨直到此时才算真正的确定。 那份没有丝毫遮掩的爱护让陶惟满脸震惊,陶惟不是孩子,不会错听那份宽厚的爱,动了动嘴唇的陶惟想要反驳想要阻止,可突然发现石杨什么都没做,全部心思考虑的都是怎样去为万小东去打算石杨甚至让陶惟不知道怎么去阻止怎么去反驳。 放下手臂看着满脸震惊的陶惟,石杨低低的笑了,自嘲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稳了稳心神,重新坐下的陶惟压下心中的震骇,“小东知道吗?” 没有去说对还是错,只是再次询问的陶惟干哑的嗓音让石杨呵呵呵的笑了,“陶惟,别把我想的那么龌龊,我成年了,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听出来了,对,我是喜欢小东,喜欢的不得了,可那又怎样?告诉虎蛋子?还是告诉全天下人?不、不会的,陶惟,喜欢是我自己的事,我不会踏出这一步,惊世骇俗的感情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我不会把虎蛋子拽到这个漩涡中,正常的家庭生活才是虎蛋子应该享受的...。” 停顿了一下,阻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陶惟,缓缓起身的石杨摇摇头,“陶惟,人啊,不是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也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与其说不想惊扰,不如说我更怕一旦冲破这个底线却无法带着虎蛋子走到最后,预期那样,就保持这种亲密又不越界的感情更好。” 说完,留下沉默不语的陶惟,石杨离开了,咣当一声关门声,敲在陶惟心头,说不出什么感觉,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听过,但真正降临在身边时,刹那的慌张还是让陶惟乱了方寸,万小东、石杨,怎么想怎么闹不明白的陶惟烦躁的抓了抓短短的头发,寂静的房间让人喘不上气来,套上外套,快步离开房间的陶惟冲出了房间,冲出了驻地,行走在人群中,灯火通明的利勒哈默尔好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拥挤的人群,四处挂满了花环,四处可见的吉祥物和kristin造型挂满了各种小店。 随着时间的推移,急促的脚步慢慢的放缓,站在人群中,一张张喜悦的面孔让陶惟焦躁慌乱的心终于缓缓平复,默默的看着那一张张能够传递喜悦的笑脸,使劲抹了把脸的陶惟苦笑了一下,对不对不是由他来说,既然石杨不想踏出这一步,陶惟只能看着,而且陶惟相信以石杨的狡诈万小东的单纯执着,他要是真的想干什么或是阻止什么可能性不大,既然石杨没有出口,陶惟更不可能去点拨万小东。 而且,微微眯起眼睛,陶惟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从石杨的只言片语中,陶惟察觉到,石杨并不想告诉万小东他要出国的事,以陶惟对万小东的了解,一旦万小东知道了,那么石杨在想保持这种亲密的关系难,倒不好到了最后,倔驴似的万小东甚至不会接受石杨的执教,蹭了下鼻梁,陶惟嘴角露出了一丝淡笑。   ☆、第六十三章 重新恢复平静心情,没敢在外多做停留,辨别方向,一路摸回驻地的陶惟看到站在门口沉着一张脸的马德明,讪讪的笑了一下,在马德明瞪视下窜回自己房间的陶惟又迎来了杨国成责备的眼神,无奈的低着头听着杨国成一遍遍的重复,一个劲点头的陶惟足足被训了一个小时,才送走终于满意的杨国成,晕头转向耳朵只嗡嗡的陶惟坐在沙发上缓了好半响才缓过劲。 磨着后牙槽在心里把石杨大骂一顿才舒坦的陶惟拿起了杨国成留下的奥运资料,这次在利勒哈默尔为期十五天的第十七届冬奥会,参赛国家和地区有67个,参赛人数更是达到了1737人,算上各种志愿者,新闻记者,光与赛事有关的就有近2万人,还不算近百万涌入利勒哈默尔观看比赛的观众。 而中国更是派出了一个由57人组成的代表团,然而因为陶惟意外的被邀请,破天荒的超过了六十人的代表团算上陶惟,参赛人员也仅有二十八人,与动辄百号人的冰雪大国相比,中国代表团的人数少的有些可怜。 而参赛项目更是仅有那么几项,仔细看着比赛日程表,十五天的比赛,男子花样滑冰单人滑在第三天也就是明天上午展开,而表演滑则在第六天,收起手中轻薄的纸张,陶惟皱起了眉头,成年组而且冬奥会不同于世青赛,而且这一届因为冬奥会的召开,与之相撞的世青赛更是没有多少优秀选手,想要依靠3周跳吸引众人的目光虽然能得到一片掌声但印象并不深刻。 可33虽然能够夺人眼球,可以现在国际水平而言,成效依旧不大,低垂下眼帘,想到4t,陶惟犹豫了,成功率并不高的四周对此时的陶惟而言把握不大,可就这样放弃得之不易的机会陶惟不甘心,是实实在在的不甘心。 用力攥紧双手,深刻心底的旋律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慢慢的在心中把整套动作回放的陶惟低垂的眼帘抬起,如果把开场的3a换成4t也就是后外点冰四周跳开场,中间夹杂两个33,最后由332收尾带来的震撼将无可逾越。 只有这样,堪称精品的表演才能震撼全场,4t、4t,不断的在脑海里回荡的跳跃让陶惟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迫切,呼的一下起身的陶惟匆匆离开休息室,咚咚咚的敲响了马德明的房门。 站在门口双眼闪闪发放的陶惟让马德明心底一顿,暗自叹了一口气的马德明错身让陶惟进屋,“你想跳后外点冰四周。” 身后带着肯定的询问让陶惟脚下的步伐顿住了,背对着马德明沉默了一下,陶惟用力的点点头,“是,教练,我想跳4t。” 肯定的回答让马德明紧紧锁住了眉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马德明让陶惟有些不安,陶惟知道对于此时的他来说,4t太过于冒险,而三周则是妥妥的,可这个机会,这个得之不易的机会如果就这么放过陶惟不甘心。 陶惟的急切,陶惟没有说出的迫切马德明怎会不知,只是正如陶惟预料的那样,4周跳太过于冒险,如果不能完整的完成或是在落冰的时候摔倒,那么还不如保险的跳三周。 可抬起头看向陶惟时,那一脸的坚定让马德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拉着陶惟找到了领队,没有多言,只是希望领队出面租借一个训练场,那怕小点也没关系。 这个要求让领队的黄忠很是为难,想了又想,没敢保证的黄忠只是让俩人回去等消息,随后,上上下下的跑个遍的黄忠直到晚上十点才带回一个算不上好的消息,训练场有,但在郊区,也就是说,要么去看比赛,看看彼此之间的差距,要么去训练场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冲刺。 沉默了半响,陶惟看向了马德明,彼此对视中,明了对方想法的马德明笑了,点点头,同意了陶惟的想法,由马德明去看比赛,杨国成陪同陶惟去训练场。 第二天清晨送走陶惟、杨国成,收回担忧的目光,马德明冲着女队的教练耿亮笑了一下,同为国家队教练,男队的困境耿亮怎会不知,无声的拍了拍马德明的肩膀,“走吧。” 轻声说道的耿亮让马德明笑了一下,点点头,相携走向等在门口的客车,不提躲在训练场的陶惟、杨国成四天的时间里经历了什么,真正走出国门,看到发达的冰雪大国对于花滑的惊叹,马德明的心情异常沉重。 尤其是今天刚刚落幕的男子花样滑冰单人滑总决赛,堪称完美的跳跃和旋转,不难看出选手雄厚的技术基础,尤其是来自俄罗斯的选手,新颖的动作编排,堪称精品的接续步,完美的衔接旋转,无不展示出其扎实的功底。 不同于陶惟是力与柔的结合,此次单人滑冠军乌尔曼诺夫完全是速度与力量的展现,阳刚大气的表演不单单征服了全场观众也征服了在场的裁判员,好像一个斗士一样的乌尔曼诺夫让马德明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花样滑冰也把花样滑冰推向了一个无法预知的方向。 教科书般的跳跃旋转,紧紧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美感深深的吸引了马德明,不自觉的把陶惟放在场中,马德明明白了为什么陶惟会执意上四周,虽然这一次也有几名选手选择了四周,但并没有完成,或是落冰时摔倒或无法在空中完成四周,可乌尔曼诺夫却完成了,虽然从质量上而言略微有些瑕疵,可那毕竟是实打实的四周跳。 沉甸甸的心情让看完比赛的马德明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离开人潮拥挤的比赛会场,回到驻地的马德明看着依然紧闭的房门,久久站立才缓缓离开。 2月18日,表演滑的日期,将在晚上六点四十开始的表演滑,陶惟、杨国成直至下午三点才赶回驻地,这让马德明焦急不已,一次次走出房间一次次的站在驻地大门口,过了中午就连领队黄忠都坐不住了,一遍遍的追问也在焦急等待的马德明,时间一分一秒划过,直到三点,才赶回驻地的陶惟双眼沉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歉意,动了动双唇想问却又怕增加陶惟心里压力的马德明看向了杨国成。 微微摇摇头杨国成让马德明心底一沉,压下了看到陶惟后骤然升起的希冀,四天的训练,成果并不理想,成功率依然不高的后外点冰四周跳让杨国成无声的叹息,安慰始终沉默不语的陶惟后赶回了驻地。 时间缓缓流动,四点、四点半、五点,短暂的休息后,只是在回来时吃了一个面包的陶惟始终没有离开房间,休息的同时也缓解着急躁的心。 当时针指向十七点时,陶惟离开了房间跟着队伍直奔主会场,十分钟的路程,一言不发的陶惟让马德明焦急又担忧,干巴巴的安慰得到的只是陶惟安慰似的淡笑。 到了最后,只是沉默不语的陶惟让马德明有些生气,“陶惟,不就是一个四周跳吗?你才十四,急什么?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拿出刚性,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冬奥会咱再来,到时候,是骡子是马咱在说话。” 耳边有些压抑的低喝让陶惟有些无奈又失笑,陶惟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习惯性的每当比赛前都不愿意说话,这个结果是陶惟预料之中的,虽然失望但并不沮丧,而是几天重复的训练,陶惟有点累,想要在最后保持稳定心情的陶惟也在借此机会抓紧时间休息。 带着笑意看向马德明的陶惟轻言的解释让马德明瞪了下眼睛,也让坐在后面的耿亮无奈的翻了下白眼,暗暗吐槽马德明的瞎操心,不管之间发生什么,比赛现场还是出现在眼前。 占地6500平方米的花样滑冰馆可容纳105000人,此时场馆外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从运动员通道直接来到后台的陶惟来到了归属于中国队的区域。 地方不大但并没有如预想中的偏僻,休息室、更衣室设施齐全,直奔更衣室换上上一场的白衬衣黑裤子,陶惟走到一旁休息,时间飞快,六点四十花滑表演滑开始,依然是排在最后一名的陶惟直到运动员们上场才开始热身。 边热身边从装在后台的电视机里看到直播的陶惟当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时,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乌尔曼诺夫是这次的单人滑冠军。” 马德明的轻声转述让陶惟紧了紧手,“四周吗?” 低声询问中马德明沉默的点点头,笑了笑,边看乌尔曼诺夫表演边做热身的陶惟脸上的狂热和那份由乌尔曼诺夫引燃的战意让马德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不是马德明小瞧陶惟,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到底不忍心打消陶惟的热情,只是帮着陶惟做热身,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近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陶惟上场。 站在闸口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的陶惟这一次没有如上次那样做出胜利手势,只是微微冲着马德明点点头冲了出去。 巨大的会场,面积极大的冰面上,小少年似的陶惟显现的很渺小,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一张还没有脱离稚嫩的面孔,单手示意后,高高昂起头,摆好姿势的陶惟闭了闭双眼,眼中骤然升起的高昂的战意。 自信、不服输、甚至于那股萦绕在周身的激昂在雄壮而又悠长的《我爱你中国》中越攀越高,好像瞬间点燃的圣火,双眼熠熠发光的陶惟动了。   ☆、第六十四章 不在同上一场充满了抒情的滑行,虽然小小的身体还有着少年般的稚嫩,但速度极快的滑行衔接完美的仰燕氏接躬身旋转让站在场边的马德明微微楞了一下。 这、这完全是当初编排时的第二套动作,因为整套动作中出现了五次三周跳在马德明看来负担过重所以被第一套动作压下,可这一刻,看到这个可以称之为陶惟经典动作的马德明顿时明白陶惟要做什么。 想到那个无法完成的四周跳,有些不安的马德明紧紧抓住了手下的护栏,一双闪亮的双眼带着紧张注视着场中舞动的陶惟。 激昂的乐曲中,急速向后滑行的陶惟高高跃起,本以为陶惟会做出后外点冰跳的马德明却突然呼吸一滞,双眼腾的一下睁大。 跃起的陶惟左足后外刃起跳,同时用右足刀齿点冰,身影飘逸的陶惟半空中360、720度直至1440度,又高又飘的1440度后,陶惟落冰,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再次滑动的陶惟完成了勾手四周跳。 当这个认知清楚的出现在马德明脑海时,全场也是一阵哗然,既诺尔曼诺夫之后,此次冬奥会男子单人滑第二个勾手四周跳,难度系数高,成功率低,两个之最让在场近万观众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向在冰面上急速舞动的身影。 音乐声越来越激昂,而舞动中的陶惟也越来越亢奋,代表着柔软的贝尔曼旋转,充满着力量的阿克塞尔三周跳不断的刺激众人的眼球,连续两次出现的33更是感染了全场观众。 速度与力量想融合的激荡中,完全沉浸在亢奋中的陶惟脸上布满了点点汗珠,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眼好像耀眼的星辰,双臂张开,急速的向前滑行中,只见陶惟左足前外刃起跳,右足刀齿不点冰,a..... 这个动作让马德明死死抓住了手下的护栏,因为紧张而绷得发白的双手因为用力过猛已经蹦出青筋,而所有看明白陶惟起跳的运动员教练员全部屏住了呼吸,成功失败再次一举。 一圈半540度、两圈半900度,三圈半1260度,好像连心跳都停止了,3a,已然完成,已经不自觉走到场边的诺尔曼诺夫看着半空中急速掉落的陶惟,紧紧抿住双唇,四圈半1620度,可此时无论是诺尔曼诺夫还是马德明都已经看出陶惟已经无力完成四圈半的4a,在距离四圈半还有半圈,仅仅完成1440的陶惟落冰了。 惋惜的目光中,利落的落冰稳稳站住的陶惟急速的滑行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表演,由运动员专区率先响起的掌声在巨大的会场内响起,虽然没有完成4a,虽然仅仅完成了四圈,但刘畅的舞动,高质量的跳跃旋转,干净利落的落冰,陶惟已经用实力像全世界证明了自己。 完全称得上虽败犹荣的陶惟没有停止脚下急速的滑行展现出的强悍心里素质无疑不深深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当音乐渐渐降落,再次跃起的陶惟332完美的再现,此时即诺尔曼之后感染全场的陶惟干净漂亮的完成了整套高难度动作,包含了贝尔曼旋转、燕飞、四个三周跳、两个四周、两个33和一个332的陶惟,整套动作最然因为4a而略有瑕疵,但在场的任何人都无法否认陶惟带来了一场精神盛宴,骄傲自信的飞舞,激昂感染力极强的表演力,完美的诠释着乐曲中那份深深爱国心的陶惟用肢体语言带来的盛宴让掌声响彻了整个奥运上空。 音乐声停止,喘着粗气,满头晶莹汗珠的陶惟剧烈起伏的胸口燃烧的熊熊火焰却无法熄灭,掌声、鲜花,好像一波波巨浪席卷着场中央的陶惟,十四岁,来自东方的少年用自己的实力深深的印在了众人心中。 堪称完美的艺术表现和展现出的雄厚技术基础让人看到了在那个遥远的东方,在那个充满神秘的国度有着怎样的不同。 低垂眼帘,微微弯腰,捡起一束鲜花的陶惟鞠躬缓缓离开属于自己的战场,这里,这个承载了全部梦想的战场,他还会回来。 陶惟离开了,离开了属于他的战场,留下一个消瘦背影的陶惟却让所有人记住了来自东方的“陶” 走下闪烁着寒光的冰面,看到站在场边勉强抑制激动的马德明,一脸沉静的陶惟上一刻还沉稳大气的气质顿时消失,嘿嘿的笑声在马德明耳中响起。 得意、骄傲甚至没有收起的自信让马德明失笑不已的同时也让站在一旁的诺尔曼诺夫喷笑不已。 还以为是一个沉稳大气的孩子,但这一笑,那张在外国人眼中越发显的稚嫩的面孔泄露出了陶惟的真实年纪,十四岁吗?微微挑高眉梢的诺尔曼深深的看了一眼眼中只有马德明的陶惟,悄悄的离开这对亲密的师徒,诺尔曼带着笑离开。 微微扫了一眼那个满身荣耀的背影,低垂了下眼帘的陶惟甩开那丝敬佩,嬉笑着调侃着始终无法平静的马德明。 围着马德明嬉笑的陶惟眼中偶尔闪现的疲惫让默默的站在一旁的杨国成叹息不已,这个孩子啊。 上前一手拉住陶惟一手拉住马德明的杨国成用力紧了下掌中因为激动还有些颤抖的大手,在马德明看来时扫了一眼陶惟,闪亮的双眼,满是汗水的额头,还有已经微微泄露的疲倦。 脚下的步伐一顿,马德明顿时明白了杨国成那份无法出口的心疼,想想匆匆赶回,休息不足三个小时就赶到体育馆的陶惟,顿时什么都明白的马德明胸口有种钝钝的疼。 虽然冬奥会还没有结束,但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看着疲惫的陶惟,找到黄忠打了声招呼的马德明带着陶惟率先离开,回到驻地,再也无法掩饰满脸倦色的陶惟只是冲着马德明笑了一下就回到了房间,一头栽在床上,勉强拽过被子搭在身上,陶惟就睡了过去。 甚至打起小呼噜的陶惟并不知道,这个注定的不眠之夜因为他因为他这个东方的小伙子给整个花样滑冰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一遍遍回放的录影带出现在众多教练的房间,一遍遍的回放,快放慢放,好像要把陶惟所有动作分解似的回放持续了很久很久。 甚至到了下一届冬奥会,十八岁的陶惟再次出场时,那份带着期待和希望的目光让不解的陶惟惊愕不已,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一夜好眠,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七点的陶惟睁开双眼露出了一丝笑容,用力抻了抻因为好眠而得到缓解的腰身。 眨了眨眼,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再次想起昨晚那场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表演,躲在房间的陶惟呵呵的笑了,笑的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敢置信。 没想到自己能够完整的完成四周跳的陶惟之所以想要跳四周,一是赌那个十分之三,二也是为了挑战一下自己。虽然知道自己属于临场型选手,但没到最后时刻,陶惟并不敢多想。 好在,不管中间怎样,到底按照计划完成了整场表演。 要说不骄傲是假的,但陶惟知道,这里,那场已经结束的表演滑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激烈的挑战,陶惟最初所求的印象分已经圆满的完成,带给众人怎样的震撼陶惟并没深想,想家想花滑队的陶惟只盼着早点启程早点回家,是的,家,那个位于花滑队不大的小房间就是陶惟心中的家,没有离开国门没有踏上异国他乡不会明白,那种深入骨髓的想念,正如老话所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国外再好,不是家,条件在优越也不是故土。 两天后,拒绝了所有的采访,陶惟在马德明、杨国成等人的陪同下悄然离开,没有惊扰任何人的陶惟经过长途跋涉回到了祖国,回到了他梦想的家,当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当熟悉的味道在鼻息间萦绕时,陶惟笑了,笑的灿烂而满是想念,没有了那丝各种不适,没有迫切的想念,回到祖国回到心中的家,陶惟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   ☆、第六十五章 1996年2月1日,星期四。 为期三个月的集训再次结束,走出封闭训练营,上车回到花滑队,放下行李,陶惟直奔速滑队。 两年前,第十七届冬奥会结束后,短短一个月时间石杨快速办完了一切手续离开了速滑队也离开了祖国,踏上遥远的异国他乡开始自己的求学梦,临走时,除了知情的陶惟陪着异常沉默的石杨感到机场,石杨没有告诉一个人,可就在石杨乘坐的飞机冲上云霄时,满脸惊慌的万小东赶来了。 满脸的汗水和眼中那份惶恐不安让陶惟的心狠狠颤抖了一下,扯住得知石杨已经离开后傻住的万小东离开了熙熙攘攘的机场。 沉默的回到市区沉默的回到花滑队,按坐连眼睛都不会眨的万小东,陶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不敢点明石杨因为什么离开也不敢挑明这段连石杨都无法出口的感情。 从白天坐到黑天,从黑天又坐到白天,一天一夜后,僵滞的万小东动了,冲着陶惟露出一抹好似哭的笑容后,红着眼圈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离开陶惟寝室,伸出手抓住万小东时,吧嗒一滴眼泪掉在了陶惟的手背上。 “哥.......。” 愣愣的看着那滴灼烧肌肤的眼泪,陶惟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可万小东也只是缓缓抽出手臂抬起手臂擦了把不小心滑落的眼泪离开了。 两年过去了,距离当初石杨定好的时间已经不足两个月,可一年前就渺无音讯的石杨让陶惟越发不敢在沉默寡言的万小东面前提及。 从石杨离开,万小东变了,虽然乍一开始变的并不明显,但陶惟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万小东变了,两年的时间下来,曾经那个神采飞扬的万小东消失了,变的不再咋咋呼呼,变的不再满脸自得甚至有些沉默寡言的万小东经常一整天一整天的埋头苦练,不记得有多少次,陶惟从训练场内叫醒坐在凳子上沉沉睡去的万小东,也不记得多少次看到即使沉睡,万小东那双浓眉也紧紧皱起。 每每看到这样的万小东时,陶惟都会满心担忧,害怕万小东在长久的等待后得到的是失望也害怕万小东察觉到了那份驿动,不敢提甚至不敢问的陶惟只能抓紧一切空闲时间跑到速滑队守着万小东。 脚步匆匆赶到训练场,悄悄打开训练场大门,一如既往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胸口发滞的陶惟沉默的看着孤独的在冰面上独自努力的万小东,心中原来对石杨的那份理解也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转变成了埋怨。 闭了闭眼睛,挡住眼底那丝阴霾,缓步上前的陶惟靠近冰场,走上冰面,挡住了急速滑动的万小东,微微一错身,技术娴熟的万小东从陶惟身边刷的一下闪过,“哥。” 在训练场内响起的呼声好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五官紧绷的万小东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急速不断的滑行,一圈又一圈,好像没有看到挡在眼前的陶惟,也好像没有听到耳边响起的呼声。 这样的万小东让陶惟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万小东。” 大吼一声的陶惟一把抓住了滑到身边却并不减速的万小东,砰砰两声闷响,双双摔在冰面上的两个人滑出了半米,没有任何防护的摔倒让陶惟感觉后心一阵刺痛,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万小东却只是不在意的起身,继续着被打断的动作。 这下,陶惟彻底怒了,一下子蹦起,踉跄了一下再次冲向已经绕过的万小东,没等万小东靠近,一拳砸在万小东脸上的陶惟喘着粗气瞪视双眼涨红着脸看着再次倒地的万小东,“你到底想干啥?他石杨就那么重要,重要的你啥也不顾了是不是?石杨是谁?就是一个外人,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瘦的。” 一把扯过万小东的脖领,拽着万小东来到场边,硬生生的按着万小东对准白钢护栏,双颊有些凹陷的万小东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有着没有出口的悲伤。 “二娃,俺心里难受。” 久久无言的万小东在气的双眼发红的陶惟瞪视下,低垂眼帘挡住了眼底那丝好像要泻出的悲伤。 胸口一滞,砰的一下松开手任由万小东坐在地上的陶惟满心疲惫,挪动僵硬的双腿坐在台阶上,“哥,你到底想干啥呀。” 无力的询问中,沉默的万小东摇摇头,“俺也不知道,就是心里难受,二娃,俺心里憋的慌,你说石杨走就走呗,俺又不拦着,人往高处走是老理,可俺就想不明白,他为啥就不跟俺打声招呼,俺没啥对不起他的地方,为啥走的时候就不告诉俺哪?” 吧嗒吧嗒,憋了两年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坐在台阶上,看着呢喃的万小东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胸口发滞钝的涨疼的陶惟闭了闭眼,挡住眼底翻滚的阴郁,石杨石杨,狠狠攥了下拳头的陶惟深深吸了一口气。 站起身走到万小东身边拽起了万小东,抬起手臂用带着一丝老茧的手抹掉了万小东脸上的泪迹,“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啥也别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冬季运动会,就在咱h省比赛,这次不是有你吗,要回家了,咱好好歇歇,缓过劲在父老乡亲面前好好比赛,娘可是来信儿了,咱大王屯的老少爷们都去,就是石教练都会去,你也不乐意在咱大王屯的老少爷们面前丢磕碜吧?” 拉下陶惟的手,抹了把脸的万小东笑了,虽然笑容依然有点苦涩,但或许是终于宣泄了心中的憋闷,万小东特有的憨笑又回来了,用力点点头,“俺知道,俺可不能给俺娘丢人,再说了,俺教练说了,俺是主力,咋能不去哪,还是在咱自己家门口,俺是一定要去的。” 说着说着,脸上有了笑模样的万小东嗓门越来越高,重新变的有些咋咋呼呼的万小东让陶惟笑了,边附和的点头搭腔边拉着万小东往寝室走,或许是终于高兴了也或许是把心里垃圾倒干净了,回到寝室的万小东依然无法按捺想要回家的迫切,拉着陶惟俩人又跑到门口的小店给家里打了长途个电话,难得走出国家队大门,摸摸兜里,哥俩一凑头,打完电话还剩下不到五十块钱,吃好的是不够了,但是吃饺子或是泡馍之类的小吃还是够的。 彼此对视,嘿嘿一笑的小哥俩给队里打了个电话,直接由陶惟找马德明请假,嬉笑的陶惟难得带着兴奋的笑语让电话那头的马德明露出了笑容,三个月的训练,陶惟累的够呛,早就想让陶惟放松放松的马德明惦记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自从前年回到国内,又是全运会又是转年的世青赛,马不停蹄的陶惟根本没有休息时间,就连休假都是一压再压,不是没想过争取,可别说陶惟自己,就是领导也不同意。 难得有一个看到希望的队员,可以说,把全部希望压在陶惟身上的男子花滑队让陶惟承受了巨大压力,两年下来大大小小赛事陶惟参加了不少,成绩也很显着,国内,陶惟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冠军,可国际,只要想到去年那场让人心塞的比赛,挂断电话的马德明眼中闪过一丝憋屈。 零失误的陶惟在单人滑比赛中,仅仅得到了一个十七名,这个成绩让全场一片哗然,无论是马德明还是领队都不服,可预料之中的结果,陶惟自己并没有在意,拉住想要争辩的马德明和领队黄忠,摇头阻止了。 时至今日,马德明依然记得一脸沉静,满目悠长的陶惟站在后台时所说的那段话,“裁判来定分,裁判中欧洲人比较多,亚洲人比较少,先入为主的印象,的确是一种不公平,但是要想跻身强者之列,唯有先忍受这种不公” 不公,屈辱,马德明无法忘记,可马德明同样无法忘记,那怕明知道面对的得到的会是不公,陶惟依然奋进的身影,那是一种由心底而升起的坚韧和不屈。 两年下来,从最初的愤慨到现在的泰然处之,马德明也是备受煎熬,可能怎样,花样滑冰是欧美人的传统领地,又是主观印象评判分量很重的项目,中国运动员要获得好成绩,就必须学会等待。 两年过去了,因为陶惟无可挑剔的表演力和技术基础,已经渐渐看到曙光,最初的梦想终于有了希望,把目光对准98年奥运会的马德明只是希望,当奥运来临时,长久的等待,祈求的认可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 然而无论是此时的陶惟还是马德明,都不会想到,两年后,也就是98年长野冬奥会会在陶惟的一生留下怎样的屈辱,可也就是那一站,年满十八岁的陶惟用无人超越的震撼给予了被欧洲人独霸的花样滑冰一个重而响亮的耳光,那一刻,满身傲气的陶惟真正的让全世界冰雪爱好者记住了来自东方来自中国的“陶惟”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挂断电话的陶惟冲着万小东得意的一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哈哈一笑的小哥俩直奔五里地外的小吃街。 嘻嘻哈哈,运动员出身的小哥俩甚至连车都没坐,用两条腿跑到了小吃街,气喘吁吁的冲进小吃街,灯火通明的小吃街内四溢的香味顿时让俩人眼睛一亮,“俺要吃肉。” 刚刚喘过一口气的陶惟还没等开口,耳边就响起了万小东的嚷嚷声,顺着万小东的目光看去,哧溜,陶惟口水都要下来了,羊肉串,对视一眼,冲。 嗖的一下,俩人挤了过去,“老板多少钱一串?” 噪杂的人群中,扯着大嗓门的万小东边使劲抽鼻子边问,“一元。” 带着浓重口音的回答让万小东倒抽一口冷气,“这咋这贵哪?抢.....” 一把捂住万小东冲口而出的惊呼,嘿嘿冲着翻白眼的老板笑了两声,“十串,加辣!” 边说边扯着万小东到一旁的陶惟用力的掐了一把万小东,“嚷嚷啥呀,你以为在家哪?这都算便宜的。” 撇了下嘴的万小东到底没敢大声嚷嚷,不过小声嘟囔还是有的,什么家里的串现在才两毛五,什么肉串那么一点点还一块。 絮絮叨叨的磨叽直到肉串塞到嘴里,万小东才露出笑模样,又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两口干掉一个的万小东,留下两串剩下的全塞给了万小东,拉着万小东四处撒么的陶惟突然看到了羊肉泡馍,到底惦记吃饱为主的陶惟刚想往前冲却被一把拉住。 回头,一抹绿出现在眼前,心底一动,后退仰头,荣博远那张冷硬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死人脸?” 不自觉浮现的笑容,刚想开口,身边万小东特有的大嗓门再次响起,脸上的笑容一僵,抬腿就是一脚的陶惟尴尬的冲着荣博远讪讪的笑了笑。 “荣博远,你来这干啥?” 看着荣博远身上那还没有换下的军装又看看嘈杂的小吃街,不知道想起什么的陶惟呵呵的笑了,伸出大手揉了下陶惟软软的头顶,在陶惟白眼下扯动脸皮的荣博远指了指右侧的消防栓,“来检查。” 临近年底,全区安全大检查让荣博远忙碌不堪,走了一天,小吃街是最后一个地方,原本检查完又下了整改通知后,荣博远就打算回去,可就在荣博远准备离开时,万小东特有的东北腔吸引了荣博远,因为陶惟的关系,每每听到带着浓郁口音的东北话荣博远都会不自觉看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眼尖的荣博远看到了陶惟,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陶惟手里还拿着肉串,微微皱了下眉头,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七点了,这是没吃饭? 下意识挪动脚步来到陶惟身边,不错眼的看着陶惟那张红润的脸颊,瘦了可也高了,距离相见又是两个月,上一次,知道陶惟又一次进入封闭训练,借着给陶惟送东西的机会跑到训练基地的荣博远等了一天才在晚上快十点的时候看到满脸疲倦的陶惟,眼中的疲惫,手背上无法遮掩的青紫无一不让荣博远心疼。 把准备好的零食和营养品递给陶惟,碰了碰陶惟肿胀的手背,什么都没有说的荣博远看着陶惟拖着疲惫的身体消失在眼前。 随后的日子里,荣博远无数次赶到训练基地,但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陶惟,除了能够把带去的东西捎带进去,人是不可能在见,虽然满腹担忧,但紧锁的大门还是让荣博远只能满怀希望的去又满腹失望的归。 好在,三个月过去,陶惟终于回来了,天天摆愣挂历的荣博远早晨临出门的时候还惦记着明天休息去看看陶惟。 陶惟备战亚运会荣博远是清楚的,能够在家门口完美展现不单单是陶惟自己的希望也是荣博远能够再次看到那份洋溢着生命气息的唯一机会,早早请好假的荣博远甚至问清楚了陶惟出发的时间和车次,为的就是能够陪着陶惟一起回到运动生涯的起点,在陶惟身上用尽心思的荣博远在陶惟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步步的靠近。 润物细无声似的靠近敏感的陶惟,既有那份淡淡的羞涩也有荣博远自己的小心思,幼年的经历,荣博远习惯的先观察,直到确定安全了才会踏出脚步,而且敏锐的神经让荣博远很了解陶惟,陶惟不是一个与外表平和温润相同的人,性情很是有些冷淡的陶惟其实跟大多数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要走进陶惟的心里让陶惟记住很难很难,但荣博远也看的明白,一旦走进,陶惟一定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那种能让人失去全部动力的好不单单能磨灭一个人的意志也能让人眷而不舍,正是因为看的明白,荣博远才不允许他人涉足这份好。 缺失太多太多的荣博远渴求着也眷恋着这份明媚与温暖,可以说,此时的陶惟,并没有把心放在荣博远身上甚至没有察觉荣博远深藏情感的陶惟并不知道,他与荣博远而言意味着什么。 后话暂且不提,看到荣博远,陶惟还挺高兴,尤其是得知荣博远刚忙完还没吃饭时,想到那一袋袋营养品和数不清的零食,陶惟二话不说,说啥都要请荣博远吃饭,可随即想到兜里的钱,陶惟又尴尬的笑了,小声的说只能请吃泡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的荣博远无所谓的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店,拉着陶惟的手就往前走。 傻愣愣的万小东看着连声招呼都没打拉着陶惟就走的荣博远顿时不乐意了,咋的,嫌弃俺吃的多?行动快过脑的万小东蹭蹭蹭几个大步窜到陶惟身边,抓住陶惟另外一只手,小脖子扬的高高的,得意的冲着荣博远挑衅的一笑,可让万小东泄气的是,荣博远却连个眼神都没有,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陶惟,而陶惟也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吧嗒吧嗒嘴,万小东来回打量了下俩人,“你说你俩咋跟谈对象似的黏鼓爪的(黏糊糊的)” 扔下一句好像惊雷似的话,万小东的全部神经顿时被送到面前的羊肉泡馍吸引了,留下满脸僵硬的陶惟和面无表情想着怎么掐死万小东的荣博远,两双带着刀子的眼神万小东是完全没看到,半天的训练饿的够呛的万小东闻着香味稀里哗啦吃起来。 边吃还边嚷嚷好吃的万小东让陶惟慢慢松缓了脸上的肌肉,低垂眼帘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陶惟随即扬起笑容,露出没心没肺的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五官紧绷的荣博远,“荣博远,你看看虎蛋子吃饭像不像小猪吃食。” 带着调侃的玩笑话惹来万小东叽里呱啦的嚷嚷,嬉笑着吃着迟来的晚饭,刻意提高的声音有着不自知的慌乱,微微扫了一眼陶惟,又看了看纯纯的傻子万小东,暗暗叹了一口气的荣博远揉了揉涨疼的额角,没想到这么快被撕下保护膜的荣博远这一刻充满了无奈。   ☆、第六十六章 吃过晚饭,在没心思的闲逛的陶惟拉着还不乐意回去的万小东离开了小吃街,一路上,虽然跟着万小东嘻嘻哈哈的好像没事人似的,但眼底的慌乱一直没有消退反而因为坐在身边沉默不语的荣博远而越来越紧绷的陶惟直到看到国家队大门才悄悄松口气。 下车走到大门口,冲着荣博远勉强笑了一下的陶惟挥挥手,看着陶惟挤出的笑容,眼神幽深的荣博远紧抿双唇,揉了下陶惟头顶,“回去吧。” 头顶温热的大手让陶惟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僵硬,点点头,拉着万小东撒丫子跑了。 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无言的荣博远站了好久,直到整个国家队漆黑一片,才转身慢慢离开。 一路走回驻地,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的荣博远闭上眼缓解一天的疲惫,陶惟的慌乱荣博远不是没看见,没想到被万小东扯下伪装的荣博远虽然在那刹那有些心慌,但也不得不说,心慌之后的感觉却是松口气。 回想着陶惟强装的笑容和眼底的慌乱,躺在黑暗中的荣博远微微皱了下眉头,荣博远并不想做什么,倒不是在乎身上这身军装,而是陶惟的运动员身份太过于敏感。 感情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游戏,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是以伤害陶惟为基础,那么荣博远宁可这么默默守着。 暗暗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的荣博远知道以陶惟的敏感暂时还是不出现的好,长久的等待已经让荣博远学会了用记忆去温暖孤冷的心,不管这段感情最终能否得到回应,相交一场的回忆足够荣博远度过漫长的一生。 不提荣博远有着怎样的打算,回到国家队,送走轻松愉悦的万小东,轻轻关上房门的陶惟脸上强装的笑意吧嗒一下消失了,默默的回到床边,扑到床上把头扎在被子里的陶惟烦躁的直蹭头皮。 那一刹那,虽然荣博远什么都没说,可那双漆黑的双眼内根本没有遮掩的眷恋陶惟不会错认,陶惟不是没有过感情的人,曾经的那段孽缘毁了陶惟一生,从回到世间开始,陶惟就没打算接受任何一段感情,不是因为习惯孤独而是怕了,说胆小也罢说杞人忧天也行,陶惟确确实实怕了。 时至今日陶惟也无法忘记那刻骨的疼和无边无际的悔,对于荣博远陶惟不否认有好感,但这份好感却跟爱没有关系,而是.....习惯,对,就是习惯,虽然俩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那怕仅有一会,沉默的荣博远那份淡漠的贴心都会让陶惟有种安详的感觉,好像躺在大海中随波游荡,悠闲而又惬意。 但现在,用力摇摇头,否决掉这份略微有些眷恋的同时也甩开了刹那间胸口微微的停摆。 好像解决掉了一个大问题,重新露出笑容的陶惟没有看到脸上的笑带着一丝不舍也没有看到眼底那份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酸涩。 时光飞逝,短短的两天转瞬即逝,2月3日下午,代表国家队参加在h省省会举办的冬季亚运会的一行人启程了,此次亚冬会,中国队派出由107人组成的代表团,而领队依然是曾经的冬奥会领队,黄忠。 下午一点上车,被安排在一个车厢的运动员教练员找到属于自己队伍的位置,放下行李,因为年纪小,陶惟被安排在了上铺,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陶惟坐在了马德明身边,懒洋洋的靠在被子上,陶惟打了个哈欠。 陶惟眼底淡淡的乌青让马德明皱了下眉头,“没休息好?” 马德明的询问让陶惟嘿嘿一笑,心底充满无奈的陶惟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说服了自己,可连续两天晚上,荣博远那张冷硬的面孔总会出现,这让陶惟有些烦躁。 拍了下陶惟的头顶,示意陶惟躺一会的马德明坐到了对面的床铺,也没勉强,陶惟脱鞋躺在了马德明的床铺上,盖上被子,没一会,陶惟打起了小呼噜。 “老杨,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心事?” 马德明带着迟疑的询问让杨国成打了个突突,笑了一下摇摇头,“不会,估计是好不容易回家有点兴奋,五年了第一次回家,搁谁身上都会睡不着,陶惟在懂事也是孩子。” 杨国成带着叹息的劝慰让马德明一想也是,没在多想的马德明随即放低声音询问杨国成助理的事,不管杨国成身体怎样健壮,毕竟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了留住经验老道的杨国成,经过上级研究,决定给杨国成配助理,不过助理到底是由杨国成自己选还是国家给选拔还没定,按照马德明的意思,既然是给杨国成配助理怎么也要杨国成看着舒服。 嘀咕了一下午,争取了杨国成的意见后,马德明算是彻底放心了,抻了抻僵硬的腰,站起身溜达的马德明离开了小小的隔间,留下渐渐收起脸上笑容的杨国成和沉沉睡去的陶惟。 一觉睡到晚上六点开饭的陶惟被杨国成叫醒时还有些迷糊,勉强吃了一口饭,再次爬上上铺的陶惟又睡了过去,直到后半夜两点,腾然惊醒的陶惟再也睡不着了,看看时间又听听床铺下响起的呼噜声,躺在床上的陶惟翻了个身。 悄悄起身的陶惟离开了自己的床铺,准备上洗手间的陶惟低着头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漆黑的车厢内,或高或低或吧嗒嘴或磨牙的声音伴随着咣当咣当的铁轨声很有喜感,好笑的陶惟穿过长长的车厢,来到洗手间,上完厕所,轻轻关上门又走到洗手池的陶惟刚刚走进脚下的步伐一下子顿住了。 愣愣的看着站在两节车厢相连的空地看向车窗外的高大身影,荣博远。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感觉一丝凉气,低垂眼帘的陶惟调身就往回走,急促的脚步很快被昏暗的车厢掩盖,没有看到或是刻意忽略身后传来的目光的陶惟没有想到荣博远会在同一列火车的陶惟急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爬上上铺用被子捂住头的陶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死死攥紧的双手因为用力而崩的有些发白,努力的调整慌乱的心情,拽过枕头边的小背包,拿出不大的录音机打开,把耳机塞到耳朵里,舒缓的轻音乐在耳边响起,慢慢的随着音乐节拍调整心绪的陶惟直到再次睡去。 天亮了,a市火车站也渐渐出现在眼前,洗把脸收拾好背包的陶惟那行李拿下放在脚下,等待下车的陶惟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这一刻,脑海里什么都没有的陶惟不自觉站起身看向车窗外,回来了回到了这片生他养他的黑土地,回来了,回到了父老乡亲面前。 带着一丝悸动,上午十点,随着国家队走下火车的陶惟一眼看到了早早接到消息等在站台的于成飞、文田、张国琴、耿二凤等人。 眼底一热的陶惟脚下的步伐变的急切,“二娃、虎蛋子。” 天还没亮就蹲在车站的耿二凤看到已经长大的俩孩子,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急切,扯着脖子大声喊了一句。 焦急的看了一眼马德明,笑了一下的马德明点点头,推了下陶惟,咧着嘴顿时露出满脸笑容的陶惟冲向了已经往前挤的耿二凤。 与此同时,从速滑队也冲出了一个健壮的身影,一前一后,跑到耿二凤面前的陶惟、万小东一身代表国家队的红色运动服顿时让耿二凤红了眼,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怎么也看不够也摸不够的耿二凤一手抓住一个孩子眼泪都下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感情内敛的万永贵翻来覆去的一句话带着微微的颤抖,五年了,一走就是五年,这份想念让两口子经常睡不着觉,不是没想过去看孩子,可说到底他们就是一农民,怕给孩子丢脸也怕耽误孩子的前程,两口子忍耐着刻骨的思念,这一次早早接到消息的两口子激动的心情根本说不出来,今个准备这明个准备那,好像要弥补五年的空缺,家里大缸塞的满满的就是想给孩子好好补补。 不提久违的一行人见面后有着怎样的激动,顺着人群走下火车的荣博远远远的看着红着眼眶抱着耿二凤的陶惟,漆黑的眼底闪烁了一下,悄悄的看了半响,直到远处响起喊声才收回目光的荣博远悄悄的离开了依然拥挤的站台。 因为晚上的开幕式,只能在车站说会话的一行人再次分开,不过临走前,陶惟也保证只要没有比赛一定回家,这不是保证的保证,总算安慰了满心不舍的耿二凤。 1996年2月4日,晚上,八点28分,国家最高领导宣布第三届亚冬会开幕。 在日本、中国台北、巴基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印度、伊朗、吉尔吉斯斯坦、香港、科威特、哈萨克斯坦、泰国、韩国、塔吉克斯坦、蒙古、澳门和黎巴嫩代表团依次入场后,中国代表团伴随《歌唱祖国》的乐曲声步入会场。 伴着“光荣属于亚细亚”的升旗曲,场上升起亚奥理事会会旗。 站在中国代表团的队伍中,等待着点燃圣火的短暂时刻,短短几分钟,一个身影的出现让陶惟浑身一震,也让上一刻还连带自傲的万小东脸上的自豪僵住了,大喇叭在耳边响起,“中国前速滑运动员石杨....。” 说了什么万小东已经记不住,唯有那个好像一根刺的身影闪过眼底印在脑海,神采飞扬,一脸肃然的石杨高举圣火点燃了亚冬会主会场的圣火。 剧烈的心跳,缓缓降落,好像整个心都被寒冰包裹住,单纯而又纯真的万小东地垂下眼帘,收回了那双殷殷的目光,再次抬起头时,万小东那双满是纯真的目光中没有了石杨,好像瞬间拔出了心中的刺也好像悄悄的掩盖了曾经的不舍。 一闪而过的身影消失了,下台的石杨去了那里陶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从石杨出现就有些心慌的陶惟把万小东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万小东低头再到抬起头,虽然时间很短,但陶惟却知道,不管曾经的石杨在万小东心中留下怎样浓墨的一笔,此时也被万小东硬生生的剔除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对万小东的心疼也有对石杨的埋怨,还有对感情的无奈,闭了闭眼睛,默默的退场,默默的挪到万小东身边,默默的拉起万小东冰冷的手指,无声的安慰着也无声鼓励着。 晚上十点开幕式结束了,拉着万小东直接找了领队找了教练请假的陶惟在张国琴一再保证不会耽误第二天比赛后,陶惟、万小东被一直等待的张国琴带走了。 而终于应付完所有询问的石杨兴冲冲的找到驻地时,万小东陶惟已经离开,空荡荡的房间内除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只有满是的寥寂。   ☆、第六十七章 1996年2月5日上午九点二十,万小东的比赛进入准备阶段,站在速滑队总教练陈飞身边的石杨让万小东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低垂了下眼帘,再次抬起头的万小东走到石杨面前。 渐渐靠近的身体,下意识屏住呼吸的石杨看着深埋心底想了念了两年的面孔,长大了,成熟了可曾经的纯真已久,那份透明的好像白开水似的纯粹深深的吸引着石杨跳动剧烈的心。 “师兄,您回来了。” 咚的一声,上一刻剧烈跳动的心好像瞬间停摆了一样,看着堆满整张脸的笑容和没有一丝笑意的双眼,满嘴的苦涩好像要溢出似的,紧抿双唇的石杨让陈飞哈哈哈的笑了,“怎么了,看到最惦记的小师弟怎么还不说话了,不是老打电话问吗。” 带着笑意的调侃让站在面前的万小东脸上的笑容越积越深,可那灿烂的笑容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不断的在石杨的心头来回移动。 缓慢的用力的甚至带着无法原谅的怨,闭了闭眼,聪明的石杨什么都明白了。 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的石杨走到万小东面前,伸出大手想要落在万小东头顶,可微微闪开的举动刺痛了石杨的心,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收回手的石杨只是定定的看着万小东,“好好比赛。” 柔声温和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低头的万小东狠狠的咬住牙关,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向运动员热身专区,抻筋、活动四肢,认真细致的准备一点一滴的落在一双隐藏着痛楚的目光中。 “石杨,怎么样?这次不走了吧?” 耳边响起的低声询问让石杨悄悄的吸了一口气,收敛起全部的痛楚转头看向陈飞,挑高眉梢,“教练,不打算接受我啊,你要是不接受我,我只能跑到山里当体育老师啦。” 自我调侃的玩笑惹来陈飞的一阵大笑,用力拍了一下石杨的肩膀,“混小子,等你两年了,你邮寄回来的资料我都看过了,确实不一样,难怪当初你执意出国...。” 边摇头感叹边又忍不住欣喜的陈飞只要想到那成沓的录影带和成捆的资料就忍不住兴奋,陈飞相信,有了石杨,中国速滑队一定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10点整,代表着中国参加五百米短道速滑的万小东出场,站在教练席上的石杨默默的看着第三道的万小东,两年了,不知道傻孩子成长到什么程度的石杨需要借由这场比赛好好了解万小东。 只有那样,才能更科学的制定训练计划的石杨不错眼的看着场中红上衣黑裤子的万小东。 而此时的观众席上,焦急等待了快两个小时的耿二凤、万永贵一行人终于看到穿着胸前刻有五星红旗国徽的万小东时,匆匆从大王屯赶来的老少爷们顿时沸腾了,“虎蛋子,二凤,虎蛋子出来了。” “虎蛋子,俺是你三叔...。” “虎蛋子、虎蛋子、这边看这边,俺是你大牛叔....。” 西北方,距离塞到略微有些远的地方响起的吼声在巨大的会场内很是吸引,听到喊声的万小东看着穿戴一新的老少爷们们顿时红了眼,他不在乎身边传来的窃窃私语,他也不在乎那一双双略带轻视的目光,他万小东就是农村孩子,他万小东就是大王屯的虎蛋子。 高举手臂冲着远处站起身的父老乡亲举手示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的万小东在万众瞩目中走到了赛道边,走到了自己的战场。 完全称得上四年磨一剑的万小东等待这个机会等待的太久太久了,久的万小东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走上领奖台,可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特意赶来的大王屯老少乡亲,万小东不允许自己输。 环绕全场的大喇叭里终于响起万小东的名字时,上前一步,举手示意的万小东来到了自己的赛道前,时间缓缓流动。 当分针指向十分时,准备的口号终于响起,弯腰屈膝,准备好的万小东四年的磨炼即将开始,默默的数着心跳,沉心静气的万小东一双闪亮的双眼高高昂起冲天战意,这一刻,即将开始的战斗就是他拼搏的战场,而场边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就是动力的源泉。 枪声响起,刹那间冲出赛道的万小东如一直离弦之箭抢到了第一位,半空中的硝烟还没有散去,万小东已经压倒转弯,惊人的速度,震撼人心的爆发力在声声呐喊中吸引了全场观众。 主场作战,而且还是回到自己家乡,在洋溢着欢腾的会场,环绕全场的解说特意点出了第一位的万小东来自h省,这个消息使得全场观众越发的兴奋,敲锣打鼓声,呐喊助威声,越掀越高,“虎蛋子、冲啊!” 声声呐喊中,第一个冲过终点的万小东以绝对的优势拿到了半决赛的门票,慢慢放缓的速度,起伏的胸口额头还有着点点星光,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万小东临走时,再次冲着大王屯的老少爷们们挥挥手,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而这一场完全由万小东主演的冰雪盛宴使得全场一片激昂,也深深的震撼了场边的石杨,完全没想到万小东会成长到如此地步的石杨心中骤然升起的骄傲充斥了整个心头,可石杨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肯能那一声祝福都不会被接受。 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被队友包围住的万小东悄悄离开的石杨没有看到万小东那双上一刻还闪亮的双眼刹那的黯淡。 万小东上午的比赛结束了,半决赛将在下午三点半,换下冰鞋床上运动服的万小东回到了运动员专区,冲着等待的陶惟咧嘴笑了一下的万小东没有泄露出一丝的黯然,自得的笑容和特有的大嗓门惹来队友的一阵调侃。 嘻嘻哈哈的跟身边的队友笑闹的万小东没有看到一直站在教练席中石杨的贪婪目光,一上午的时间飞速的划过,下午再次代表中国队参加半决赛的万小东一如既往的勇往直前再次以压倒性的成绩挤进决赛,当半决赛结束,万小东的排名已经遥遥领先占据在了第一位。 如果不出意外,万小东这枚金牌是铁板钉钉了,可无论是石杨还是陈飞都清楚,不到最后,谁也不敢保证,由陈飞出面给万小东做了心理疏导,务必让万小东尽量保持着现有的状态。 好在几年的艰苦训练,万小东虽然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纯真,但毕竟不再是孩子,点点头,跟着没有比赛的队友一起老老实实的待在运动员专区。 晚上六点半,参加亚冬会男子花样滑冰的陶惟进入后台,开始热身,准备自己的第一项比赛,2分40秒的短节目。 经过改编的《彩云追月》将作为陶惟短节目的曲目,不同于参加国际比赛,身在祖国身在家乡,陶惟更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表演把花滑运动带给到家乡的父老乡亲。 而同样把此次作为起航点的陶惟知道,这枚金牌对于自己对于中国的花样滑冰太重要了。 正是因为清楚陶惟才越发的希望能够圆满的完成自己的比赛项目,被排在第二组的陶惟在马德明、杨国成双保险的保护下努力的热身,脚踝、膝盖、胯骨、一个个伸展开的筋骨随着时间的推移彻底活动开。 七点二十,陶惟即将上场,站在闸口前,脸上挂着淡笑的陶惟冲着马德明、杨国成点点头冲出了闸口。 “来自中国国家花样滑冰男子花滑队的陶惟同样是来自h省......。” 当陶惟站在场中时,环绕的大喇叭伴随着大王屯父老乡亲特有的乡音响起,举手示意的同时,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的陶惟微微点头,音乐响起,伸展双臂急速滑行的陶惟,脸上挂着微笑。 急速滑动中高高跃起的陶惟,跃起的身体在半空中保持直立,阿克谢尔三周1440度完美展现,时隔两年,再次成长的陶惟无论是艺术表现还是技术都在次有了显着的提高。 飘逸的身影,完美的把力与美融合在一起的跳跃即充满了阳刚之气又有着柔美之姿,干净稳健的落冰,落冰的刹那再次伸展的双臂完美到了极点。 虽然此时在中国懂得花样滑冰的人还很少很少,虽然此时在场的观众更多的是外行看热闹,但这并不妨碍对家乡人的支持,轰然响起的掌声中,短短的两分四十秒内,一套由跳跃、旋转、33连跳、联合旋转共8个动作和连接步编排而成的节目完美的展现给在场的观众和裁判员。 优雅又不失矫健的身影,充满力量的跳跃与旋转,甚至完美再现贝尔曼旋转展现出其修长身体惊人柔韧性的陶惟在阵阵欢呼中带给了父老乡亲们一场视觉盛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然在场并不了解花滑的观众不断的为陶惟呐喊助威,但真正了解花滑的人却满目震惊。 陶惟这套短节目,不单单衔接完美,而且无论是内容编排,独创性、还是音乐配合都达到了巅峰,感染的表现力,脸上始终没有消退的笑容甚至那双充满柔情惬意的双目,把整首“彩云追月”所需要表达的自由、舒缓、惬意甚至于轻柔完美的展现给全场五千多名观众。 尤为让裁判震惊的是陶惟的持续步,步伐新颖而且与旋转跳跃衔接的没有意思瑕疵,跳跃时,好像腾飞的雄鹰,展翅高翔,落冰时又好像水中的游鱼自由自在,当短短的两分四十秒的音乐声停止时,九名裁判同时沉默了。 尤其是八名来自欧洲的裁判,手中的评分版重的好像无法抬起。 近半个小时的争论后,除了来自荷兰的女裁判员和唯一的亚洲裁判来自日本的男裁判执意不同意给出高分外,陶惟最终的以65.23分数结束了自己短节目的比赛。 分数意外的有点低,第七位出场的陶惟名次仅为第二名,这个结果预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要说不失望是假的,可陶惟知道,此时此刻,除了等待自由滑外没有别的办法,一旦裁判判处分数,他们能做的只能抗议,是,本土作战,陶惟有着绝对优势,可裁判毕竟不是本土的,安慰了一脸怒气的马德明后,有些沉默的陶惟换下了冰鞋。 此时的陶惟并不知道,两年后,在长野冬奥会,同样一个来自荷兰的裁判给予了陶惟毕生难忘的屈辱,后话暂且不提,十四名代表各自国家参加花滑比赛的选手中,短节目中陶惟最终的名字依然保持在第二位,次于来自r国全国冠军近三分。 晚上八点半,比赛彻底结束,胸口有些发闷的陶惟笑呵呵的安慰着满脸阴沉的马德明,好不容易劝好了马德明,满心疲惫的陶惟回到自己房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胸口涨疼涨疼的陶惟感觉胸间像燃烧着一团无名的大火烧的人心涨。 晚上十点半,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腾的一下坐起身的陶惟以为隔壁的杨国成,下地咚咚咚的跑到门口,挤出笑容打开了房门,还没等笑容收起,站在门口一身戎装的荣博远出现在眼前,下意识的想要关门的陶惟看着挡在门上的大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彼此僵持了半响,泄气的陶惟侧身让开门口,缓步走进房间,拉住陶惟冰凉的手指,轻轻关上房门,带着陶惟回到房间的荣博远轻推了一下陶惟,示意陶惟上床别冻到的荣博远一如既往的沉默让陶惟倍感沮丧。 蔫耷耷的低着头坐在床边的陶惟让荣博远有些无奈,等待半响,到底没赢过陶惟的荣博远拽过被子裹住了陶惟,“难受?” 耳边轻声响起的询问让陶惟一直憋在胸口的郁气越发的明显,沉默了半响,点点头没有吭声。 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的荣博远坐在看台上等待了一整天就是为了看陶惟的比赛,为了陶惟把花滑各种分数研究个透的荣博远知道陶惟受委屈也知道发挥出色的陶惟分数并不正常,可荣博远同样知道,无论是申诉还是抗议,得到的只能是越发的不公,尤其是本土作战,陶惟这个亏是吃定了。 无声的摸了摸陶惟头顶,“还有下次。” 再次响起的安慰让陶惟苦笑了一下,“我知道,第一次回到家乡参加比赛,下一次不知道啥时候,我就想着给咱父老乡亲争口气,我知道,欧洲人瞧不起咱,也知道他们认为咱们不行,可荣博远你知道吗,我不比任何人差,无论在技术上还是艺术表现上,我敢叫板任何人,哪怕他是世界冠军我也不惧,我就是不服气,凭啥啊,五年了,我五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可今天的分数明显的就是给了低分,我这心里堵的慌。” 越说越憋屈的陶惟用力敲着胸口,虽然不断的安慰自己虽然没少遇见这种事,可这一刻,陶惟是真的有些伤心了,五年的汗水和泪水,五年的拼搏,五年的努力很可能付之东流,多少年才等到一次在家乡作战,他就想给父老乡亲看看,他陶惟没忘本没给h省的老少爷们丢人,他也想让早逝的爹娘看看,二娃回来了,以国家运动员的身份回到了黑土地,他给爹娘长脸了。 这一刻心底发狠的陶惟用力砸在胸口的拳头让荣博远心底升起一丝暴躁,拉住陶惟一拳一拳砸在胸口的拳头,紧紧抱住那双攥在一起的手,“没事没事.....。” 边说边抱住陶惟的荣博远渐渐收紧双臂,紧紧抱住情绪有点激动的陶惟,只是以为陶惟只是因为不公而闹情绪的荣博远并不知道陶惟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早逝的爹娘。 收紧的怀抱和温热的身体,耳边一声声有力而平缓的心跳渐渐平复着陶惟剧烈跳动的心,缓缓闭上疲惫的双眼,第一次伸出手臂抱住荣博远健壮腰身的陶惟只想休息一会,一会就好。 悄悄的告诉自己只要一会就好的陶惟沉默的靠在荣博远的胸口,任由那双温热的大手一下下的轻抚后背,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安静下来的陶惟没有抵挡住来自心底的疲倦,也没有抵住温热的怀抱,趴在荣博远怀里沉沉睡去。 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陶惟,动了下唇角的荣博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弱国无外交,贫国无尊严,公平竞赛只是对于强着而言。弱者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那怕是本土作战,那怕是拼劲全力得到的依然可能是失望。 恒古不变的道理只能慢慢的去改变,虽然气愤虽然无法平息胸间的愤慨,可忍耐和等待是每个人唯一能做的。   ☆、第六十八章 第二天清晨,当太阳冉冉升起时,迎着朝阳,一脸平静的陶惟离开了驻地赶到了h省滑冰馆,也就是冰上训练基地,今天,在那里将产生三枚金牌。 上午十点,万小东将冲击亚冬会五百米金牌,而陶惟的自由滑依然在下午,不过是在下午三点。 赶到滑冰馆,回到坐席的陶惟目光扫了一圈,在东北方的看台上看到了静坐在第三排的荣博远。 微微顿了一下,悄悄的伸出手挥了挥的陶惟看到了熟悉的笑容,虽然那抹笑容在外人看来有些难看,虽然那抹笑容在他人看来很是凌厉,可陶惟却知道,那个外表凌厉的汉子有着怎样一颗宽广而平淡的胸襟。 早晨起床时,空荡荡的房间内已经没有了荣博远的身影,什么时候走的陶惟并不知,静静的躺在床上,平静的心和好像好留在后脊的无声安慰静静的萦绕在其中。 闭上双眼,说不出什么感觉的陶惟只是知道心很静,那种无法形容的静让陶惟苦笑了一下,不管是否承认,这份情陶惟是欠定了。 没有时间继续纠结,起床洗漱,换上运动服的陶惟离开了房间,找到了隔壁的马德明。 今天陶惟将冲击男子花样滑冰单人滑的金牌,而万小东同样将冲击五百米,紧张的行程让陶惟抽不出心来仔细推敲,也可以理解为不敢去仔细想。 九点,万小东离开运动员专区,来到了后台,看到陈飞的同时也看到了石杨,一身运动服的石杨一张曾经经常挂着坏笑的面孔一脸肃然,凌厉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威压,这样的石杨是万小东没有见过的。 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的万小东走到自己位置,准备热身冲击金牌,脱下运动服,蹲在地上压腿的万小东突然僵直了一下,“继续。” 耳边沙哑的低喝让万小东微微动了一下,扭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石杨,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倔强,“俺自己能行。” “小东。” 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石杨满是老茧的大手不舍得离开万小东结实的后背,可抿着双唇瞪大眼睛的万小东也不退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石杨压下心底的焦躁,缓缓收回手,默默的后退。 重新收回目光的万小东低垂眼帘继续停下的动作,压腿抻腰,一系列准备活动万小东仔细而又认真,可那无声的拒绝却清清楚楚的落在石杨眼中心底。 时间缓缓流动,当距离比赛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万小东准备上场,站在陈飞身边,听着陈飞一遍遍的叮嘱,石杨到了嘴边的叮咛却无法出口,满嘴的苦涩好像生吞了黄连,让石杨苦的连心都揪在一起。 看着万小东笑呵呵的比划着代表胜利的手势,看着万小东头也不回的走上赛场,石杨低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的攥在一起,没有一眼,没有一眼是落在身上的。 “石杨,想什么哪,走了。” 陈飞的叫声带着诧异,无法在挤出笑容的石杨紧绷五官快步走到陈飞身边,直接穿过后台来到教练席的俩人站在场边看着万小东。 依然是昨天的位置,依然是那群来自大王屯的老少爷们,满嘴的乡土味依然热人侧目,可谁在乎?至少站在赛场的万小东不在乎,如前一天一样,在一声声扯着脖子的大喊中,万小东笑着举起手挥了挥。 时间缓缓流动,当预备的口号声响起时,这一次,被排在第一赛道的万小东上前一步站在了自己位置。 身边是谁万小东没有去看,在万小东看来,看不看都一样,他只要去抢那块沉甸甸的金牌就够了。 枪声响起,心里憋足劲的万小东第一个冲出赛道,完美的压道转弯,用力的下肢带出的刷刷声不断在耳边响起,占据天时地利的万小东根本不给对手任何机会,始终保持着遥遥领先的地位,身后紧咬不放的身影,耳边锣鼓喧天的呐喊,一圈、两圈、三圈、四圈半的赛道中,当仅剩下不足五十米的时候,双眼赤红的万小东怒吼着用力挥动手臂,以惊人的速度冲向终点。 仅仅四圈半的距离,万小东跟冲天炮似的冲过终点,身影闪过的刹那,表针掐住,新的亚洲纪录出现,42秒689,轰的一下,教练席观众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无可争议,万小东以绝对的优势在父老乡亲面前挣得了人生中第一枚沉甸甸的金牌,乐的合不拢嘴的万永贵,一蹦多老高的万二驴,还有眼泪在眼圈直转悠的耿二凤。 万小东赢了,赢的干净漂亮,四年磨一剑的万小东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全省的父老乡亲,他万小东努力了,没有辜负父老乡亲的期望也没有辜负爹娘的期待。 当站在领奖台上,弯腰接过那枚沉甸甸的金牌时,万小东眼圈红了,四年的艰辛四年的汗水终于得到了最大的回报,而下一次,年满十八岁的万小东将冲击奥运金牌,那时候,会是什么样,单纯的万小东没有想过,可今日的成功已经让万小东满足,站直身体,红着眼圈,看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骄傲、自豪充斥心头。 再次走回后台的万小东看到脸上挂着淡笑的石杨,紧紧抿了下双唇,迟疑了半响,走到石杨面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倔强的看着石杨,“没有你俺一样能行,俺不稀罕你,你有本事是你的事,俺相信只要俺努力,只要俺刻苦就....。” 那双满是倔强的双眼,那一声声依然没有改变的乡土气息,让石杨闭了闭眼睛,伸出手紧紧拉住万小东,冲着陈飞点了点头,强行夹住挣扎的万小东走到一旁的休息室,开门关门,松开手臂,任由万小东有力的双腿咚咚咚的踹在身上。 红着眼眶,倔强的紧抿着双唇让石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万小东,短暂的僵直后,越发激励的挣扎在怀中挣扎,“小东、小东,我错了,我错了....。” 收紧手臂,任由万小东叮叮当当直踹的石杨忍着疼呢喃着歉意,慢慢的挣扎终于停止,反抗也终于落下,抽抽鼻子,哇的一下哭了的万小东边哭边嘟囔着,“你凭啥啊,俺有啥对不起你的地方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跟俺打,俺咋的了......。” 翻来覆去的几句话让石杨红了眼眶,懵懂的小东不懂感情,可石杨明白,悄然离去伤害了怀中的傻孩子,这一刻,真的恨那份看似为小东自以为是的好,其实石杨明白,什么叫好,不过是想要让懵懂的傻孩子看清心底的眷恋,不管说的有多高尚,其实心底的龌龊却是无法遮掩的。 渐渐收紧手臂,轻抚万小东的后背,“小东,哥错了哥不该不告诉你。” 低低的道歉不断的在万小东耳边响起,哭了也出气的万小东抽抽鼻子,泄愤似的把大鼻涕蹭到了石杨崭新的运动服上,哼了一声推开石杨,“别搂搂抱抱的,俺又没跟你处对象。” 没好气的白眼和直白的话语让石杨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哈的笑了,伸出大手落在万小东毛刺刺的头顶使劲揉了一把,“虎蛋子,想哥没?” 下意识屏住呼吸的询问看似是个玩笑,其实只有石杨知道不是玩笑,而是心底最深的渴望,嫌弃的撇了下嘴,嘟囔了一句的万小东点点头,“想了。” 诚实的万小东,憨厚的万小东让石杨整颗心充满了喜悦和淡淡的苦涩,这个傻孩子。 伸出大手碰了下万小东微红的眼眶,好似嫌弃的撇了下嘴,“真难看啊,半大小伙子还哭鼻子。” 带着嫌弃的语气中有着没有出口的心疼,眼珠子一瞪,抬腿又是一脚的万小东哼哼着突然伸出手掐住石杨的脖子,用力晃悠着,“你才难看,俺没哭鼻子。” 嬉笑中,那份曾经因为分离而失的契合又回来了,嘻嘻哈哈的笑闹了半响,才拍了下万小东的石杨额头渗出了点点汗珠,“行了行了不闹了,去把奖牌给你爹娘看看,他们不定怎么着急哪。” 石杨带着笑意的温和顿时让万小东响起了还在看台的爹娘和大王屯的老少爷们们,嘿嘿一笑的万小东顿时笑眯了眼,恩恩的点头,拉开房门窜了出去。 再次合上的房门,脸上还带着一丝淡笑的石杨龇牙咧嘴的掀开裤头,一块块青紫出现在双腿上,“死孩子,下手真狠。” 龇牙咧嘴的揉了揉双腿上数块青紫,坐在地上的石杨叹了一口气,石杨看的初,万小东对自己有依恋也有不舍,懵懂的万小东并不知道这些很可能转变成感情,要说没有欣喜是不可能的,可石杨不能说,不是不敢,而是万小东还太小,单纯而懵懂的傻孩子不应该过早的涉足感情,就这样吧,保持着这样亲密而不疏离的关系。 压下心底的沸腾,离开休息室的石杨找到了陈飞,冲着翻白眼的陈飞笑了笑,要说整个速滑队有谁最了解石杨,无疑是陈飞,石杨当初执意出国的理由是什么,陈飞清楚,纠结过也为难过,可石杨没说,万小东又不懂,只能憋着的陈飞郑重警告石杨,不想毁了万小东的运动生涯就忍着,而石杨也做到了曾经承诺的一切。 不是陈飞小瞧万小东,以万小东的单纯,只要石杨不提,万小东可能一辈子都搞不懂,看看狐狸似的的石杨,有想想单纯的跟一张白纸似的万小东,陈飞呵呵的笑了,戏谑的目光惹来石杨没好气的一个白眼,陈飞笑的是什么,石杨明白,可石杨有自己的想法。 而不管以后会怎样,此时悄悄的跑到爹娘身边的万小东满脸笑容的躲在了人群中,任由爹娘和大王屯的老少爷们们带着敬畏抚摸着那枚金牌,“真的是金子的啊,你看看,黄的。” 耳边响起的惊呼让万小东呵呵的笑了,悄悄的告诉耿二凤,其实不是全部都是金子做的,就外面一层,带着戏谑的话语惹来满心敬畏的耿二凤没好气的一巴掌,“镀金也是金,你懂个啥。” 低喝一声的耿二凤好像摸不够似的翻来覆去的摸了摸的,那满脸的笑意和激动把万小东逗的哈哈哈直笑,笑的没心没肺的万小东惹来耿二凤一个又一个白眼。 因为万小东的这枚金牌,小半天的时间里,整个国家队充满了笑声,下午两点,陶惟的比赛即将在一个小时后展开,早早来到后台的陶惟在马德明、杨国成的帮助下开始准备。 换上红色的上衣和黑色裤子,小立领的红色上衣衬得陶惟那张清俊的面孔神采奕奕,一个小时的热身后,陶惟准备上场。 自由滑曲目《阿细跳月》是由丁敏特意找来中国交响乐团特意制作的,或许是第一次表演滑参赛曲目是由陶惟自己选出的,两年下来,每每比赛前,参赛曲目都是由陶惟提出名字再有丁敏去处理。 这一次之所以选择阿细跳月,一是曲目比较有民族特点,二是整首音乐充满了欢快,决定上四周跳的陶惟需要的就是欢快又不失民族特色的音乐。 当环绕全场的大喇叭内再次响起陶惟的名字时,陶惟出场,红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神采奕奕的陶惟乍一出场就让九名裁判呼吸一滞。 那种由内散发出的自信让几个人彼此对视一眼,上一场,短节目排在第一位的r选手虽然完成了自己的自由滑,却在挑战332的时候出现了失误,虽然分数并不低,但所有裁判都知道,一旦陶惟零失误的成功完成自己的比赛,那怕在违心,也不能打出低分。 满脸不悦的荷兰籍裁判员响起昨日刚刚得到的郑重警告心底自然而然的升起一股不悦,而坐在其旁边的日籍裁判员则更希望由陶惟自己出现失误。 不管私底下有着怎样的想法,摆好姿势的陶惟示意音乐开始。 立体声环绕的音乐声在咚咚咚三声琴弦声中响起,欢快的音乐声中,快速滑行的陶惟舞动起灵活的身影,张开双臂扭转着胯骨急速像后滑行中,左足后外刃起跳,同时用右足刀齿点冰的陶惟飘逸并充满爆发力的高高跃起。 半空中的身影姿势标准,起跳的高度和速度都完整和一的陶惟让坐在裁判席上的日籍裁判员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无论从高度还是速度上来看,陶惟都不像是在跳三周,完整的1440度后,陶惟落冰,干净利落,甚至称得上漂亮的落冰让全场一片静寂。 4t吗,第一个起跳就是四周的陶惟把整套动作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能在否认陶惟高质量的跳跃。 节奏越来越欢快,而陶惟的舞动也越来越灵动,那双闪烁着欢快的眼神配合脸上灿烂的笑容,深深感染着全场观众。 啪啪啪的踩着节奏响起掌声中,陶惟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好像整个人都充满绚丽色彩的陶惟红润的脸颊与红色的上衣相互辉映,洋溢着喜庆也散发着自信欢快。 燕飞、旋转、衔接完美的33连跳使得整个会场气氛达到了最高点,”陶惟、陶惟、陶惟....。“ 运动员专区率先响起的吼声渐渐席卷了整个会场,节奏明快的音乐,整齐划一的吼声中,急速滑行的陶惟332出现,教科书般的跳跃完美的展现在裁判员眼中也展现给全场观众,稳健的落冰纹丝不动,音乐声渐渐降落。 再次急速向后滑行的陶惟双眼迸出耀眼的光芒,急速的滑行,掀起了陶惟略微有些长的发丝,只见陶惟那双修长灵活的双腿,右足后内刃起跳,同时用左足刀齿点冰,动作乍一出现,所有人明白陶惟想做什么的运动员教练员同时愣住了。 高度、速度、力度完美结合在一起的陶惟抛在半空中的身体快速的旋转,1四周440度在落冰前的两秒完成,依然是稳健的落冰,伴随着滑落的汗水,继续向后滑行的陶惟在音乐停止的时候收势停止。 全场一片寂静后,掌声再次响起,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一场亚冬会,陶惟会做出两个四周跳,同时包含了33和三个三周跳的整套动作无论是从难度上还是从技术上都达到了顶峰。 而且在整场表演中,陶惟的表演力和那份对音乐的驾驭无不展现出惊人的潜力,干净漂亮,称得上无可挑剔的表演让人震惊也让人沮丧。 堪称经典的精彩演绎让陶惟得到了四个6.0的满分,这一次,争论的时间更长,可无论背后有着怎样的争议,已经没有人能阻止陶惟登顶的脚步,就冲着两个完美的四周和零失误的表演,陶惟得到了全场最高分,也得到了在自由滑中,亚洲至今为之的最高分。 大屏幕上显示的分数清晰的映入眼帘时,一直提着心的陶惟笑了,笑的骄傲而自信, 沉甸甸的金牌落手,不单单原了陶惟家乡作战的情怀,也圆了马德明心中对于男滑没有奖牌的梦,可以说,陶惟的这块金牌是男子花滑队至今为止第一块能够拿出手的奖牌,当走下领奖台的陶惟站在面前,举起挂在脖间的奖牌时,马德明哈哈哈的笑了,笑的满心酸楚又满脸喜悦,男子花滑队没有奖牌的困境终于打破了,笑、怎么会不笑,欢呼声中被抓住扔到半空中的陶惟脸上挂满了笑容。   ☆、第六十九章 1996年2月11日,为期8天的第三届亚冬会火炬在哈市熄灭。中国代表团以15枚金牌、7枚银牌、15枚铜牌名列金牌总数第一 而男子花样滑冰更是创纪录的得到了一金,打破了中国男子花样滑冰成立二十一年零奖牌的局面。 沉甸甸的金牌不仅仅让整个花滑队看到了希望也让体育总局看到了希望,如果陶惟能够一直保持巅峰状态,中国男子花样滑冰队将有希望冲击两年后在长野举办的冬奥会,那时候,那怕是一块铜牌对于花样滑冰也是一项突破。 闭幕式上,运动员代表陶惟与哈市市长一起将亚奥理事会会旗交到下届亚冬会承办地韩国江原道知事崔珏圭手中。 圆满落幕的亚冬会结束了,万小东、陶惟两个来自黑土地的运动员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慰了父老乡亲也圆了心中那份家乡情怀。 第二天国家队踏上了回程的火车,而陶惟、万小东因为五年来第一次回到家乡,被特许七天假。 火车在视线内渐渐消失,收回目光的陶惟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万小东和义正言辞要保护俩孩子的石杨,撇了下嘴,暗暗唾弃石杨狡诈后,随即转头看向耿二凤。 此时满脸笑容的耿二凤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上前一手拉一个,“家去,家去。” 压根顾不上别的耿二凤只想回到L县回到大王屯告诉姐姐姐夫,二娃回来了,带着奖牌回来了。 一路颠簸,晚上七点载着一车人的面包车终于驶进了大王屯,闪亮的车灯还没停稳,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早早接到消息的大王屯老少爷们跟过年似的涌出了家门,等了一天终于看到车灯的老少爷们看到万小东的第一眼,就点燃了手中的鞭炮。 敲锣打鼓、欢声笑语,好像迎接英雄似的把万小东、陶惟围在中间涌进了万永贵家的大院。 手中的金牌被不断的转载,小心翼翼的碰触中,兴奋的乡亲们久久不舍离开,要不是老枪叔不小心看到坐在炕稍的陶惟、万小东已经坐着睡着了,没准闹到什么时候。 疲惫的身体满是倦意的心,终于回到家乡的陶惟、万小东开始还能勉强陪着赶来的乡亲,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实在熬不住的俩人靠在墙上低着头睡了过去。 再次被叫醒的陶惟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晃晃悠悠回到屋,爬上炕就睡了过去。 轻轻拽过被子盖在陶惟身上,抚摸着陶惟一张消瘦的脸颊,耿二凤红了眼,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盼了五年想了五年,孩子终于回来了,不仅仅回来,还带着满身的荣耀,那是啥,那是金牌,一辈子没见过的金牌竟然落在了大王屯落在了自家。 想到那一声声羡慕的话语,耿二凤忍不住的想笑,谁有自家孩子争气,俩金牌。 第二天一大早,穿戴一新的耿二凤、万永贵、万小东甚至石杨,带着齐全的祭品,拿着鞭炮陪着陶惟来到了后山,再次来到父母的墓碑前,虽然心中依旧隐隐作痛,但陶惟却没有如往日般泪流满面。 默默的把所有的祭品摆放好,万永贵点燃了手中的鞭炮,跪在地上的陶惟轻轻的把金牌拿出放在了墓碑前,“爹娘,二娃回来了,回来参加比赛,二娃没给你们丢人,二娃滑了个第一,爹娘,你们看看这就是金牌,二娃是不是挺能的。” 带着笑意的询问,眼底闪烁着水光的陶惟用力眨了眨眼,跪在陶惟身边的万小东同样掏出了自己的金牌,“大姨、大姨夫,你们看看,俺也有,俺也是第一,大姨大姨夫,你们放心,俺说过护着二娃,俺没忘。” 絮絮叨叨中,足足停留了一个小时,一行人才再次离开。 七天的时间里,陶惟、万小东跟撒了欢的野马满身遍野的跑,下套子抓麻雀,好像要补回缺失的童年,就连石杨也跟着玩的欢。 时间飞快,七天的时间眨眼飞过,临走的前一天,万永贵杀猪请全屯子父老乡亲吃了一顿杀猪饭,只有一个缘由,庆祝俩孩子为大王屯争的脸面。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陶惟、万小东、石杨在耿二凤、万永贵的陪同下悄悄的离开,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大王屯,曾经以为一辈子不会消除的怨恨消失了,不管曾经的大王屯老少爷们有着怎样的不对,这片土地毕竟是生他养他的黑土地。 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陶惟的心平静极了,这一次回去,陶惟看了老房子,几年没有住人的老房子因为年久已经布满了裂痕,陶惟想等开春的时候拜托万永贵找人推翻重新盖三间砖房。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临走时,马德明曾经隐约的点了一下陶惟,对于这枚金牌,总局会给陶惟奖励,以陶惟的经验,所谓的奖励应该是物质上的。 算计一下手里的活钱,陶惟觉得差不多,没有任何投资大脑的陶惟除了会存钱也不会别的,买房子,年纪不够而且条件也不允许,只能等到成年后,不过市区的房子能等,老房子却不能等。 下午两点的火车,陶惟抓紧时间交代了耿二凤、万永贵,求着俩人开春的时候帮忙把老房子翻盖,钱回去之后他会给打回来。 陶惟的行为在万永贵、耿二凤看来完全是应该的,不管外面怎么风光,宅基地不能丢,拍着胸脯让陶惟放心的万永贵甚至保证等陶惟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能看到一个崭新的大砖房。 不管有多不舍,离开的时间还是到了,这一次,虽然依然满脸泪痕,但耿二凤却是笑着送走了陶惟、万小东。 再次踏上征程,无论是陶惟还是万小东都明白,回去之后,俩人将备战世青赛,尤其是陶惟,世青赛关联着陶惟是否能够拿到98年冬奥会的门票。 一夜沉默不语,第二天下午回到北京的三人直奔国家队,先把陶惟送回花滑队交给马德明,石杨才带着万小东回到速滑队。 一屁股坐在床上,石杨甚至连摘下挂在脖子上包裹的力气都没有,冲着蹲在地上哈哈大笑的万小东摆摆手,“虎蛋子,给哥把行李摘下去。” 有气无力的石杨让万小东笑的更加欢实,站起身走进石杨,“让你逞能,还你行,行啥呀。” 显摆自己能干的石杨一路上把所有包裹背在了身上,完全不知道耿二凤装了什么的石杨知道行李上身才察觉出不对劲,可话已经出口,怎么也不能在万小东面前丢脸的石杨愣是装作没事似的走回速滑队。 把挂在石杨脖子上的大包摘下来后,万小东在石杨的注视下打开了包裹,大瓶子小罐子出现在眼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石杨用脚碰了下万小东,“都啥玩意?” 哈哈哈的笑声中,万小东拽出了一个大瓶子,打开后,刺鼻的大酱味传出,咚的一下砸在床上的石杨哀嚎的发出一身闷叫。 咸菜、大酱、各种熏肉,甚至还有肉饼,装满五个包的食物让石杨一阵无语。 缓过劲后,石杨倒蹬一番后,带着万小东四处送礼,虽然有些别扭,但万小东也不是完全的不懂事,回一趟家要是啥都不带不是那么回事,看着一块块熏肉被送走,看着一罐罐小咸菜被送出,万小东心疼的够呛。 不能说的后果就是一个劲的掐装好人的石杨,后腰都青的石杨僵硬的笑脸总算让看到空荡荡的大包裹后赌气的万小东解气。 想想陶惟那里还有吃的,万小东眼睛一亮,抓住最后剩下的一只鸡跳起来喊了一句找陶惟就跑了,揉着自己的老腰,无奈的石杨失笑的摇摇头,站起身活动一下直奔陈飞办公室。 一是报到二是商量万小东训练的事,在陈飞的调侃中,面不改色的石杨厚脸皮的接纳了。 从这天起,万小东有了一个专门的教练,还是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教练,羡慕也好嫉妒也罢,石杨坚持,任何人也只能忍着。 毕竟石杨什么样,都是速滑队老人,没有人不清楚,说好听点叫做聪明,难听点就是损,一旦没算计到万小东被石杨抓住,收拾一顿都是轻的。 摸摸鼻子闷头认下的众人也只能羡慕着傻人有傻福的万小东。 而回到花滑队的陶惟却没有如万小东似的再次进入训练阶段,而是全面进入休整阶段,接到这个消息,别说杨国成就是陶惟自己都松了一口气,别看陶惟每天笑呵呵的,其实重担压身的陶惟从心底升起的疲惫已经有些抑制不住,而正是因为看到这点,马德明才直接找到总局领导,替陶惟争取了三个月的休整期,否则直接进入备战,陶惟的状态很可能下滑。 而从这天起,陶惟彻底进入了休整期,接到消息的陶惟笑眯眼后,狠狠的睡了三天,再次睁开眼的陶惟让有些担忧的几个人松口气的同时也暗暗的心疼,所有人都清楚,陶惟这是累狠了,好在休整期终于来临,陶惟终于可以喘口气。   ☆、第七十章 1996年3月1日。早晨七点,旌德中学 又是一年新学期,全面进入休整期的陶惟除了每天无法停止的基础训练,终于背起背包过上了正常的学生生活。 几年下来,虽然训练很累,虽然每每倦意总会席卷着满心疲惫的陶惟,可那份没有文化的苦陶惟吃过而且吃的太难,知道无论如何不能丢下学习的陶惟虽然不能正常的学生生涯,可只要有时间就会拿起书本慢慢的学。 不求进度只求别成为一个文盲的陶惟这份坚持得到了马德明杨国成的大力支持,可以说,对于青少队的这些孩子,马德明虽然没有如关注陶惟那样过分的关心,但却经常抽时间到学校询问孩子们的学习进度。 虽然每次得到的消息总是有些让人沮丧,但马德明还是经常督促孩子们不管怎么样也要把高中坚持念完。 好在先有陶惟做榜样后有单细胞的万小东不断刺激,花滑队的这些半大小子们总算没让马德明太过于难看,已经不敢多求的马德明此时此刻只求这群傻小子们把高中坚持念完,至于大学,不是马德明瞧不起自家孩子,实在是太过于为难。 而唯一有希望的陶惟,马德明却除了担心还有心疼,重担压身的陶惟瘦弱的脊骨已经要被压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随着陶惟崭露头角,成为花滑队灵魂人物的陶惟承担了全部的希望,队友的、教练的,甚至还有来自总局的。 虽然每次陶惟都会笑呵呵的说着自己能行,可落在马德明眼中却是心疼,什么叫能行,什么叫做可以,无非是给心爱的花滑一个支撑的理由,没有谁是一直坚韧的,所谓的坚韧,只是不给自己脆弱的机会。 这一次,为了给陶惟磨出休整期,坐在领导办公室,一坐就是三天的马德明甚至当着领导的面红了眼眶,马德明是真心疼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 众人看到的只是陶惟让人惊叹的表演,可马德明却知道陶惟的成功是付出无数汗水后的来的,陶惟满眼的疲倦已经达到了顶点,三年内连续的大赛无论是对心里还是身体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那怕陶惟没说,马德明也知道,陶惟到极限了。好在不管过程怎样,陶惟总算得到了三个月的休整。 看着满脸笑容的陶惟背着书包走进学校,收回目光的马德明与身边的杨国成对视一眼,同时失笑的摇头,“老杨,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回去的路上,久久无言的马德明直到看到花滑队的大门发出的一声叹息让杨国成呵呵的笑了,“你还有我老啊,行了,陶惟不是个心窄的孩子,他会明白的。” 想到整天笑呵呵的陶惟,搓了把脸的马德明到底还是收起心底的揪疼露出了笑容,而晃悠着走进校门的陶惟看着身边充满朝气稚嫩的同学,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或许是过早的离家离开父母,花滑队的队友们,那怕跟身边这群孩子有着一样的年纪却没有这份纯真。 漫步在校园内,不紧不慢的陶惟让身边急匆匆赶往教室的孩子们诧异却又好奇,尤其是陶惟身上那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运动服和萦绕在四周的悠闲惬意,更是引来一阵侧目。 习惯目光的陶惟并不是很在意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全身心放松的陶惟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边走边瞧,脸上的笑脚下的步让趴在二楼的班主任乔伟露出了一丝笑意。 “陶惟。” 招呼一声并挥挥手的乔伟冲着听见呼声的陶惟招招手,“赶紧上来。” 已经高一的陶惟对于这个相处几年的班主任挺有好感,年轻、有活力甚至于不迂腐,很能跟班里这群大孩子打成一片,笑了一下的陶惟收回四处闲逛的目光快步上楼,爬上二楼看到站在教室门口靠在墙壁的乔伟,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乔老师。” 走到乔伟身边的陶惟慢声细语的招呼让乔伟呵呵的笑了,拍了下陶惟的肩膀,“不错,得了一块金牌,还没恭喜你哪。” 带着笑意的恭喜让陶惟嘿嘿的笑了,蹭了蹭鼻尖,“谢谢乔老师。” 表现的有些羞涩的陶惟惹来乔伟哈哈哈的一阵大笑,“你们马教练前几天说你进入休整期了,怎么回事老师不是很清楚,但你们教练既然让你好好休息,就别多想,学生生涯对于人的一生是不可缺的,好好享受这段难得的生活。” 一番带着关切的叮咛让陶惟点点头,难得的宁静生活,陶惟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站在门口跟乔伟聊了半响,直到铃声响起,才跟着陶惟一起走进教室的乔伟示意陶惟回到座位,虽然是第一天开课,可头一天已经返校的学生们状态固然有些不佳,可乔伟并不算太意外,只是不断强调收心收心乔伟让相处了几年的学生在嬉笑中也慢慢收回了因为放假而有些散乱的心。 当然大部分人对于相处几年却总是缺课的陶惟还是很有好奇心的,虽然很多人知道陶惟是学体育的,但毕竟了解的不深,当下课铃声响起时,几个胆大又好奇的半大小子凑到了陶惟身边,笑闹的同时也满心好奇的询问。 自有一套说辞的陶惟只说学滑冰的却并没深说,好在几个人只是好奇陶惟学什么的,也并没深问。 一天的学习下来,不上晚自习的陶惟下午四点四十背着书包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离开了学校。 一路走回花滑队,刚刚走进寝室还没等放下书包,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二娃、二娃,快走,就等你了。” 被一阵风似的万小东扯住就往外跑的陶惟只来得及把书包扔回床上就被扯着往外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慢点,干啥去。” 边跑边嘿嘿直笑的万小东扭头看向陶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馋像,“石杨买肉了,吃锅子,赶紧去,再不去一会肉就没了。” 眼睛蹭的一下锃亮锃亮的陶惟反手拉过万小东,扯着就跑,身为标准的吃货,陶惟可是知道石杨的拿手绝活,火锅汤料,因为麻烦,明明有着一手好手艺的石杨却总是等着别人三请四请的才会动手,要说石杨离开,陶惟最想石杨什么,无疑的,就是石杨的绝活。 一路疾奔,冲到石杨寝室的陶惟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隐隐传出的香味,那股子清香把陶惟馋的差点没流口水,砰的一下推开门,挤了一屋子的教练员都是闻味赶来的,就连马德明都蹲在里面抓着筷子焦急的等着。 终于看到傻孩子回来的石杨手里紧紧抓住不松手的羊肉袋终于打开,一抓一大把的放进锅里的同时把筷子塞给了万小东和陶惟,“赶紧吃,手慢就没了。” 刚刚抓起筷子还没伸手的陶惟碗里顿时多出一大坨羊肉,抬起头看着站起身抢肉的马德明,眼底一暖的陶惟呵呵的笑了,一顿火锅,算上陶惟正好十人,二十斤羊肉愣是没够,就连石杨熬了一小天的汤锅都被喝光了。 别人吃没吃饱陶惟不知道,可他是没吃饱,倒不是不好意思,主要是抢不上槽,平日里虽然称不上斯文,但至少还有个样子的教练员们根本不是吃饭,那就是抢饭吃。 而万小东更是才吃了个半饱,看着空荡荡的锅底和摸着肚子直打饱嗝的陈飞,万小东憋了半天到底没憋住,“教练,你咋那能吃哪?还老从俺筷子底下抢肉。” 嚷嚷的万小东惹来一阵轰然大笑,被万小东掀了老底的陈飞挑高眉梢,笑眯眯的看着万小东,“小孩子家家知道啥,岁数大的人吃的时候过去了,比如你马教练,岁数小的人吃的时候在后面,比如你,真正到该吃多吃的人在这,比如你教练我。” 大言不惭的陈飞惹的屋里笑声越发响亮,冲着陈飞伸出中指的石杨唾弃陈飞的厚脸皮,按下没吃饱又馋的够呛万小东,把放在中间的锅子收起来,“滚蛋滚蛋啊,吃饱喝足还不收拾,赶紧各回各屋,别耽误我收拾碗筷。” 笑骂的石杨惹的大家伙又是一阵大笑,晃晃悠悠站起身相携离开,再次关上房门,趴在门口听了一会的石杨突然贼兮兮的一笑,蹭蹭两步窜到窗口,把藏在外面的锅底拿进屋,又从床底下的纸箱子里掏出一袋羊肉,冲着嘟着嘴嘟囔着没吃饱的万小东一比划,眼睛锃亮锃亮的万小东顿时乐的一蹦多老高。 一把捂住万小东的嘴,嘘嘘了两声的石杨让万小东笑眯了眼,用力点点头,拉下石杨的大手,自己捂住嘴的万小东闷声大笑。 坐在一旁,事先被石杨悄悄踢了一脚而留下的陶惟冲着石杨翘了翘大拇指,“好样的。” 随即把凳子拽到桌子旁的陶惟笑眯眯的等着第二锅开始,这一次没有人打扰的三人总算吃个饱,一个小时的晚饭,要不是实在吃不下去,陶惟真舍不得放下筷子,仰着肚皮靠在凳子上看着战斗力强悍的万小东,陶惟吧嗒吧嗒嘴,“哥,照你这吃法,一般人是养活不起你。” 陶惟的调侃让万小东翻了个白眼,“好像你吃的少似的,你咋不说开始的时候马教练紧着给你抢。” 筷子甩的飞快的万小东边说边吃,鼻尖上全是汗的万小东欢实的吃法把石杨稀罕的够呛,伸出大手摸了把万小东顺着脸颊淌下的汗水,自然而然的举动让陶惟眼底闪烁了一下,看看完全没当回事的万小东,又看了看抬起眼帘扫了一眼的石杨。 低垂眼帘的陶惟收回目光半闭着眼靠在凳子上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石杨的心思陶惟明白,可怎么说?石杨只是默默的守着护着万小东,对于单细胞的万小东来说,身边有这样一个强悍又满身心眼的人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强力的遮风板,对于陶惟而言,自私也好,私欲重也罢,不管石杨的初衷是什么,只要能护住万小东就够了,毕竟重新走了一遍,竞技的残酷陶惟太过于明了,有的时候不是你肯吃苦就能出头。 苦苦挣扎的运动员有多少?可真正能出头的又有多少?万小东难道真的无可替代吗?短道速滑青少队足足七八十人,为什么站在赛场上的是万小东而不是别人,万小东固然有着属于自己的优势,可这一群人中难道真的没有比万小东还优秀的人吗?陶惟清楚并不是,可那又怎样,那些人于他而言只是外人而已,只是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太难太难了,不管是对默默守护的石杨还是懵懂的万小东。 揉了揉鼓起的肚子,陶惟懒洋洋的站起身抻了下懒腰,“走了,出去溜达溜达。” 边说边往外溜达的陶惟临走时看了一眼石杨,眼底闪烁了一下的石杨嘴角露出一丝淡笑,清澈见底的眼神里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冲着陶惟微微点头,示意陶惟放心后石杨收回目光,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头碰头的石杨、万小东,心情有些沉甸甸的陶惟离开了寝室离开了速滑队。 没有直接回到寝室的陶惟顺着小路慢慢走出大门,沿着公路数着步子慢慢往前走的陶惟一呼一吸间,穿透胸腔的凉气慢慢驱散了胸口的复杂,长长吐了一口气,看看四周,已经走出好远的陶惟转身准备往回走。 刚刚转身,陶惟脚下的步伐顿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荣博远让陶惟楞了一下,随即突然升起一丝无力感的陶惟看了一眼荣博远蹲在了马路边。 无力的冲着荣博远摆摆手,“蹲会儿。” 一天的工作忙完,如往日般顺着马路走到国家队大门的荣博远刚刚走到国家队大门口,就看到低着头从院里走出的陶惟,虽然看不清陶惟的脸,但陶惟略微有些沉重的心情荣博远却清楚的感觉到,不知道陶惟在想什么的荣博远沉默的跟在陶惟身后,看着陶惟低着头慢慢的往前走,有心上前,可却不想打扰此时平静的荣博远到底还是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的陪伴在身后的荣博远希望等到陶惟自己回头看到他的身影。 顺着陶惟的招呼蹲在陶惟身边的荣博远伸手拉住了陶惟裸露在外的手指,冰冷的指尖被温热的大手紧紧裹住,低着头看着被完全包裹的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的陶惟沉默着也无言着。 彼此沉默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荣博远起身,拉起了蹲的双腿发麻的陶惟,看着站起身却不动的陶惟,蹲下身的荣博远轻轻的揉着陶惟发麻的双腿,映入眼帘的发顶让陶惟闭了闭眼。 总是这样,一言不发的陪伴,伸出手蹭了把荣博远毛刺刺的发顶,“走吧。” 说完,拉起荣博远的陶惟越过荣博远率先走向驻地,站起身摸了下残留在头顶的微凉,眼底闪过一丝幽深的荣博远快步走到陶惟身边,拉住陶惟的手插进口袋,一路无言的回到国家队,站在院门口,抽出手仰起头看向荣博远,“回去吧。” 点点头,推了一把陶惟示意陶惟进去的荣博远看着陶惟头也不回的走进只开了小门的大院,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荣博远才转身离开。   ☆、第七十一章 时光荏苒,匆匆一年,空缺了1996-1997赛季的陶惟还有一年即将步入成年,因为陶惟空缺了整个一年的赛季,整个国家队参加长野冬奥会的队伍中,男子花样滑冰成为了唯一一支还没有门票的队伍。 不单单队友们心里压力剧增就是一力替陶惟承担的马德明也是背上了沉重的负担。总局一天一个电话不断的催促每每让急躁的马德明恨不得把叮铃铃作响的电话摔了。 1997年1月21日,拿着陶惟护照的马德明在挂断电话后,冲着坐在对面笑的满脸褶子的杨国成撇了下嘴,“我去送护照顺便谈下经费的问题。” 边说边收拾东西的马德明一脸的怨气把杨国成逗的哈哈大笑,外人都以为陶惟状态不佳,可杨国成却很清楚,陶惟根本不是,之所以空缺整个一年的赛季,固然有身体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马德明压下了陶惟的比赛,一年前,进入休整期的陶惟经过三个月的调整,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可看到身高窜了一大截的陶惟,马德明却皱起了眉头,经过仔细考虑,又询问了丁敏和专业医生,陶惟因为进入男孩子最后的生长期,此时无论对身体还是对心里都是双重的考验。 尤其是身体,如果一年中陶惟受伤,那么生长期留下的伤病将伴随陶惟一生,运动员最怕的伤病是马德明不希望看到的,尤其是对陶惟,透支生命的运动生涯已经让年少的陶惟承担了全部的重任。 如果可以,马德明不希望看到心爱的弟子后半生只能坐着轮椅,想了又想,马德明抗住了所有压力,压下了陶惟的比赛,经过足足一年的调整,可以说,此时的陶惟绝对到了巅峰状态。 不提看到拿着护照的马德明总局领导有着怎样的兴奋,离开办公室的杨国成在训练场找到了陶惟。 满是激赏的目光落在冰面上旋转舞动的陶惟,随着年纪的增长,无论是技术还是表现力都日趋成熟陶惟虽然一年没有参赛,但技术却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巅峰,单论四周跳,陶惟已经能够完成4t、4s、4f、4lo、4lz五种,就连陶惟曾经无法完成,如昙花一现的4a也就是四周半陶惟也已经完成。 连跳更是做出过最难的433,虽然433的成功几率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但毕竟成功过,而且陶惟还年轻,随着陶惟的年纪增长,经过淬炼后的陶惟会成长到什么程度,已经没有人可以预料。 但看着场中优雅灵动的陶惟,杨国成心中却隐隐有种感觉,陶惟的时代来临了。 这种势不可挡的来临不是任何人能够阻拦的,那怕有着悠久历史的欧洲大国,依然无法阻止陶惟前进的步伐。 1997年,三月,蚕伏一年的陶惟终于出现在世锦赛的会场,那一刻,不单单队友们眼睛蹭的一下变的锃亮锃亮,就连难得出现在赛场上的领导也随行赶往此次世锦赛的比赛城市瑞士洛桑。 纯东方人的面孔,透着精致也带着淡雅,身高一米七五的陶惟因为学习舞蹈的原因,体态修长身材挺拔,越发清澈的眼神和平和的气息使得陶惟很是吸引人。 出现会场的陶惟并没有急着赶到训练场去抢那极少的地方,而是默默的坐在后台,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那一张张会在今后十几年叱咤冰雪世界的面孔将是陶惟强劲的对手。 要说不激动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高昂的战意,因为整个赛季的缺失,陶惟的出场顺序极度靠后,这也是陶惟并不急着去场上找感觉的原因。 第一天的短节目,倒数第三个出场的陶惟选用的曲目《再会诺尼诺》,前有俄罗斯名将傲人的成绩后有m国新锐小将紧迫逼人,已经做好热身的陶惟出场了。 稀稀落落的场上,饶舌的名字和陌生的国家让现场一片萧瑟,视觉的疲惫已经让很多特意赶来观看的观众离席,摆好姿势的陶惟示意音乐开始。 出场顺序已经没有任何优势的陶惟好像没有看到那一个个站起的身影,一张沉静的面孔在音乐响起的瞬间顿时变了,随着悠长的音乐伸臂的陶惟急速后滑的身影掀起了微长的头帘。 细软的发丝随着急速舞动的身影不断的飞扬,2分40秒的短节目中,按照规定做完所有动作的陶惟虽然零失误完成比赛,但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只能说陶惟的动作很标准的裁判员们给出的分数很低,低的陶惟只能勉强挤进比赛。 并不意外的低分是陶惟和马德明预料之中的事情,好在短节目中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很大,所有参加比赛的选手都清楚,真正决出胜负的是第二天的自由滑,那时候,是否真的能跻身顶尖运动员行列的选手们将会做出一系列高难度的动作。 下场,回到后台,微微喘息的陶惟微微皱了下眉头,顺着落在身上久久没有离去的目光看去,温和的笑容出现在视线内。 微微楞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的陶惟虽然不解但还是笑了一下才收回了目光。 弯腰脱下冰鞋的陶惟套上运动服,把冰鞋装好,背着大大的背包跟着马德明离开了后台,不疾不徐的步伐让眼底闪过一丝兴趣的诺尔曼诺夫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嗨,诺尔曼你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的询问让诺尔曼诺夫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站在身后洋溢着自信的面孔,微微一笑,“看一个传奇。” 诺尔曼的回答惹来一阵诧异的呼声,纷纷围在身边洋溢着自信骄傲的面孔让诺尔曼只是淡笑不语,走出人群,慢慢往驻地行去的诺尔曼不知道那个有着一张清俊面孔的孩子成长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浓郁的好奇心却久久无法消去。 回到宾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陶惟回想着今天的比赛,双剑合璧终于出现了,空缺了一年赛季陶惟并不后悔,虽然运动员需要大赛淬炼才能日趋成熟,但陶惟清楚,重任加身固然会得到很高的地位,可那种来自心里的压力也是极重的,否则当初陶惟不会欣然接受三个月的调整期。 而且身高、体重都有所改变,陶惟也需要时间去适应,与其去赛场上找感觉,不如慢慢的去找那份契合,好在一年的时间,终于重新找回感觉的陶惟已经重新调整好状态。 对于这场关系到奥运门票的比赛,陶惟势在必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后那群努力付出的队友,世锦赛,分数越低,能够进场的人数越多,如果陶惟能够把分数压在2分,那么就意味着,花滑队将有三名选手参加长野冬奥会。 而就在陶惟闭目养神回想比赛进行最后总结的时候,隔壁的马德明却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看着随行的领导眼神中盈满了不悦,“每个裁判员的喜好不同,陶惟会努力,但是不见得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满脸不悦沉声说道的马德明让黄忠一阵好笑,“我知道,我这不是说希望吗、希望陶惟能取得好成绩。”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马德明这幅模样的黄忠能够理解马德明的心情,只是希望陶惟取得好成绩的黄忠仅仅只是随口一句却惹来马德明满脸的不悦,失笑摇头的黄忠随即转移话题。 第二天上午九点比赛再次开始,这一次,陶惟选出的曲目是来自电影《宋氏三姐妹》的电影插曲。 悠扬的音乐经过交响乐团的改变越发的厚重,出场依然靠后的陶惟这一次没有避开人群,而是站在了人群中,透过直播电视观看者对手的比赛。 先后出场的普鲁申科、亚古丁掀起了一阵阵的高超,完美的四周跳,经典的贝尔曼旋转,年轻的普鲁申科虽然在年级上小于亚古丁但无论难度还是表演力都丝毫不逊,双保险的俄罗斯选手掀起的高超不单单带给自身荣耀也给后面的选手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紧随亚古丁出场的n国小将连续两次三周连跳失误更是让整个会场陷入一阵低迷,因为出场顺序的关系,排在后面的陶惟看着或是顶住压力正常发挥或是失去往日水平的选手,暗自摇头俄罗斯双剑合璧的威力的同时也长长吐出一口气。 紧张虽然不会有,但隐隐的驿动却很明显,看了看比赛,前面还有四名选手的陶惟收回了目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闭上双眼,靠在了杨国成肩膀上。 明显闭目养神的姿态顿时引来一阵侧目,就连一直悄悄关注陶惟的诺尔曼都露出一丝疑惑,难道这个来自东方的孩子放弃了? 无法定性的诺尔曼仔细观察着陶惟,舒展的眉心和沉静的外表,让对东方人面孔很是头疼的诺尔曼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 暗自摇头的诺尔曼只能收回目光等待着比赛快点进行,五分、十分,十五分钟,再次睁开双眼的陶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冲着眼底没有隐藏担忧的杨国成笑了一下。 缓步来到闸口前,默默等待的陶惟没有了上一刻的驿动,整颗心沉静下来的陶惟在身后教练的注视下,在不知名的关注中,终于上场。 黑衣黑裤,简洁而又带着一丝优雅,摆好姿势,示意音乐开始的陶惟在万众瞩目中伸出手臂,弯曲的右臂随着钟声的响起,而缓缓张开,脚下速度并不快的滑行中,双脚不断交错的陶惟随着厚重低沉的钢琴声不断的加快。 当第一声好像敲打在众人心间的琴音扬起时,急速后滑的陶惟刷的一下跳了起来,一圈、两圈、四圈、砰的一声闷响,完整的1440度后外点冰四周跳完成,干净利落的落冰,满目幽深的陶惟表情随着音乐慢慢的变了。 灯光下的冰面上,冰刀刻画出的纹路交织着,密密麻麻,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越收越紧,光亮刺目,冰面上,表情肃穆的陶惟,随着悠长强劲的音乐不断的旋转、滑行、。 即普鲁申科之后,第二个做出贝尔曼旋转的陶惟以更加柔韧的肢体语言完美的诠释着厚重中的那份深沉,一个接一个三周不断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站在场边默默的数着跳跃次数的诺尔曼微微皱起了眉头。 五个吗,音乐过半,陶惟已经完成了一个四周、五个三周,那么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双目闪烁了一下,站在场边的运动员越集越多,第一个33出现,衔接完美没有一丝瑕疵的陶惟飘逸的身影让在场的运动员倒抽一口冷气,33对于进入自由滑的选手而言并不难,但能够做到如陶惟一样飘逸却又不是阳刚之气的却很少。 无论从跳跃的角度还速度而言,陶惟的跳跃都已经达到了无可比拟的高度,慢慢随着音乐节拍而响起的巴掌从诺尔曼掌心下响起,站在诺尔曼身边的几名参加比赛的俄罗斯选手虽然眼中闪烁着耀眼的不服,但那份浓郁的体育精神却并没有失去。 整齐划一踩着节拍响起的掌声渐渐席卷整个会场,士别一年再次站在赛场的陶惟随着音乐的节拍不断的飞舞,灵动的身影,不断的随着音乐变化的面部表情,完全用在肢体语言去诠释乐曲的陶惟越来越灵动的身影深深的吸引了诺尔曼的目光。 大气磅礴充满了速度、力量甚至与柔美的舞动,完美的融合三种表演力的陶惟精彩演绎随着音乐声渐渐落下,而达到了顶点,当音乐声终于即将到达尾声时,急速向后滑行的陶惟用左足后外刃起跳,同时用右足刀齿点冰,低低的惊呼声响起。 下意识屏住呼吸的马德明紧紧抓住掌下的护栏看向再次起跳的陶惟,难度系数达到11.0的4lz,勾手四周跳,半空中急速旋转的身体好像一阵黑旋风,虽然高度、速度甚至与力量都够,但还差一个落冰,任何人都不敢保证陶惟会完整的完成比赛。 不单单是马德明不敢保证,就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保证陶惟能够完整的完成难度系数超高的勾手四周跳,掉落的身影,刷的带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微微晃动一下的陶惟稳住了晃动的身影。 轰的一声,全场暴起热烈的掌声,第一个,世锦赛第一个勾手四周跳在陶惟身上完成,虽然因为落冰的不稳而略有瑕疵,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陶惟完成了4lz,而陶惟的这个4lz也是至今为止,在比赛上尝试并完成4lz的选手。 音乐声停止,单膝跪地双手环抱的陶惟低着头身体不断的起伏,啪啪啪的掌声中,陶惟抬起头,满脸的汗水晶莹剔透,脸上还没收起的肃穆慢慢的收敛,嘴角上扬的陶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微笑。 清澈剔透的眼神,上扬的嘴角,一身简洁并不失优雅的陶惟起身,单手放在腹部,弯腰谢幕,滑向站在场边的马德明。 精彩绝伦的表演落幕,走下冰场的陶惟与身后冰面上交错的纹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冲着站在一旁挥手的诺尔曼笑了一下的陶惟直接回到了马德明身边,伸出手抓住了马德明的手臂,突然的动作让马德明脸上的笑容一僵,双眼腾的一下睁大看向陶惟,隐藏在眼底的痛楚让马德明心底咯噔一下,一下子想起最后一个四周跳,陶惟落冰后的那个晃动。 反手拉住陶惟的马德明手指冰凉,“陶惟...。” 微微摇头的陶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教练,落冰的地方有点鼓,我脚腕崴了。” 低低的耳语让马德明呼吸一滞,低垂眼帘,微微点头,扶住了已经维持不住身体重心的陶惟,靠在马德明身上,额头汗珠顺着脸颊流淌的陶惟慢慢留下一串或诧异或疑惑的目光回到了休息室。 关上的房门消失的身影让诺尔曼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陶惟异常刘畅的动作,除了最后一个落冰,落冰?眉头紧锁的诺尔曼看向冰面,转头询问身边的队员,无解的回答让诺尔曼看向了紧闭的休息室大门。 坐在凳子上,掀开的裤腿和勉强脱下的冰鞋露出陶惟肿胀的脚踝,肿的跟馒头的似的脚踝让马德明倒抽一口冷气,“老杨,叫张万里。” 低喝一声的马德明随即拽过急救包,找出冰袋贴在了陶惟肿胀的脚踝,“怎么样?” 刺冷的冰袋贴在脚踝让陶惟微微松口气,笑了一下摇摇头,“估计没事。” 很快赶来的张万里身后还跟着黄忠,一眼看到陶惟肿胀的脚踝,黄忠眼底闪过一丝担忧,错开身,让张万里仔细查看的马德明满心担忧的等待。 仔细摸了下骨头,又活动脚踝的张万里随即松口气,“没事,拧筋了,陶惟,忍着点,趁着时间短,把筋抻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陶惟点点头,接手的张万里随即把陶惟扭伤的右腿抬起放在凳子上,找出药酒,到在手中,仔细搓热后,开始给陶惟抻筋,按在脚踝处炙热的大手让陶惟皱了下眉头,还没缓过劲,剧烈的疼痛袭来,呼吸一滞,后脊瞬间出了一层汗珠子的陶惟顿时白了脸。 下意识想要抽回右腿的陶惟随即被张万里喝住,而站在一旁的马德明也抱住了陶惟,喘着粗气的陶惟双手抓住凳子边,冲着张万里笑了一下,“张叔,没事,来吧。” 抬起头看了一眼小脸煞白的陶惟,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张万里那双有力的大手再次按在了陶惟的脚踝处,一下又一下的剧烈疼痛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身上的黑衬衫都湿透的陶惟因为疼双手已经绷直,连眼珠子都有点发红的陶惟看着终于停手的张万里顿时松气,湿哒哒的头靠在了马德明身上,粗重的呼吸汗湿的头帘紧紧贴在额头上,外表狼狈不堪的陶惟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第七十二章 比赛结束了,可排名却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在大屏幕上,当看到陶惟的名字出现在第四位排在亚古丁和普鲁申科甚至m国新锐小将之后时,马德明狠狠皱了下眉头,低头看着靠在怀里有些发蔫的陶惟动了动双唇。 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屏幕,吐出一口气的陶惟仰起头冲着马德明笑了一下,“很好了。” 平淡的语气有着一种有内而发的知足,可就是这种知足却让马德明、杨国成胸口有些发胀,其实所有人都明白,陶惟并不比亚古丁和普鲁申科差甚至在表演力和难度上高出对方,可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也因为长久的偏见,陶惟无法越过压在头顶的大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腾升的郁气,揉了下陶惟有些发粘的发丝,一言不发的马德明扶起了陶惟,一手拉着马德明一手拉着杨国成,右脚被固定的陶惟慢慢走出休息室。 站在门口的诺尔曼让几个人的脚步顿住了,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一脸肃然的诺尔曼,陶惟微微楞了一下,一句俄语不会说的陶惟不解的看向诺尔曼,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抿着双唇注视了半响,就在几个人摸不准诺尔曼想要干什么的时候,“陶。” 绕嘴并带着浓郁口音的诺尔曼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琢磨了半天有些明白诺尔曼在喊自己的陶惟诧异的指了指自己,在诺尔曼微微颌首后,蹭了下鼻尖的陶惟越发的疑惑,“有什么事吗?” 再次轻声询问的陶惟让诺尔曼抿下双唇,“tыcnлeh!” 留下一句话,深深看了一眼陶惟,诺尔曼转身离开,眨了眨双眼,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陶惟愕然的看向身边的马德明,“啥意思?”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马德明同样一头雾水,“我咋知道他说的是啥意思。” “你很厉害。陶惟,他在夸你。” 始终站在陶惟身后的张万里微锁眉心看着诺尔曼消失的背影给出解释,惊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他夸我?为啥?” 有些缺心眼的询问让杨国成呵呵的笑了,拉下陶惟的手,“走吧,愿意夸就夸吧。” 虽然知道不可能追上去问诺尔曼是什么意思,但陶惟还是觉得奇怪,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突然蹦出来留下夸奖转身就走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好在行动不便的陶惟也没过多的纠缠,暗自嘀咕一句怪胎后,借着搀扶陶惟离开了后台。 然而回到宾馆继续冷敷的陶惟并不知道,他的这个第四名的成绩却引起下面的一阵哗然,陶惟的比赛,虽然因为最后一跳而略有瑕疵,但整套动作流畅舒缓,无论是在难度上还是创新上都已经达到了顶尖的水平,尤其是勾手四周跳,陶惟更是第一个在比赛场上完成勾手四周跳的选手,可第四名的成绩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争论不休的裁判团因为意见分歧过大而起了争吵,因为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维护裁判的尊严,来自德国的裁判员甚至愤而离席退出了此次的裁判团。 当然,这一切陶惟并不知道,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可毕竟拿到了冬奥会的门票,此行的任务已经算完成的陶惟因为并不牵扯到颁奖,没什么事的陶惟正好借着脚伤提前离开了世锦赛。 第二天一早踏上回程飞机的陶惟离开了,离开了虽然遗憾虽然有些心塞但总算完成任务的世锦赛,飞机冲上云霄,紧绷五官匆匆赶到机场的诺尔曼看着冲上云霄的飞机,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对于陶惟,诺尔曼可谓记忆深刻,本想赛后跟陶惟和马德明好好交流一下的意愿却因为陶惟的提前离开而终止。 站了好久,离开机场的诺尔曼回到了宾馆,看到了等待在宾馆内的运动员,满怀希望的看向诺尔曼,无奈的耸了下肩膀,伸出双手的诺尔曼表示没有追上让几个人发出阵阵失望的叫嚷。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睡眼惺忪的陶惟迷迷糊糊的被扶下飞机,上车下车,一路点着头回到国家队,没有来得及接受来自队友的祝福,回到寝室的陶惟再次睡过去,一觉到半夜,时差颠倒的陶惟彻底清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下意识的活动下右脚的陶惟惊喜的发现头天的疼痛已经轻微的完全可以忽略,黑暗中,忍不住心底喜悦的陶惟咧着嘴露出愉悦的笑容,坐起身拧开台灯,仔细看了看右脚踝,虽然还有些红肿,但总算是消肿了。 轻抚脚踝,总算松口气的陶惟看了看时间,不到三点,半夜三更的睡不着又没事干的陶惟想到包里的录影带,翻找出又接上录像机,缩在床上看起比赛录像。 从天黑看到天亮,陶惟把整个比赛看了一遍,尤其是亚古丁和普鲁申科的自由滑陶惟更是反复的观看,对于普鲁申科,陶惟是由衷的敬佩,那是一个极其坚韧的运动员,十几年的时间里,包揽了各种比赛的奖牌,可以说,从普鲁申科踏上花滑开始,基本上就没有落空的时候。 而普鲁申科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创造了无数个世界第一,不过对于抢了普鲁申科的专属动作,陶惟并不后悔,虽然因为重活一回,陶惟占尽了先机,但这份先机只能让陶惟付出更多汗水。 竞技赛场靠的是实力拼的是精神,而不是这份先机,可对普鲁申科陶惟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敬佩,不仅仅是因为普鲁申科创造的那一个个无法逾越的传奇,而是因为内心的强大,对比曾经同样跌落尘埃的普鲁申科,陶惟明白他其实就是一个懦夫,内心不强大所以无法站起,自卑并不是外人给予的而是自己强加的。 曾经的曾经,无数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回想自己的一生,陶惟知道,说什么自卑说什么不忍,其实无非是给懦弱找个理由,真正的根源还是在自身,因为无数的剖析,因为撕开伪装后的鲜血淋淋,陶惟看到了真实也看到了曾经不愿承认的一切。 几个小时不曾间断的观看,当门口响起重重的砸门声,陶惟才按下录像机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呼哧带喘的万小东脸上没有收起的惊慌让因为陷入回忆而有些沉重的陶惟顿时心底一暖,“哥,我没事。” 早晨训练结束,还没等万小东换下冰鞋,旁边响起的闲聊吸引了万小东的注意,原本很高兴陶惟回来的万小东随即被接下来的消息吓住了,陶惟受伤了,心底慌乱不已的万小东脱下冰鞋就往外跑。 一路疾奔,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万小东自己把自己吓的够呛,看到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的陶惟,眼底慌乱的万小东反手抓住陶惟,“二娃,伤哪了?啊,俺看看。” 边说边上下摸索的万小东让陶惟呵呵的笑了,拉着万小东回到床边,坐下后掀了下裤腿,露出了有些红肿的脚踝。 心疼浮现在眼底,小心的摸了摸陶惟的脚踝,“咋样?还疼不?” 还没等陶惟回话,砰的一声,虚掩的房门被大力推开,站在门边的石杨一脸紧绷的出现,大步走进屋,第一眼看到陶惟红肿的脚踝,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的石杨长出了一口气,“没事吧?张医生咋说的?” 站在万小东旁边的石杨碰了下陶惟的脚踝,笑呵呵的摇摇头,“没事,就是拧筋了。” 陶惟的回答让石杨皱起眉头,“是故意的吗?” 不怪石杨多心,虽然不是很了解陶惟的训练成果,但从马德明只言片语和那份没有遮掩的自得中,石杨明白,陶惟一定是有着极其优异的成绩。 沉吟了半响,陶惟摇摇头,“应该不是,估计是清理冰面的时候我落冰的地方稍微多了点热水。” 陶惟的回答让石杨不满的皱了下眉心,可此时再去追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安慰陶惟好好养伤的石杨留下不愿意离开的万小东,去给俩人打饭。 吃过早饭打发走万小东,陶惟仔细涂抹上药油,按摩至吸收后,拿出课本学习。 一整天的时间,闷在屋里的陶惟只是小心的活动着,晚上六点吃过晚饭,小心的在屋里溜达的陶惟寝室的房门再次响起,一整天的人来人往让陶惟也懒的锁门,还没等陶惟回话,房门轻轻推开。 一前一后出现在眼前的身影让陶惟楞了一下,疑惑的看看走在前面的张万里和站在后面的荣博远,怎么也无法把俩人联系一起的陶惟眼底的疑惑只是让荣博远紧绷的五官微微松缓,上前走到陶惟身边,扶住溜达的陶惟,把人按坐又把陶惟的双腿抬起放在床上,转头看向张万里,“张叔。” 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愣神的陶惟回神仰起头看了看荣博远,没有吭声的任由笑呵呵的张万里仔细查看。 检查了一下,又把新配好的药油交给陶惟张万里随即离开,啪嗒一声关上的房门让陶惟眼底闪烁了一下,转头看向自行拉过凳子坐在一旁的荣博远,“你认识张叔!” 虽然是询问却带着肯定,点点头,没有否认的荣博远也没解释,只是看了看陶惟消肿的脚踝,“怎么样?” 摇摇头,挑了下眉梢的陶惟用行动给出了回答,看到了也听到了,荣博远提了一整天的心也算放下了,要不是国家队的大门实在难进,荣博远也不会等到晚上张万里忙完才来到陶惟寝室。 不过,一整天的等待也不算白等,想到静静躺在口袋里的通行证,荣博远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松缓,伸出大手蹭了下陶惟的额头掀了掀陶惟略长的头发,“剪剪头,头发长了。” 伸出手拨楞一下的陶惟恩了一声,“下午吧,上午要开会。” 其后的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有了通行证的荣博远只要忙完工作就会赶到国家队陪在陶惟身边,慢慢的,随着来的次数越来越多,陶惟寝室内也多了一些曾经看不到的物品,小锅小盆小炉子,成双的碗筷、崭新的衣架,好像每次荣博远来到这里都会带一些东西。 越来越多的小件让干净整洁却又有些空荡荡的寝室慢慢有了一丝烟火气,为了安放这些东西,难得上午来到国家队的荣博远甚至给装了个小架子,拉上帘子,既不地方又不显的凌乱的架子把万小东稀罕够呛,对荣博远没有任何惧怕的万小东直愣愣的抱着剩下的板子吆喝着荣博远给他也装一个。 傻啦吧唧的万小东没有眼力见的劲把石杨愁的够呛,万小东不懂也看不出,可石杨却看的清楚,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奔着陶惟来的,虽然陶惟什么都没说,但从俩人之间的互动,石杨看的清楚,陶惟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顾虑什么没有挑明而已。 不过这种事毕竟不是当事人,只是隐晦的点了下陶惟别闹大了,石杨扯着万小东把万小东哄走了。留下笑呵呵的陶惟独自面对面无表情的荣博远。 十天后,陶惟的伤势彻底痊愈,做了最后一个检查后,回到队伍中的陶惟开始了正常的训练,介于六月份即将开始的集训,陶惟的训练也仅仅是一些基础性的恢复训练。 而随着陶惟的伤势痊愈,荣博远再次从陶惟的身边消失,一天的学习结束,回到寝室的陶惟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寝室,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轻轻关上房门,坐在寂静的寝室,冷冷清清的房间内好像少了些什么,沉默坐了半天,脸色有些难看的陶惟使劲搓了把脸,重新打起精神打开电视,闪烁了一下亮起的电视机内顿时使得整个房间带出一丝人气。 直到十点就寝,始终把电视频道放在音乐台的陶惟躺在床上回想一晚上干了什么竟然发现竟然没有印象。 烦躁甚至带着一丝抗拒的陶惟把被子扣在了脑袋上,翻身趴在床上,睡着羊伴着音乐声久久才沉沉睡去。 时间缓缓滑动,一天又一天,慢慢的陶惟发现,每当心绪平缓时,荣博远就会冒出来,而当心情再次有了波动后,荣博远又消失在视线内,一次或许是巧合,两次或许会是意外,但三次四次之后,陶惟沉了脸。 想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的陶惟直奔马德明办公室,因为明年的冬奥会,国家队即将进入备战,而此次男子花滑队将赶往q市训练基地进行全封闭训练。 跟在马德明屁股后面一整天的陶惟终于在晚上就寝时磨着马德明同意他和杨国成等人先行赶往q市。 达成心愿的陶惟笑呵呵的回到寝室,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接上头天晚上接到通知的杨国成和助理,一行四人踏上了开往q市的火车。 而就在陶惟刚刚离开花滑队离开首都时,距离花滑队不足五公里的消防中队内的荣博远也接到了消息。 挂断电话,沉默了半响的荣博远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无奈,荣博远知道敏感的陶惟一定是察觉到了这份按捺的若即若离,其实,荣博远到不是刻意的做了什么,而是工作性质的关系,陪伴在陶惟身边十天已经是荣博远尽力抽出时间的结果。 开始的两次,荣博远只是无意,可第三次,荣博远无法否认确实是因为想看到始终平静的陶惟一刹那泄露的想念,可仅仅两次,还没等享受,人却跑了,再次认识到陶惟敏感的荣博远拿出日历查看了一下时间。 算计一下,近半个月无法抽出时间的荣博远只能把目光落在月底,算计一下能有三天时间,荣博远放下了手中的日历表,埋头工作的同时也计划着去一趟q市。   ☆、第七十三章 1997年11月7日,立冬。 晚上九点四十五,q市训练基地二号训练场,低沉厚重的环绕立体声在体育场内咚咚咚的响着。 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满脸潮红喘着粗气的陶惟看着场中不断旋转的杨向乐,一双略显秀气的浓眉紧紧锁住。 年初的那场世锦赛,拿到门票的陶惟不单单为国家队争取到了门票,也意外的得到了一个随行参赛的名额。 经过近半个月的较量,冲出层层包围的杨向乐进入参赛名额,而姚家伟、高健则以替补的身份参加冬奥会。 对于这几个队友,几年的相交下来,陶惟不可谓不了解,杨向乐沉稳、姚家伟刻苦而高健则充满活力。 对于杨向乐抢到参赛名额,陶惟不意外,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杨向乐不是个天才型的选手,但杨向乐却极稳重,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健,看到杨向乐陶惟有种看到曾经的自己。 不过也因为杨向乐的这种性格,杨向乐同样有着陶惟曾经无法越过的障碍,无法驾驭欢快的曲目。 好在,比赛的曲目自行选择,经过研究,又找来丁敏仔细看过杨向乐的表演,最后,杨向乐自由滑的曲目定下了陶惟曾经演绎过的《宋氏三姐妹》插曲。 三个月苦练下来,已经能够完整把握整首乐曲的杨向乐对于整首乐曲的理解已经超过了陶惟,这不得不让马德明惊喜。 当时针指向十点时,站在场边的马德明啪啪的拍起了巴掌,“向乐,可以了。” 随即停止的音乐,空旷的训练场内杨向乐粗重的喘息清晰的响起,滑行到场边一屁股坐在陶惟身边的杨向乐抓起扔在凳子上的毛巾擦拭满头满脸的汗。 “怎么样?” 模糊的询问在耳边响起,已经调整好呼吸的陶惟沉吟了一下,“还是衔接问题。” 呜咽的哀嚎了一声,无力的靠在另外一侧的高健身上,“总是在衔接那里卡住。” 呵呵的笑声从高健口中吐出,拍了拍杨向乐湿哒哒的头顶,“小伙子,好好努力,领导看好你。” 笑呵呵的调侃惹来杨向乐一个白眼,把潮乎乎的毛巾往高健脸上一扔,“你还是先把你跳跃这关过去吧。” 杨向乐的提醒顿时让高健抽起了脸,嘟囔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高健自己也愁的慌,不上音乐的时候,三周跳或是33都没问题,可一旦音乐声响起,跳十次至少有五次会摔倒。 连马德明都没弄明白问题出在那里,各有各的问题的队员,让马德明急的满嘴起大泡,可不能催也不能在加训练量的马德明只能安慰几个同样心急如焚的队员。 拿起放在一旁的运动服套在身上,拖着疲惫的身体,陶惟起身并拉起了坐在身边的杨向乐,“走吧,回去休息,明天再说。” 临走时,几个略显沉闷的队员看到挂在墙壁上的倒计时,顿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足还有两个月冬奥会就要开始了,可训练的成果还是没有达到理想,这不得不让准备参赛的几个运动员心里发沉。 走出训练场,迎面走来的杨国成脸上带着淡笑,“都别急着回去,走,去食堂,今个冬至,咱也应应节气,吃顿饺子,顺便尝尝老师的手艺咋样。” 杨国成轻松的语气温和的笑容让疲惫的陶惟等人紧绷的心不自觉的松缓下来,站在队友中,灯光下,满头斑白的杨国成眼角的皱纹一年深过一年,可那双满是温暖的目光却一直没变。 快步走到杨国成身边,拉住杨国成的手臂,鼻头有点发酸的陶惟咧着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老师,啥馅的?” 哈哈一笑的杨国成敲了下陶惟的额头,“一兜肉。” 嗷嗷嗷的吼声从几个小伙子的口中吐出,叫嚷着拥着杨国成冲向食堂,小灶食堂内飘散的香味惹的几个人肚子一阵叫,也不用人伺候,拿醋的拿酱油的,甚至找辣椒油的全部上手。 紧随其后赶到食堂的马德明第一眼就看到了队员们那明显舒缓的眉头,咚的一下松口气的马德明哈哈的笑了,“慢点慢点,这还有一个老头哪,给我留一口。” 带着笑意的调侃引来一阵大笑,说说笑笑,足足六盆饺子被几个人吃个干净,收拾利索,带着满足也带着难得轻松离开了。 时光飞逝,两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1998年2月1日,为期六个月的集训结束,以马德明为首的男子花滑队离开了q市训练基地,回到国家队休整了三天,与2月5日踏上了飞往长野冬奥会的专机。 2月6日清晨,由127人组成的中国代表团在领队黄忠的带领下,赶到了此次冬奥会举办城市,日本长野。 长野是日本本州岛中部的一座古老城市,地处东京西北200公里,有36万人口。长野地处本州岛中部的多火山地区,3000米以上的火山就有13座。在白雪皑皑的大山群中举办冬奥会,是时隔26年再次来临。 因为从这一届开始,冬奥会将正式改为四年一届,因为这个原因,此次参赛国家和地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七十二个,运动员更是达到2100多人。 不过这些跟陶惟关系不大,清晨达到,立马进驻奥运村的陶惟再次面临倒时差的问题,好在经过几次的锻炼,陶惟已经能够很快调整状态。 一天的时间,经过调整,恢复精神的陶惟神采奕奕的出现在马德明面前,看着已经调整好状态的陶惟,眼底乌青的马德明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一下陶惟,点点头,“不错,看看赛程表。” 边说边递给陶惟一张打印出的白纸,快速扫了一眼,当得知花样滑冰男子短节目排在第三天,也就是2月11日时,陶惟点点头,确认后重新把赛程表还给马德明的陶惟随即问起训练场地的事。 笑呵呵的马德明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但却不得不承认,此次长野冬奥会奥运村的安排极其的合理,无论是训练场还是食宿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连训练场都划分的很好。 知道训练场就在奥运村内,陶惟松了一口气,一天的等待,晚上七点,主题是”人类与自然共存”的奥运会在r天皇激昂的宣言中第十八届冬季奥运会准时拉开帷幕。 站在队伍中,等待进场的时间,陶惟看到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满脸兴奋的万小东,站在石杨身边,极力保持镇定的万小东虽然小腰板挺的溜直,但四处转动的眼神却泄露出了隐隐的骚动和好奇。 第一次参加冬奥会,那种来自心底的兴奋,陶惟能够理解,当初的陶惟甚至还不如此时的万小东。 长久的等待,终于听到中国队进场的消息,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出口的一行人,在旗手的带领下踏出了出口。 万众瞩目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断在耳边响起,目光轻移,不断在眼前闪过的五星红旗下声声熟悉的乡音嘶吼着想要表达着对祖国的思念,随大流,冲着飘扬五星红旗的方向挥挥手,慢慢向前走的陶惟打量着整个奥运会场,流光四溢的主会场充满了大气和厚重。 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的开幕式,从开始到结束,始终沉浸在一片欢乐气氛中,而坐在运动员专区的陶惟则直到离开还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冰雪爱好者对于盛会的沸腾。 回到寝室,揉了揉耳朵,想到今日的盛会,陶惟心底悄悄升起了一丝羡慕,不是对这个城市,也不是对这份喧嚣,而是对奥运盛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冬奥会的圣火才能降临在祖国是陶惟心底最深的渴望。 长长吐出一口气,甩开这丝羡慕的陶惟洗澡休息,明天就是比赛正式开始的日期,虽然没有陶惟的比赛,也没有万小东的比赛,但训练却是不能停止。 一夜好眠,早晨七点吃过早饭后的陶惟来到了分配给中国队的训练场,走进训练场大门,绕过半圆形的走廊,一左一右,两块标准的冰面出现在眼前。 挑了下眉梢,暗暗赞了一声的陶惟随即把目光落在了右侧的冰场,矫捷的身影,飞驰的速度让陶惟笑了。 没有急着走向左侧留给花滑队的冰面,而是来到了右侧,走到站在场边的石杨身边,看向场内挥臂蹬冰的万小东,“小东有冲击奖牌的可能吗?” 静静的看了一会才轻声问道的陶惟让石杨乐了,扫了一眼陶惟,“你也不看看哥是谁,要是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小东一块铜牌是没问题的。” 浓浓的自信从石杨体内迸出,眼底一亮的陶惟呵呵的笑了,然而此时无论是陶惟还是石杨都不会想到,三天后,无论是万小东还是陶惟都承受了来自各方的质疑,那一刻憨厚耿直的万小东满眼的不敢置信和满脸的愤怒,走下赛场走出奥运村,忍耐到了极限的万小东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羞辱失声痛哭。   ☆、第七十四章 1998年2月11日,上午十点,休息了半个上午的陶惟赶到距离奥运村不远的主会场,那里今天将进行短道速滑500米的预赛。 代表国家队参加短道500的万小东将在今天冲击半决赛,不紧不慢,步行近二十分钟来到主会场的陶惟,从运动员通道来到运动员专区,四处看了一眼,基本上坐满的主会场内充满了嘈杂声。 “陶惟、陶惟,这边。” 高健的喊声让陶惟露出了笑容,收回目光快步走向属于中国队的位置,穿过人群,坐在高健旁边的陶惟接过高健递来的水瓶,“怎么来的这么早?” 蹭了下头皮的高健指了指旁边的杨向乐,“这不是下午就开赛了,向乐说出来散散心,这咱也不熟,就来体育馆了。” 扫了一眼外表虽然依然沉稳但眉目间却隐隐带着焦躁不安的杨向乐,陶惟顿了一下,拍了下高健跟高健换了个地方,坐在杨向乐身边碰了下杨向乐,“紧张了。” 轻声的询问让一直紧绷的杨向乐僵了一下,随即缓缓放松的杨向乐苦笑了一下,使劲搓了把脸,“恩,怕没有比好。” 略微有些低沉的嗓音中,不安和焦躁清晰的传来,低笑着摇摇头,“都要有这个过程,慢慢就好了,我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甚至同手同脚的不知道该迈那条腿。” 带着自嘲的笑语惹来杨向乐诧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一脸淡定的陶惟,“你会紧张?” 惊讶的呼声让陶惟哈哈的笑了,“我怎么不会紧张,我又不是超人。” 愣愣的看着脸上挂着笑容的陶惟,想想陶惟比自己还小两岁,虽然参加过几次大赛,但真正的踏上冬奥会以正式选手的身份出赛还是第一次,杨向乐顿时悟了,呵呵的笑声从杨向乐口中吐出,好像有了陪伴,杨向乐焦躁不安也渐渐消失。 十点二十,代表中国队参加500米短道速滑预赛的万小东出场,坐在前排的几个人顿时停住闲聊,满是期待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第三道的万小东身上。 短暂的等待后,环绕立体声喇叭响起了中国万小东的名字,看到稳健大气一脸笑容举手示意的万小东,陶惟眼底闪过一丝感叹,不知不觉中,曾经那个只要走上赛场就会人来疯的傻哥哥竟然在不知觉中成长到如此地步。 对于半决赛,陶惟不担心,经过石杨两年来悉心的调教,已经具备冲击奖牌实力的万小东属于标准的临场型选手,越是大赛越能超长发挥,这一次,如果不出现意外,万小东很可能国家队在即94冬奥会之后成为第二个男子短道速滑得到奖牌的选手。 殷殷的注视中,站在赛道上的万小东屈膝弯腰,摆好了姿势,一双熠熠的发光的双眼紧紧盯住眼前的赛道,心跳不知不觉剧烈跳动的万小东眼中泄露出的熊熊战火让站在教练席的石杨眼底闪烁一下,嘴角微微上扬的石杨知道小老虎起了性质。 一分钟后,预备下的枪声终于响起,一呼一吸间,隐忍两年终于等到的万小东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如一道闪电冲出赛道,周身肆意的杀气在刹那达到顶点,有力的手臂、结实的双腿紧紧绷起,杀气腾腾的万小东惊人的速度顿时吸引了全场观众的目光。 站在赛道边观战,来自世界各地的教练员运动员倒抽一口冷气,气势惊人的万小东那双杀气腾腾的双眼带着慑人的专注紧紧盯住前方,好像只是眨眼间,压道转弯的万小东就已经冲到第一。 “好、好快。” 此时坐在运动员专区的高健傻愣愣的看着速度惊人的万小东,呢喃声不自觉泻出,就连自认为了解万小东的陶惟都有些傻眼了,一直都知道万小东很有天赋,也知道在石杨的调教下万小东一定会有惊人的成长,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完全没有想到万小东竟然成长到如此地步的陶惟在回神的瞬间顿时露出了满脸的喜悦。 而此时场中的万小东却气势越发的凌厉,惊人的速度、慑人的目光,还有那份高昂的战意,这一刻,全场一片静寂,纵横交错的冰面上,刀刃刻下的纹路中,一种名为“奥运冠军”的东西慢慢席卷所有人的心头,冲击冲击,好像想要速度掀翻时刻压在国人心中那座大山,好像要用冲击撕碎挡在前面的拦路虎,随着距离不断的缩短,气势越发惊人的万小东展现出了隐藏在结实下的震撼爆发力。 紧绷五官,用力挥动手臂,三圈、四圈,终点就在眼前,胜利就在脚下,带着不知名的激荡,万小东以小组第一名的身份冲过重点,刷的一下,瞬间闪过眼前的身影带着一阵凉气,秒针按下,42秒067,不敢置信似的看看手中的秒表,又抬头看向依然无法平息胸中大火的万小东,剧烈起伏的胸膛,目光转向教练席的万小东看到石杨也看到石杨翘起的大拇指。 粗重的呼吸在鼻息间传递,剧烈的心跳突突突的在耳膜内响起,可憨厚的笑容却已经在万小东的脸上露出。 慢慢靠近石杨,眼中没有消退的激昂让石杨笑了,伸出大手蹭了把万小东额头的汗珠,一言不发的石杨眼中的激赏和欣喜让突然看懂眼神的万小东脸上的笑容加深,灿烂的笑容深深的印在石杨的心中也印在四周观战的运动员眼底。 彼此对视一眼,眼底的震撼和心有余悸根本无法收敛,从这一刻起,所有人记住了这个来自中国来自东方的短道速滑选手万小东。 万小东无可争议的以小组赛第一名的成绩冲进半决赛,走下赛场,脸色潮红的万小东看到那一双双满是祝福激赏的目光,顿时哈哈哈的笑了,得意的仰起头,指了指自己肉嘟嘟的圆脸,“咋样咋样,俺厉害吧。” 伴随着哈哈的大笑声,上一刻由万小东带来的震撼顿时消失在纯真的笑容下,轰然大笑中,不知道被谁一把按住脑袋的万小东哇哇哇的叫着,笑闹声顿时席卷了整个运动员专区。 眼底带着温柔,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被揉搓来揉搓去的万小东,胸腔涨呼呼的石杨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温柔。 “我说你小子到底是咋训的,咋把一个傻孩子训练成吃人的小老虎。” 啧啧的称奇声在耳边响起,轻轻咳嗽一声,脸上的温柔消失,矜持的笑意浮现,扫了一眼站在身边满目欣喜的陈飞,伸出手指的石杨勾了勾手指,在陈飞靠近时,动了下双唇,“秘密。” 没有刻意压低的声音让陈飞脸上的笑意一僵也让旁边的几个教练喷笑出声,羡慕的目光纷纷落在石杨身上,不管是羡慕石杨的好运还是后悔没有发现天才的万小东,但这一刻,看过万小东临场的教练员都明白,万小东确实具备了冲击奖牌的实力。 十八岁,年仅十八岁的万小东今后会成长到什么程度,此时此刻,任何人都不敢深想,不是怕没有达到预期,而是怕超越。 时间缓缓滑动,下午一点,陶惟的比赛即将开始,走进后台的陶惟这一次依然保持着原有的清新自然,简洁而不是别致的比赛服合体的包裹住修长的四肢,没有亮片没有流苏,甚至没有那些装饰用的碎花,清新而自然的陶惟沉静的五官,平和的眼神隐隐带着一种名为“静”的东西。 走到属于中国队的位置,脱下套在身上没有拉上拉链的红色运动服,一身黑的陶惟放下手中的背包,站起身,准备热身。 一双双或是探究或是轻视的目光被陶惟甩在身后,身后是杨国成、助理裴新、旁边的杨向乐、前面是马德明,五个人的小队显得有些萧条,可站在前方的诺尔曼却知道,无论眼前看到的是什么都是假象。 等待了一年,再次看到陶惟,诺尔曼心中有着隐隐的期待,不知道这一次,这个来自东方的孩子会带给世人怎样的惊叹。 期待中,没有任何悬念的短节目正式开始,第十一个出场的陶惟默默的等待着比赛的开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的出场顺序,短节目只要按照规定完成一系列动作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短节目更多的看重的是基础,而对于需要长久培养的花样滑冰而言,能够来到奥运会场,只要不出现意外,短节目的规定动作并不能拉开彼此的差距。 真正的重头戏在明天的自由滑,那时候才是激烈的角逐,边看直播边做着热身的陶惟细致的抻开身体的各个部位,为了防止因为热身不足而出现意外,每次比赛都会提前一个小时热身的陶惟从来不会在这项中偷工减料。 时间眨眼划过,2分40秒的短节目,陶惟选送的曲目是由中国交响乐团演的《月光奏鸣曲》选段,贝多芬创作的月光奏鸣曲,出现过很多次,而陶惟之所以选择月光奏鸣曲也是无奈。 2分40秒的短节目中,因为规定2分40秒的时间内,运动员必须完成一套由跳跃、旋转、联合跳跃、联合旋转共8个动作和连接步编排而成的节目,而每个动作只允许出现一次,时间、步伐、跳跃旋转一系列下来,能由中国本土曲目中选择的范围过小。 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陶惟上场,站在场边,马德明用力拍了下陶惟的后背,“加油!” 笑了一下的陶惟随即上场,环绕立体声中,陶惟的名字出现在全场观众耳中,微微颌首,示意音乐声开始的陶惟,在音乐响起的瞬间,开场就是勾手三周后外点冰三周连跳。 又高又飘的跳跃加上稳健的落冰使得陶惟赢得了一片掌声,随着音乐翩然舞动的陶惟,踩着节拍滑行,充满柔韧性的贝尔曼旋转,标准的完全不像一个成年男子,而随后的后内点冰三周衔接完美的更是没有一丝瑕疵,音乐缓缓流动,与音乐水乳交融的跳跃、持续步不断的刺激着众人的眼球。 教科书般的跳跃高而飘,稳健的落冰,融合了速度、力量和柔和的舞动完美诠释着月光奏鸣曲的深意,荧光灯下,一身黑衣的陶惟好像皎洁的月光倾洒的一缕清澈,无声的用肢体语言去倾述那份浓浓的依恋,三周半结束短节目的陶惟纹丝不动的身影更是让站在场边的教练员运动员脸上露出凝重。 2分40秒的规定动作,完全找不到一丝瑕疵的陶惟在即亚古丁、库里克之后再次掀起了一阵欢呼,弯腰屈膝,表达了对观众给予的鼓励后,陶惟离场。 浓浓的探究中,回到马德明身边的陶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把目光落在杨向乐身上的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第十三个出场的杨向乐即将上场。 默默等待中,杨向乐即将上场,伸出拳头,落在杨向乐眼底的陶惟扯动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微微楞了一下,笑容浮现,砸了一下陶惟递来的拳头,“加油!”如陶惟一样,马德明重重的拍了下杨向乐的后背,看着杨向乐上场。 同样是来自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但却不同于陶惟略显松缓,来自第一乐章的月光奏鸣曲由沉稳大气的杨向乐演绎更加的厚重,虽然没有陶惟那样让人惊艳,但同样标准的动作,除了因为33连跳衔接时因为高度的问题而略有瑕疵,但杨向乐还是无功无过的按照规定完成了整套动作。 看到杨向乐走下冰场的那一刻,因为激动,马德明脸上的褶子挤在了一起,大手啪啪的落在了同样满脸笑容的杨向乐后背,“好样的。” 呵呵的笑着的杨向乐有些发傻的笑容让站在一旁的陶惟呵呵的笑了,排名已经出来,出场的十三人中,陶惟排在了第五位,成绩算不上好,可也有了冲击奖牌的可能,这让马德明越发的兴奋。 近两个小时的比赛终于在三点四十结束,陶惟的排名没有下滑,依然保持在第五的位置,而杨向乐已经从第八的位置滑到了第十五,虽然成绩下滑的有些厉害,但也在预料之中,就连杨向乐自己都知道,后面出场的运动员在动作上确实完成的比他出色。 没有过多的纠结,比赛结束,一行人离开了主会场,准备第二天的比赛。   ☆、第七十五章 傍晚时分角逐的短道速滑500米半决赛,万小东再次以绝对的优势冲进决赛。 消息传回驻地,先行离开的陶惟笑眯了眼,早早等在门口的陶惟直到七点才看到相携而归的万小东、石杨等人,早就准备好晚饭的黄忠更是拿出了大使馆送来的元宵犒劳出征的队员们。 雪白雪白的元宵盛在碗里端到出征的运动员面前,低头看着轻轻飘在碗里的元宵,万小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愣愣的看着沉在碗里的元宵突然红了眼眶,七年了,七年没有在家过过一个节,常年的聚少离多是每个运动员心中说不出的疼。 谁没家谁没有惦念的父母亲人,可为了这身运动服,为了心爱的体育竞技,他们这群少小离家的孩子一走就是七年,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想,怕腾升翻滚的思念一旦冲出会使得坚强的心变的懦弱。 低着头,努力咽回喉间的堵塞,拿起勺子大口吃着,“好吃,芝麻馅的。” 低着头刻意扬起的大嗓门带着一丝颤抖,静寂的食堂内,坐在万小东对面的陶惟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话,只是闷头吃着带着家乡味的元宵。 稀里哗啦的声音很大很大,大的好像希望借由这种刺耳没有礼貌的声音掩饰那有些压抑的哽咽。 压抑的气氛,想家想亲人的队员们让站在一旁的黄忠有些无措,好心的想要让紧张的队员们放松一下的黄忠没有想到会让出征的队员们如此压抑。 黄忠虽然不明白,可在场的每一个教练员却懂,说句实话,在场的运动员,最少的都是五年没有回家的孩子,多一点的,更是七八年没有离开国家队的大门,一群二十多岁的孩子,付出汗水流着泪水,期望的无非就是不给父老乡亲丢人。 心中憋着劲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异国他乡,只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让青葱岁月无悔。 暗自叹了一口气,马德明不能埋怨黄忠的好心,站起身的马德明啪啪啪的拍了几下巴掌,笑呵呵的扫了一圈,“这是咋了,哭鼻子了?难看了啊,都是大小伙子大姑娘了,咱可不能把眼泪流在这啊,老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想哭可以,回家哭,还能给地里浇浇水....。” 带着笑意的玩笑话把队员们逗乐了,有些脸薄的干脆红了脸,哈哈的大笑两声的马德明示意教练员们回到自己的队员中间,“行了行了,把眼泪都擦擦,你们这一哭不要紧,咱黄队长都要吓尿裤子了,咱国家队可没有尿垫子,你们谁想把线衣线裤贡献出来赶紧报名。” 哭笑不得的黄忠看着总算露出笑脸的队员们暗暗松了一口气,踢了一脚马德明,附和的说道,“是啊是啊,岁数大了,不经吓啊。” 自嘲的调侃惹来一阵喷笑声,总算把这页掀过去的黄忠擦了把额头的汗,悄悄的冲着满脸笑容的马德明翘了下大拇指,“还是你老小子厉害。” 苦笑了一下马德明没有搭腔的摇摇头,“老黄,你不懂,我们这些孩子不容易。” 没有多说的马德明随即坐下,端起碗吃着好心却办了坏事的元宵。 1998年2月12日,农历正月十六。 早晨七点,起床收拾好床铺的陶惟静静站在窗口前,打开的窗户带着一丝凉气和清新,远处的白雪皑皑有着少见的洁净与美丽,今天就是自由滑的日子,也是陶惟奋斗了七年冲击奖牌的日子,而今天同样是万小东代表国家队冲击金牌的日子,成败在此一举,但结果会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久久无言的陶惟说不出为什么,接受检验的时候到了可心却沉甸甸的,七年了,在次走上花滑已经七年,七年里陶惟可以骄傲的说,每一步每一滴汗水都是为了心爱的花滑,七年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到了现在陶惟甚至想不起来,可没有一刻的松懈的紧迫感却从没离开,如影随形的紧迫是陶惟无法停止的动力也是深深的压在陶惟心中的一座大山,扛起花滑队这杆大旗,陶惟不悔,那怕腰压弯了,那怕脊背压折了陶惟都不悔。 美丽的雪山就在眼前,代表着美丽与无情的冰场就在不远,冲击成了陶惟唯一能做的,闭上双眼,挡住眼前的美景也按下了这一刻的沉甸。 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沁入心扉的冰冷让陶惟松开了紧锁的眉心,“陶惟,你行,你一定行。” 一遍又一遍在心底重复的鼓励中,腾然睁开双眼的陶惟双眼闪烁着坚韧不屈,重重的握紧拳头,转身大步离开的陶惟踏上了决战的赛场。 1998年2月12日上午9点40分,代表国家队出征此次冬奥会的万小东一身红站在赛场上,上午九点五十,万小东将冲击短道五百米金牌,而一个小时后,陶惟将冲击花样滑冰奖牌榜。 连续两场重中之重,所有运动员教练员都坐在了运动员专区,等待结果出来的那一刻。 紧张中,时间好像放缓了前行的脚步,浑身肌肉紧绷的石杨站在教练席看着站在第二赛道的万小东,努力放松紧绷的五官。 左右两侧分别是美国、日本名将的万小东站在a组金牌冲击队伍中显的很平凡,可那双熠熠发光的双眼却让石杨了解,心中燃烧着不屈的万小东有着怎样的信心。 时间缓缓流动,环绕立体声中终于想起了万小东的名字,上前一步,举手示意的万小东眼光流转中看向了石杨,上扬的嘴角,灿烂的笑容浮现在万小东脸上,自信、激昂甚至浓浓的坚韧从万小东那双闪亮的双眼内迸出。 “小东加油!” 运动员专区响起的嘶吼中,笑的好像一个小太阳的万小东站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慢慢收敛的笑容中,预备的哨声终于想起,弯腰屈膝,摆好姿势的万小东瞬间进入状态。 默数心跳,双眼越发闪亮的万小东磅礴的激昂从体内溢出,越攀越高中,枪声终于响起,与站在第三道的美国小将同时冲出赛道的万小东澎湃的战火在胸间熊熊燃烧,慑人的目光紧紧盯住赛道,第一个弯道,率先压道转弯的万小东冲到了第一位。 挡住身后紧咬不放的对手同时,万小东气势越发的惊人,好像一阵席卷整个冰面的旋风,万小东有力的四肢不断的挥舞,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弯道,始终紧紧压住对手的万小东占据着第一的位置死不退让。 赛程过半,还剩下不足一圈半,此时,整个赛场已经变成了万小东和美国小将的抢夺,一个想上一个却誓死不让,三次超越却三次失败的对手眼底迸出不甘,而此时还剩下不足一圈的时候,万小东飞驶的速度却再次提升,紧抿双唇,双眼有些外鼓的万小东怒吼着冲向终点。 阵阵嘶吼声不断响起,呐喊声、助威声越攀越高,“小东加油...。” 运动员专区内,全部起身的教练员、运动员和站在教练席的石杨挥舞着手臂嘶吼着,大喝一声的万小东双眼赤红,第一个冲过终点,而紧随其后的美国小将以半臂之差第二个冲过。 短暂的静寂后,轰的一声,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第一个、第一个金牌,万小东结束了中国短道速滑长达二十年的悲剧,万小东打破了短道速滑二十年没有金牌的僵局。 嗷的一声,用力蹦起的石杨随即冲向万小东,一把抱住因为激动也因为拼尽全力而浑身颤抖的万小东。 “小东、小东,你赢了你赢了。” 耳边激动的发颤的声音让完全不敢相信的万小东咧着嘴露出僵硬的笑,“哥、俺赢了是吗?”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万小东一遍遍的追问着石杨,紧紧抱住万小东,双臂用力,直接把万小东扛起的石杨哈哈哈哈的大笑着。 而此时已经进入后台准备赛事的陶惟脸上挂着怎么也无法消退的激动,就连陪在陶惟身边的杨国成、马德明都乐的合不拢嘴。 金牌啊,第一个金牌,虽然不是花滑队取得的,但却是整个国家队第一枚金牌,对于整个国家队来讲,意义太大了。 激动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数次带队参加比赛的黄忠甚至红了眼眶,终于结束了没有金牌的困境。 而不管心底有着怎样的激动,相隔不足一个小时,迎来了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这一次,代表中国国家队参赛的陶惟、杨向乐将冲击奖牌,第七个出场的陶惟排在杨向乐后面。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感染了这份喜悦,在《宋氏三姐妹》深沉厚重的音乐中,杨向乐超长发挥,不单单克服了始终卡住的衔接问题,甚至完美的完成了33连跳,整套动作流畅大气,当杨向乐走下冰场时,马德明已经笑出了满脸褶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陶惟终于迎来了长野冬奥会的自由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马德明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陶惟上场。 自由滑曲目,《走进新时代》是陶惟选送的曲目,恢弘大气的歌曲不单单抒发了国人对于新时代的期待也代表着中国迈进了崭新的时代。 站在场中,摆好姿势,示意音乐开始的陶惟,在小号开场的激昂中急速的滑行,伸张的双臂、高昂的头,优雅中不失激扬,开场就是4f后内点冰四周跳陶惟,充满力量和激扬的跳跃高高的抛起又稳稳的落冰。 干净利落的动作,无论从高度还是速度都达到了顶尖的陶惟一上场就掀起了第一个高超。 随着充满大气恢弘的乐曲旋转飞舞,完全屏蔽了三周跳的陶惟从最初就定下了这套难度系数达到最高的节目编排。 为了更加表现出整首音乐的大气恢弘,陶惟第一次亮出日后成为他招牌强项的新颖步伐,双脚不断交错,急速后滑的陶惟灵动的双腿在洁净的冰面上刻下一道道划痕,复杂新颖的步伐,衔接完美的4t让站在场边的运动员满目惊愕。 眼底闪烁的诺尔曼看着那套衔接完美的步伐,眼底蹦出刺眼的光芒,新的步伐吗?越发浓厚的兴趣驱使诺尔曼不断的靠近在靠近。 《走进新时代》的激情澎湃中,舒展双臂,以拥抱的姿势急速后滑的陶惟第四个跳跃出场,四周半,难度系数最高的4a四周半跳,快速的滑行充满力量的起跳中,冲入半空中的陶惟,体态轻盈,急速的旋转中,一双双殷殷的目光落在半空中的陶惟身上,默默的数着旋转的陶惟。 一周半540、两圈半900、三周半1260、四周半1620,落冰前的两秒,完整的四周半完成,伴随着音乐声,刷的一下落冰的陶惟稳健的急速滑行,没有意思瑕疵的4a与衔接使得整个会场陷入阵阵欢呼声。 尤其是东看台,高举五星红旗的中国人,挥舞着手心中的五星红旗为场中化身金刚蝴蝶的陶惟呐喊助威,虽然陶惟的名字他们并不知道,但陶惟手臂上那枚鲜红的五星旗帜却没有人会错认。 “陶惟、陶惟。” 激动中,运动员专区率先响起了吼声,整齐划一的喊声渐渐席卷整个会场,越发灵动的陶惟,无声的用肢体语言倾情演绎一曲激情澎湃的《走进新时代》让人叹为观止,当音乐声渐渐落下,胸腔剧烈跳动的陶惟深深吸了一口气。 环绕立体声中,小号的激情吹奏伴随着快速的滑动,陶惟再次高高的跃起,4t-3t-2lo 出现,轰的一下,全场震惊了,倒抽一口冷气,诺尔曼愣愣的看着场中稳健落冰滑行面向东方,单膝跪地伸长手臂以拥抱姿势结束整套动作的陶惟。 让人为之折服的演绎结束了,结束的那么让人不舍也那么让人震惊,短暂的静寂后,全场起立鼓掌致意,啪啪啪的掌声从凌乱到整齐,好不容易收回震惊的诺尔曼深深的看着满头汗水胸腔剧烈起伏的陶惟。 不禁感叹陶惟的表演完全超越了跳跃旋转等技术要素,全凭真心和勇气堪称经典的表演不仅仅征服了全场观众也征服了在场的运动员教练员。 这一刻,凭借着傲人的实力,陶惟让所有的冰雪爱好者记住了他,记住了这个来自东方的青年。 缓缓起身,弯腰谢幕,离开冰场的陶惟刚刚走下冰场,迎来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这一刻,所有的运动员教练员为陶惟精彩绝伦的表演表达出了最高的敬意。 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露出笑容的陶惟再次弯腰,表达了对得到敬意的感谢,回到马德明面前,紧绷五官,想笑又想哭的马德明微红的眼角泄露了隐忍的激荡,这幅模样的马德明让陶惟呵呵的笑了,伸出手臂抱住了前世今生全力栽培他的教练,眼圈腾的一红,马德明咧着嘴红着眼眶哈哈哈哈的笑了,用力拍着陶惟的后背,“好、好、好样的。”一切的语言都无法形容此时此刻心情的马德明除了笑还是笑。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笑声还在耳边萦绕,变故却已经袭来,当男子花滑自由滑比赛结束时,陶惟的成绩始终没出,这让一直等待的马德明脸色有些难看,就连挤满运动员的后台都响起了阵阵议论。 焦急不安的等待中,距离后台不远处,上一场刚刚结束的短道速滑颁奖仪式快要开始了,就在获得前三名的队伍准备领奖时,仲裁委员会向中国队领队通知:由于中国队在比赛中犯规被取消比赛成绩。第二位的美国队和获得第三位的日本队、第四位的加拿大队名次依次上延,分别为一二三。 好像五雷轰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万小东愣愣的看着翻译干涩的嘴唇,动着嘴唇想要追问却一字也吐不出的万小东瞬时红了眼,“凭啥?” 干哑的询问得到的只是无奈的摇首,脑瓜子嗡嗡直响的万小东连心都停摆了,下意识的看向脸色铁青的石杨,动了动双唇,眼泪刷的一下流出来了。 闭了闭眼,勉强压下胸间瞬间沸腾的怒火,把万小东交给助理教练员的石杨协同黄忠、陈飞赶到仲裁委员会,立刻进行了上诉,但是当场执裁的荷兰籍女主裁判却不于理睬。并告诉黄忠中国队在比赛过程中在赛道上阻挡了美国队,因此被判犯规。 怒火冲天的石杨向这名荷兰籍主裁判提出要看录象回访,但依然被坚持的裁判拒绝,甚至用轻视的态度且对提出上诉的石杨说出了一句让石杨一生都难以忘记的话——你们中国人能够获得一枚铜牌已经很不错了。 轰的一下,整个大脑充血的石杨顿时明白了对方指的是昨天女子1000米短道速滑中得到的那枚铜牌,赤红的双眼,怒视着一脸轻视的荷兰籍裁判员,石杨整颗心好像被淋上了一锅热油,灼烧的厉害也疼的厉害。 死死攥紧的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石杨,再也忍耐不住胸间的愤怒,一把掀了荷兰籍女裁判的桌子,随即,被陈飞黄忠死死压住的石杨用满腔的愤怒嘶吼着,“你不配成为一个裁判员,你没有资格成为一个裁判员...。” 一声声嘶吼中,陈飞、黄忠红了眼,然而事情还没结束,就在石杨一把掀了裁判员桌子时,陶惟也迎来此生最大的羞辱。 来自日本本土的裁判员拒绝给陶惟进行评分,同时对陶惟的比赛提出了质疑,完全屏蔽了三周跳的陶惟整套动作难度过高完成的质量也超过了目前所能达到的高度,日籍裁判认为陶惟有服用兴奋剂的可能。 这个质疑一经提出顿时得到了来自荷兰主裁判的认可,如果此时陶惟在场就会发现此次花样滑冰男子组的比赛裁判员竟然是世锦赛那位四十多岁的女裁判。 但此时此时,脑瓜子轰的一下陶惟却并不知道,陶惟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个污点背在身上,一个运动员,一个竞技运动员一旦背上服用兴奋剂的丑闻,那么一辈子都无法洗刷。 赤裸裸的羞辱让马德明红了眼,“放你娘的臭屁,凭啥?凭啥怀疑陶惟服用兴奋剂?你们没本事别人也没本事?” 一声声震耳的怒吼不断的从马德明口中吐出,缓缓起身,站在马德明身边的陶惟一脸肃然的看向工作人员,“我要提出申诉。” 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的话语震惊了所有人,愣愣的看着五官紧绷的陶惟,马德明死死咬住牙关,“走,找黄忠,提出申诉。” 话音还没落下,扯着陶惟冲出后台的马德明怒火冲天的直奔仲裁委员会,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冲进仲裁委员会的马德明还没看口就看见了被死死压住的石杨。 站在马德明身边的陶惟看到石杨的第一眼,心底咯噔一下,随即整个心好像掉进冰窟窿似的凉个透。 而陶惟和马德明的出现也彻底点燃了黄忠胸中的愤怒,松开石杨交给马德明的黄忠义正言辞的提出了抗议,抗议短道速滑裁判和花样滑冰男子组裁判的不公,一边是坚持己见的裁判员一边是势力弱小的中国队。 耸了耸肩膀,示意无能为力的主裁判让陶惟冷的厉害,定定的看着站成一排的裁判员,低垂下眼帘的陶惟第一次出声,同意做兴奋剂检验。 话音刚刚落下,红了眼眶的马德明不敢置信的看向陶惟,“陶惟。” 低喃的耳语让低垂着眼帘的陶惟一言不发,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因为用力攥紧而惨白,弱国无外交,贫国无尊严。公平竞赛只是对于强着而言。弱者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第七十六章 很快,陶惟、万小东坐在了戒备森严的监察室,如裁判团不相信陶惟、万小东成绩是真实的,撕破脸的中国代表团也不相信裁判员是公正的,闹到最后,直接由大使馆出面协调安排的检查在三个小时后才开始。 鲜红的血液从体内抽出,丢失的不仅仅是鲜血还有那份深深刻在心底的耻辱。 一管管鲜血被抽走,等待结果的时间里,直接上武装警备,由三国同时派出医生的监察团共同为此次被质疑的陶惟、万小东进行化验。 离开戒备森严的监察团,夜幕已经降临,抬头仰望天空,黑漆漆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好像此时此刻被阴云笼罩的心,沉的压人也重的让人喘不上气。 站在监察团的门外焦急等待的马德明、石杨等人看到相携走出的陶惟、万小东,呼吸一滞,胸口顿时疼的厉害,慢慢上前,走到低着头走出铁大门的万小东面前,嗓子眼堵的厉害的石杨一个字也说不出,七年的辛苦付之东流不说还背上了污点,这个能把人压垮的事实让石杨整颗心好像被瞬间撕裂了似的疼的喘不上气。 短暂的沉默,突然吧嗒一滴眼泪滴落在地上,路灯下,晶莹的泪水好像瞬间冲出闸口的洪水汹涌的从万小东眼眶中大滴大滴的涌出。 死死压抑,没有哭声的泪水好像滴落在油锅里的冰水,沸腾而且让人有种窒息的疼,闭了闭眼挡住眼底的炙热,上前一步抱住浑身颤抖的万小东,一下下的轻抚,哽咽了两声的万小东忍耐到了极限的疼痛终于从口中吐出。 沙哑的哭声有着无法说出口的悲愤,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失声痛哭的万小东,沉静的双眼好像一汪死水的陶惟仅仅只是顿了半响,再次抬起脚步挺直着脊背继续往前走。 不气不忿有的只是悲,为自己为小东也为没有了尊严的祖国。 脚下坚实的土地一步步被甩在身后,直视着前方的陶惟异常平静的表情让跟在身后的马德明心狠狠的揪在一起。 几次想要上前却都被杨国成拉住,当再次被阻挡时,嗓子眼冒火的马德明眼圈都红了,蹭的一下回头看向杨国成,“老杨。” 低喝声中,扯动嘴角露出满脸苦涩的杨国成定定的看着前方努力挺直脊背的陶惟,“德明,别去,让陶惟静静,那孩子心里比谁都苦,你以为他为什么同意接受屈辱的化验,就是为了像全世界证明,中国人不是只能靠着兴奋剂才能有一个好成绩。” 有些哽咽的低语让原本有些焦躁的马德明轰的一下定住,木然的转头看向前方一步步往前走的陶惟,努力挺直的脊背好像背着一座大山,艰难的独自前行。 半响,捂住脸的马德明挡住脸颊挡住眼帘也挡住了蜂拥的泪意,妈的妈的,狠狠的骂声带着颤抖也带着哽咽。 没有波动的心,脚下的步不疾不徐,好像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冲击的陶惟一路走回奥运村,走回房间,轻轻的关上房门,站了半响才挪动脚步来到床边,砰的一声闷响,砸在床上的陶惟扯过被子蒙住头。 不是没看见马德明杨国成担忧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此时此刻,陶惟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待,等待结果也等待着一个机会。 时间缓缓流动,让人沉闷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那份经过三国共同出具的兴奋剂检测报告摆在了中国代表团面前也摆在了仲裁委员会。 扫了一眼满脸无所谓的荷兰籍主裁判和表示颁奖已经结束无能为力的仲裁委员会,黄忠笑了,笑的满眼讽刺又满目悲愤,笑容还没收起,掌心的检测报告却已经被抓皱。 缓缓起身,看着完全没有歉意的女裁判员,脸上露出肃然的黄忠目光落在了仲裁委员会主席西班牙籍裁判官佩雷斯,“我要求荷兰籍主裁判员hea为中国参赛选手带来的伤害公开道歉,同时消除一切不良影响。” 黄忠的话音还没落下,荷兰籍裁判员顿时满脸不悦,语速快速的对黄忠提出的要求表达了不满,同时坚决的不同意道歉。 气狠的黄忠看都没看对方,而是目光凌厉的盯住佩雷斯,“如果裁判员不公开道歉,那么中国代表团将对此次事件向奥委会提出申诉,一个带有种族歧视的人不配成为裁判员,同时我严重怀疑hea女士是否真的具备裁判资格。” 一字一句,义正言辞的黄忠凌厉的气势让佩雷斯微微一愣,自喻为礼仪之邦的中国第一次展露出的凌然让在场的委员们知道同时被取消两次成绩的中国代表团不是开玩笑,目光不自觉转向hea,依然摇首坚持自己没错的hea让佩雷斯皱起了眉头。 摇头摆手,坚持说着不的hea让黄忠停住了到了嘴边的话语,深深的看了一眼荷兰籍女裁判员,转身大步离开仲裁委员会,伸出的手在紧闭的房门下缓缓落下,眉头紧锁的佩雷斯一脸不赞同的看向hea,摆手让对方离开。 无所谓的hea耸了下肩膀起身离开,而再次恢复静寂的房间内,短暂的沉默后,佩雷斯叹了一口气,佩雷斯明白,这次的事件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丑闻。 可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没有权利要求中国代表团去忍耐,久久无言的佩雷斯在五个小时后再次迎来了黄忠,放在桌子上的录影带是中国国家电视台录制的两场比赛的实况录像,经过剪接师的重新间接,不单单把两场比赛完整的再现,同时录上了陶惟、万小东经过三国共同检验的检查报告。 一个要求,在表演滑的时候全球直播像全世界播放这段经过仔细间接的录影带,看着一脸坚持,甚至不惜动用外交政策的黄忠,职业道德高于一切的佩雷斯沉默了半响拿起了录影带。 而就在领队黄忠忙碌着为陶惟、万小东洗刷污点的时候,沉默的陶惟却接到了来自委员会的通知,参加男子花样滑冰表演滑。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份通知,觉得异常讽刺的陶惟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 吐出一口气,一天一夜没有说话的陶惟抬起头看向激愤又无奈的马德明,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过于平和的笑意,“教练,我上。” 干哑的嗓音,平和的语气让马德明胸口涨呼呼的,动了动嘴唇,想要安慰陶惟却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吐不出又咽不下好像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的马德明最终沉默的点点头,拿着通知走了。 重新恢复安静的房间内,闭着眼的陶惟添了下肿的老高的上牙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的陶惟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拿出自己的行李箱,打开从上面的小兜里拿出一张包裹严实的光碟。 轻轻撕开,露出光碟白色的外皮,蓝黑色的钢笔字出现在眼前,《我爱你中国》 轻轻抚摸着一笔一划的五个大字,陶惟腾的一下闭上了双眼,慢慢收紧的双手因为用力青筋蹦出。 而或许是真的感觉到了疼,失声痛哭后的万小东回到驻地,半夜就发起了高烧,眼瞅着万小东嘴角的水泡一个个往外冒的石杨急红了眼也疼出了泪,强行给烧的直说胡话的万小东灌下退烧药的石杨一遍遍的擦拭着万小东滚烫滚烫的身体,折腾了半宿,直到早晨六点,万小东才彻底安静下来。 看着沉沉睡去的万小东睡梦中依然锁紧的眉心,石杨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握住万小东粗糙甚至有些干裂的手,低着头把额头放在万小东手心的石杨胸口一直没有停止的生涩钝的好像要把人逼疯。 石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万小东检查报告已经出来,可金牌也已经丢失,想到一次次在训练场上努力训练的傻孩子,想到一次次跌倒又爬起,跌跌撞撞冲进国家队努力追赶着众人脚步的憨孩子,石杨忍耐了一天一夜的眼泪涌出眼眶。 不公、愤怒、悲伤,好像一切的语言到了这一刻都变的苍白无力,金牌丢失石杨固然心疼,但更多的却是为即使发着高烧也嘟囔着俺没犯规的傻孩子。 一声声沙哑的呢喃好像生了锈的钝刀子不断的在心头来回滑动,让石杨清楚的意识到对于执着的傻孩子而言,这份屈辱来的太突然太刻骨也太难以承受。 因为这份突然的变故,整个中国代表团压抑而沉闷,静悄悄的驻地好像一座空房子,没有人影也没有喘息,空旷的带着一丝萧瑟。 教练员劝,助理哄,可收效却很微小,直到第三天早晨,打开房门走出房间的陶惟出现在食堂,短暂的沉默后,腾的一下起身的高健带到凳子打破这一刻的沉寂。 “陶惟....。” 轻轻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高健没有笑容的苦瓜脸让陶惟轻轻的笑了,走到高健身边扶起凳子,“怎么了?” 满目温和的陶惟让高健到了嘴边的安慰咽了回去,赶紧挤出笑容,装作没事人似的摇摇头,“没事,陶惟你吃什么我帮你拿。” 可即使装的在没事,那份小心翼翼还是落在陶惟眼中,扫了一圈眼带怜惜的目光,无奈的笑了一下的陶惟坐在旁边,“看着拿就行。” 一双双落在身上透着小心的目光陶惟能感觉到,可陶惟却不想多解释,现在说的再多也无法挽回那份由裁判带来的伤害。 在这份透着小心的打量中,慢条斯理的陶惟吃过早饭再次离开,回到屋里拿上光盘来到训练场的陶惟准备着晚上表演滑的出场。 窝在训练场一整天的陶惟知道晚上五点在走出训练场,依然是维持了三天的平静,依然是好像一汪死水的目光,这样的陶惟让所有人担忧不已。 如果陶惟像万小东那样哭出或是大闹一场众人或许更能接受,可陶惟没有,只是平静的接受着来自裁判的质疑,平静的接受带着羞辱的检验,甚至平静的接受所谓的邀请函。 沉静而又无波无澜的表现让马德明急的牙床肿的老高,就连一项对陶惟有信心的杨国成都悄悄的提起了心。 相比马德明,杨国成更加的了解陶惟,陶惟稳陶惟静陶惟刻苦认真,可陶惟却并不是根本意义上的纯善,杨国成总觉得陶惟在酝酿着什么,可看着那双平静中带着温和的眼,杨国成的询问得到的只是笑,让人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的淡笑。 六点整,洗完澡换上干净整洁的运动服,背着背包,陶惟在马德明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主会场。 陶惟的出现,使得嘈杂的后台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目光微扫,本就挺直的脊背越发的挺拔,脸上带着微笑的陶惟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不疾不徐的步伐,没有焦躁也没有那份被羞辱后的悲愤。 完全出乎意料的表现让早早接到消息的运动员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不管陶惟花滑的技术如何,单凭这份淡定足以得到众人的敬佩。 不是每个运动员都能坦然接受也不是每个运动员都能如此平静忍耐,不忍或是可以解释成为不能够再把怜悯放在这个坚强的中国人身上,纷纷收回的目光让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 热身,等待,直到临场二十分钟前,急匆匆赶到后台的黄忠找到了陶惟,一脸复杂的看向陶惟,“确定了?” 没头没尾的询问得到了陶惟的肯定,轻笑出声的陶惟突然微红的眼角和低垂的眼帘让一直以为陶惟很平静的黄忠突然意识到陶惟不是不悲,而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像全世界人证明的机会,这一刻,黄忠不知道该庆幸没有阻拦那份邀请函还是该替年少的陶惟感到悲哀。 心情沉重的黄忠点点头,拍了下陶惟的肩膀,“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一切后果我承担。” 说完黄忠转身大步离开后台,视线内渐渐消失的背影中,陶惟嘴里有点苦,收回目光看向马德明,勉强笑了一下的陶惟继续准备着。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终于等到了,静静的站在闸口前,闭了闭眼的陶惟,在荧光灯的照射下冲出了闸口。 红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胸前挂着五星红旗标志的陶惟站在了场中间,低垂了下眼帘,再次抬起抬起时,陶惟那双一直满是沉静的双眼变了,满目的悲伤好像要把人掩埋一样。 一分钟、两分钟,就在全场观众不解又发出窃窃私语的时候,挂在半空中的大屏幕上出现了经过间接的画面,万小东冲向金牌的身影、陶惟自由滑的跳跃,彼此交错速度与激情相互碰撞让所有人愣住了。 “我是来自中国的花样滑冰运动员陶惟,能够代表国家参加四年一届的冬奥会是我和我的队友们努力许久也期待许久的骄傲,大屏幕内,那个冲刺短道速滑五百米金牌的选手是我的队友,为了这枚奖牌,我的队友刻苦训练了七年,可就因为没有如荷兰籍主裁判所期望的那样给身后的美国小将让开第一的位置,被来自荷兰的主裁hea视为犯规取消了成绩,而我,接受训练七年的花样滑冰运动员同样因为做出了高难度的动作而被质疑服用兴奋剂,身为中国人,我可以接受来自各方的挑战但却不能接受带有歧视性的羞辱....。” 短暂的停顿后,大屏幕内出现两张检查报告,“这两份报告是对提出质疑裁判的回答,经过证实,我和我的队友没有服用任何的违禁药品,可比赛结束了,奖牌也由裁判团判给了后来居上的运动员,再去争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我要告诉全世界,中国人从来都不是弱者,祖国的尊严不容亵渎。” 话音落下,在大屏幕内不断回放的一次次速度与激情的撞击中,一曲《我爱你中国》在全场内响起。 随着音乐声响起,陶惟动了,一场由陶惟主演的冰雪盛宴正式开始。 急速滑行的陶惟伸张双臂,以完美的四周半跳跃开场,高高抛起的身影在半空中急速旋转,刷的一声,干净利落的不仅仅是陶惟充满坚韧的身影还有眼中蜂拥的泪。 荧光灯下,面无表情的陶惟满脸的泪痕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视线内,透过镜头通过直播,好像雄鹰一样不拔的陶惟不断旋转跳跃的身体和脸上的泪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取消资格的时候陶惟没有流泪,被质疑的时候陶惟没有哭,一滴滴鲜血离开体内流向代表着羞辱的钢管时,陶惟依然坚持,可这一刻,陶惟哭了。 满腔的愤怒悲伤好像终于在不断的撞击中找到了宣泄口,一曲恢弘大气的《我爱你中国》中,四周跳、33连跳、甚至4t-3t和4t-3t-2lo不断的冲击着震撼的视线,四分半的时间内,倾情演绎的陶惟用自己震撼人心的肢体语言像全世界表达了什么叫做我爱你中国。 当音乐声渐渐落下,再次高高跃起的陶惟做出了一个漫长的一生中唯一一次成功的4a连跳,完美的落冰结束演绎的陶惟满头满脸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陶惟沉默的弯腰鞠躬。   ☆、第七十七章 两万多人的主会场内一片死寂,弯腰鞠躬的陶惟顺着脸颊滴落的晶莹在荧光灯下深深的刺疼了国人的心。 举着五星红旗的东看台率先响起了哭声,一个头顶绑着红绸的年轻男子腾的一下起身,抢过身边朋友的大鼓,大滴大滴的眼泪蜂拥的洒出,用力挥动手臂,咚咚咚,好像敲在心头的鼓声在寂静的主会场内响起,“陶惟、陶惟、” “冠军冠军冠军。” 哽咽的嘶吼,咚咚咚的鼓声,还有飞扬的五星红旗,死死咬住牙关,直起腰的陶惟挺直着脊背微微仰起头,昂首挺胸的离开冰场。 愣愣的看着挺直着瘦弱的脊背一步步离开冰场的陶惟,勉强起身赶到主会场的万小东死死抓住了前面的座椅,在一声声嘶吼着“冠军冠军”的吼声声动了动干裂的双唇。 “二娃....。” 眼泪瞬间挤满了脸颊,松开青筋直蹦的双手,干哑嘹亮的歌声在中国国家队运动员专区响起,“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 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进!! 爱国主义精神永垂不朽!!!” 沙哑哽咽甚至带着颤抖的国歌在身后响起,刚刚走到场边的陶惟浑身一震,闭上眼想要挡住眼底的炙热,可没用,好像一切的阻拦都成了无用的白费工。 抬起手臂,颤抖的手臂死死的压在眼眶上,一动不动的背影落在身后的队友和同胞眼中。 嘶吼的国歌越发的响亮,难听却又滚烫滚烫的歌声不断顺着耳朵传递到心间,剧烈颤抖的身体,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的陶惟脖子上的青筋都崩出来了。 2万多人的大会场内,不足千人的中国人用自己的歌声像全世界证明中国人不是弱者,也像坚强执着的陶惟表达着在他们心中,陶惟就是冠军。 通过卫星电视传递出去的震撼,通过卫星电视直播出去的背影深深的印在了世人眼中,弱者,曾经备受压迫却奋起的中国人从来不是弱者,陶惟用自己的行动像全世界证明中国人可以接受来自任何一方的挑战却不接受屈辱。 一场震撼人心的倾情演绎让全世界看到了什么是爱国什么是祖国的尊严不容亵渎。 慢慢走到陶惟身边,近五十的马德明抱住了年少的陶惟,怀中僵硬颤抖极力忍耐的身体让马德明疼痛不已。 “陶惟,不哭,中国人从来不哭。” 沙哑着嗓音安慰着按住眼眶忍耐的陶惟,可马德明自己却满脸的泪,他们不怕苦他们不怕累,他们不怕疼甚至他们不怕后半生坐在轮椅上,但是他们这群扛着五星红旗走出国门的运动员却怕给心爱的祖国丢脸。 他们可以接受挑战,他们可以接受挑衅,但却不能接受歧视与屈辱,祖国的尊严不容亵渎是每个国人铭刻在心的信念。 爱国不是一句苍白的口号,还有坚定的信念,尤其是对运动员来说,代表着祖国代表着千千万万中国人尊严的运动员更不能接受羞辱与歧视。 一遍遍重复的国歌震耳欲聋,渐渐的,伴随着掌声,被深深震撼的观众纷纷起身,用自己的语言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对此次仲裁委员会的不满和对陶惟的敬佩,掌声、歌声夹杂在一起,使得整个会场发出阵阵嗡嗡声。 脸色铁青的荷兰籍主裁判hea怒视着双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黄忠,愤怒的吼着这是欺辱欺辱,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黄忠看着张牙舞爪的hea,风水轮流转,黄忠不会忘记黑了中国金牌的hea带有轻视的那句话,“中国人能够得到一块奖牌就已经很不错了。” 欺辱?难道从她自己口中吐出的话不是欺辱?暗暗嗤笑一声的黄忠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学着hea的动作,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刻意的真诚却做出无能为力的表情,好像歉意,但眼中没有遮掩的轻视与嘲讽却清晰的落在众人眼中。 佩雷斯同样脸色难看的瞪视着叫嚣的hea,忍耐了半响,最终没有忍住的佩雷斯砰的一下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喝一声闭嘴。 一把拉开窗帘指向窗外,让hea自己去跟下面近百名记者解释自己的行为,同时,拿起桌子上那份奥委会发来态度强硬的文函甩给hea。 随即转身大步离开的佩雷斯临走时看了一眼黄忠,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无奈的摇头离开的佩雷斯让黄忠脸上的笑意加深,整理了一下衣襟,很绅士的向hea半弯腰扔下脸色涨红恨不得撕碎眼前文函的hea大步离开。 砰的一声轻响,关上的房门挡住了hea愤怒的尖叫,嘴角上扬,讥讽的笑意一闪而过,大步往运动员后台赶去的黄忠没有想到陶惟竟然真的做到了,用自己无懈可击的倾情演绎狠狠的扇了裁判团一个响亮的耳光。 全世界都承认的报告和无法逾越的表演不单单证明了中国人根本不需要靠那份所谓的违禁药品来提高成绩,更用行动扞卫了祖国的尊严运动员的骄傲。 离开隔音效果超强的黄忠在震耳欲聋的歌声中,激动不已的一路小跑的冲进后台,脸上的激动还没收起,心却狠狠的颤抖了起来。 默默的站在场边极力忍耐的陶惟和满脸泪痕的马德明让黄忠上一刻还有些兴奋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慢慢沉淀的双眼看向低着头用手臂挡住脸颊挡住眼帘的陶惟,低着头挺直脊背坚韧不拔的陶惟让黄忠心底刺疼。 十八岁,年仅十八岁的陶惟不仅仅用自己瘦弱的脊骨扛起了中国花滑队这杆大旗也在万众瞩目中扞卫了国家的尊严。 这一刻,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否认陶惟的坚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陶惟是他们心中的英雄。 慢慢上前,轻轻拍了拍马德明的黄忠拉开马德明,掏出手绢拉下陶惟的手臂,把手绢按在了陶惟的脸颊上,渐渐侵湿的手绢被陶惟颤抖的双手拿起,使劲按了按,不断的深呼吸的陶惟努力控制失控的情绪。 半响,放下手绢的陶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场边,深深的弯腰,无声的感激后,陶惟彻底消失在观众视线消失在摄像头下。 走进后台,如果不是通红的眼眶泄露出陶惟那一丝失控,一脸平静,昂首挺胸的陶惟根本看不出痛哭过。 掌声再次响起,后台来自十五个国家的运动员教练员用自己的掌声像陶惟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掌声还没有落下,走到陶惟身边的诺尔曼伸出手臂轻轻抱了一下陶惟,“你很棒。” 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国话在耳边响起,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陶惟轻声道谢同时回抱了一下诺尔曼。 一个个上前的身影,一个个炙热的拥抱,安慰着鼓励着,直到最后一个上前的荷兰籍运动员走到陶惟身边,一言不发的弯腰,直起腰的时候,一双认真的双眼看向陶惟,“很抱歉。” 虽然不明白对方说了什么,但那份歉然陶惟却看的清楚,呵呵的笑了一下的陶惟摇摇头,上前一步抱住这个与自己同样年纪的运动员,对事不对人的陶惟虽然不认为荷兰运动员要因为裁判的原因而说出歉然,但陶惟却接受这份真诚。 带着平和的温热让荷兰籍运动员楞了一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拍了拍陶惟的后背,松开手,比划着让陶惟等一下,咚咚咚的跑回自己的位置,拿出背包掏出本子和笔回到陶惟身边,快速的写下地址和一串数字撕下递给陶惟,同把本子递给陶惟,拜托陶惟给自己留下一个联系地址。 黄忠的翻译让大概猜出对方举动的陶惟失笑的点点头,一笔一划中,方方正正的楷书出现在小本子上,同时留下电话的陶惟把笔和本子还给对方。 一双双善意的眼神,一个个带着鼓励安慰的拥抱,让一度满心冰冷的陶惟感谢,感谢今日所给予的一切。 不管走上赛场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激烈竞争,但这一刻,陶惟却看到了什么叫做运动精神。 回到自己位置,换下冰鞋穿上运动服的陶惟临走时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背着包的陶惟走了,离开了这个带给自己无法忘却羞辱的赛场也离开了带给他满心温暖的对手。 而转身离去的陶惟并不知道,这一刻,留给对手留给世人那个坚韧不屈的身影却永远的刻在了在场每一个运动员的心中。 重新认识了中国认识中国运动员的各国选手通过陶惟看到了在那个遥远的中国有着一群让人敬佩的运动员。 或许是陶惟的倾情演绎感动了全世界的冰雪爱好者,也或许这次的事件影响太过于恶劣,用肢体语言倾情演绎的陶惟挥挥衣袖离开,可此次仲裁委员会和花样滑冰、短道速滑两大裁判团却正式迎来了来自奥委会的审查。 尤其是来自中国运动总局的那份抗议更是让奥委会难堪不已,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的质疑声也让仲裁委员会更是疲惫不已,大篇幅的报到出现在一个又一个国家邮报,陶惟表演滑的光盘不断被翻刻,以闪电的速度传递到世界各个角落。 完全超越了技巧和表演的演绎,完美的用肢体语言去倾述坚韧不屈和浓浓爱国心的陶惟更是让所有的冰雪爱好者记住了这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十八岁青年。 尤其是短短一天,被翻出在94年冬奥会数次判罚判黑的hea极力维护美国选手的叫嚣更是使得整个运动界一片哗然,痛打落水狗的记者们蜂拥的挤进了日本,蹲守追踪,甚至一声声要求道歉的声浪更是让曾经嚣张的hea无处可躲。 当一个星期后,事件以无可控制的发展呈现时,奥委会的裁决终于下达,荷兰籍裁判员hea公开道歉消除不良影响,同时吊销了hea裁判资格。 仲裁委员会主席佩雷斯为没有完好执行监督履行职责的仲裁委会像受辱的中国运动员公开道歉,同时取消不良影响。 短道速滑裁判团主裁员公开道歉,为在此次事件中受到伤害的中国运动员万小东表达歉意。花样滑冰裁判团主裁员公开道歉,取消一切不良影响。 1998年2月20日,上午八点通过全球转播的卫星电视,由奥委会主席召开的记者招待会在奥运会还有三天结束时在长野召开,以奥委会主席为首的一行人出席了此次招待会,一个个出现在镜头内的身影,一句句表达歉然的道歉快速的传播。 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中,那个神情憔悴眼带不甘懊悔的女裁判道歉,一脸解气的万小东从床上蹦下来跑到电视前,指着占据整个屏幕的头像。 “该、活该,让你嘚瑟,遭报应了吧,活该,不是裁判了俺看你还咋嘚瑟。” 满脸解气的万小东边嚷嚷边用手指一个劲的点电视中的hea。 明显瘦了许多的万小东因为嘴角的水泡,嘴角涂了一圈紫药水,可瞪大的双眼却依然带着愤恨,无声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万小东身边,搂住万小东的肩膀把人带回的石杨把手中削好的苹果塞给万小东。 抬起头看着始终一脸平静的陶惟,石杨又想叹气,要说陶惟能不能,无疑的,重重的扇了对方一个响亮耳光的陶惟不仅仅扞卫了祖国的尊严替自己找回了面子,也用行动证明了中国运动员都是好样的。 虽然下台后,陶惟看似一切正常,可所有人都明白不是,看似平静的陶惟正在以肉眼可见不断的消瘦着。 短短一个星期的等待,本就不胖的陶惟脸颊已经有些塌窝,甚至连眼窝都微微凹进去的陶惟让一行人担忧不已。可吃的多睡的也多的陶惟就是在不断的掉分量。 本来以为陶惟是因为过不去心里的坎晚上睡不着,然而守了两个晚上的石杨、黄忠、马德明等人却知道根本不是,晚上七点就上床的陶惟基本上躺在床上立马就能睡过去,而且中间不醒,一觉到天亮。 马德明急的是满嘴起大泡,劝着哄着,甚至气急了高声质问,可陶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能吃能睡的陶惟从事情结束到现在一个星期的时间掉了十斤称,而同样不断掉分量的还有万小东,可万小东的瘦是有迹可循,陶惟却完全没有,这下子,黄忠受不了了,电话通知国内,直接由总局拍板,定下下午三点的机票回国,让两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先行回国。 下午三点,陶惟、万小东在石杨、马德明、杨国成的陪同下登上了飞往祖国的班机,为了更好的照顾两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直接定了商务舱的黄忠看着飞机冲上云霄才离开机场。几个小时候,晚上六点半,飞机降落在北京国际机场。 走出机舱,走下飞机,一路沉默的陶惟站在了祖国的土地上,没有任何征兆双脚刚刚踏在祖国坚实土地的那一刻,陶惟的眼泪蜂拥的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好像瞬间失去了控制,这一刻,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一直微笑着以平静示人的陶惟失声痛哭。 干哑的哭声有着能够把人逼疯的无力和刻骨的疼,好像丢失的触觉这一刻全部回到了身体里,尤其是右侧手肘的地方,更是好像被灼烧了似的疼的厉害。 一声声干哑的哭声让身后的石杨等人红了眼角,刻骨铭心的耻辱深深的印在了众人心头,没有经历无法明白那种好像被剥光衣服站在灯光下的辱,一句道歉虽然挽回了丢失的面子,可所有人都明白,找回的也仅仅是被扯掉的脸皮而已。 可伤害却不是一句道歉能够抹平的,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的万小东大步走到陶惟身边,抓住陶惟的手臂,转过陶惟微微颤抖的身体,伸出手按住陶惟的眼睛,“二娃,咱不哭了,一会出去让人看着笑话,咱虽然没有得到冠军虽然没有带回金牌,可咱努力了,俺相信,老百姓们会明白的。” 用力的点着头,一次又一次的咽回喉间的哽咽,好半响才算控制住突然失控情绪的陶惟拉下万小东的手,使劲搓了搓脸颊,又拍了拍,挤出笑容,“看着咋样?还好吧?” 沙哑的嗓音努力挤出的笑容让马德明鼻头一酸,使劲眨了眨双眼,哈哈一笑的大步走到陶惟身边用力拍了拍陶惟的后背,“好,没事,走咱出去了。” 堵塞的喉咙粗哑的嗓音让陶惟脸上的笑容加深,用力扯动嘴角挺直脊背跟着马德明往外走。 一行人的身影刚刚走出闸口,霹雳啪啪的掌声在耳边响起,拥挤的通道两旁沾满了人,或是举着牌子或是挥舞着红旗,人群的尽头则是体育总局派来的代表。 “陶惟...。” “好孩子....。”“陶惟,好样的。”“陶惟,你就是我们心中的冠军。” 噪杂的喊声不断的从人群中响起,一双双炙热的目光,一句句暖人心扉的话语让站在通道口的陶惟胸口发胀泛酸。 脸上的笑容加深,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灿烂一些在灿烂一些的陶惟并不知道,就是这抹灿烂的笑容却让人为之心酸。 站在人群后,满脸胡茬子的荣博远看着眼窝凹陷眼圈微红的陶惟,漆黑的眼眸越发的幽深,从知道陶惟参加比赛开始,把电视都搬到办公室的荣博远怎会不知道陶惟受了委屈,虽然中间经历了什么荣博远并不知道,但荣博远知道一定很难很难。 焦急、担忧,甚至心疼的荣博远守在电视三天,看到了陶惟精彩绝伦的表演也看到了泪洒冰场的那一跳。 那一刻,好像连心都停摆的荣博远真的很想赶到异国他乡抱住独自承受一切的陶惟。 短短的一个星期,陶惟瘦了,瘦了很多,虽然满脸笑容,虽然满目温和,可被死死压在体内那种疼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荣博远,陶惟累了伤了。 直到看着陶惟一次次道谢后离开机场,走出柱子后面的荣博远才缓步离开。   ☆、第七十八章 回到祖国回到国家队回到自己的小屋,脸皮都僵硬的陶惟松了一口气,敲了敲闷闷的胸口砰的一下躺在了床上。 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子下的陶惟静静的躺在床上,缓解着闷疼的心也舒缓着酸胀的身体。 渐渐的,或许是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本想躺着休息一会的陶惟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而就在陶惟沉沉睡去的时候,距离寝室楼相隔半个操场的办公楼一楼的会议室内却弥漫着一片烟雾。 除了清楚事件的三位教练员还有匆匆赶来的运动总局局长涂培生,仔细询问了陶惟、万小东的情况后,涂培生皱起了眉头。 看来陶惟还是心理有了阴影,想了又想,再次抬起头的涂培生看向马德明,“老马,你是陶惟的主教练,你有什么建议?” 机场的一场痛哭让一直担忧的马德明很清楚陶惟这是伤心了,可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保住面子已经是最大的收效,别的,不是马德明小瞧自己的祖国,只能用无能为力四个字来形容。 陶惟的情况不解决肯定不行,仔细想了想,又与身边的杨国成商量了一下,马德明看向涂培生,“局长,给陶惟放假吧,让陶惟散散心。”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别的队员马德明还能把人送回家,可陶惟没家,虽然老家有二姨,可在马德明看来毕竟不是亲身父母,肯定会差一截。 马德明一开口,涂培生就知道这个所谓的放假时间肯定不短,否则马德明不会开口,不过陶惟的情况实在太糟糕了,没有一丝犹豫的涂培生点点头,“行,多长时间?” 咬了咬牙,“六个月。” 马德明的回答让涂培生腾的一下瞪大双眼,“半年?” 惊呼的涂培生随即皱了下眉头,有些犹豫,“是不是太长了?” 苦笑了一笑的马德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局长,陶惟才十八。” 仅仅一句顿时让涂培生理解了马德明的无奈,这一次,没在犹豫的涂培生点头同意了马德明的请求,不过还是提出让陶惟走之前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涂培生还是担心陶惟的过度消瘦来自身体。 一夜好眠,第二天清晨五点,陶惟睁开了沉睡了一夜的双眼,依然没有消除的胸闷让乍一睁开双眼的陶惟微微皱了下眉头。 “不舒服?”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陶惟吓的汗毛都站起来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啪嗒一声轻响,灯亮了,荣博远那张硬朗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眨了眨惊愕的双眼,顿时一肚子气的陶惟抬腿就是一脚,“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带着一丝怒气的低喝让荣博远动了动嘴角,伸出大手碰了下陶惟的额头,“对不起。” 泄气的翻了个白眼,陶惟拉下荣博远放在额头的大手,顺着荣博远的拉扯坐起身,接过荣博远递来的水杯,“什么时候来的。” 没有吭声却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的荣博远拿下陶惟手中的空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握住了陶惟的手,“昨晚。” 干巴巴的回答让陶惟忍不住撇了下嘴,不想再说话的陶惟疲惫的靠在床头,这几天,陶惟只是觉得累,说不出的累,可无论陶惟怎么睡都无法缓解来自心底的疲倦。 这也造成了陶惟的眉目间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倦色,无法遮掩的疲倦让荣博远抿了下双唇,握紧掌中没有抽走的双手,“请假吧。” 轻轻的三个字在耳边响起,摇摇头又点点头的陶惟让没看明白的荣博远眼底闪过一丝不解,睁开双眼呵呵的笑了一下的陶惟抽出双手拿过一旁的毛衣套在身上,“队里肯定会给假,不用去请。正好我也回家看看,我家房子重新翻盖了,我还没看过那。” 一丝淡淡的思念不自觉从陶惟的语气中泻出,眼底闪烁了一下,再次握住陶惟的手,“想什么时候回去?” 摇摇头,陶惟也不知道队里什么时候给假,不过陶惟却是真的想回家了,想回到自己的老房子。 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满脸思念的陶惟,紧了紧手掌,当陶惟的目光重新落在身上时,“我陪你回去。”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陶惟愣住了,看着一脸认真的荣博远,眼中没有遮掩的疼惜让陶惟心底升起一丝温暖,“你有假?” 轻声询问的同时碰了碰荣博远身上的橄榄绿,恩了一声却没有多说的荣博远肯定的饿回答让陶惟笑了,没说同意也没拒绝。 赶在上班之前离开国家队的荣博远回去安排工作,而陶惟则去了食堂,还没等吃上就被马德明拉出食堂,上车,看到坐在车里满头雾水的万小东,陶惟顿了一下,随即把目光转向石杨,“干吗去?” “做个检查,队里给你俩放假了,做完检查给你俩订票。” 然而车刚刚驶出国家队大门,一辆飞驶而来的吉普车挡住了前路,车还没停稳,从车里跳下两个人,熟悉的面孔眉目间浓浓的担忧让乍一看到来人的陶惟、万小东顿时傻住了。 眨了眨双眼确定没有看错的万小东瞬时红了眼,一把拉开车门跳下车冲向直奔大门跑去的张国栋,“小叔。” 带着哭音的喊声让张国栋蹭的一下回头,红着眼咚咚咚跑过来的万小东让张国栋心底酸酸的,停住的脚步再次抬起,带着急切迎上万小东。而同时回神的陶惟也走下车叫住了张国琴。 好像炮弹似的万小东直扑张国栋,抱住的同时咧着嘴笑了,“小叔。” 红着眼眶咧着嘴,似哭似笑的万小东把张国栋心疼够呛,尤其是明显瘦了许多的万小东更是让了解内情的张国栋气的牙根痒痒。 扯动嘴角露出笑容任由万小东抓住手臂的张国栋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万小东的脑袋,“大小伙子可不能哭鼻子,小叔知道你跟二娃委屈,咱找领导去,请假回家待几天。” “张哥。” 话音刚刚落下,身后响起的喊声让张国栋回头,站在身后同样瘦了许多的石杨让张国栋唏嘘不已,重重的按了下石杨的肩膀,“辛苦了。” 笑着摇摇头的石杨看了一眼好像小孩的万小东,“张哥,车上说,带俩孩子做个检查,队里给假了,让陶惟、小东回家休养。” 这个消息可把万小东乐坏了,拉着张国栋就要回家,要不是石杨又哄又劝的,万小东说啥都要马上走。 好在忍耐了一天,做完全部检查的陶惟、万小东第二天一早离开了国家队。 而同时离开的还有石杨,而理由很好找,休假是休假的但是不能拉下基础训练,身为教练的石杨要看着万小东。理由是否被人接受石杨不在乎,当初回国的第一条就是执教一人。 不过因为张国栋、张国琴的突然出现,工作没安排完的荣博远只能等到工作安排好才能赶去。 两个小时的飞机,陶惟、万小东回到了家乡,早早等在机场的耿二凤看到俩孩子的第一眼眼泪就下来了,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抱着万小东、陶惟嚎啕大哭的耿二凤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作为母亲,她只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孩子不疼她疼。 好不容易劝住哭的不能自己的耿二凤,上车回家的耿二凤哭了一道,直到进家门才收声的耿二凤又是烧水又是端汤的一顿忙活。 而在省城停留了两天后,陶惟留下万小东、石杨,被张国栋送回了l县送回了大王屯。 早早接到消息的乡亲们等在路口等待着他们大王屯的英雄,这一次鞭炮声更加的响亮,而来看望的人也更多。 好在乡亲们也知道陶惟是回乡休养,来看看留下家自家能拿出手的鸡鸭肉蛋就离开了,重新恢复安静的大院,回来两天的陶惟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自家宽敞明亮的新房子。 红砖红瓦带白色钢窗的三间大瓦房占地面积很大,仔细一数,除了灶房、仓房不算,光卧室就四间,而且每间卧室内都有陶惟要求的大炕,地上也铺上了地板砖,褐色的地板砖白色的墙围子使得整个房间看着很干净。 手工打造的家具虽然不多,但也够用,而且每间屋内的大炕上还有一个大炕柜,崭新的被褥散发着一股子肥皂味,躺在温热的炕上,彻底松口气的陶惟舒服的舍不得离开房间。 家里吃喝都够,回到家的陶惟除了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去给爹娘上了一次坟就在没有离开过自家院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没事琢磨给自己做点吃的,悠闲的陶惟甚至在屋里用板子做了两个手臂长的木桶,种了点蒜苗和小菜。 一个星期后,终于安排好工作的荣博远赶到了大王屯,这下连做饭都被荣博远接手的陶惟越发的悠闲,全身心放松的陶惟在缓慢的恢复中露出了消失的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一直暗暗担心的荣博远笑了。   ☆、第七十九章 1999年6月。 一年一度的高考来临,十九岁的陶惟、万小东参加了此次高考,虽然早就接到了北京体育大学通知书,但为了圆自己一个梦,为十几年断断续续的学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陶惟还是申请了参加高考。 而同时被拉着一起去考试的还有万小东,虽然万小东不懂为啥都有大学通知书却要参加考试,但在万小东单纯的大脑里,听二娃的没错。 去年突如其来的伤害让陶惟、万小东回东北休养了半年,身体的疲惫心的伤口在亲人的陪伴下虽然缓慢愈合,但却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 而整整休养了半年的陶惟回到国家队的第二天就赶到了位于四川的训练基地,参加在那里进行的封闭训练。 三个月后,陶惟再次踏上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不过这一次,陶惟并没有参加在芬兰赫尔辛基举行的世锦赛,一是身体的原因,二是因为冬奥会的那次奋起造成的影响很大,陶惟不想在紧随其后的世锦赛上亮相,毕竟撤掉的遮羞布还是需要时间去适应。 短短四天的比赛,代表花滑队出赛的高健、杨向乐等人秉着锻炼的初衷没有任何负担的出现在赛场。 而坐在运动员专区的陶惟则认认真真的看了三天比赛,最后一天,被眼尖的诺尔曼发现的陶惟又被兴奋的诺尔曼带到后台见了见老朋友。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还有一直留在心底的拥抱,笑容满面的陶惟留在后天大半天才离开,而这一次,定好2000年赛场上见的陶惟是笑着离开。 而回到国内,陶惟就接到了来自北体的入学通知书,由黄忠亲自送到国家队的两份通知书惹来队友们的一阵阵欢呼,先不说陶惟,早早的成为这一届花样滑冰男子队的队长,就是万小东也在那场冬奥会中崭露头角。 虽然暂时没有达到陶惟的高度,但在速滑队也是举足轻重,北体今年的保送生,国家队十个名额,而冰上运动就占了三个,除了陶惟、万小东,还有女队的陈晓。 不过在训练间隙,借着赛事刚刚完成,而训练也仅仅时基础训练,陶惟还是重新拾起书本做最后的冲刺,全力冲刺99年高考。 虽然被马德明笑骂矫情但陶惟却依然坚持要闯一闯独木桥,好在笑归笑,马德明倒是能够理解,而石杨更是双手赞成,用石杨的话就是成绩不重要,一定要尝试,至少要知道千军万马闯独木桥是怎么回事。 三天的考试下来,彻底考迷糊的万小东是晕头转向的走出考场,而陶惟虽然比万小东好点,可也没好到哪里,两个眼珠子都发直的孩子把等在外面的杨国成和老伴乐的够呛。 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陶惟、万小东离开了杨国成家,夏日的晚风微微吹着,没有了白日的燥热也少了一丝城市的喧嚣。 走在树荫下,沿着马路慢慢往回走的陶惟、万小东因为难得的惬意眉目间有着浓郁的舒缓。 “二娃,咱上大学要住校吗?” 边走边玩的万小东突然想起上学的事,扫了一眼精力充沛的万小东,陶惟摇摇头,“估计是不行。” 撇了下嘴,“哥也说不行。” 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陶惟没有接话,对于石杨、万小东的相处模式,陶惟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一个懵懂的看不清楚,一个宠着护着就是不说,石杨的想法,陶惟能够明白也能够理解,毕竟这种事太过于惊世骇俗,万小东要是默默无闻还好一些,但随着一场冬奥会,已经崭露头角的万小东只会越来越被人关注,一旦这事曝光,第一个受到冲击的就是万小东。 慢悠悠的溜达回国家队,已经是晚上八点,刚刚走进大门,陶惟就看到从三号楼里走出来的石杨,扫了一眼看到石杨瞬间咧嘴露出傻笑的万小东,蹭了下鼻尖的陶惟随即冲着石杨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的陶惟慢悠悠的往寝室楼里走。 而迎上万小东的石杨则蹭了把万小东脑门上的汗,“吃啥好吃的了?” 带着笑的询问顿时让万小东眼睛一亮,“排骨,手抓排,那么长....。” 眉飞色舞的万小东连说带比划间或吧嗒一下嘴回味着晚上那顿丰盛的晚餐,笑呵呵的看着乐的眼睛都眯起来的万小东,石杨带着万小东回寝室。 推开寝室的大门,从小冰箱里拿出熬好的绿豆水递给万小东,示意万小东坐下后,石杨拿出一张光盘放在了cd机里,不解的万小东瞪大眼睛看着石杨,圆溜溜的大眼睛因为瞪视而显的越发的圆润。 拍了下万小东的脑袋,“坐下,看看。” 扑棱一下脑袋的万小东瞪了下石杨才坐在凳子上,仅仅一眼,万小东就愣住了,半响,“这是去年的短道速滑世界杯录像?” 询问的目光让石杨笑了下,点点头,没有否认的坐在了万小东身边,低垂了下眼帘,转着手中的水杯,“你想让我参加比赛。” 瓮声瓮气带着一丝低沉的肯定中石杨无声的叹了口气,就知道看似没心没肺已经恢复如初的万小东心里还是有阴影。 要说,虽然练了近十年的速滑,但万小东还真没参加过什么大的比赛,速度比赛不同于花样滑冰,有个主观的偏好,短道速滑只要在比赛中不犯规完全可以凭借着技术速度取胜,没有一丝可以作假。 虽然这不是绝对的,但却基本上不会走样,本想着让万小东一举成名的石杨没想到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的万小东就遇见了十年难遇的黑判,不单单入手的金牌丢失了,还差点背上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石杨心疼也懊悔,去年,因为冬奥会的关系,也因为万小东当时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参加三月份在维也纳召开的世界短道速滑世界杯,而今年,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的万小东却在训练时意外受伤,伤势虽然不严重却又不适合出赛,石杨只能再次放弃。 可一个运动员,毕竟要经过大赛淬炼才能更加的成熟,而明年就二十的万小东也无法在等下去,运动员的生涯看似漫长却也很短,如果身体好状态佳,万小东最多还有十年的运动生涯,可一旦万小东受伤,那么运动生涯可能戛然而止。 不能让傻孩子留下遗憾的石杨想了又想把目光对准了明年四月在谢菲尔德召开的短道速滑世界杯比赛,参加两年,再去冲击02年冬奥会,那时候,彻底成长起来的万小东会更加的有把握。 抬起手臂摸摸万小东毛刺刺的头顶,“小东,哥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可咱不能总躲着不是?金牌丢了咱在抢回来,哥相信你一定能把属于你的金牌带回来。” 浓浓的信任让有些别扭的万小东咧着嘴乐了,小脑袋高高扬起,“那是,俺一定能拿回来,去就去吧,正好俺也出去见识见识。” 不过随即万小东反应过来,就是参赛现在是不是也太早了?蹭的一下转头的万小东疑惑不解的目光落在身上让石杨呵呵的笑了,拍了下万小东的脑门,“带你出去训练。” “出去?去那里?” 惊讶的呼声中带着点点兴奋,要说万小东最羡慕陶惟啥,只有一个,别看陶惟手里没有什么有分量的奖牌,但走过的地方却不少,固然有陶惟在花滑队特殊地位的原因,也是因为花滑运动员很多时候需要有氧训练,这也造成了每年的训练都会不停的换地方,可万小东不一样,除了国家队就是青岛,除了这两个地方,别的地方万小东也没走过。 唯一一次出国机会还因为特殊情况而中途夭折了,越想越兴奋的万小东只要想到能够离开待了几年的首都,就忍不住想笑。 “美国。” 完全出乎预料的回答让万小东惊讶的张大了嘴,“美国?出国?真的带俺出国?” 惊呼出声的万小东惹来石杨一阵大笑,肯定的点头消失在万小东的欢呼中,看着兴奋的直蹦的万小东,眼底满是笑意的石杨心情也跟着充满愉悦,带万小东去美国,一是因为想让万小东接受高压训练,二是,石杨出国时的执教老师在那里,国内的系统训练毕竟刚刚起步,不管是为了冲击金牌还是为了万小东着想,石杨还是希望老师能够帮助自己针对万小东制定出一套详细的训练计划。 行程定下,不足一个星期,万小东在石杨的陪同下,离开了首都也离开了国家队,然而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次的美国之行,万小东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奋斗,八年的时间里,万小东不单单拿下两个奥运冠军,更是创造了世界冰坛的“大满贯”战绩。 可也就是这八年的南征北战,给万小东留下了满身伤病,尤其是最后一枚奥运金牌,万小东在右膝盖两侧韧带和髌骨早已断裂的情况下,替中国队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拿下至关重要的一枚金牌,当比赛结束只能坐着轮椅回到祖国时,不得不面临退役的万小东哭了,嘶声裂肺却呢喃着不悔让万小东成为了即陶惟之后第二个“中国精神”的代表。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冲上云霄的机翼带走了万小东、石杨,临走时兴奋的万小东拍着陶惟的肩膀,让陶惟等着他回来给带礼物,那一脸的兴奋惹的送行的陶惟哭笑不得也让荣博远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相携离开机场,缓慢驶出停车场的吉普车是荣博远的私有物,或许是因为去年长达三个月的相处,也或许因为太累太孤独,陶惟虽然没有清楚的说出接受荣博远,但到底没有了那一丝不适。 而陶惟没说,荣博远也没提,俩人就保持着这种亲密又暧昧的朋友关系,回到市区,把陶惟送回国家队,荣博远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家里,168平的楼中楼是荣博远去年把陶惟从老家接回后新入手的,那怕有长兄荣博弈的关系,这套房子也掏空了荣博远全部积蓄。 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除了简洁的家具,四处挂满了陶惟的照片,几年里,四处陶登的荣博远收集了许多,有些甚至因为没有底片只能从报纸上剪下来,可每一张对于荣博远来说都无比珍惜,而且,因为心底那点小心思,可以说,从房子入手到现在,这个宽敞明亮的房子里一个外人没进过。墙壁是荣博远自己买涂料刷的,地板是荣博远趁着空闲的时候铺的。 历时一年,终于把房子装修好的荣博远自己也没住,说是执着也好,为了给自己留个希望也罢,除了装修和过来给房子放味,荣博远自己也没住,荣博远总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跟着陶惟一起搬进这座专门为陶惟准备的家。 一日又一日,时间在不经意间缓缓流动,9月30日,一个月的学习生活结束,下个月开始,陶惟将再次开始集训,准备参加明年三月在法国举办的世锦赛。 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走出学校大门,陶惟一眼看到了停在学校大门对面的吉普车,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的陶惟快步的跑过去,而同样看到陶惟的荣博远拉开了车门。 上车系好安全带的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你咋来了。” 抿了下唇,荣博远没有说话,而是从后车座拽过了一个大袋子递给陶惟,挑了下眉梢,打开一看,陶惟愣住了,护膝、护腕、运动服、运动鞋还有一沓纯棉的袜子。 “要走了吧。” 虽然进入国家队很多东西国家队都会准备,但像护腕、袜子之类的东西还是需要陶惟自己买,尤其是运动服,每年冬夏两套运动服对于常年穿运动服的陶惟来说还是有些不够。 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荣博远那张冷硬并没有表情的脸,没有想到荣博远会给自己准备物品的陶惟沉默了半响,才点点头,“后天走。” 再次抿了下双唇的荣博远问了下地方后,没在说话,一路沉默的回到国家队,缓缓停在侧门的吉普车让抱着大包裹的陶惟心底腾升出一丝不舍,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犹豫让荣博远扯动脸颊,“注意安全,有时间我过去看你,要是缺什么给我打电话。” 粗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环绕,恩了一声的陶惟挤出笑容仰起头看向荣博远,“知道了,我回去了,准备行李,你也注意安全。” 伸出大手,蹭了下陶惟光滑的额头,荣博远微微点点头,看着陶惟打开车门看着陶惟走进国家队也看着陶惟消失在视线内。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的荣博远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愣愣的看了半响,闭了闭眼的荣博远重新收好发动车离开。   ☆、第八十章 2000年2月4日,腊月二十九。 晚上十一点,美国科泉冰上训练基地,十一号训练馆内灯火通明,站在场边的石杨紧绷五官看着场内双腿绑着负重袋的万小东做最后冲刺。 随着一声沙哑的嘶吼,万小东那张满是汗水的脸颊因为最后的冲刺涨红的好像在滴血,冲过终点的瞬间,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万小东砰的一下摔倒在坚硬的冰面上。 “石,多少?” “42秒797.” 扫了一眼掐住的秒表石杨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矮胖矮胖有着一头银发的老师安德森,紧锁的眉心缓缓松开,安德森那张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激赏,“good,很好,石,小东的成就要超过你甚至超过威尔。” “嗨嗨,老头子,小东怎么会超过我,我可是全美冠军。” 话音刚刚落下,扶着万小东走过的威尔叫嚣的嚷嚷声响起,脸上带着诙谐笑意的威尔自豪的语气惹的疲惫的万小东呵呵的笑了,勉强来到场边,一把松开手臂的万小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接过石杨递来的毛巾盖在脸上,粗重的喘息声好像在耳膜内不断的跳动,来到美国已经半年多了,半年里,接受安德森训练的万小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不同,跟国内并不相同的训练方式训练时间,让乍一开始的万小东很是不适应。 尤其是,科泉这个地方,平均海拔2200以上的高原反应更是让万小东足足适应了一个多月才调整好状态。 每天与威尔进行的两场对抗赛让万小东那颗隐隐的骄傲被狠狠的压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威尔身上,万小东学会的是技巧和坚韧而在安德森身上,万小东学会的确实争。 或许是长野冬奥会那次突发事故残留的后遗症,第一次跟威尔进行对抗赛时,万小东下意识的躲闪着威尔冲过来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安德森那张经常挂满和蔼的胖脸上第一次沉了下来。 当万小东又一次躲开威尔的身体时,安德森叫住了万小东,指着训练馆的大门,告诉万小东出去。 不解的万小东满腹委屈的看着石杨,可一项顺从的石杨这一次也沉了脸,低低的跟安德森说了几句后,一言不发的反而扔下万小东大步离开。 这下子完全傻眼的万小东更是委屈,万小东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低着头愣愣的站在冰场上的万小东突然想家想二娃也想爹娘。 抿着唇低着头不吭声的万小东让安德森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长野冬奥会,万小东的表现安德森看的很清楚,可以说,这一次美国之行,安德森帮了很大的忙,可让安德森没有想到的是,一次对于运动员来说并不是过不去的坎却让万小东心里留下了阴影。 走到万小东身边,拉着万小东回到场边的安德森久久无言,直到石杨再次回到体育馆,把万小东长野比赛的录像拿回并交给威尔时,出现在画面上那个好像小老虎的万小东不服输的冲向终点出现时。 安德森按住了暂停键,站起身走到电视前,指着画面上的万小东,“小东,你失去了一个运动员该有的精神,跌倒不可怕,可怕的却是自己放弃,竞技运动竞争激烈,一次的失败不要紧,但你不能因为一次的否定就全盘否认曾获的一切,这场比赛你虽然没有得到金牌,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你是冠军,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做虽败犹荣指的就是你.....。” 通过石杨翻译,万小东愣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矮胖的安德森,懵懂的万小东明白了为什么安德森会发火,而石杨也会失望,看看赛场上的自己在回想着跟威尔一次次的竞争,脸色有些发白的万小东低下了头。 沉默了许久,第二天再次站在训练馆上的万小东郑重的邀请威尔进行对抗,挑高眉梢的威尔嬉笑着起身。 枪声响起,比威尔慢了半步的万小东一双沉寂了两年的双眼内慢慢翻滚着一股子消失了许久的凶悍,挥舞的手臂,挥臂蹬冰中,死死咬住威尔不放的万小东在第三圈时,趁着压道转弯的瞬间越过威尔,那一瞬间,心底叫嚣着冲刺冲刺的万小东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咬住牙关狠狠的冲向终点。 虽然在最后时刻被威尔抢了先,但久违的激情,消失的战火却又一次回到了万小东的心里,剧烈跳动的心让万小东双眼熠熠发光,拉着得意的哈哈大笑的威尔一次次的比拼着。 一天又一天,小老虎万小东又回来了,而也从那时起,安德森给万小东上了负重,从最初的两斤到如今的十斤,万小东用了四个月。 可以说,如今的万小东已经成长成一个全能选手,500、1000、1500,只要给万小东机会,万小东可以毫不逊色与任何顶尖选手。 而万小东如此快速的成长让安德森笑眯了眼,虽然石杨总是说万小东是个很有天赋很有毅力的选手,但真正执教后安德森才知道,万小东不仅仅是有天赋有毅力,而且还是一个天生的冰滑运动员,如当初的威尔。 擦干头发的万小东放下潮乎乎的毛巾冲着翘起大拇指的安德森露出憨厚的笑容,拍了拍万小东的后背,宣布训练结束的安德森随即看向石杨。 笑眯的圆脸上露出了一丝渴望,“石,水饺水饺,你答应今天有水饺吃的。” 急切的话语让石杨绷紧的五官松弛,失笑的摇摇头,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寝室楼里,已经准备好了。” 温和的回答让威尔发出欢呼声,随便擦了下脸抓起运动服就往外冲,急切的样子让相处半年彻底了解威尔的万小东哈哈哈的大笑着。 笑眯的双眼内,一闪而过的思念飞快闪过,除了石杨,没有人看到那丝一闪而过的思念,又是一年新春时,他们这些游子除了默默的想念远方的亲人只能彼此陪伴。 眼底的温柔好像要溢出似的,走到万小东身边,拉起疲软的万小东,替身边的傻孩子套上运动服,在安德森戏谑的目光中,拉着万小东的手慢悠悠的往外走。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每天相携走回寝室成为了彼此依靠的最真实写照。 时光匆匆,2月20,万小东为期七个月的国外训练终于结束了,晚上邀请安德森、威尔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第二天一早,万小东、石杨登上了回国的班机,三月初,万小东将代表国家队参加在英国谢菲尔德召开的世界短道速滑锦标赛。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推着行李车走出机场,坐上出租车,靠在石杨身上的万小东满是困倦的双眼再次闭上。 完全颠倒的时差让万小东很是不适应,而且刚刚离开高原地区,万小东也需要适应,回到国家队,把万小东送回寝室继续休息,忙碌的石杨还要做好后续安排。 看到石杨的第一眼,陈飞总算松口气,扔给石杨一根烟后,没好气的登了下眼睛,“下个月初就要启程,还怕你们敢不回来了。” 呵呵笑着接过陈飞扔来的香烟,点燃,咳嗽两声的石杨摇摇头,“老安德森不放人,而且邀请万小东下半年继续去,费用老安德森支付。” 明显带着点得意的石杨让陈飞楞了一下,“安德森那个老狐狸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而且他不是很忙吗?” 哈哈一笑的石杨摇头没有多说,而是询问起此次参加世锦赛的队员安排,2000年短道速滑世界锦标赛此次中国将派出男女共计三十一名运动员,而男队除了万小东的五百米、还有男子一千米,男子一千五,男子五千和男子接力赛,万小东除了五百米还将代表中国队参加接力赛。 当看到赛事安排和接力赛名单时,石杨皱起了眉头,敲着桌子沉吟了半响,再抬起头时,石杨把名单递给陈飞,“接力赛万小东上可以,但是王松换下,赵帅上。” 诧异的看下手中的名单,“石杨,王松要比赵帅更适合。” 呵呵一笑的石杨摇摇头,眼底有着少见的认真,“陈队,我比你了解王松,王松不合适。” 石杨的肯定让陈飞皱起了眉头,“怎么?” 组织了一下语言,石杨微微沉了下脸,“陈队,我不否认王松在爆发力强于赵帅,但赵帅耐力足而且王松不是临场型运动员,越是大赛越紧张,这一次,咱们队派出这么多队员不就是为了给02冬奥会练兵吗?与其把希望放在不稳定的王松身上,不如让赵帅上,赵帅年纪小,可塑性强。” 石杨的话让陈飞楞了一下,再次低头看向定好的名单,陈飞有些头疼,王松是赵家伟极力推荐的,而且陈飞看过王松的训练,可以说,王松的训练成绩很好,甚至可以挤进前三,如果就这样放弃,陈飞是真的有些不甘心。 想了又想,陈飞摆摆手让石杨先回去,他在想想,挑了下眉梢,笑了笑的石杨起身离开陈飞办公室,带上门,石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的石杨心底有些打鼓,他从不否认王松在技术上高于赵帅,但王松这个人有个致命的弱点,看不得别人比他强,跟他同批进国家队的高思宇、裴军因为什么退役,别人不知道,但石杨却很清楚。 尤其是天赋极高的裴军,如果不是王松,裴军不会因为膝盖骨粉碎性骨折而不得不中断刚刚起步的运动生涯。 缓步离开办公楼慢慢往寝室楼走去的石杨心底不断的琢磨着怎么把万小东跟王军错开,如果实在不行,那么只能是一个第一棒,一个第三棒,中间必须隔开。 有些事情,石杨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有证据,不过,双眼眯了一下的石杨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王松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否则,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的石杨随即快速走向寝室楼。 休息了两天,总算调整过时差的万小东出现在训练场内,突然冒出的万小东惹来队友们一阵惊呼,跟万小东玩的最好的赵帅嗷的一下蹦起扑向万小东,“小东,什么时候回来的,礼物哪?礼物哪?” 嚷嚷的赵帅让万小东哈哈哈的笑了,晃悠一下手中的塑料袋,“这哪,赵帅,你是不是胖了,咋这么沉哪。” 大嗓门的万小东没有控制住的声音刚刚落下,轰然大笑声随即响起,吧嗒一下,脸抽抽起来的赵帅使劲打了下万小东的后背,“才二斤二斤分量,咋能算胖哪。” 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帅,万小东那双带着不解的目光落在赵帅已经出来双下颚的脸上,“二斤?不可能,你看看你的脸胖的都跟盆似的了” 一个说就二斤,一个咬定至少七八斤,两个短道速滑年纪最小的队员顶牛似的嚷嚷让身边的队友们笑的肚肠子疼,拍着凳子笑的眼泪都出来的吴桐好不容易忍住笑,擦了把笑出的眼泪走上前,扯开俩人一人给了一巴掌,“得了啊,再闹不用训练了,正好小东也回来了,咱们几个打打配合。” 同样需要参加接力赛的吴桐拍着赵帅去训练,拉着万小东来到队伍前,指了指站在面前的顾飞宇和远处的王松,“小东,你、我、还有飞宇、王松,咱们四个上接力赛,正好你回来了,咱们打打配合。” 看了一眼坐在远处拿着毛巾擦汗的王松又看看站在冰面上的顾飞宇,万小东咧着嘴笑了,点点头,“行,我活动活动,你们先练。” 边说边脱外套的万小东拿出自己的冰鞋,低垂的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万小东总觉得几个人好像有啥事似的,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的万小东随即甩开。 等石杨来到训练场时,万小东已经上场,无可争议的第一棒是万小东的,而顾飞宇则接了最后一棒,第二棒吴桐、第三棒则是王松。 几个人你来我往的几次之后,慢慢找到了那份契合,笑着跟几个打招呼的队员点点头,石杨的目光落在了场上,当看到王松时,虽然极力遮掩,但王松看向万小东时,那份嫉妒却是无法遮掩的,露出一丝冷笑,石杨眼底闪烁了一下。 时光匆匆,半个月的时间飞速划过,3月5日上午,短道速滑队誓师大会之后,赶往机场准备在那里登机启程。 而与此同时,同样赶往机场的还有花样滑冰队,同样参加三月份在法国尼斯举办的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的陶惟也赶到了机场。 两个相隔不足一个小时同时踏出国门的国家队在机场相遇,看到站在机场东张西望四处寻找的万小东,陶惟略微有些清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第八十一章 站在候机厅,看着冲上云霄的白色机翼,陶惟眼底闪过一丝祝福,祝福时隔两年后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的万小东能够取得好成绩。 2000年3月6日北京时间凌晨一点,英国当地时间3月5日下午五点,由中国首都飞往英国的班机降落在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由领队王建生带领的中国短道速滑一行五十二人走下飞机。 一身代表着五星红旗的红色运动服在熙熙攘攘的机场内很是吸引人,站在人群中,一脸平静的万小东没有了曾经那份跳脱也少了一些好奇,这一次,能够再次跟随国家队代表国家出征,万小东心中憋着劲。 是他不爷们也好说他小心眼也罢,七个月的时间里,万小东确确实实心中有种无名的大火不断的沸腾,从最初的火苗到如今的熊熊大火,在万小东的心中燃烧了七个月,灼烧、刺疼还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激荡。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身后全力支持的祖国,万小东不能输也不允许自己输,两年了,二十四个月,万小东等这一天等的太久太久。 回到大使馆安排好的宾馆,洗了个战斗澡的万小东随手擦了把头发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等石杨回到房间时,万小东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十点,石杨无声的笑了一下,走上前蹭了下万小东毛刺刺的头顶后才疲惫的脱下外套,走进洗漱间洗洗脸重新回到房间的石杨躺在床上闭上了疲倦的双眼。 翻来覆去好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石杨第二天不到六点再次睁开双眼,微红的眼皮还有眼内淡淡的血丝让四点多就起床的万小东脸上浮现一丝担心,“哥,你没睡好?” 使劲搓了把脸,跳下床套上运动服的石杨呵呵的笑着拍了下万小东的头顶,“没事,赶紧收拾,六点半准时出发。” 九点半,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此次大赛的城市谢尔菲德,有着悠久历史的谢尔菲德是英国第四大城市,也是英国最老牌的工业城市,随着1991年世界大学生运动会的召开,这座曾经的钢铁城市已经转变成一个多元化的城市。 当然,对于这些,万小东并不了解,在万小东看来,除了体育馆,整个谢尔菲德还不如他们屯子看着舒坦,当悄悄的趴在石杨耳边嘀咕的万小东把这段话转述给石杨听时,楞了一下随即喷笑的石杨哈哈哈哈的大笑让等待分配房间的队员们一阵诧异。 冲着赵帅几个岁数小的队员招招手,戏谑的石杨把万小东的话转述了一遍,喷笑声闷笑声随即响起,被笑的有些脸红的万小东顿时梗着脖子踢了一脚石杨,“笑啥笑啊,本来就是,等有机会俺带你们回俺们大王屯看看,俺们那里现在修的可好了。” 知道万小东有些急的石杨笑呵呵的拉住脸红的万小东,附和的点头,同时使了个眼神给吴桐,握住拳头咳嗽两声的吴桐搂着万小东到队友中,“小东,说好了啊,等咱这次比赛完事就去你家。” 吴桐的话让万小东咧着嘴乐了,使劲点点头,“都去,俺带你们上山捉野兔,咱用大锅炖,喷香。” 刺溜,嘴馋的赵帅眼睛都亮了,蹭蹭两步挤到万小东身边一个劲的追问。 笑着闹着,那一丝隐隐的紧绷渐渐消失,站在远处看着打成一片的石杨和队员们,王建生呵呵的笑了,“小陈,你们队这个石杨不错。” 王建生的夸奖让陈飞矜持的笑了一下,“还行吧,那小子虽然本事不小,可一点脾气没有,对队员好跟教练们也处的不错。” 虽然语气带着一丝嫌弃但谁都看得出,陈飞对石杨有多满意,想想也知道,石杨不管怎么说也是陈飞带出的队员,虽然没有奥运金牌,但大大小小的赛事石杨没少参加也没少给队里争脸,何况人家还自费出国学完直接回到国家队执教。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是一个拿得出的小伙子。 笑了一下的王建生再次看了一眼石杨,暗暗点点头,短暂的休息半天,第二天,整个速滑队被拉倒了冰上运动中心,分配给中国队的十一号体育馆内,队员们将在这里准备两天。 000年3月9日,一年一度的世界短道速滑锦标赛正式拉来帷幕,上午八点十分,代表中国参加五百米短道速滑的万小东走进了后台。 四十分钟,当分针指向五十时,一身红色紧身运动服的万小东准备上场,按住万小东的肩膀,看着脸色微微有些红润但眼睛里却带着异常平静的万小东,石杨笑了笑,“小东,别紧张,好好比,哥就在这看着你。” 看着石杨那双满是鼓励的面孔,万小东笑了,憨厚的笑中没有一丝火气,好像不是比赛只是正常的训练一样的点点头。 用力拍了下万小东的后背,“去吧。” 轻推一下后,万小东上场,第四道的位置,对于短道500米来说不是个好位置,但此时此刻,整颗心异常沉静的万小东却并不在乎。 沉寂两年,训练七个月,万小东等的就是这一刻,无论如何,万小东不允许自己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预备的口号终于想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万小东站在起跑线前,弯腰屈膝中,那双曾经好像死水般沉寂的双眼好像点亮的烛光,渐渐升起一丝光亮。 默默的数着慢慢加快的心跳,专注的万小东终于等到了枪声,枪声响起的瞬间,伴随着枪声一起的还有万小东急速冲击的身影。 第一个冲出赛道的万小东好像席卷大地的龙卷风,带着凌厉也带着势不可挡,仅仅一个弯道,在排位上完全不占优势的万小东就冲到了第二的位置,前面那个急速转弯的身影是万小东的目标。 手臂挥舞的越发用力,鼓起的双腿粗壮有力,一双越来越闪亮的双眼内,一丝火苗没有任何征兆的窜起,第四个弯道,右脚用力的万小东在转弯的瞬间越过挡住前方的身影。 三圈过去,终于窜到第一位的万小东瞬间加速,长达七个月的高原负重训练终于看到了成效,没有了负重的万小东仅仅用了不足一圈的距离就甩开了身后咬住的身影,仅剩半圈时,万小东再次加速,紧抿双唇冲向终点。 瞬间闪过的身影,掐住秒表的石杨,看到准确的数字时,紧绷的五官上露出了笑容,41秒024,石杨有种感觉,新的世界纪录要出现了。 无可争议,万小东以小组第一的成绩闯进半决赛,走下冰场,看到站在场边面带微笑的石杨,万小东嘿嘿的笑了,这一笑,赛场上那个凌厉的好像豹子似的傻小子消失了,有的只是石杨的傻孩子。 拍了拍万小东的头顶,“好样的,准备一下,两个小时后,参加接力赛,小东....。” 沉吟了一下的石杨收起脸上的笑意看向万小东,“小东,你记住了,第一棒一定要把距离拉开。” 石杨的叮嘱万小东明白,拍了拍胸脯保证把距离拉开的万小东让石杨再次露出笑容。 两个小时后,也就是上午十一点,男子五千米接力赛进入准备阶段,在陈飞的陪同下,吴桐、顾飞宇、王松赶到后台找到了等待再次的万小东、石杨。 站在几个人面前,再次交代万小东、顾飞宇的陈飞没有多说,可队员们都知道,五千米接力赛拼的不仅仅是速度还有配合,不管私底下有着怎样的龌龊,但这一刻,他们是一个集体,一个代表着心爱祖国的集体。 热身后,四个人准备上场,临进场前,短道速滑队长吴桐第一个伸出右手,一双双粗糙的大手叠在一起,“加油!” “加油!” 怒吼一声后,四个人上场,短暂的等待后,在环绕全场的大喇叭下,中国四名小将举手示意,依次排开,站在起跑线的万小东做好准备。 一分钟后,预备的口号响起,弯腰屈膝的万小东看向前方的吴桐,微微点点头,吴桐同样做好准备,等待两圈半后接棒。 一二...七,当默数到七时,等待的枪声砰的一下响起,硝烟还没有散去,疾如雷电般的万小东冲出终点,又是第一个冲出赛道的万小东耀眼的红色身影深深的吸引着全场近万观众,全力冲刺的万小东在第一圈后,在第三个弯道第一次把距离拉开,两圈半,即将靠近吴桐时,吴桐的双眼瞬时亮了,按在后脊的双手用力一推,借着推力,吴桐冲出,同样两圈半,吴桐推走了王松。 刚刚起步,王松踉跄了一下,脸色顿时一沉的石杨闭了闭眼,果然出现了,上场前,石杨就发现王松的脸色有些发白,怕增加王松的心里压力,石杨没敢问也没敢说。 而同时脸色一沉的还有场上的吴桐、顾飞宇,微微皱了下眉头的万小东紧抿双唇看着再次被缩短距离的王松目光随即转向顾飞宇,“飞宇。” 大吼一声的万小东嘹亮的嗓音让顾飞宇脸色顿时缓和,冲着万小东比划了一个手势后,万小东点点头,总算等到王松的顾飞宇在王松双手刚刚碰到后脊的瞬间刷的一下带着刀刃划破冰面的声音冲出了赛道。 与万小东有着同样优势的顾飞宇同样是个爆发力十足的运动员,如果说,万小东是短道速滑的明日之星,那么顾飞宇就是短道速滑的今日支撑。 两圈半的距离内,顾飞宇矫健的身影如闪电般的冲向万小东,“小东。” 背对着顾飞宇的万小东双眼闪烁着熊熊烈火,在顾飞宇大吼着走的瞬间,借着推力的万小东再次冲出赛道。 两个两圈半,足足五圈的距离里,在顾飞宇的配合下,万小东硬生生的把距离拉开了近半圈,松口气的陈飞摸了摸额头,微微的潮湿让陈飞自嘲的笑了一下。 一次次的交接,可一次次的被拉后腿,整个五千米,王松出现了三次失误,要不是最后的时刻,拼尽全力的顾飞宇超常发挥,四人组就无缘接力赛半决赛。 仅以半臂之差第一个冲过终点的顾飞宇甚至因为脱力而直接摔倒了赛场上,冲到顾飞宇身边,扶起顾飞宇的万小东第一次感觉到了愤怒,可不能,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个集体,勉强挤出笑容的万小东使劲拍着顾飞宇的后背彼此搀扶着走下赛场。   ☆、第八十二章 走下赛场,把脱力的顾飞宇扶坐在后台休息室的凳子上,呼的一下直起身的万小东被石杨狠狠的按住。 温和的双眼此时满是凌厉,“坐下。” 低喝的石杨厉目中没有丝毫遮掩的坚持和薄怒清楚的落在万小东眼中,抿着双唇,低垂眼帘的万小东死死攥住了拳头,紧绷的肌肉不断的在石杨的掌心颤抖着。 没有站在赛场上不会明白激烈的争夺有多艰难,那种好像被掐住整个喉咙的窒息感让万小东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来。 闭了闭双眼,挡住眼底的倔强也挡住了眼底的愤怒,顺着顾飞宇的拉扯,万小东坐在了凳子上,可低下头的却始终没有抬起。 吐出一口气,揉了把万小东的头顶,扫了一眼顾飞宇的石杨看到顾飞宇点点头后才转身看向王松。 这一次,在没有了任何迟疑的石杨一双凌厉的双眼内射出冰冷的寒意,“王松,如果你无法调整自己的状态,那么赵帅顶上。” 仅仅一句话让王松浑身一震,蹭的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是的看向石杨,“石教练,你不能....。” “我能。”王松的话音还没落下,石杨的呵斥声响起,扫了一眼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的王松,石杨看向陈飞,“陈队,王松如果不能调整好状态,赵帅上。我不能让辛苦训练了一年的队员们砸在队友身上。” 满身寒意的石杨让陈飞不满的看了一眼赵家伟和王松,没有迟疑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仅仅一句话让王松浑身冰冷,谈不上大器晚成,王松进入国家队的时候已经十九了,从l省挤进国家队还是因为当时的教练推荐,但是五年下来,别说大赛,仅在全运会得过一次银牌一次铜牌的王松每每走到赛场上都会出现失误。 一次或许还可以解释成紧张,但两次三次之后,别说教练,就是王松自己也知道,他不适合,可就这么放弃,王松不甘心。 抬起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石杨,王松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恨,凭什么?凭什么否定他的努力?目光流转间,看到万小东的王松眼中则是赤裸裸的恨,如果不是这个山炮,石杨的弟子应该是自己。 可不管怎么恨怎么不甘,王松知道石杨不是开玩笑,努力平息胸中的怒火,王松坐在了距离几个人很远的角落。 低着头不再说话甚至有些消沉的王松让赵家伟不赞同的看了一眼陈飞,可陈飞眼中的坚持却也让赵家伟无奈,五年下来,王松什么样赵家伟不是不清楚,可不管怎么说,王松也是他招上来的,而且让明年即将退役的王松就这样离开,赵家伟也不忍心。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的赵家伟走到王松身边,安慰的拍了拍王松,抬起头,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的王松让赵家伟心底无形的偏了一丝。 不管过程怎样,结局总算让人满意,而或许是万小东开了一个好头,第一天的比赛,男队十七名选手全部挤进半决赛,这让观看了一天等待了一天的陈飞紧绷的五官彻底松缓下来,嘴角差点没咧到耳根子的陈飞惹的王建生哈哈大笑。 得意的冲着大笑的王建生挑了下眉梢,“老王,咋样,我们男队不错吧。” 满脸自豪的陈飞让在场的几个教练同时露出了笑容,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到驻地,各自带走各自的队员,满脸笑容的教练四散的回到房间。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启程赶到冰上运动中心大会场的一行人各自准备着,而第一场依然是万小东,早早陪着万小东赶到后台的石杨接过万小东换下的外套塞到大背包里,帮助万小东热身期间,匆匆安排好队员的陈飞赶到了后台。 焦急的等待中,八点半万小东再次登场,这一次,教练席上不单单只有石杨自己陈飞也站在了石杨身边。 紧身运动服下,肌肉发达的万小东粗壮的四肢虽然很是吸引人,但站在身边的几个运动员同样不差。 不过看了半天,陈飞总觉得万小东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上下打量了一番,陈飞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石杨,小东胖了?” 没头没尾的话让石杨呵呵的笑了,摇摇头什么都没说的石杨只是看着场中的万小东在大喇叭的介绍中上前一步举手示意。 第一道,绝对的优势,眼底带笑的扫了一眼万小东双腿的石杨眼底闪烁了一下,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四条赛道四名来自四个国家的运动员,除了万小东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看了看站在第三道那个熟悉的身影,石杨忍不住笑了。 预备声响起,上前一步站在第一赛道的万小东用力抻了下双腿,弯腰屈膝做好准备。 经过昨天两场赛事,完全进入状态的万小东弯腰的瞬间,那双上一刻还有些沉静的双眼瞬间变的闪亮闪亮的,好像一团火焰从眼底窜起,蔓延至全身的激情从万小东周身溢出。 枪声响起,好像一道闪电,第一时间冲出赛道的万小东快速移动,粗壮的双腿有力的脚腕蹬在冰面上,刻下道道划痕,单手支撑冰面,完美的压道转弯,仅仅一圈,整个冰面成了万小东的天地。 风驰电掣的前行中,用力挥舞的手臂高高扬起又重重的落下,熠熠发光的双眼越发的闪亮,专注的眼神只是紧紧盯住前方,完全感受不到附近的景物化成一片虚影的万小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快点再快点。 剧烈的心跳在耳膜内响起,身后紧随不放的刷刷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让完全进入状态的万小东周身的气势越发的磅礴,熊熊战火从眼底迸出。 气势惊人的万小东此时好像完全化成一道闪电,向着终点狠狠的扑去,紧紧咬住万小东的威尔看着前方仅有一步之隔却始终无法超越的万小东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激赏。 两圈、三圈,三圈半,当距离比赛不足一圈时,发力的威尔急速滑动的身影出现在万小东身侧,完全成为了彼此之间较量的威尔、万小东同时向着终点发起进攻。 距离在缩短,彼此之间的的竞争却越发的激烈,互不相让的两道身影深深的吸引了全场观众。 站在赛道边的石杨陈飞紧紧抓住掌心下的护栏,“小东加油!” 当距离不足五十米的时候,忍耐不住的陈飞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着,不错眼的看着完全分不清先后的两道身影,陈飞的心不自觉的提到了嗓子眼。 三十米、二十米、十五米,双眼腾的瞪的老大,万小东的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声,身体好像瞬间狠狠的窜出了一步似的,刷的一下,身体前倾的万小东以一头之差率先冲过终点。 同时闪过的终点的两道身影惹来一阵欢呼,大屏幕回放,相继冲过终点的万小东、威尔只差一秒,万小东头部先行冲过终点,万小东胜。 慢慢放缓速度,满脸汗湿的万小东咧着嘴得意的冲着威尔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哈哈大笑的威尔滑到万小东身边,用力的抱了一下万小东,“小东,你真棒。” 真诚的夸奖让万小东脸上的笑意加深,回抱了一下威尔,“我脑袋比你轻。” 带着东北口音的英语让威尔笑声越发的响亮,相携走下冰场,看到站在场边等待的石杨,威尔翘了翘大拇指,“石,小东很厉害,决赛见。” 发起挑战的威尔让万小东笑眯了眼,微微扬起的头,伸出了拳头,重重撞在一起的两个拳头一触即分,带着笑,威尔回到属于自己的队伍。 送走威尔,重新扬起笑容的万小东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荡让陈飞失笑出声,拍了下万小东圆乎乎的娃娃脸,“小东,好样的。” “嘿嘿,陈队、哥,俺给你们长脸了吧。” 得意洋洋的笑脸惹的站在一旁的石杨大笑出声,伸出大手使劲秃噜一把万小东湿哒哒的脑袋,“长脸。” 附和的陈飞让万小东越发的得意,嘿嘿的笑声不断的从咧开的大嘴中泻出。 纯真的笑容,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变化的质朴让陈飞眼底的渐渐升起一丝激赏,拉着万小东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把干净的毛巾递给了万小东。 半个小时后,男子组五百米短道速滑半决赛终于结束,万小东再次挤进决赛,下午两点四十分,来自五个国家的七名选手角逐总决赛。 当比赛时间终于下达时,脸上还带着笑容的万小东脸上喜悦的笑容淡了一些,抬起眼帘看向石杨。 笑了一下的石杨点点头,“我知道。” 打着哑谜的师徒俩让陈飞有些诧异,扫了一眼眼底带着询问的陈飞,石杨呵呵的笑了,蹲下身,掀开了万小东的裤腿。 轰的一下,当出现在眼前的藏青色负重袋映入眼帘时,陈飞倒抽一口气,整个大脑好像都僵住了的陈飞半天回不过神来。 撕开负重袋上的粘贴,嘶啦嘶啦的声音让愕然的陈飞眨了眨双眼,一把抢过石杨手中的负重袋掂量了一下分量,陈飞的脸色再次变了,“多少斤的?” 扬起脸嘿嘿一笑的万小东伸出十根手指,“十斤。” 嗡嗡作响的脑袋让陈飞一屁股坐在了万小东身边,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愣是找不到该说的话。 提着手中的负重袋,缓了半天才缓过劲的陈飞看看石杨又看看万小东,两个负重袋往旁边一扔,抓起万小东的衣服抽在了石杨的后背,“胡闹,啥时候了负重袋还不卸?” “哎哎,老师老师,我这不是想等到最后时刻在解开吗?” 跳着脚的石杨绕着万小东就开跑,可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的掩饰,又惊又喜又好气又好笑的陈飞狠狠的抽了几下才放下手中的衣服,重新坐在万小东身边的陈飞让万小东赶紧活动身体,适应没有负重袋的身体,找找感觉。 蹲在凳子后面的石杨翻了个白眼,“老师你别操心了,你以为老安德森会让小东犯这样的错误吗?在科泉,小东每个星期都会有两天时间去找没有负重袋的感觉,四个月时间,安德森就是这么调教小东的。” 躲在凳子后面插话的石杨让陈飞瞪了下眼睛,刚刚放下的衣服又抓了起来,嗖的一下缩回脑袋,喷笑的万小东按下了陈飞的手,“陈队,俺不会给国家丢脸的,这个机会俺等了快十年,俺心里比谁都想赢。” 质朴的话语和眼底那抹淡淡的屈辱让陈飞的手顿住了,想到那场备受屈辱的冬奥会,想到沉寂了两年刻苦训练了七年多的万小东,想到那些与之相同在这条艰难的竞技中不断爬行的队员们,陈飞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日日夜夜的煎熬等待的就是一枚金牌,金牌却好像总是不愿光临中国队,一次次的失之交臂,一次次的不公对待让整个国家队心中憋足了劲,什么是苦什么是累什么是坚持,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能明白,一句轻松的坚持有多么的艰难。 慢慢放下手臂,长长吐出一口气的陈飞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小东,好好比赛。” 这一刻,除了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陈飞说不出任何的激励,激励的话太多太多,给人希望也让人满心失望,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时间缓缓流动,静静的等待中,时间终于滑到了下午两点,一路小跑着从一千米半决赛回来的陈飞冲进了后台,迅速停住脚步,调整略微急促的呼吸,快步走向已经开始热身的万小东。 一次次扫向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终于等到两点半,起身的万小东走到闸口前,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石杨、陈飞,万小东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万小东上场。 此次短道速滑五百米决赛,除了代表中国出战的万小东还有两位来自韩国的选手、两名美国、一名英国、一名日本共计七人的大决赛。 站在第二赛道的万小东左边是来自美国的威尔,右边则是两位韩国选手,站在教练席的石杨看着站在场中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双眼却闪闪发光的万小东,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当环绕立体声内响起中国响起万小东的名字时,上前一步的万小东转身举手示意。 两点四十分,枪声响起,枪声乍一响起的瞬间,伴随着枪声的还有站在第二赛道上万小东急速冲出的身影,第一时间冲出赛道的万小东气势凌人,双眼内熊熊燃烧的战火好像能够席卷一切似的让人吃惊,刷的一下第一个压道转弯,而紧随其后就是来自美国的威尔和来自韩国的闵成龙。 红色的身影好像一团瞬间窜起的火苗,用力挥舞的手臂,粗壮有力的双腿带出刷刷声,万小东、威尔、闵成龙三具紧紧相连的身影彼此追赶着。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第四个弯道时,紧紧跟在万小东身后的威尔在转弯时被占据第四位置突然蹿过的日本选手带倒,同时摔出的身影中,威尔发出一声愤怒的喝声。 随着威尔的出赛,两位韩国选手加快动作追赶着前方的万小东,可让人沮丧的是万小东的速度却越来越快,第五个弯道,完美的完成压倒转弯的万小东再次扬起的手臂冲向下一个弯道。 这一刻,迎着风冲向终点的万小东正在渐渐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第七弯道,比赛不足一圈,这时,在外道被万小东卡住的闵成龙突然用力窜上双手推向万小东。 同时紧随其后的另外一名韩国选手趁着万小东身体踉跄的同时从万小东右侧也就是内道窜过。 一片哗然中被遮掩的脆响下,万小东脸色一白,双眼瞬间变的赤红,扭转身体的同时追向十米外的韩国选手。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满脸汗珠子的万小东怒吼着用力挥舞手臂,粗壮有力的双腿刷刷的留下道道划痕,在最后五米追上韩国队员的万小东死死咬住牙根,身体急速前倾,刷的一下,在最后一米时,万小东成功越过终点。 半臂之差,仅仅半臂之差的万小东第一个冲过终点,欢呼声还没响起,砰的一声闷响,收势不住的万小东撞在了护栏上。 可还没等脸色大变的石杨冲向万小东,扬起笑脸的万小东露出灿烂的笑容,点点汗珠,好像璀璨的珍珠,可这一刻,在石杨的眼中,万小东的笑容有着惊人的美,那种不屈不退,誓死追赶的美让石杨胸口钝钝的,“哥,俺赢了。” 大屏幕内,不断回放的最后冲刺让石杨扯动嘴角,慢慢靠近万小东,石杨扯动嘴角露出温暖的笑容,用力点点头,“哥知道” 当大屏幕上一整排决赛名单出现在众人视线时,新的世界纪录产生。 无法抑制的激动,陈飞上前,把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披在了万小东身上,用力拍了一下万小东,示意万小东看向小小一撮同样举起五星红旗的中国观众,咧着嘴露出大笑的万小东用力一扔,双手抓住五星红旗绕场一周,嗷嗷嗷的尖叫声中,终于满足的万小东走下冰场走进后台,看到激动的队友,独属于万小东的灿烂笑容再次扬起,胜利的手势伸出,悄悄动了动脚踝的万小东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后,站在领奖台上,屏住呼吸的万小东弯腰接过了由短道速滑委员会副会长来自希腊的奥尔瑟雅挂在脖子上的金牌。 当金牌终于挂在脖子上的时候,万小东的眼圈红了,没有入手前,那怕知道自己赢了,但万小东还是怕,怕冬奥会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如今,沉甸甸的金牌终于入手,终于松口气的万小东站直了身体。 短暂的等待,五星红旗终于缓缓升起,厚重激昂的国歌在耳边响起,死死抓住金牌,紧紧抿着双唇的万小东面向五星红旗,随着激昂的音乐轻轻动着双唇。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进!! 爱国主义精神永垂不朽!!! 耳熟能详的国歌下红灿灿的五星红旗第一次在世界短道速滑锦标赛上升起,看着那面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陈飞腾的一下闭上了双眼,挡住了翻滚的热泪也挡住了曾经的艰难,第一次、第一次,五星红旗终于飘起,第一次、第一次,国歌终于在国际赛事上响起,这一刻,所有的艰辛好像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在这个带给中国人荣誉的赛场。 音乐声消失,长长吐出一口气的万小东用力压下心底的激荡,转头看向石杨和朝夕相处的队友们,用力扯动嘴角的万小东举起了手中的金牌,轰的一下,从四面八方赶到主会场的中国人发出了欢呼声。   ☆、第八十三章 而就在万小东替中国队取得突破性金牌时,远在法国的陶惟也像金牌发起了攻击。 短节目中,陶惟选用的是加勒比海盗中一段气势恢宏的音乐,厚重的音乐中高标准完成规定动作的陶惟成绩紧紧咬住了来自俄罗斯的亚古丁、普鲁申科排在第三位。 三个人之间只是小数点后面的数字略微有些差距,此时坐在后台的陶惟等待着自己自由滑比赛。 排在第七名上场的陶惟仰起头看着大屏幕内,在《胡桃夹子》的音乐中一身黑的亚古丁上场的四周跳让陶惟眼底闪烁了一下,干净利落的跳跃,灵动而且优美。 彼此交错的步伐不断的滑动,金灿灿的头发在荧光灯下微微掀起,后滑转身起跳,衔接完美的步伐与跳跃完美的找不到一丝瑕疵。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像是一场比赛更像是一场精彩绝伦的电影,完全达到巅峰状态的亚古丁四分半的自由滑掀起了全场第一次高潮。 当亚古丁的自由滑终于结束时,陶惟缓缓吐出一口气,亚古丁的表演只能用一个词形容“无懈可击” 不愧是冰坛上当之无愧的王子,一场精神盛宴带给观众视觉美的同时也给身后的选手带来巨大压力。 而紧随亚古丁身后上场的两名选手则在亚古丁的光环下表现平平,完全被压制的气氛让整个后台气氛有些凝重。 “陶惟,准备上场了。” 耳边响起的呼声让陶惟收回散乱的思绪,仰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马德明,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淡笑的陶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还没有散去热气的身体。 今天的陶惟穿了一身红,直筒裤立领小衬衫,灿灿的红色衬得陶惟白皙的面孔带着一丝喜气。 而之所以选择红色参赛服也是跟陶惟选送的曲目有关系。 陶惟始终相信一句话,在冰雪世界里,音乐、表演都是没有国界的,《向前冲》是陶惟选送的曲目。 经过国内着名的音乐人改编的《向前冲》曲调激昂,节奏明快透着一股子欢快而不服输的朝气。 时隔两年在此站在赛场,不单单像全世界宣布中国队回来了陶惟回来了,也是用歌曲像全世界诠释着中国人坚韧不屈的精神打不垮压不趴。 短短的十分钟,陶惟站在了出口处,身后时默默关注的朋友、教练和朝夕相处的队友。 环绕立体声中,陶惟滑到冰面上,绕场半周伸出双手示意后,陶惟来到场中,前后脚错开摆好姿势的陶惟示意音乐开始。 厚重的交响乐声响起时,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的陶惟脚步交错的急速向前滑行,下伸展的双臂随着音乐前后摆动。 充满热情、活力的表演力完美结合了速度与激情,急速滑动中,在欢快的音乐中,陶惟灵动充满活力的身体来到直接面对裁判的位置。 起跳、与亚古丁相同的四周跳出现在众人视线,同样的干净利落,同样的稳健落冰,但一身红满脸笑容的陶惟高高抛起的身体急速旋转也无法遮挡那份能够感染人心的喜悦。 周身洋溢着欢快的陶惟新颖的弧线步速度快难度高,可除了站在场边的运动员教练员,全场观众全部被陶惟的精彩演绎感染了。 男子花样滑冰中缺乏的固有的美感和独特的艺术性从这一刻被陶惟彻底击碎,极具张力和表演力的滑动人们看到了热情的陶惟对花滑的热爱,完全融入音乐中的陶惟急速后滑的身体中,舒展双臂的陶惟经典43连跳,完美的衔接没有一丝瑕疵。 落冰的瞬间,整个滑冰场响起喝彩声,纷纷站起身的观众配合着欢快的音乐打起了节拍,扬起笑脸的陶惟急速的滑动,咚咚咚的鼓乐声,伴随着欢快激情的音乐,看着产生共鸣的全场观众。 急速滑动中的陶惟伸展的双臂高高伸起,啪啪啪的巴掌声在陶惟的双掌下响起,得到回应的滑冰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哦哦哦声,这一刻,由陶惟带来的兴奋感和欢愉使全场一万5千名观众终身难忘。 整齐划一的欢呼声,节奏明快的音乐声、雷鸣般的掌声融合在一起,场中的陶惟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天衣无缝的跳跃、旋转,急速后滑的陶惟再次高高跃起,33连跳,衔接完美的三周半跳后,扭转着身体的陶惟完全没有停顿的再次跃起,又高又飘的跳跃中,第一次在花滑上展现出自己惊人爆发力的陶惟充满速度与力量的433连跳无懈可击的完成。 完全陷入疯狂的观众给予了陶惟最真实的肯定,“陶惟、陶惟....。” 不知道从那里响起的喊声渐渐席卷全场,连座椅都会感到晃动的喝彩声中,音乐声停止,急速旋转的陶惟卡着乐点高高昂起头停住了急速旋转的身体。 高难度的技术动作却又更完美体现音乐的神髓,陶惟的表演结束了,结束的是那么让人不舍又那么的让人激荡,每一次伸臂、每一次的跳跃、甚至每一次的旋转都会卡着乐点的陶惟通过自己的肢体语言完美诠释着音乐中所表达的积极向上。 而也就是从这天起,陶惟开始了与亚古丁长达三年的激烈竞争,而俩人的竞争也给花样滑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男子花滑更高难度的挑战。 无可争议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让陶惟连续两次下场又连续两次回到冰面,当第三次,捧着鲜花的陶惟深深的弯腰感谢全场观众直白的鼓励时,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的陶惟无奈又骄傲,而陶惟也成为了至今为止,比赛现场连续三次谢幕的第一人。 走下冰场走进后台,看到等待在此的马德明、杨国成时,陶惟把手中的两大束鲜花分别伸到马德明、杨国成面前,“老师,谢谢你们。” 不管这场比赛是输是赢,陶惟的宣告已经完成,而且完成的是如此的高调也如此的让人无法难忘。 原本激动的马德明看到举到眼底的大红玫瑰无奈的同时也有些纠结,而杨国成则哈哈笑着接过陶惟递来的鲜花,同时摸了把陶惟顺着额头淌下的汗珠子。 “陶、真是没办法努力了。” 身后响起的戏谑让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亚古丁和诺尔曼,“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调侃的陶惟让诺尔曼哈哈哈的大笑,上前一步抱住陶惟,“陶、很高兴你又回来了。” 笑眯的眼底闪过一丝温暖,“谢谢。” 而就在陶惟在后台与诺尔曼叙旧并跟亚古丁联络感情时,裁判席却起了争论,九人的裁判团有四人给了精彩演绎的陶惟6.0的满分,而剩下的五人则给了陶惟5.9分,这样一来,陶惟的自由滑总分就达到了,106.8分,距离满分108只差1.2分。 可同样精彩演绎的亚古丁也得到了3个6.0,6个5.9分,长短节目后,两个人的分数完全一样了,而陶惟也创造了一个新的历史,那就是自由滑中第一个四个满分,历史上还没有一个单人滑选手在长节目里得到这么高的分数。 可历史上也没有两个运动员同时占据第一的成绩,到了如今,任何人都无法在否认,来自中国的陶惟打破了由欧洲人独霸的花滑世界,左右为难的裁判团无法违背良心给花滑运动奠定了新标准的陶惟一个不公的对待。 很快递交到仲裁委员会的评分表摆在了仲裁委员会的桌面上,看着两个总分数相同的成绩表,仲裁委员会主席佩雷斯一阵头疼。 98年长野冬奥会,陶惟用自己的肢体语言重重的扇了花样滑冰委员会一个响亮的耳光,可也就是那一次,懊恼过后的佩雷斯静下心反复的看了许多次陶惟的表演,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精彩演绎让佩雷斯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那一刻的激赏却无法掩饰。 原本去年一年一度的花样滑冰锦标赛佩雷斯以为会看到陶惟,但没有出现的陶惟让佩雷斯失望的同时也暗暗的松口气,可这一次,短节目乍一开始就看到陶惟的佩雷斯暗暗的提起了心。 当陶惟的表演开始前一分钟,第一次以观众的身份出现在观众席的佩雷斯站在了人群中,那种不自觉被感染的欢乐和浓浓的共鸣让走下观众席的佩雷斯知道,陶惟赢了。 相隔两年,再次出现的陶惟高调的宣告佩雷斯看的很清楚,带着复杂的心情佩雷斯回到办公室,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的佩雷斯还没等喘过气,成绩表递上来了,这下子别说裁判团为难就是佩雷斯也头疼。 仔细看过陶惟表演的佩雷斯无法违背自己的职业尊则,可亚古丁虽然在自由滑上略微逊色与陶惟,但短节目成绩却超过陶惟,两下相结合,俩人的总成绩完全相同。 沉吟了半响,站在窗户边的佩雷斯无奈的笑了,拿起成绩表递给裁判团主裁员,“规矩是需要打破的,曾经没有以后不代表没有,新的历史就由这一届开始吧。” 略微有些自我调侃的佩雷斯让主裁员约翰哈哈哈的笑了,这位来自美国的主裁员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友的佩雷斯如此纠结,笑声还在房间内回荡,约翰却已经离开。 默默的站在窗户边,看着冬日中难得的晴朗,满心复杂的佩雷斯知道,属于陶惟的时代以无可阻挡的强势来临了。 相隔不足一天,鲜艳的五星红旗再次飘扬,抓住挂在胸前沉甸甸的金牌,陶惟的心有喜悦也有疼痛,十年了,他回来了,回到了最初也回到了冰场,世锦赛的金牌陶惟前世有两块,今生却是第一枚,这枚金牌的意义对于陶惟来说太重太重,不单单肯定了曾经的付出也安慰着陶惟干枯的心灵。 音乐声停止,看着高高的挂在半空中的五星红旗,陶惟笑了,笑的灿烂而明媚,干净的笑容中,一切的艰辛都不再重要,与身边的亚古丁用力的抱了一下的陶惟轻声说了一句恭喜。 而就在陶惟站在颁奖台接过佩雷斯颁发的金牌时,远在北京的荣博远也露出了一丝笑容,眼底的欣喜和骄傲让荣博远刚硬的五官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松缓。 当画面消失在眼前,无法按捺心底激动的荣博远走出办公室,踏着轻快的脚步跑到后面的训练场甩开膀子就开跑,只顾着高兴的荣博远没有看到不断抽搐的脸颊和眉目间的舒展惹来队员们怎样的惊悚。 第一次在队员们露出独特的僵硬笑容,荣博远是高兴了,可队员们却吓的贴着铁丝网悄悄的跑了,每一个跑出训练场的队员脸上都有着没有收敛的惊惧,打电话的打电话,四处告知的四处告知。 而等消防中队教导员接到消息匆匆赶回队里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可躲在墙后,悄悄的抻着脖子看向训练场的队员们却越来越多,快速的扫了一眼,当教导员白安民发现全队二百多号人基本上全在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两个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一中队队长刘顺的脖领子,“我就知道除了你小子没别人,赶紧把人散了,省着荣队出来踢你们。” 嘿嘿笑了两声的刘顺冲着身后讪讪的露出笑容的队员摆摆手,嗖嗖嗖的一个个好像身后有狗撵似的乱窜的身影让白安民瞪了一眼刘顺。 松开手,让刘顺滚蛋的白安民走进了训练场,当看到头顶冒着热气的荣博远时,白安民顿时明白队员们在看什么,跑步中的荣博远时不时的抽搐一下脸皮发出两声渗人的笑声。 跟荣博远搭班子好几年的白安民顿时明白肌肉僵直的荣博远这是心里高兴,好奇的同时也有好笑的白安民上前拉住了荣博远。 “博远,什么喜事给你乐这样。” 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的荣博远抿了下双唇,“高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白安民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谁不知道高兴,他好奇的是为啥高兴,可无论白安民怎么问,嘴像蚌的荣博远却一言不发。又好气又好笑的白安民看着抿着嘴偷乐的荣博远到底还是放下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陶惟得到人生中第一枚沉甸甸的世锦赛金牌时,远在英国谢菲尔德冰上运动中心的石杨却脸色铁青。 晚上七点二十,男子5000米接力赛总决赛开始,以小组第二,总成绩第四挤进决赛的中国队迎来了韩国队赤裸裸的挑衅。 仅仅六圈,韩国运动员闵成龙变向万小东施难,在不可能完成超越的情况下闵成龙强行的过人造成了两人双双摔出赛道的结果,在比赛叫停,朴升智心安理得的起身准备重滑时。 右脚二次受伤的万小东却狠狠的压住了石杨要求换人的请求,满是倔强的双眼内带着一丝赤红,“哥,打封闭。” 万小东的话让身边的队友和石杨浑身一震,“小东。” 眨了眨双眼的石杨顿时脸色铁青,低喝一声的石杨却再次愣住了,只见双手按在自己右侧脚踝的万小东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的把因为扭伤而有些扭曲的脚踝掰正,额头瞬间挤满汗水的万小东抬起满是汗水的脸颊,“哥,上封闭,金牌是中国的。” 沙哑着嗓音,因为疼痛而脸色苍白的万小东眼中刺眼的火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就连因为下意识躲闪开闵成龙而把万小东露出的王松都闭上了双眼。 低下的头挡住了眼底翻腾的悔恨,王松知道现在去说什么不是有意的根本就是粉饰太平,可那一刻,鬼使神差的,王松就是把闵成龙让开了,让给了万小东也让出了金牌。 狠狠的攥了下拳头,闭了闭眼的石杨紧绷五官微微点了点头,连续五针封闭打进万小东的脚踝处,麻木的右脚没有了疼痛,站起身活动一下的万小东抓起毛巾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咧着嘴露出笑容的万小东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眼闪烁着高昂的战意。 “加油!” 大喝一声的万小东伸出右手,复杂、激动还有着淡淡的疼痛,四双手用力的往下压了一下,时隔十分钟,四人组再次上场。 再次站在场上的万小东让闵成龙脸色顿时变的极其难看,眼底闪过一丝凶狠的万小东一扫而过的目光中有着无人察觉的狠戾。 万小东单纯、淳朴,但万小东从来不是个能够忍受挑衅不会还击的懦弱人,从小,要是有人敢跟万小东挥拳头,万小东就敢蹲在人家门口一次次的还手,直到打服你为止,这一次,吃了这么大亏的万小东绝对不认为一味的忍让是一种表现的方式。 何况从小跟陶惟在一起,陶惟的手段学了十成十的万小东更是有着属于老实人的狡猾,比赛再次开始,依然时第一棒的万小东矫健的身影第一个冲出赛道,完全不给对手任何机会的万小东通过起跑达确定了领先的位置,沿用老战术的韩国队则跟在紧随万小东身后的加拿大队后面,交接、借着推力冲出赛道的吴桐保持着领先的位置,虽然彼此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 但所有人都明白,此时此刻,只能领跑的中国队必须暂时与韩国队隔开,右脚完全麻木的万小东一次次的上场,可距离却始终没有拉开,当比赛剩下最后四圈时,在上一圈越过加拿大队的韩国选手已经挤到了第二。 再次接棒顾飞宇用力甩动着手臂,脚下用力极力想要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可紧紧咬住顾飞宇不放的韩国选手郑善友却一次次的干扰着极力想要拉开距离的顾飞宇,尤其是在最后,即将与万小东交接的顾飞宇更是让郑善友抢道带倒。 与万小东相同,先后摔倒的两个人冲向护栏,而在摔倒前,拼着受伤的顾飞宇却完成了与万小东的交接,眼角的余光看着顾飞宇满脸苍白的撞向护栏并因为重力弹开的万小东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万小东的心情,运动精神运动精神,可数次犯规的韩国人却完全屏蔽了所谓的运动精神,连续五针的封闭让万小东整条右小腿随着时间的延长已经彻底没了知觉,木木的右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可眼前只剩下顾飞宇那张苍白面孔的万小东却好像没有受伤似的,起跑的瞬间直接做出冲刺的举动。 紧随其后的闵成龙顿时脸色变的极其难看,第一个弯道出现时,想要再次延续上一次强行抢道战术的闵成龙刚刚靠近万小东的瞬间,万小东由前至后上扬的手臂却狠狠的砸向闵成龙的下颚,心底一惊,下意识的想要躲闪的闵成龙踉跄的冲向护栏,虽然中途稳住了身体,但万小东却已经远远的抛开。 耳边响起的笑声让闵成龙脸色变的涨红,闵成龙知道即使自己说万小东犯规也没有用,心底憋着灼烧的怒火,闵成龙和手段尽出的韩国队眼睁睁的看着万小东第一个冲过终点。 这让韩国人无法忍受,而更让韩国人无法忍受的是因为数次犯规,比赛刚刚结束,被黄牌警告的韩国队被取消了比赛资格,这样一来韩国队彻底无缘前三。 消息传来,还站在赛场的闵成龙再也无法安耐住心底的怒火,直接冲向还没来得及下场的万小东。   ☆、第八十四章 2001年5月27日,下午三点。 由美国飞往中国的班机准时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坐在座位上等待最后下飞机的万小东疲惫的脸色上没有掩饰那份浓浓的思念。 一年前,短道速滑世锦赛上,代表中国出战两场的万小东在比赛结束后再也无法站起,被紧急送到医院后,一个让所有人心底一沉的结果摆在众人面前。 右侧脚踝韧带撕裂同时半月板断裂,两个对于运动员来说无疑是沉重打击的伤势让石杨当时就白了脸。 虽然不明白医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万小东并不傻,不会看不懂陈飞和石杨那好像五雷轰顶的表情。 紧紧抿着双唇的万小东看看石杨又看看陈飞,随即把目光落在了一头黑发的医生身上,异常冷静的万小东只问了一句,“我还能滑冰吗?” 这一句让石杨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低头看着一脸平静的万小东,石杨闭了闭双眼,把万小东交给陈飞转身离开了医护办公室,直接走到走廊国际电话拨到了美国,直接找到安德森的石杨把万小东的情况详细的转述了一遍。 恳求安德森找到当初为威尔做手术的医生,第三天,石杨背着万小东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 一年的时间,万小东做了三次手术,三次手术修复了万小东撕裂的韧带与半月板,又经过近十个月的复建训练,万小东终于康复了,当医生宣布万小东可以回到祖国回到冰场时,万小东咧着嘴乐了,可瘦的眼窝都凹进去的石杨眼泪都差点没下来。 没有急着回国的石杨带着万小东再次找到了安德森,经过两个月的基础训练,万小东的成绩让人忧心,急速下滑的成绩和一年半没有上冰的双脚虽然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已经找到感觉,但私底下安德森也告诉石杨,万小东想要重新恢复顶峰状态至少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 沉默的石杨心里清楚,安德森的预期是很保守的,可每当看着捧着日历算计着02冬奥会的万小东,石杨都会有种钝钝的疼痛。 沉默了两天的石杨再有一次看到万小东捧着日历的时候,按住了万小东的手,轻声把安德森下的定论告诉了万小东,那一刻,万小东完全傻了,两年? 一个劲摇头的万小东不信,推开石杨找到了安德森,当肯定的安德森告诉万小东,万小东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最佳状态时,万小东彻底没了知觉。 消沉了一个星期的万小东不再训练也拒绝上冰,就在石杨急的满嘴起大泡的时候,陶惟的电话打到了美国。 陶惟说了什么,石杨不知道陶惟说了什么,只是知道抿着双唇满脸倔强的万小东狠狠的摔了电话,拿起冰鞋跑到了训练场。 一个月的时间里,没黑没白的万小东无数次累到在冰场上,看到趴在冰面上喘着粗气却依然不断的支撑着身体一次次爬起,石杨知道,他错了,错在轻言放弃也错在小看了万小东的倔强。 那时候,石杨再次找到了安德森,要了整套的训练计划又定了回程的机票。 等待了一天后,收拾好行李的石杨、万小东踏上了飞往祖国的班级,十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降落。 “小东,走吧。” 把两个背包背在身上的石杨拉起了坐在座位上满脸倦色的万小东,顺着拉扯站起身的万小东冲着石杨笑了笑,接过石杨挂在胸前的背包背在后背,一前一后走下飞机。 慢慢的走出机场,万小东一眼看到了等在出口的陶惟,一身运动服的陶惟眼底没有遮掩的焦急和惊喜让万小东咧着大嘴嘿嘿的笑了。 蹭蹭蹭几步窜到陶惟面前扑上去抱住了陶惟,微微皱了下眉头的陶惟忍住腰部传来的疼痛拍了拍万小东,“行了,难看,我看看变没变?” 边说边装作不经意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的陶惟上下打量起万小东,依然是那双清澈的双眼依然是那副纯真的笑容,可陶惟知道万小东不一样了,清澈的双眼里有了思想,暗暗叹了一口气的陶惟拉住万小东看向石杨。 清瘦的石杨幽深的眼神中虽然带着笑却也有着浓浓的忧,扯动嘴角笑了笑的陶惟伸手准备接过两人的背包却被石杨错身闪开。 打量了陶惟半天的石杨没有忽略万小东抱住陶惟那一刻陶惟瞬间忍耐的表情,虽然不知道陶惟伤在那里,但石杨知道,陶惟肯定是受伤了,有些无奈的石杨看着这对难兄难弟,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没有多说什么的石杨只是笑了一下,“走吧。” 说完提着行李的石杨大步往外走,而拉着万小东的陶惟则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 打车直接回到国家队,把两个人送回寝室,陶惟没多做停留再次离开,扶着腰慢慢往楼下走的陶惟刚刚走到寝室楼下就看到等在楼下的吉普车。 拉开车门看着车内一身作训服还没换下的荣博远,陶惟有些无奈,“我自己去就行,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有任务。” 边说边顺着荣博远拉扯慢慢上车的陶惟因为一连串的折腾脸色有些发白,上个星期在训练中因为躲闪女队新来的女队员耿菲菲而意外扭伤腰椎的陶惟已经停止了训练,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次参观训练,新来的耿菲菲竟然会突然跑到冰面要陶惟指导。 说心里话,那一刻,陶惟是不愿的,但架不住女队教练一个劲的劝说,再加上马德明外出开会没人拉住突然自己跑上冰面的耿菲菲,正在带着杨向乐做33的陶惟为了避开突然蹦出的耿菲菲,重重的摔在了冰面上。 连耿菲菲的尖叫声都无法掩饰的清脆响声当时就把众人吓呆了,脾气最为火爆的高健顿时满脸涨红的一把推开耿菲菲。 不知道陶惟到底伤在什么地方,任何人也不敢动,只是纷纷上前围住了陶惟,杨向乐更是直接请女队新上来的教练李敏带着队员离开,而后打电话的打电话,跑出去引路的引路。 一顿忙碌,所有的队员除了杨向乐、高健跟着救护车,剩下的队友直接打车跟着去了医院,等带着教练员开会的马德明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时,等到的结果竟然时陶惟的腰椎错位。 瞬间气白了脸的马德明把女队上到总教练下到助理员全部掘个遍,严重警告女队的队员任何人不允许在进入男队训练场所一步。 那一刻,气红眼的马德明,可男队队员不满的眼神和戒备的举动让所有的女队教练员无比尴尬,对于马德明的气恼众人能够理解,毕竟扛起整个男子花样滑冰这杆大旗的陶惟对于男队来说太重要了,而且陶惟还是明年冬奥会夺标的热门人物。 连续两届世锦赛力压群雄捧回两块金牌的陶惟别说对于男队,就是对整个冰上中心都是香饽饽,苦笑不已的女队总教练再次道歉后带着耿菲菲的教练李敏离开了医院。 而留在医院的陶惟却面临一个左右为难的困境,接受手术,把错位腰椎复原,按摩慢慢的把腰椎推回去,但是一旦接受手术,手术后,两个月的时间,陶惟是完全不能动的,而且还有六个月的复健期,这样以来,备战明年冬奥会,想要重新恢复状态的很难,可要是不接受手术,陶惟的腰椎虽然也能推回,但是会留下隐患。 说难听点就是,陶惟一旦腰椎再次出现这种情况,等待陶惟的将是腰椎骨折,那时候,陶惟的伤势会更严重。 左右为难的马德明和中心领导全部沉默了,仔细想了又想,陶惟找到了马德明,选择了暂时不接受手术,当马德明把这个结果摆在领导面前时,马德明红了眼眶,马德明明白陶惟选择不接受手术的初衷,就是为了明年盐湖城冬奥会。 扛起男子花样滑冰队的陶惟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连续两年世锦赛金牌已经把陶惟推到了风口浪尖,可以说,所有的人吧希望全部放在了陶惟的身上,陶惟清楚这份责任对于国家队对于至今没有一块冬奥会金牌的冰上中心有多重要,而正是清楚身上的责任陶惟选择了拒绝手术。 把陶惟的选择转述给领导后,回到办公室的马德明整整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离开国家队的马德明一边给张国琴打电话一边用自己的关系寻找最好的中医按摩师,而接到消息第二天一大早坐着飞机赶到首都的张国琴不单单自己赶到了还带来了一位在东北极其出名的老中医。 赶到北京的张国琴在医院看到了陶惟也看到了荣博远,沉默的荣博远仅仅只是一个微微点头就起身离开了病房,可那张记忆深刻的面孔却让张国琴心底暗暗吃惊不已,不过那一刻,张国琴是没有心情探究荣博远出现的缘由。 只是摸了摸陶惟头的张国琴错身让老中医辛建平查看陶惟的伤势,金锁眉心的辛老让张国琴的心沉了沉,走出病房,辛老如实告诉张国琴,可以推拿,但对病人来说却无疑是一种酷刑的疼。 辛老担心陶惟无法忍受这份疼痛,犹豫了半响,张国琴还是征求的陶惟的意见,平静的陶惟笑了,只是请求张国琴尽快安排时间。 而今天,也就是万小东回来的这天,重新做了一次系统性检查的陶惟将正式接受享受国家紧贴的辛老开始的推拿。 一身蓝色运动服的陶惟走进医院的理疗室看到了拿着片子仔细确认的辛建平和等待再次的张国琴、马德明。 笑了一下的陶惟轻声告诉张国琴万小东回来了,欣喜的张国琴担心陶惟又惦记万小东,万小东在美国疗伤期间,三次大手术,张国琴、张国栋是瞒着耿二凤两口子的,姐弟俩在万小东做手术的时候,三次没有一次拉下全部赶了过去,虽然因为工作关系能够停留的时间很短,但无论是张国琴还是张国栋都不放心孤身在外的万小东。 好在万小东的手术很成功,这让瞒着耿二凤的张国琴、张国栋心底好受一些,这一次陶惟受伤张国琴又一次赶到,让陶惟心底那份暖流一直没有停止过流动。 “小陶,准备好了吗?” 等陶惟和张国琴低声交代完站在辛建平面前时,辛建平有些迟疑的追问让陶惟笑了,“辛爷爷,来吧。” 仅仅五个字平淡的好像只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但无论是辛建平还是马德明都知道,陶惟的平静是建立在那份不舍的执着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的辛建平示意陶惟脱下外衣,挂着淡笑的陶惟脱下外面的运动服,只穿着运动短裤光着膀子趴在了就诊床上。 倒出药酒搓热双手的辛建平一双白皙却满是老茧的大手落在了陶惟错位的腰椎上,涂上药油的腰部慢慢的被揉热,可那双大手也开始由轻至重。 默默的趴在床上,双手抓住床帮的陶惟双手也随着辛建平有力的大手渐渐收紧,十分钟,彻底揉开药油的辛建平双手越发的用力,按在错位腰椎的手指让陶惟疼的白了脸,死死抓住床帮的手因为用力而绷的发白。 微微的脆响不断的在众人耳中响起,清楚的感觉到腰椎一点点的在往回移动的陶惟此时却已经疼的眼底满是血丝,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陶惟把所有的尖叫和闷哼全部挡在了紧闭的双唇内。 汗水顺着辛建平的额头淌下也顺着陶惟的脸颊流下,一滴滴淌下的汗水,极力忍耐的陶惟努力的让自己转移紧紧锁住腰部的神经,一会想音乐一会想动作一会想小东,杂乱的思绪中,酷刑似的按摩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结束。 整个上身浮上一层汗水的陶惟呼的一下吐出一口气,苍白的脸色赤红的双眼还有疼的有些发木的牙齿。 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的陶惟拉住了荣博远的手臂,有些无力的摇摇头,“扶我起来。” 干哑的嗓音,慢慢被扶起的陶惟接过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任由荣博远把背心套在身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陶惟抬起头看向辛建平,“辛爷爷,谢谢。” 苍白着脸的陶惟挂在脸上的淡笑让辛建平脸上露出一抹激赏,最初看到陶惟的片子,辛建平不是很想接手,一是陶惟的身份,国家级运动员,二是陶惟的年纪,在辛建平看来少年成名的陶惟忍受不了这种痛苦,然而让辛建平没有想到的是小小年纪的陶惟不但选择了也承受下来。 笑了笑的辛建平摸了摸陶惟湿哒哒的头顶,拿过绷带替陶惟绑在了腰部,固定好后,辛建平站起身看向陶惟,“小陶,训练最好停止,至少一个月之内停止。” 淡笑的陶惟还没有说话,马德明先行点点头,“辛老,您放心吧,我看着他。” 无奈的陶惟点点头,算是认同,而也是从这天起,陶惟开始了一个月的按摩,当一个月后,陶惟错位的腰椎终于被推回原位时,时间已经即将进入七月,而国家队也即将开始准备备战盐湖城冬奥会。 2001年7月16日,推拿结束后,又休息了半个月的陶惟在杨国成的陪伴下踏上了飞往四川的班机,七月一日正式开始备战的国家队早在六月底就赶到了四川训练基地,因为伤势的原因,陶惟被马德明压下,多休了半个月,有杨国成看着,陶惟是一天冰也没上,甚至连基础训练都停的陶惟虽然明白老师是为自己好,但陶惟心底还是暗暗的着急。 毕竟对花样滑冰队员来说,腰部很重要,近两个月没有上冰,陶惟必须尽快找回感觉,熬灯油似的总算等到马德明放口,一天等不下去的陶惟匆匆定好机票登上了飞往四川的班机。 坐飞机,转汽车,大半天的时间,总算在16日下午五点赶到基地的陶惟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这样的陶惟让杨国成失笑不已。 而就在陶惟赶到训练基地时,同样在四川训练基地训练的万小东却因为绑上了负重袋而跟石杨陷入的僵持。 始终无法恢复状态的万小东在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下滑的成绩始终无法有丝毫的提升,这让万小东急的嘴边起了一溜的大泡,甚至可以说,此时的万小东成绩已经从原来的短道速滑队第一的排位降到了垫底,这个结果是万小东不能接受的。 因为缺席今年的世锦赛,万小东想要参加冬奥会必须参加十一月举行的选拨赛,如果不能抢到那张冬奥会的门票,万小东将无缘02盐湖城冬奥会。 算算时间,仅有三个多月时间的万小东等不下去了,把好久没有的负重袋重新拿出绑在了双腿上。 上了负重袋的万小东让石杨沉了脸,扯着万小东的胳膊直接把人拽到了休息室,强行按坐下万小东掀开了万小东的裤腿,藏青色的负重袋出现在石杨眼前,顿时气红眼的石杨狠狠的瞪了一眼万小东,伸手就要撕下负重袋。 石杨的举动让万小东急了,抓住石杨的双手,“哥,你干啥啊。” 急的直嚷嚷的万小东让石杨气的够呛,一把甩开万小东的双手,呼的一下起身,“干啥,你说我干啥,你是不是不想好了,上负重,你现在能上吗?你的腿不要了?告诉你了别急别....。” 石杨的话音还没落下,万小东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不急不急,俺能不急吗?还有不到四个月就是选拨赛,我成绩上不去我就不能参加冬奥会....。” “滚他妈的冬奥会,是你的腿重要还是冬奥会重要。” 气急的石杨大喝着打断了万小东的反驳,涨红着脸的万小东红着眼眶梗着脖子,“冬奥会重要,俺训练十二年了,俺就想拿个冬奥会的金牌咋的了啊,等了一年又一年,四年了,俺都二十一了,还有几个冬奥会能让俺参加,如果这次不能参加冬奥会,俺要这双腿有啥用,还不如当初直接废了.....。” “啪”的一声脆响,口不择言的万小东话还没说完,石杨的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万小东的脸上,红了眼的石杨手指直哆嗦的指着万小东,“你说的这是啥话?啊,说的这是啥?” 被石杨一巴掌打懵的万小东随即满眼的赤红,“冬奥会重要,冬奥会重要。” 嘶吼着两声的万小东用力推开石杨撒腿跑出休息室,直接冲出训练馆的万小东让石杨满心无力,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住脸的石杨双手颤抖的挡住了脸颊。 别人不知道但是一直陪在万小东身边的石杨怎会不清楚,万小东的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是漫长的恢复期内绝对不能在受伤了,尤其是半月板,一旦半月板再次出现断裂,等待万小东将是长长久久的轮椅生活,而且万小东的主刀医生曾经严肃的告诫石杨,如果万小东出现那种情况,很可能危机万小东的生命,一刻不敢忘记的石杨每每想起心头都跟旋了一把刺刀似的恐惧着。 可如今,事情已经不再受控制,石杨看的很清楚,万小东不会放弃滑冰也不会放弃去拼搏,可这种拼搏是以万小东的生命为代价啊,石杨不忍也不舍,两难的境界让石杨胸腔好像有股大火不断的燃烧着。 而冲出训练馆的万小东使劲抹了把不小心挤出眼眶的眼泪心里难受的要命,万小东觉得谁都可以不理解他,但石杨不能,如今连石杨都不明白他对滑冰的热爱,万小东心底火烧火燎的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绕了一圈又一圈心中依然憋闷不已的万小东来到了七号训练馆,寂静的训练馆内此时因为训练结束而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和热闹,静静的站在冰场前,看着晶莹的冰面,万小东眼圈红了,他爱滑冰,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真正的喜爱,一个运动员,一生追求的就是一块奥运金牌,他没错。 紧紧抿着双唇的万小东在训练馆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冰鞋,摸着那双湛蓝色的冰鞋,开刃的冰刃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就这这抹刺眼的光亮深深的吸引着万小东。 换上冰鞋,站在冰面上,滑到起点的万小东,弯腰屈膝双眼直视前方,“预备。” 低低的口号声下,万小东动着双唇,模拟着枪声,“砰。”的一下冲出了赛道。   ☆、第八十五章 当晚上十一点半,总算找到万小东的石杨冲进训练馆时,看到的就是一张满是汗水的脸还在冰上不断滑动的身影。 那一刻,全神贯注努力迈动双腿往前冲刺的万小东带给石杨的震撼和心疼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站在石杨身边的陶惟默默的看着场中明明全身已经僵硬却依然一圈又一圈不断滑动的万小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早在两个小时前神情慌乱的石杨发现万小东没有回寝室而找到陶惟时,陶惟就已经知道两个人起了争执。 万小东的心情陶惟能够理解,但同样的石杨的不舍陶惟同样明了,凭本心讲陶惟也是不赞同万小东急于上负重大幅度增加训练量的,但这一刻,看到全身心投入的万小东成,陶惟突然懂了,本质上的万小东跟他一样,宁可最终死在赛场也不会放弃。 想明白的瞬间,陶惟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拉住想要上前的石杨,当神情沉重的石杨转头看向陶惟时,一脸平静的陶惟认真看向石杨,“哥,让小东上吧。” 平淡的一句话让石杨浑身一震,顺着陶惟的目光看向了万小东,久久无言的石杨闭了闭眼,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万小东,陶惟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相依相伴的师徒。 没有看到慢慢离开的陶惟好像瞬间被压弯的脊背也没有看到陶惟沉重的背影,一双隐藏着深深眷恋的双眼不错眼的看着万小东,石杨挪动异常沉重的脚步靠近了冰场,站在冰面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石杨拉住了万小东。 粗重的呼吸中,被汗水挡住视线的万小东看到了石杨,温和、平静还有第一次清楚感觉到的不舍。 瘪了下嘴的万小东扭头看向一旁,倔强的不吭说话也不肯看向石杨,叹了一口气石杨无奈的笑了,伸出结实的手臂,抱住了万小东,怀中僵硬的身体让石杨心疼,“小东,哥错了,哥陪着你,不管你想怎么做哥都陪着。”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站不起来了,哥给你当脚给你当腿,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哥陪着,无论如何,哥不会扔下你孤孤单单的往前走。” 没有出口的灼烧还有万小东带着怀疑的询问,好像整颗心被生生撕开一个大口子的石杨忍着心疼笑着点点头,欢呼着一下子蹦起来的万小东跳到了石杨身上,仰着头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在寂静的训练馆内响起。 慢慢收紧双臂,抱住一生的珍宝,石杨笑眯的双眼挡住了那抹沉的好像能把人掩埋的悲伤。 而离开训练馆的陶惟回到寝室却久久无法成眠,抿着双唇的万小东全力冲刺的身影不再在眼前闪过让陶惟胸口钝钝的疼,陶惟不想去说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热爱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踏着鲜血往前走。 到了如今,伤病将不可避免的缠上万小东也缠上他,等待他们的除了全力拼搏将没有第二条路。 坚持成了唯一可走的路途,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五点,睡了不足两个小时的陶惟穿着运动服走出了寝室,站在大大的操场,看着稀稀落落的人影,陶惟吐出一口气,脱下外套,活动活动身体,伸开僵硬的四肢后陶惟开始绕着大大的训练场内跑起。 一圈、两圈、三圈、努力调整呼吸的陶惟保持着匀速的步伐正式开始了恢复性训练,足足十圈,满头汗水的陶惟停下有些酸疼的双腿走到低矮的扶手前,修长的右腿抬起,放在了扶手上。 双手前伸,抓住脚尖的陶惟绷直后脊上身贴在了右腿上,绷直的后脊微微有些刺痛,可陶惟知道两个月没有训练而已经僵硬的身体必须尽快抻开,一次次又一次次的不断轮换中,汗水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流淌着。 就在蹲在场边的陶惟劈开双腿上身全部贴在地面时,一双大手按在了陶惟的后背上,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温度让陶惟微微抬起头,丁敏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老师。” 微微点点头,“继续。” 仅仅说了一句话的丁敏双手下压,按住了陶惟因为抬头而拱起的后背,笑了一下恩了一声的陶惟重新伏在地面,绷直的上身与形成一条直线的双腿没有一丝弯曲的达到了丁敏的要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两个小时的韧带拉抻终于结束时,丁敏拉起了陶惟,上下打量下后,带着关切的目光看向陶惟的腰身,“怎么样?受得了吗?” 拍了拍自己的后腰,喘着粗气的陶惟呵呵的笑了,点点头,“没问题,老师谢谢您。” 摇摇头的丁敏目光轻移看向陶惟那张湿哒哒的脸颊,“陶惟,老师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我会留在这里,为你做恢复训练。” 看着满眼关切的丁敏,陶惟悄悄的深吸一口气,再次说了声谢谢后,俩人才相携离开训练场。 而就在陶惟挂着淡笑陪着丁敏离开训练场时,紧挨着三号训练场的四号训练场内,一个外表透着可爱的女孩却咬着下唇看着慢慢离开的陶惟,大大的双眼内,有不解有羡慕也有着一丝暗恼和毫不经意。 “菲菲,走了。” 远处响起的喊声让女孩收回目光扯动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娇憨的笑容透着一股纯真和甜美,冲到队友身边,先是冲着站在训练场门口等待的队长陈晓笑了一下后才抱住一直关心爱护她的姐姐。 “耿菲菲、费一涵,你们去食堂吧。” 扫了一眼耿菲菲的陈晓温柔的嗓音有着无人察觉的不耐,微微点了下头,陈晓随即转身离开,笑着挥挥手臂的耿菲菲拉着费一涵走向食堂,路上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下陶惟的耿菲菲知道了陶惟已经回来,同时羡慕的费一涵还说出了陪在陶惟身边的那个女人是国家特级舞蹈演员,中央音乐学院舞蹈系教授的丁敏。 那一刻,耿菲菲的眼睛亮了一下,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费一涵只是羡慕陶惟得到了最好的资源但耿菲菲却相信只要给她机会她不会逊于陈晓和陶惟。 当然这一切,陶惟并不清楚,吃过早饭的陶惟跟着丁敏、杨国成直接来到整个运动基地唯一的小型训练场,九号训练场,封闭的训练场被基地主任挪给了陶惟,陶惟将在这里进行单独的训练。 而就在陶惟开始基础训练的同时,上了负重袋的却开始了艰苦的基本功训练,弯道单脚滑行练习、弯道双脚支撑,单脚侧蹬冰练习、弯道急转弯压步练习、冰上滑跳练习、弯道倾倒练习、弯道滑弧练习、反方向弯道滑行练习(顺时针滑行)、单脚三弯刃滑行练习、侧蹬冰练习、尾随滑行练习。 一系列的基本功练习可以说万小东要重头开始,可万小东清楚,这些看似简单的训练却对他下滑的成绩起着稳定的效果。 站在冰面上,弯腰屈膝的万小东一步步的重复着也坚持着,受过伤的韧带和半月板在训练期间给万小东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担,而同时增加负担的还有双腿上那对五斤的负重袋。 虽然上了负重袋,但石杨却把重量降低了一半,虽然有些不满意,但万小东知道,现阶段直接上十斤,他的身体至少他受过伤的半月板无法承受,那怕心里再急在无奈,万小东只能接受。 一上午,四个小时的基本功训练结束,双腿颤抖的万小东走到场边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怎么样?” 边把毛巾挂在万小东的头顶边快速的解开万小东双腿负重袋的石杨按摩着万小东已经开始肿胀的双腿,拿下毛巾盖住脸的万小东咽回了因为按摩而疼痛的双腿,摇摇头,“没事。” 喘着粗气的万小东拽下毛巾用力擦拭着满脸的汗珠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满脸涨红的万小东,石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没有吭声的加快双手的动作。 二十分钟的按摩结束后,拉起疲惫的万小东,相携走出训练场的俩人在半路上遇见了同样刚刚离开训练馆的陶惟,脸色苍白的陶惟因为上午的伸展训练整个后背已经失去知觉,僵硬的身体让受过伤的腰椎隐隐作痛。 彼此笑了一下,没有提一句训练的几个人一起赶到食堂,打饭、吃着迟到的午饭,一个小时的休息,再次走进训练馆的陶惟穿上了属于自己的冰鞋。 滑动了几圈的陶惟在速度中不断的寻找着失去的感觉,慢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的音乐中,微微眯起眼睛的陶惟找到了那份熟悉冰的契合。 不自觉随着略显欢快的音乐舒缓眉心的陶惟喜悦的表情让站在场边的马德明微微松了一口气。 寻找到消失的契合后,踩着节拍的陶惟首先做了三个转三,左前外-左后内,灵活的双脚连续的转三,急速转动的陶惟高高的跳起,3s,后内三周跳,急速旋转后,落冰的瞬间,后脊明显僵硬的陶惟在落冰的瞬间踉跄的双腿交换着单手按在了冰面。 难度系数倒数第二的后内三周跳以失误结束,场边的马德明刚刚松缓的眉心再次锁住,心底沉了一下的马德明知道,陶惟的腰椎还是影响到了陶惟。 重新站起身的陶惟微微了皱起眉心回想着刚刚那一刻,在半空中旋转时,明显僵硬的腰部,闭了闭眼的陶惟再次露出了笑容,重新开始滑动的陶惟,一连串的rocker后再次高高的抛起,但是马德明看得出,陶惟的起跳,无论是高度、速度还是力量都已经下滑。 虽然落冰时,陶惟仅仅只是晃动了一下,可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无法阻挡的状态下滑终于还是来了。 停止脚下的滑动来到场边的陶惟抬起眼帘看向了一脸凝重的马德明,“老师,给我绑上绷带把腰椎固定住吧。” 轻声吐出要求的陶惟让马德明心底颤了一下,默默的看着一脸平静的陶惟,平静下,那双坚持的目光让马德明低垂了下眼帘,转身打开陶惟的背包,拿出了一掌宽的绷带走到陶惟面前。 蹲下身体,掌宽的绑带紧紧的绑在了陶惟的腰上,活动一下因为固定而瞬间舒服的腰身,陶惟笑了笑,冲着马德明比划了一个胜利手势后,示意音乐重新开始。 欢快的曲目,《向前冲》在巨大的训练馆内响起,脸上挂满灿烂笑容的陶惟好像又回到了2000年的世锦赛。 即兴发挥的陶惟没有用转三开场,而是用了rocker,一组连续的rocker之后洋溢着欢快的陶惟直接起跳,又高又飘的3a三周半充满了力量,急速旋转的身体在半空中清灵的好像飞舞的彩蝶。 刷的一声闷响,落冰的瞬间,连接右脚,音乐声越来越欢快,衔接完美的twizzle捻转步溅起点点冰花,再次抛起的陶惟连续做了两个33连跳,而且稳健的落冰同时沿用了loop。 少见而别致的loop让站在场边的马德明等人眼睛一亮,整套即兴发挥的动作虽然没有一个四周跳,但是完美的把所有步伐融入的舞动中,匠心独具的表演还是深深的震撼了第一次如此直观看到陶惟表演的丁敏。 第一次感觉到冰的美丽让丁敏陷入了沉思,旋转、跳跃、甚至那一个个衔接完美的步伐都让丁敏有种驿动。 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做完一整套动作而有些喘息的陶惟,丁敏总算知道了自己的小徒弟有着怎样惊人的美丽。 音乐声停止了,喘着粗气的陶惟却沉默了,不明所以的马德明看向场中的低头沉吟的陶惟,“陶惟?” 喊了一声的马德明看到陶惟抬起眼帘看了过来,伸出手示意音乐开始的陶惟汗湿的身体在音乐响起的刹那再次动起。 左右左三次覆盖半个冰面的转三后,再次起跳的陶惟用力跃起,高但沉重的身体在半空中急速转动,一圈、两圈、三圈、四圈,勉强完成4t后外点冰四周跳的陶惟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落冰的刹那,左右腿交叉趔趄的陶惟直接摔在冰面上。 因为收势不住失控的身体,左腿直接弯曲的冰刃划过了陶惟支撑身体的手背,刺的一下,喷射出的鲜血让在场的马德明等人顿时惊住了。 低头看着顺着手背流淌出的鲜血,陶惟无奈的闭了闭双眼,“陶惟。” 伴随着呼声冲到场上的马德明率先冲向了场上,抓住陶惟就往外跑,被杨国成一把拉住后,勉强等到陶惟脱下冰鞋的马德明抓住陶惟被毛巾包住的右手,匆匆赶到医务室,摘下的毛巾已经侵满了鲜血,擦拭清洗,翻开的血肉出现在众人面前。 倒抽一口冷气的丁敏捂住嘴挡住了到了嘴边的惊呼,而陶惟只是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手背上翻开的血肉脑子再次回放着刚刚的4t,打上麻药缝合了七针后陶惟离开了医务室。 走在陶惟身边的马德明看着始终沉默的陶惟又急又气,拉住抬起脚步再次往训练馆方向走去的陶惟,“陶惟。” 大喝一声的马德明让陷入思绪中的陶惟眨了眨迷茫的双眼,不解的目光让马德明呼吸一滞,抬起头比划了半天没舍得落下,“回去休息。” 沉声说道的马德明让陶惟无奈的笑了,抬起包着纱布的右手不在意的挥了挥,“老师手伤不碍事。” 陶惟的话音刚落马德明的脸色越发的阴沉,“陶惟回去休息。” 默默的注视着脸色难看的马德明,叹了一口气的陶惟收起了脸上的淡笑,“老师,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尽快恢复状态。” 轻声吐出的一段话有着能够让人喘不上气的沉重,陶惟所说的马德明何尝不知,但马德明不忍也不舍在去苛刻重担压身的陶惟,“陶惟一天,咱就休息一天行不。” 带着难言的心疼马德明按住了陶惟,一双清澈的双眼不退缩的看着马德明,不退也不吭声的坚持让马德明心底火烧火燎的难受。 彼此僵持了半天,慢慢松开的手臂中,陶惟笑了,转身大步走向远处的训练馆,挺直的脊背落在站在医务室门口的丁敏等人眼中,除了沉重有的仅剩下心疼。 一天又一天,上午韧性训练,下午上冰,每天十二个小时的训练随着时间的延长,已经到了如今的十五个小时。 五个月过去了,陶惟的状态终于在不断的跳跃中慢慢爬到巅峰,音乐中,无懈可击的4a四周半结束整首曲目的陶惟无力支撑疲惫的身体坐在了冰上,终于有了一战实力的陶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而就在陶惟终于有了一战实力的同时,参加选拨赛的万小东也已第一名的身份拿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入场卷。 冬奥会门票入手的瞬间万小东咧着嘴乐了,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让石杨笑着翘起大拇指,五个月的时间里,万小东平均训练时间达到了惊人的十六个小时,备受煎熬的石杨一次次从训练馆背着完全疲软的万小东回到寝室,每每把因为过度疲惫而睡过去的万小东放在床上,石杨的心都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第一次知道万小东如此狠戾的石杨想到队员们曾经隐隐提到的陶惟对自己狠的评价,苦笑的同时也不禁感叹不愧是兄弟俩。 可不管心底有着怎样的难耐,石杨除了支持还是支持,做好一切后勤保障同时不断的修改训练计划的石杨每每看到那份从自己手下递出的训练大纲都会恨着无能为力的自己。 五个月,一百五十多天,万小东瘦了,石杨也瘦了,彼此相伴着艰难前行的师徒俩终于冲过了层层难关拿到了冬奥会的门票,可无论石杨还是万小东都清楚的知道,门票入手仅仅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第八十六章 时光荏苒,当挂在墙上冬奥会倒计时只剩下五十天时,留给整个运动中心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行色匆匆的队员们训练更苦也更加的艰辛,而扛起男子花滑队这杆大旗的陶惟更是在找回状态后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曲目动作全部定下的陶惟每天大半的时间全部留给了训练馆,然而随着训练量不断的加大,陶惟受伤的腰椎也折磨着陶惟再也无法把绑上的绷带摘下。 可陶惟却没有吭过一声,训练,拼着命的训练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六个小时,一场冬奥会好像悬挂在头顶的利刃逼迫着所有人不断的前行。 摔倒了爬起来,哭了擦干眼泪,流血了擦拭那抹鲜红,金牌成为了压在每一个人心头最深最重的执念。 然而随着冲刺阶段的到来,无法避免的各种意外也随之而来,先是高健在训练中意外扭伤脚踝造成右侧脚踝韧带拉伤紧接着杨向乐又扭伤了后脊,就连陶惟也在训练期间因为一个失败的落冰而再次受伤,膝盖骨先行着地的陶惟为了不使腰椎再次受伤左侧膝盖重重的墩在冰面上,一个个不得不暂时停止训练的队员让马德明急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算上陶惟、男子花滑队已经出现在四个病号,最重的姚家伟更是因为右侧膝盖粉碎性骨折而无缘参加冬奥会,当姚家伟知道这个消息时,一项刻苦的姚家伟哭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站在车边送行的队友们眼圈都红了。 等了四年准备了四年却再也不能走上奥运赛场对于一个把最美好的青春奉献给花样滑冰的运动员来说是何其的残忍。 默默的站在车边任由姚家伟死死抓住双手的陶惟扭开头不忍去看那张泪流满面的面孔,时至今日,陶惟都无法忘记姚家伟临走时说过的话,“陶惟,要拿金牌,一定要为花滑队带回金牌。” 那一刻,陶惟的心火烧火燎的疼,用力点头的陶惟一言不发的看着姚家伟离开训练基地也离开国家队。 也是从那天起,再次回到冰场心头好像吊着一块巨石的陶惟燃烧全部生命似的拼了命的训练,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姚家伟和无数像姚家伟一样满心遗憾的运动员。 时间一天又一天飞速的划过,上个月再次赶到丁敏带来经过改编的两首曲目,当初接到陶惟电话的丁敏当得知陶惟挑选出的自由滑和短节目曲目时,心底除了震撼还有着一丝隐隐的作痛。 自由滑曲目陶惟选择了着名钢琴家雅尼在九七年北京音乐会上的那首《紫禁城之光》而短节目则选择同样是雅尼的《民歌》选段。 一个悠扬荡气回肠,一个则厚重中带着一丝欢快,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让仔细倾听过的丁敏好像触摸到一丝陶惟心中那份深深的执念。 没有急着求上交响乐团的丁敏找来了当今中国最顶尖的几个音乐制作人,在放出陶惟几次比赛的精彩演绎时,丁敏请求几位制作人能够参与对音乐的改编。 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埋首在交响乐团的几个人夜以继日的拿出了全部的热情参与了改编,一次次的彩排一次次的修改,七天的时间里,终于赶制出的音乐被丁敏带到了四川,而丁敏也留了下来。 无数次站在训练场看着场中那个燃烧生命似的身影,丁敏的心不断的受到冲击,每一个人每一个年轻的生命,用自己的努力为祖国拼搏的精神深深感染着丁敏。 2002年2月1日,为期七个月的封闭训练终于结束,走出训练基地,苦了七个月累了七个月的队员们踏上了回程的飞机。 一群大小伙子坐上飞机没等飞机起飞,机舱内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一声挨着一声的呼噜还带着一丝嗡嗡声,马德明不是没有看到空乘诧异的目光,可谁在乎,作为教练员,他们只是希望能让这群孩子睡会在睡会。 坐在万小东身边的石杨悄悄的把瘫在座位上的万小东轻轻的移到肩上,同时把万小东脚上的运动鞋脱下,一股馊味从那双满是汗湿的双脚传来,可石杨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只是轻轻的叫着空乘拿毯子。 把万小东肿胀的双腿放在旁边的座位上,万小东即使在睡梦中也皱起的眉头总算微微松缓一些。 “先生,您这样,旁边的座位没办法坐人了。” 有些迟疑的声音在石杨的耳边响起,保持着上身不动的石杨顺着口袋拿出了一张无人乘坐的机票递给站在旁边的空乘,清楚的座位号让空乘微微楞了一下,顿时明白眼前这个人是单独多买了一张机票的空乘看了一眼眼底乌青的近乎发黑的万小东,轻轻说了声抱歉而留下毯子离开了。 而石杨的举动也提醒了马德明等人,纷纷招手的教练员招呼着空乘把毯子全部拿上了,一个个小心的盖在疲惫的队员身上,间或挪动一下队员们软塌塌往下滑的身体。 两个多小时的行程让完全无法得到充足休息的队员们恨不得闭着眼睛下飞机,好像逃难似的大包小裹的走出机场坐上大巴,一路睡回国家队的队员们让教练们又是担心又是心疼。 好不容易把所有集训的队员安排回寝室,教练员们才松口气,可队员们可以休息,马德明等人却无法,各种碰头会随即展开。 而回到熟悉环境的陶惟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当第三天清晨惊醒的陶惟睁开迷蒙的双眼,还有些回不过神,腾的一下坐起身的陶惟腰部传来的剧痛让陶惟低低的哼了一声。 眨了眨双眼,熟悉的柜子熟悉的柜架让陶惟顿时想起已经结束的训练,扶住疼痛不已的腰部,缓缓躺下的陶惟慢慢的转身,面朝外的侧身躺在床上。 拉紧绑在腰上已经三个多月的绷带,用力拉扯而有些发白的手背因为瘦青青的血管清晰的显露出来。 默默的挺过这一波疼痛的陶惟好半响才喘了一口气,额头渗出点点汗珠的陶惟无力松开手指,只能侧身睡觉的陶惟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三个多月,虽然没有检查,但陶惟知道自己的腰椎肯定又出问题了,而且同时出问题的还有左侧膝盖骨,可此时此刻,陶惟不能说,至少比赛没有结束陶惟不能说。 短暂的休息三天,2月4日早晨八点,准备出征的运动员教练员后勤保障和官员共计159人赶到了机场。 一身红色运动服的陶惟在机场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荣博远,清瘦的陶惟低声跟马德明交代两声后走出队伍,或探究或不在意的目光中陶惟走到了荣博远面前,相携往前走了几步,错开众人的目光,陶惟仰起头看向沉默的荣博远。 “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干巴巴的八个字有着荣博远无法表达的担忧和浓浓的眷恋,低垂下眼帘,低低的笑声响起,微微的点点头,“好。荣博远,自己注意安全。” 落在头顶的大手温热的让人想要靠近,闭了闭眼挡住刹那腾升的软弱,拉下荣博远手臂的陶惟上前一步抱住了荣博远,僵硬了一秒的身体用力的回抱,“我会看你比赛。” 压回不舍也压回莫名的疲倦,陶惟点点头,松开手臂,后退一步,深深的看了一眼荣博远,陶惟转身大步走向队伍。 十分钟后,中国代表团踏上了飞往盐湖城冬奥会的专机,站在机场看着陶惟瘦弱挺直的脊背消失在眼前,又看着直冲云霄的白色机翼远航,荣博远久久无法回神。 2月5日早晨九点,北京时间凌晨12点,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中国代表团159人终于来到了此次举办冬奥会的城市,美国盐湖城。 疲惫不堪的陶惟悄悄的拉紧绑在腰中的绷带缓解着从没有停止过的剧烈疼痛,走下飞机直接登上大巴的一行人来到了巨大的奥林匹克村。 因为盐湖城冬奥会是911之后第一次世界性大型运动会,无论是场馆还是奥运村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设施齐全,按照各个国家分数的小型食堂更是力求达到尽善尽美。 别的国家是什么感觉陶惟不知道,但至少分属给中国代表团的场所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尤其是不断散发着香气的食堂更是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可这一切,却无法吸引陶惟和身边的运动员,急需调整时差的运动员拿着自己的房间号码迅速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进驻休息,调整时差。 打开房门的陶惟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放下手中的提包,转身解下马德明背在身上的背包,“老师,赶紧休息一会吧,下午不是要开始训练。” 使劲搓了把脸,马德明把背包放下,轻拍了一下陶惟,“别管了,抓紧时间休息。” 说完又叮嘱了几句,马德明匆匆的离开,关上房门,走进洗漱间的陶惟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掩饰不住那份浓郁的疲倦,陶惟的第一场比赛,在北京时间12日清晨五点十五分正式开赛。 而与陶惟在同一天的还有万小东,兄弟俩将在同一天像决赛发起进攻,不同于陶惟,只要不落俗套,不出现失误的完成规定动作,陶惟就会出赛,但万小东却要层层闯关。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走出洗漱间脱下外衣,解开绑在腰间的绷带,陶惟用温水洗了一个战斗澡。 时间不允许陶惟有太多的杂念,外人或许不知,但真正参加过盐湖城冬奥会的陶惟却清楚的知道这一届的冬奥会有多少争议丑闻等待着众人。 平复心绪重新绑好绷带的陶惟靠坐在床上,拿出药油涂抹在膝盖骨上,红肿的膝盖骨从摔伤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疼痛与红肿,上好药,陶惟侧身躺在床上抓紧时间调整时差。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陶惟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才睁开疲惫的双眼,“知道了。” 喊了一声的陶惟先把双腿放到地上才按住软塌塌的床铺站起身,套上外套,忍着痛陶惟活动着僵硬的后背。 一切准备就绪后,使劲拍了拍脸的陶惟露出笑容走出房间。   ☆、第八十七章 美国当地时间2002年2月12日下午一点,盐湖城犹他奥林匹克速滑馆,男子短道速滑500米正式拉开帷幕。 代表中国出战的是万小东和老将李同,不同于大赛经验丰富的李同,除了一届世界赛和一届冬奥会,万小东完全算得上是新人。 而且让人心梗的是万小东还有伤在身,是的,万小东有伤,临行前最后一次检查的万小东半月板再次断裂。 那一刻,看着抿着双唇低着头一声不吭却把检查报告塞进口袋的万小东石杨的心被生生撕开。 万小东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仅剩下两天即将踏上出征,石杨没有办法在阻止万小东,甚至说不出那个“不” 站在后台,旁边是急切的陈飞,蹲在万小东替万小东按摩活动双腿的石杨一双大手隐藏着强行按捺的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时分针指向35分时,万小东要上场了,站起身,按住万小东的肩膀,一双满是眷恋疼惜的目光落在万小东清瘦的脸颊上,“小东,加油!” 到了嘴边的大篇幅鼓励仅仅化作剪短的四个字,慢慢扯动嘴角,灿烂的笑容浮在万小东的脸上,伸出手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万小东转身走进赛场。 跟在后面绕到教练席的石杨双手按在了低矮的护栏上,预赛,与万小东分属一组的虽然没有一个名将,但所有人都明白,速度滑冰看的是比赛成绩而不是你小组的排位,想要挤进半决赛挤进决赛,万小东必须拼。 而就在万小东即将走上赛场准备冲击半决赛的时候,陶惟也离开了驻地,赶往盐湖城冰上中心,在那里,陶惟的短节目将于下午五点十五分正式拉开帷幕。 十多分钟的车程,静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心情极度平静的陶惟走下专车,走进冰上中心巨大的场馆。 直接来到后台走到属于中国队的领地,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简洁的比赛服,陶惟开始热身。 一个小时的热身后,陶惟站在了冰场边,冰面上,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以为自己来的不算晚的陶惟没有想到俄罗斯的亚古丁、普鲁申科会如此早的赶到。 看到陶惟的那一刻,亚古丁来到陶惟面前,伸出手臂,笑了一下的陶惟上前,抱住了整个与自己同年的小伙子,“陶,这次我不会输的。” 洋溢着浓浓自信的笑语让陶惟轻笑出声,微微点点头,“我会努力。” 松开的怀抱,惺惺相惜的两个顶尖运动员相视而笑,分隔开的几个人各自占领一块地方,旋转、滑动、小篇幅的跳跃,时间在缓缓流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当今,三周已经无法在规定动作上增加分数的短节目中,四周成为了所有运动员的首先,而四周,除了陶惟,俄罗斯的亚古丁、普鲁申科是唯二能够力拼陶惟的两名选手。 可以说,此次冬奥会的冠军将在三人之间产生,转动间,眼波流转的陶惟看到了动作标准的好像教科书的普鲁申科,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的陶惟低垂了下眼帘,继续自己的动作。 与此同时,站在赛场的万小东却已经弯腰屈膝的做好了准备,断裂的半月板因为这个动作而剧烈的疼痛着,可此时此刻,全身心沉浸的万小东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种时刻想要把人撕裂开的疼痛。 双眼迸发出高昂战意的万小东专注的目光紧紧盯住赛道,第二赛道,位置还算不错,默默的数着心跳,心中只有一个金牌的万小东在枪声响起的刹那冲出了赛道,用力上扬的手臂,粗壮有力的双腿蹬在冰面上响起刷刷声,溅起的点点冰花中,万小东红色的身影好像顺着风势迅速窜起的火焰急速席卷着。 气势惊人,周身洋溢着熊熊战火的万小东在第三个弯道借着压道转弯的瞬间,从外道迅速越过挡在前面的选手,完美的超越使得站在教练席上的陈飞用力挥舞了一下手臂,“小东,加油!” 而沉默的石杨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场中拼搏的万小东,从没停止的钝疼让石杨的眉心紧锁,不断拉开的距离,从最初的五米到十米,当万小东第七次压道转弯时,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彻底拉开,最后半圈,全力冲刺的万小东第一个冲过终点,42秒019,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秒表,石杨胸口一滞,自私也好,不爱国也罢,石杨有多希望万小东的成绩无法达到预赛标准。 可......,低垂下眼帘,挡住眼底那抹忧伤,再次抬起眼帘的石杨看到扭头看过来的万小东时,扬起唇角露出了笑脸,冲着万小东翘起了大拇指。 沉默的石杨让喜悦过后的陈飞有些诧异,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石杨,暗自摇头的陈飞收回了目光,率先走到了出口,迎上了万小东,伸出手臂抱了一下,拍了拍万小东的后背,“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呵呵的笑着拍了下胸口的万小东用力点点头,额间布满汗水的万小东粗重的呼吸让跟在陈飞后面的石杨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 重新回到座位上,铺垫着厚厚海绵垫子的座椅让陈飞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扫了一眼紧绷五官低着头给万小东换鞋的石杨,失笑的同时,陈飞交代两声转身快步离开。 给万小东穿好运动鞋又把披在万小东肩膀上的运动服帮助套上的石杨坐在了万小东身边,本想问问疼不疼的石杨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满嘴苦涩的石杨生生咽回满腔的苦涩,而是沉默着陪着万小东看着下一场的预赛。 时间缓缓流动,下午五点十分,花样滑冰男子组的短节目即将开始,第六个出场的陶惟此时微微喘着粗气挺直着腰身坐在座位上。 一刻不敢弯曲的腰椎让热身后的陶惟疼的有些上不来气,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的陶惟被轻轻动了一下,后腰位置出现了一个柔软的垫子,睁开眼,满脸担忧的杨国成花白的头发出现在眼前。 笑了一下,示意没事的陶惟慢慢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舒服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五官总算慢慢松弛下来。 六点十分,陶惟的短节目即将开始,慢慢做着动作活动身体保持热身状态的陶惟一双熠熠发光的双眼在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站起身,转身背对着所有运动员,陶惟脱下外套,掀开黑色的比赛服,收紧腰间刚刚被杨国成松开一些的绷带。 再次下蹲几次,又抻了抻四肢的陶惟冲着杨国成、马德明笑了笑,抬起脚步走到了出口前。 当助理员示意陶惟上场时,脸上挂着淡笑的陶惟冲出了出口,在环绕大喇叭的介绍中,绕场一周的陶惟举手像全场观众事宜。 “陶惟....” 西北看台上,举着五星红旗不断挥舞的中国观众让仰起头的陶惟露出灿烂的笑容,再次伸出手臂示意一下的陶惟站在了场中。 微微点头,经过国内最顶尖音乐制作人改编的音乐《民歌》在场中响起。 厚重深沉中却又带着一丝欢快的音乐声中,一身黑以莫霍克换足转三开场的陶惟迎着风用力跃起,衔接完美的4s后内四周跳,天衣无缝的融合了力量、速度与高度,1440度一丝不差的完成,落冰的瞬间,修长的右腿伸直。 伸展的双臂优美的姿态充满了灵动优雅,追着陶惟急速旋转的身体荧光灯,清晰的把陶惟所有的动作一一清晰的展示。 短短的两分四十秒,六种四周跳,除了4t,后内点冰跳,陶惟全部做了一遍,尤其是四周半、和勾手四周跳,陶惟更是完成的没有一丝瑕疵。 衔接完美的步伐和对于男选手而言难以达到的燕飞旋转更是让陶惟整套动作分数不断的上移。 依然担任此次冬奥会花样滑冰仲裁委员会主席的佩雷斯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陶惟参加比赛的消息,从心底腾升的喜爱促使佩雷斯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赶到了赛场。 场中,那个钢铁蝴蝶一样的灵动身影让佩雷斯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默默的注视着随着年纪增长而越发成熟的陶惟,当陶惟无懈可击的展示结束后,佩雷斯跟着全场观众一起拍向了双手。 弯腰鞠躬,感谢观众给予的支持,在中国观众的欢呼声中,陶惟结束了此次冬奥会2分40秒的短节目。 走下冰场,走进后台,陶惟看到了等待在门口的杨国成、马德明,冲着两位相伴十载的老师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可就是这抹灿烂的笑容却让马德明、杨国成有种异常的酸楚。 上前拉住陶惟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那个由杨师母坐的靠垫还留在座位上,坐下,任由马德明蹲下身解下冰鞋的陶惟悄悄的把两只手分开放在了后背与膝盖。 持续到晚上九点半的短节目结束后,陶惟的成绩稳稳的排在第一,虽然仅仅比排在第二的亚古丁多了那么零点一分,但第一就是第一,不过这个结果却让陶惟略微有些诧异,不是陶惟自认不如人,而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让陶惟并没有奢望在短节目中能够压倒来自俄罗斯的两名顶尖选手。 不过,谁会拒绝这份荣誉,露出笑容的陶惟接受了亚古丁、诺尔曼等人的恭喜,再次下达了战书的亚古丁挥舞着手臂笑言要跟陶惟一争高低。 所有人都明白,短节目中只要不出现重大失误,都会跻身决赛,现在唯一能够拉开比分决出高低的只有自由滑。不管身体有着怎样难耐的疼痛,陶惟欣然接下来自亚古丁的挑战。 然而就在陶惟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下一个阶段时,位于犹他奥林匹克速滑馆内,中国短道速滑军团却迎来致命的打击。 先是晚上七点,老将李同在冲击半决赛时,被来自韩国队的老将闵成龙强行抢道带倒,双双摔出赛道刻意没有收敛脚下冰刃的闵成龙闪烁着寒光的刀刃直接从李同腹部划过,鲜血四溅,巨大的伤口让李同不得不退出比赛被紧急送往医院,随后男子1000米半决赛中,中国多金热门小将王军被同样来自韩国队的朴敏智用力推出赛道,因为突然袭击,没有一丝准备王军直接摔倒,头部撞击到了护栏上,中度脑震荡的王军也被迫退出比赛。 而如此一来,在后天也就是2月14日,当地时间上午十点,中国短道速滑军团在500米这个项目上只剩下孤军奋战的万小东,同时中国短道速滑还面临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困境,五千米接力赛。 李同、王军的出赛意味着万小东必须以替补的身份参加明天的五千米接力赛,这个结果万小东没有吭声,可石杨却愤怒的直接掀了桌子。 静静的休息室内,喘着粗气的石杨颤抖着手指指着沉默的万小东,一双赤红的双眼盈满了泪意,再也无法忍耐的悲伤从石杨心底翻滚着泻出,“陈队,刘副队,我不同意,如果可以,我不会阻止,可万小东....。” “哥....。” 石杨的话还没出口,身后响起一声沙哑的喊声,浑身一震的石杨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的万小东站在了身后,满是哀求的双眼内有着深深的祈求,微微摇摇头,“哥。” 死死攥紧拳头,看着那双满是祈求的双眼,石杨闭上了双眼,“万小东半月板已经二次断裂了。” 伸出手抱住忍耐着满腹酸楚的万小东,勉强说出这段话的石杨眼泪顺着眼眶蜂拥的涌出。 一滴滴掉落在头顶的热泪中,万小东红了眼眶,他不贪心,能够得到一块金牌已经知足,四年前,那场备受屈辱的冬奥会万小东眼睁睁的看着金牌从手中别人生生夺走,从十岁走上速滑这条路,十二年来,万小东一刻不敢松懈,从最初想要追上陶惟的脚步,到后来真正的热爱,其中的苦万小东甚至不敢回想,怕回想起没有勇气走下去,怕回想起会让并不坚强的心瞬间崩塌。 熬灯油似的等了一年又一年,如今总算可以像金牌发起冲击,无法忘记四年前耻辱的万小东不能失去这个机会,忍耐着伤痛忍耐着好像酷刑的疼痛,为的就是把那枚属于他的金牌带回祖国带回辽阔的黑土地。 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下石杨的后背,万小东松开手臂,从石杨身后走出,满目震惊的陈飞和副领队刘骄阳让万小东笑了,平静的笑容下,中国人骨子里的坚韧清晰可见,深深的弯下腰,再次直起身的万小东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陈队,刘副队,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可我没有能力了。” 没有能力了,身为一个顶尖运动员,说出这段话的万小东有着怎样的心酸陈飞刘骄阳不知,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看清的刘骄阳却被万小东深深的震撼了,一抹温热闪过,刘骄阳上前一步,轻拍万小东的额头,“是我们的疏忽,小东,退赛吧。” 不是不心疼,但在刘骄阳看来,有人就不会没有金牌,只要万小东保住了,那么四年后还可以再来,可让刘骄阳没有想到的是,万小东却笑着摇摇头,眼底的坚持让刘骄阳瞬时明白自己说了傻话,暗自自嘲的笑了一下,怎会忘记,要是可以,万小东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刘骄阳拍拍万小东的肩膀带着沉默的陈飞离开了休息室,把空间留给了这对艰难爬行的师徒俩。   ☆、第八十八章 回首看着站在身后捂住脸的石杨,万小东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无措,停顿了几秒后,万小东上前,伸手抱住了石杨的腰身。 温热的身体僵硬而且肌肉颤抖,胸口酸胀酸胀的万小东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可一丝丝疼却不容忽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万小东拉下了石杨的手臂,一双认真的双眼看向石杨,“哥,我没事,我会带着金牌回来。” 认真到极致的一段话让石杨勉强露出笑容,点点头,没有吭声的石杨用力抱了下万小东,相携而去。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2月14日上午八点,陪同万小东赶到速滑馆的陶惟看着万小东在石杨的陪伴下走进了后台,默默的站立了半响,才转身回到运动员专区的陶惟在那里看到了从医院偷跑出来的李同。 已经知道李同受伤的陶惟担忧的看着李同,眼中有着不赞同,陶惟清楚的知道李同腹部的伤缝合了三层,不是三针,而是实打实的三层,足可见李同的伤势有多重。 苍白的脸色呵呵的笑出声的李同示意陶惟坐下,“没事,我来给小东加油。” 眼底一闪而过的伤感虽然很快消失,但还是让敏感的陶惟捕捉到,顿了一下的陶惟转头看向滑道,好像没有看到那抹伤感一样,说什么?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李同心底的悲伤。 默默的等待中,此次冬奥会短道速滑500米总决赛进入倒计时,代表中国出战的万小东一身红色的紧身衣走出了后台,站在冰上,异常沉静的万小东只是在环绕立体声响起中国和万小东名字时转身举手示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站在教练席的石杨和坐在运动员专区的陶惟担忧的目光紧紧盯住了场中的万小东。 预备声响起,上前一步站在第四赛道的万小东站在了赛道前,没有如别的运动员那样又是伸胳膊又是伸腿的万小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可只是静静的站着,万小东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沉稳、冷静的近乎与脚下的冰融为一体的万小东周身的气势在慢慢的攀升,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气势,不惊人却也无法让人忽视。 最后一个弯腰屈膝的万小东终于摆好了姿势,上一刻还满是沉静的双眼在万小东弯腰的刹那变了。 坚韧、执着还有着那股打不垮压不弯的不屈,八道前后拉开的身影虽然因为头套的原因无法看清发色,但万小东东方人特有的面孔还是让人微微愣了一下,八个身影,八个运动员,可中国队却只有万小东一人出赛。 枪声响起,双目熠熠发光的万小东第一个冲出了起点,刷的一下,略微有些刺耳的滑道声,单手撑住冰面的万小东完成了第一次的压倒转弯,冬奥会五百米总决赛在这一刻正式拉开帷幕。 耀眼的红色身影,周身散发着滔天战意的万小东死死咬住前方领跑的英国选手,在二次并道后排名第三的万小东用力挥舞着手臂,第四个弯道就在眼前,眼底闪烁着惊人战火的万小东在转弯的瞬间从外道超过英国选手,粗壮有力的双腿用力蹬在冰面,高高扬起的手臂不断的挥动,前方只剩下一个人。 可就是这一个人对带伤上阵的万小东来说异常的艰难,从没停止的尖锐疼痛不断的在体内叫嚣着,第六个弯道,第七个,始终无法超越的万小东看着最后一个弯道。 死死咬紧牙关,像最后一个弯道发起冲击,急速的靠近中,弯道就在眼前,身后却响起了一连串的闷响和呼声,充耳不闻的万小东眼中只有那个领跑的身影,来自韩国队的顶尖名将李伟浩。 再次压道转弯,左手撑了下地面的万小东在完成压道转弯的瞬间刷的一下从李伟浩外侧闪过,此时距离比赛已经不足五十米,疼的已经麻木的下半身好像完全跟身体分离,身侧是相隔不足半臂的李伟浩,前方就是终点。 双眼赤红的万小东嘶吼着拼尽全力像终点发起了冲进,双脚用力蹬在冰面上,高高扬起的手臂重重落下,十米、五米,身体努力前倾的李伟浩发出怒吼,刷的一下,同时冲过终点的两道身影让全场响起一阵欢呼声。 短暂的等待中,大屏幕慢动作回放,虽然李伟浩努力前倾了身体,但率先越过终点线的却是万小东,一秒,仅仅比李伟浩早了一秒闯过终点的万小东赢了,赢得了真真正正的奥运金牌。 慢慢放慢的速度,来到石杨身边,伸出手的万小东在红着眼眶的石杨带笑注视下,抓住红灿灿的五星红旗用力甩了出去。 一圈又一圈,足足绕了三圈的万小东苍白的脸色与身上的红色运动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鲜花掌声欢呼汇成一片,这一刻,激动已经不足以形容万小东的心情,慢慢的回到后台,拼尽全力的万小东浑身颤抖的被石杨扶住。 慢慢的把万小东扶回座位,握住万小东颤抖的双手,心中异常酸涩的石杨看着喘着粗气的万小东收紧了握住万小东双手的手指。 默默的站在一旁,从知道万小东带伤的那一刻开始就异常沉默的陈飞只是扯动嘴角拍了拍万小东的肩膀。 两个小时后,颁奖典礼即将开始,可始终坐在座位上的万小东却已经无法自主的站起,仰起头看着满目悲伤的石杨,笑着伸出手的万小东只是看着,伸出手拉起万小东,微微晃悠一下后,万小东站直,替万小东拉上红色运动服的拉链,扶着万小东走到入口处的石杨僵硬的手臂紧紧搂住万小东的腰身。 临上台的前一刻,松开手臂的石杨看着万小东昂首挺胸的走出入场席,看着万小东行动自如的登上最高领奖台,看着万小东弯腰接过那枚中国队至今为之的第一枚奥运金牌。 石杨悄悄的擦掉了不小心滑落的泪,转身面向五星红旗,气势激昂恢弘大气的国歌第一次在冬奥会的赛场上响起。 抓住手中的金牌,看着缓缓升起的五星红旗,一脸肃然的万小东动着双唇跟着音乐唱起了那首铭刻所有国人心中的国歌。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万小东的眼前闪过了十二年来的一幕幕,有欢笑有哭泣也有无法忘却的屈辱,十二年的运动生涯,万小东终于拿到了第一枚奥运金牌,这一刻,万小东知足了,满满的胸腔内,所有的苦所有的累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那面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 站在台上与身边的两名运动员合完影,带着笑走下颁奖台的万小东背对着观众的脸上满是汗水,勉强走到石杨身边,彻底松气的万小东紧紧抓住了石杨的手臂。 刚刚拿到奥运金牌的万小东在半个小时后被送到了医院,检查结果让医生都惊呆了,半月板再次断裂的万小东骨盆内游离着三块碎片,医生不知道万小东是怎么忍着剧痛参加完比赛也不知道万小东是怎么得到的金牌,但这一刻,敬佩确实实实在在的,不过虽然半月板再次断裂给万小东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但不知道该说傻人有傻福还是祖宗保佑,三块碎片完全只是在一侧,也就是右侧,而且经过片子显示,那三块碎片面积很小,保守估计只是碎渣,既没有粘连到血管和神经也没有贴在骨骼,只要手术取出,再给万小东重新做一个半月板修复手术就可以。 后续只要万小东好好休养,完全不会影响到万小东的运动生涯,消息传来的那一刻,等在门外的石杨、安德森、甚至黄忠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而同样咧着嘴露出大笑的万小东也是笑眯了眼。 摸着万小东毛刺刺的头蹲在地上的石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严厉,“一年之内不允许参加任何训练记住了?” 笑呵呵的万小东用力点点头,“知道知道,俺没那么傻,俺还想参加下一届冬奥会哪,放心吧。” 心情好的万小东笑眯眯的回答让石杨又好气有无奈,敲了一下万小东的额头站起身面向面带微笑的安德森,深深的道谢安德森的援手。 下午五点四十,男子花样滑冰自由滑将在五分钟后正式开始,代表中国出赛的陶惟将在几分钟后像金牌发起冲击,而就在陶惟在盐湖城冬奥会准备上场时,远在中国l省体工队内一个小小的寝室内却响起了剧烈的闷响。 一脸狰狞的耿菲菲赤红的双眼看着透过直播而出现在画面上的陶惟,四个月前,跟着女队一起走进四川训练基地的耿菲菲在一次次打着道歉的借口而靠近陶惟时,连续三次堵在陶惟的耿菲菲在第四次时彻底惹毛了本就不喜这个女孩子的陶惟。 陶惟虽然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但掩饰在纯真下的算计陶惟不会错看,直接越过女队教练李敏找到了上级领导,只有一个要求,耿菲菲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训练,本就憋着火的马德明顿时不干了,把陶惟受伤的事也翻了出来,一个热门人物,一个仅靠后门走进国家队,两项相对比,谁取谁舍一目了然。 短短三天,耿菲菲被退回了l省体工队,同时一起离开的还有因为陶惟越级上告而愤怒的跟陶惟吵起来的李敏,怨恨的目光和李敏的叫嚣,没有影响到陶惟,腰椎受伤,陶惟比谁都气,一生的梦想差点夭折,陶惟怎会不恨,只是习惯了带着面具,时间和身体也不允许陶惟把精力影响心情的人身上。   ☆、第八十九章 “陶惟、陶惟....。” 咬牙切齿的低声尖叫中,耿菲菲那张娇憨的面孔早就没有了曾经的纯真和善良,扭曲的五官有着陶惟不知道的恨。 因为用力而断裂的指甲滴答流着鲜血,昏暗的房间内,央视特意给出的特写镜头已经消失,可耿菲菲心中的愤恨却怎么也无法从胸口发泄,而同样与耿菲菲有着相同不满的还有重新回到h省的李敏。 当沉着脸坐在影音室看冬奥会的李敏不小心吐出一声冷哼时,几双带着嘲讽冰冷的目光微微扫了一下。 眼底闪烁了一下的于成飞抬起眼帘眼底的冰冷更是好像要溢出似的,陶惟,那怕陶惟已经离开十年,但于成飞却始终没有忘记那个为国为黑土地争光的孩子,而且,别看陶惟离开了省队,但这些年与于成飞和文田并没有断了联系,每年过年千里迢迢从首都邮寄到速滑队的礼物更是十年间没有断过一次。 于成飞不在乎东西的贵重却很珍惜陶惟的这份心意,而且陶惟还经常邮寄一些资料录影,可以说,h省体工队能够成为国家重点人才基地,陶惟、石杨功不可没。 李敏回来的缘由,于成飞是第一个知道详细情况的人,随后赶到的张国琴和荣博远更是让于成飞对李敏厌恶不已。 不过,低垂眼帘收回那份冰冷的于成飞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快了,最晚到陶惟回来,李敏将无法在继续执教,想到那些让人诧舌的材料,想到荣博远一张冷硬的五官,于成飞忍不住笑了。 然而这一切的纷扰与远在美国的陶惟并没有一丝关系,此时此刻,热身过后的陶惟正静静的等在后台等待着像奥运金牌发起攻击。 时间缓缓流淌,五点四十五正式拉开的自由滑比赛从开赛的那一分钟开始就进入激烈的竞争,当单纯的三周跳再也无法挑动观众的神经打动裁判员日趋成熟的目光时,四周跳成为了首选,不说全部四周,但各种连跳中夹杂4t或4s却是不断的在众人的视线内出现。 不同于女单,男子在力量上要高于女子,这也造成了连跳的质量要高于女子,而质量的提升也意味着竞争越来越激励。 随着比赛不断前行,欢呼声也不断在观众席响起。尤其是当相隔仅有两人的亚古丁和普鲁申科上场后,整个比赛更是进入白热化,阵阵带着嗡嗡声的欢呼好像要掀开整个会场的棚顶。 第十三个也就是倒数第五个出场的陶惟在看过普鲁申科的演绎后,心沉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后腰的陶惟低垂下眼帘。 先是亚古丁用一个44连跳把技术分值推上了顶峰,而普鲁申科更是献出了一个433,完美的落冰,好像一场精彩的芭蕾舞表演,动作、难度系数、甚至是高度都让普鲁申科得到了三个六分。 忍不住使劲搓了下脸的陶惟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不断刺激神经的腰椎让陶惟闭上双眼,挡住瞬间腾升的不甘也挡住了悄然升起的坚韧。 陶惟很清楚开场的4f不能再用了,出场了十个运动员,已经有六个人选择了用4f开场,而成功的也已有了三个,另外三人虽然没有成功但也只是略有瑕疵而已。 想要在难度系数压过亚古丁和普鲁申科,陶惟只能在难度上高于对方,再次摸上后腰的陶惟低垂的眼帘闪过一丝决绝,站起身的陶惟看向马德明。 脸色异常冷静的陶惟让本就心底有些发沉的马德明咯噔一下,抿了下双唇一言不发,苦笑了一下的陶惟上前一步站在马德明面前,“老师。” “陶惟已经五针了。” 满嘴苦涩的马德明这一刻好像吃了黄连似的苦的连心都在轻轻的颤抖,微微扭头看向走下冰场的普鲁申科,陶惟轻轻摇摇头,“老师,我等这天等的太久了。” 轻轻的述说有着陶惟无法出口的悲伤,奥运金牌对于曾经站在顶峰的陶惟而言太重太重,陶惟丢不起也舍不下。 收回目光后,陶惟眼底的决绝好像要把人淹没,微微低了下眼帘,马德明看向了随性医生,“可以吗?” 听明白的那一刻,随队医生心底忍不住抽了一下,六针封闭,陶惟的伤太重了,微微点点头,没有吭声的随队医生姚桂芬转身打开医药箱。 长长的针管顺着陶惟打开的绷带从后腰插进,可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陶惟只是默默的看着前方看着电视屏幕。 重新绑好的绑带狠狠的缠在了陶惟的腰上,放下衣襟,整理好仪容,陶惟默默的缓解这上一刻被刻意忽略的疼痛。 半个小时后,终于即将轮到陶惟,站在出口前,身后杨国成、马德明专注的目光静静的看向挺直了脊背的陶惟。 五分钟后,冰面清理干净,陶惟出场,环绕立体声内响起了中国与陶惟的名字,绕场半周,伸出双手示意的陶惟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绕到场中的陶惟低垂着头静静的站好,《紫晶城之光》的音乐在长笛中缓缓响起,慢慢抬起头的陶惟平静的五官下露出一丝淡淡的缠绵。 矜持、优雅却又带着一丝含蓄的滑行中渐渐加快速度的陶惟做了个莫霍克转三变刃随即高高的跃起,跃到半空中的身体急速旋转着,一圈半、两圈半、三圈半、四圈半,刷的一下,稳健的落冰后连接了一个1lo. 修长的右腿甩出,任何人都没有想到陶惟会用4a开场,就连站在场边的马德明都愣住了,一双满是专注的目光紧紧盯住了场中的陶惟。 短暂的停顿后,轰的一声,轰鸣的掌声响起,悠扬的音乐中,面带缠绵的陶惟急速的滑行,双r转三cross乔克塔转三后陶惟再次跃起,又高又飘的起跳充满了力量与速度,可就是这充满力量与速度的旋转中,却又夹杂着清晰可见的柔和。 不同于女子的柔美,充满力量与速度的柔和好像皎洁的月光,深深的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荧光灯下,一连串的步伐后再次跃起的陶惟44连跳,4lz1lo4s后再次落冰,静寂中,好像不忍心去惊扰着翩翩飞舞的钢铁蝴蝶。 优雅、灵动,甚至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步伐、旋转不断的刺激着观众敏感的神经,越来越悠扬大气的音乐中,陶惟的表情再次有了一丝变化, 刚毅、坚韧却又带着淡淡的怀念,完全随着乐曲在变换的表情让全场观众产生了共鸣,踩着节拍响起的掌声慢慢的响起,掌声中,再次用绚丽的步伐连接了433的陶惟带着全场近两万观众进入了美丽的北京进入了有着悠久文化的祖国。 好像那座举世瞩目的紫禁城就在眼前,好像那座意遇着古老的首都就在身边,越来越激昂的乐曲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陶惟覆盖面积达到大半冰面的连续三次转三后,再次抛起。 完美的勾手四周跳4lz落冰的瞬间连接1lo后又奋力跳起,1620度的4a四周半跳跃让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站在裁判席的佩雷斯甚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一双闪闪发光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住荧光灯下那个急速旋转的身影。 没有了掌声没有了欢呼,巨大的会场在瞬间一片死寂,两万多双眼睛殷殷的看着陶惟,默数中,1620的四周半没有一丝瑕疵,刷的一下,好像瞬间打破魔咒的落冰声,陶惟顶尖的44连跳无懈可击的在全场两万多观众眼中完成。 轰的一声,全场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此时此刻,那怕比赛还没有完成,但是观众心中的冠军却已经产生。 音乐声变低,缠绵的乐曲丝丝缠绕,伸出双臂的陶惟不断的滑行,急速的滑动中,风掀起了陶惟的头发,也吹动了小小的衣领,音乐中从低至高由慢至快,再次借助速度而跳起的陶惟以4f后内点冰四周跳结束了整套动作。 落冰的瞬间衔接了一个转三的陶惟单膝跪地,双手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而这时音乐声也在最后一声巨响中停止。 静寂了几秒后,全场起立,掌声响起,“陶惟、陶惟。” “rfly.” 夹杂在陶惟名字中的蝴蝶让站起身的陶惟忍不住露出一丝淡笑,连续的弯腰鞠躬后,陶惟捡起一束鲜花离开了冰场。 挺直的背脊,消瘦的背影让全场的欢呼声越发的响亮,走进后台,看到等待在出口处的马德明、杨国成、黄忠、还有一些赛场上的比拼对手,脸上满是汗水脸色略微苍白的陶惟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静静的站在出口处,红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好像一株翠竹似的陶惟让亚古丁等人呼吸一滞,不管是否愿意,众人明白,金牌是眼前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中国小伙子的。 无奈的扯动嘴角,扫了一眼的诺尔曼笑了,抬起脚步上前几步,走到陶惟面前,微微弯腰,抱住了这个让人敬佩的选手,“陶、恭喜。”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谢谢!” 轻言道谢的陶惟回抱了一下后,才看向等待许久的马德明等人,上扬的唇角,眼底没有消散的激动让激荡的杨国成拉着陶惟只会说好好好。 或许十分钟或许二十分钟,陶惟的成绩终于出现在大屏幕,九个裁判,五个满分,全场最高分,也是理解奥运会男子花样滑冰最高纪录终于产生了。 当分数出现时,所有人明白,来自中国来自神秘东方的陶惟打破了被欧洲人垄断的花滑世界,以强势姿态闯入的陶惟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第九十章 230.56,清晰的数字出现在眼前,下意识屏住呼吸的陶惟呼的一下吐出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绷的五官也松缓下来。 上扬唇角露出一丝喜悦的陶惟低垂下眼帘,挡住瞬间腾升的酸涩,鼓胀的胸腔内,一波接着一波的酸楚好像要冲出胸腔,前世七年,今生十二载,十九年的时间,陶惟走的太难也太艰辛。 如果不是心中执着的花滑梦支撑,如果是跌落尘埃后极度的痛苦,陶惟不会走到今天,带伤上阵,得到重启人生的第一枚奥运金牌。 害怕回想害怕回首往事,就怕一旦回头没有了勇气前行,抬起手,按在胸口,剧烈的跳动无不提醒着陶惟这一刻的真实。 落在肩上的大手带着一丝颤抖,仰起头,看到站在旁边的杨国成,灯光下,杨国成花白的头发让陶惟眼圈红了,“老师。” 一句简单的感谢已经无法表达陶惟对杨国成十年栽培的感激,如果不是为了这枚奥运金牌,如果不是舍不得放下孤单的陶惟,早就过了退休年纪的杨国成不会拖着苍老的身体陪着陶惟东奔西跑。 杨国成付出的一切陶惟看在眼里也记在心底,伸出手拉住老师带着老年斑的大手,陶惟闭了闭双眼,挡住了刹那间翻滚的温热。 “好孩子、好孩子。” 依然无法平息激动的杨国成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短短的一句话,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灯光下,扬起笑脸的陶惟脸上的笑容灿烂而耀眼。 晚上9点55分,男子花样滑冰自由滑彻底结束,而陶惟也已230.56的历史最高分赢得了此次冬奥会男子花样滑冰的个人金牌。 十点半,准时开启的颁奖典礼中,陶惟站在了花样滑冰世界最高领奖台,弯腰接过了由奥委会主席颁发的金牌,沉甸甸的金牌挂在脖颈,低头的陶惟抿了下唇,起身后,抓住了胸前的金牌。 凉凉的,冰冰的,金属的凉气从掌心渐渐传递到心头,炙热的胸腔内咚咚咚的剧烈跳动着。 国歌响起,五星红旗缓缓升起,面向五星红旗,手握金牌的陶惟瞪着通红的双眼喃喃着唱着那首铭刻所有国人心中的国歌。 当音乐声消失,五星红旗真正的飘扬在奥运会场的半空时,起立的观众中响起了哭声,“陶惟冠军、冠军...。” “陶惟陶惟陶惟。” “冠军冠军....。” 整齐划一的吼声,熟悉的乡音亲切的面孔,一双双通红的双眼,一张张泪流满面的脸,那种激动的心情,那种为祖国强大自豪为运动健儿骄傲的心情,陶惟太清楚太清楚,中国人等待了这枚奥运金牌太久了,久的心都慢慢的干枯。 伸出手,举起掌心中的金牌,陶惟使劲挥了挥手臂,轰的一下,整个被中国观众包下的西看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咚咚咚的大鼓声再次响起,身为中国人的骄傲自豪清晰的展示给来自世界各地的冰雪爱好者。 善意的笑容浮现在众人脸上,伴随着鼓声响起的欢呼声,伴随着鼓声响起的掌声在这一刻响起,不单单献给奋力拼搏的运动员,也献给了精彩演绎的陶惟。 深深的弯下腰,为特意赶来支持的乡亲,也为表达了善意的冰雪爱好者,弯腰的瞬间,吧嗒一滴眼泪不小心滑出的陶惟站在颁奖台上悄悄的哭了,这一刻,十二年的艰辛好像找到了宣泄口,拼劲全力去争去抢的陶惟眼前闪过了一幕幕曾经刻意遗忘的一切。 用力眨掉眼眶中温热的水滴,再次站直身体的陶惟借着抬起手臂的机会悄悄的擦掉不小心滑落的眼泪,灿烂而耀眼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再次挥了挥手臂,陶惟转身与亚古丁、普鲁申科站在一起。 接受了来自俩人的拥抱,也接受了来自朋友的祝福,走下颁奖台,陶惟脸上的喜悦好像要溢出似的盈满了整张面孔。 一个个拥抱,一个个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激动不断的在陶惟眼前闪过。 而此时远在中国的荣博远脸上有着欣喜有着骄傲也有着心疼,眼中只有陶惟那张清瘦面孔的荣博远伸出手指,碰触了一下冰冷的画面。 与此同时,耿二凤家那个面积不大的客厅内再次响起了哭声,“大姐、大姐,二娃拿金牌了...。” 嚎啕大哭的耿二凤抱着特意赶来的张国琴激动的嘴唇直哆嗦,同样激动不已的张国琴一边劝着耿二凤一边跟着掉眼泪。 不同于单纯的耿二凤,陶惟有多难,张国琴是一清二楚,而且张国琴还知道陶惟的这枚金牌是带伤得到的,想到那错位的腰椎,想到疼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却一声不吭的背影,张国琴满心酸涩。 “好、好、好....。” 满脸涨红的万永贵咚咚咚的跑进厨房,拿出几瓶二锅头冲回客厅,歪着头用牙齿咬开,递给张国栋一瓶,砰的一声,撞击声后,激动不已的两个人连喝两大口。 瞬间冒汗的额头,放下酒瓶的万永贵眼泪也噼里啪啦往下掉,万永贵想陶成才也想耿大凤,要是俩人还活着,多好,好人不长命好人不长命啊。 泪流满面的万永贵愣愣的看着电视嘴里喃喃着,使劲抹了把脸的张国栋唏嘘不已,是啊,要是陶惟的爹娘还活着看到这一幕得多高兴。 而这一切远在盐湖城的陶惟并不清楚,刚刚走下看台的陶惟脸上的笑意还没收起,一纸通知随着奥委会监察团送到了后台。 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担忧的目光看向了亚古丁等人,傍晚时分刚刚结束的冰山滑雪项目中,来自俄罗斯的着名越野滑雪运动员拉祖蒂娜因为服用兴奋剂而被取消了第一名的资格,同时收回了已经颁发的奖牌。 针对此次冬奥会第一起兴奋剂事件,奥委会将抽查所有的俄罗斯队员,同时将抽查此次参加冬奥会的所有运动员,但具体抽查哪个国家或是那个运动员待定。 事件刚刚下达,整个后台一片死寂,脸色难看的诺尔曼随即组织亚古丁等人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场,脸色铁青的亚古丁让陶惟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一次,虽然跟男子花样滑冰没有什么关系,但这次事件却对整个俄罗斯队冲击极大,甚至闹到最后,俄罗斯直接宣布退赛。 想到这里,陶惟有些坐不住,不管是诺尔曼还是亚古丁,都曾在陶惟最难的时候给予过陶惟真诚的支持,满心冰冷后的拥抱陶惟不会忘记,真诚的笑容陶惟也不会丢失,上前几步,拉住诺尔曼的陶惟认真的看向诺尔曼。 “不能急,既然有疑惑那么就接受调查,但调查之后一定要弄清楚,不能因为一人而影响全队。” 用英语低低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的陶惟让诺尔曼那张难看的脸微微松缓一下,握紧陶惟的手用力按了一下,“我清楚,放心。” 说完,诺尔曼大步追上急速离开的俄罗斯代表团,随着俄罗斯队的离开,整个后台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尤其是小日队,叫嚣声唯恐别人听不到似的,扫了一眼对方,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陶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叫吧,叫吧,最难看的将是你们。 收回嘲讽的目光,陶惟走向脸色凝重商讨着怎么迎接抽检的马德明黄忠。 晚上十点四十,刚刚回到驻地的一行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更加惊爆的消息传来,盐湖城冬奥会受贿丑闻,原来,在2月12日的冬奥会花样滑冰双人滑比赛中,尽管加拿大选手塞尔和佩勒蒂尔的表现相当完美,可冠军还是被俄罗斯选手别列日娜娅与西哈鲁利泽获得。赛后加拿大代表团提出抗议,指责当场执法的裁判不公。2月14日晚上八点,也就是今天,持法这场比赛的法国裁判勒古涅承认,一位法国体育官员赛前向她施压,要她偏袒俄罗斯选手。国际滑联不得不向国际奥委会提议,向塞尔和佩勒蒂尔追授金牌,而俄罗斯选手保有原来的金牌,同时无限期地取消勒古涅的裁判资格。国际奥委会采纳了上述建议,迅速补办了发奖仪式,塞尔和佩勒蒂尔获得了金牌。 心底一沉的陶惟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双人滑吗?仔细回想,陶惟有点不安,上一次的盐湖城丑闻爆出的并没有花样滑冰,所有的纷扰全部来自滑雪,但这一次。 还没等陶惟想明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迅速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黄忠脸色阴沉,一双盈满阴霾的眼神紧紧盯住陶惟, 扫了一眼站在黄忠身后两名西装革履的男子,陶惟心顿了一下,随即异常平静的抓起放在门口的外套,“黄队,走吧。” 动了动双唇的黄忠看着再次被质疑的陶惟胸间的愤怒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第二次,第二次,参加男子花样滑冰的选手近70人,可受到质疑的却只有陶惟、亚古丁、普鲁申科三人,而陶惟更是第二次受到最直接的质疑。 囊括了金银铜三块金牌的质疑让一项温文尔雅的黄忠瞬间气红了眼,可此时此刻,不能拒绝,在第一起兴奋剂丑闻爆出的当天,所有的拒绝都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边走边套上衣服的陶惟直接来到奥委会对运动员兴奋剂检测中心,当看到站在那里的亚古丁、普鲁申科和诺尔曼时,陶惟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走到三人身边的陶惟直接看向站在中心门口的奥委会官员,“我同意接受检查,但我要求所有的运动员必须一起接受,既然有质疑那么就不要带有歧视性和针对性。” 剪短的一段话,清晰而明确,眼睛蹭的一下亮起的黄忠随即上前站在了陶惟身边,而诺尔曼则拉住了气的浑身颤抖的亚古丁,挡在两名队员面前的诺尔曼义正言辞的提出抗议,要求必须所有的运动员全部接受检测。 意外的变故让中心的奥委会官员顿时脸色变的极其难看,目光不善的看向陶惟,挑了下眉梢,露出一丝淡笑的陶惟不躲不闪的直视着对方,“如你们不相信我们一样,我们也不相信受贿的官员会有一颗公平的心。” 好像一击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脸上,在受贿丑闻爆出而有些焦头烂额的官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角露出笑意的黄忠眼神清明的行使了自己领队的职责。 而诺尔曼也面带微笑的对官员提出了自己的质疑,脸色渐渐平缓的亚古丁微微扭头看向按住自己手臂的陶惟,闭了闭眼,异常愤怒的心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眼带讥讽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奥委会官员,轻轻的动了下手臂的亚古丁冲着陶惟露出一丝微笑,示意陶惟放手的亚古丁在陶惟松开手臂后从诺尔曼身后走出,一双温润的双眼看向对方,微微弯腰,半鞠躬后,亚古丁轻声说了一句很抱歉,在所有的队员没有赶到之前,他不会接受屈辱的检查,而且,他要求组建临时调查组,由俄罗斯本国的医生进行检察。 脸色越发难看的奥委会官员狠狠的瞪了一下陶惟,随即转身回到中心拨通了针对事件而组成的仲裁组。 午夜时分,当陆陆续续赶到的运动员站在了中心门口时,或不满或无所谓或略显紧张的注视下,检查正式开始。 被刻意排在后面的陶惟看着身边两个同样排在后面亚古丁、普鲁申科忍不住失笑摇头,四处看了一眼,空寂的角落让陶惟眼睛一亮,指了指自己看好的地方,低低的笑了两声,亚古丁拉着普鲁申科和陶惟走了过去。 在戒备的目光下,三个人走到角落,轻手利脚的亚古丁直接坐在了地上,而顿了一下的陶惟无奈的笑了笑,扶着腰慢慢的坐下。 陶惟的动作让两个人一愣,亚古丁面带疑惑的打量陶惟,“陶,你受伤了?” 好不容易坐下的陶惟不在意的点点头,“是。” “什么时候?” 面带古怪的普鲁申科轻声询问,呵呵的笑了笑的陶惟摇摇头没有说话,可没有回答的陶惟却让亚古丁和普鲁申科瞬间明白了陶惟是带伤上阵。 这一刻,心中五味杂陈的两个人沉默的看着脸上带着微笑却闭上眼睛靠着身后墙壁休息的陶惟,乌青的眼底,清瘦的脸颊还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苍白。 真正沉下心去打量,两个人才明白,眼前这个让他们敬佩让他们不服气的好友兼对手有着怎样的坚韧,对于一个花滑运动员来说,腰是何其重要同样身为花滑运动员的亚古丁不可谓不清楚,本以为自己只是时运不济的普鲁申科更是没有了曾经的一丝丝嫉妒。 陶惟是一个让人敬佩的运动员,想到这里,低头看看冰冷的地面,普鲁申科站起身,脱下外套轻轻碰了下陶惟,在带笑的双眼落在身上时,笑了一下的普鲁申科在亚古丁的帮助下挪动了一下陶惟,把自己的衣服垫在了陶惟身下。 “谢谢,不用,我....。” 微微楞了一下的陶惟随即反应过来,按住了普鲁申科的手臂,抬起眼帘,清澈的蓝眼睛有着最真的诚意,“陶,不要拒绝。” 略显沙哑的嗓音中,淡淡的关切清晰的传来,看看亚古丁又看看普鲁申科,低垂了下眼帘的陶惟笑了,道了一声谢的陶惟重新坐好。 默默的等待中,疲惫的三人慢慢的靠在一起沉沉睡去,直到满脸汗双腿都有些发颤的马德明找到陶惟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忙活了一晚上的马德明刚刚从上一个专门针对双人滑队检查点赶到。 第一次担任代表团副领队的马德明专门负责所有的花样滑冰运动员,实在跑不过来的马德明甚至把最为温和的杨国成留在了女队安慰着被惊吓的小女孩们。 总算把双人滑运动员安排完的马德明火急火燎的赶到男子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个靠在一起的年轻面孔。 不同的肤色不同的眼眸,有的却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相伴,这一刻,沉着脸的马德明渐渐松下紧绷的五官也松开紧锁的眉心。 回头看看没有多少人的检测中心门口,马德明上前,轻轻的碰了一下陶惟,沉沉睡去的陶惟瞬间惊醒,睁开双眼,清明中满是红血丝的双眼让马德明心底一紧,“陶惟,起来吧,快到你们了。” 干哑的嗓音让陶惟眨了眨双眼,恩了一声轻拍了两下身边的朋友,迷蒙的双眼睁开,下意识露出微笑的普鲁申科让陶惟扯动嘴角,“到我们了。” 嘟囔一声的亚古丁率先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伸出双手扶住了陶惟的手臂,借着亚古丁的帮助,整个腰部彻底没了知觉的陶惟好半响才站起身,微微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甩甩手臂的陶惟看向门口,此时门口已经只剩下零星的两三个人。 彼此相视一笑,三个人相携走到检测中心门口,再次坐在干净整洁带着淡淡药味的房间,伸出手臂的陶惟低垂眼帘看着针管插进血管,看着鲜血流淌出体内。 说不出什么感觉,但压过腰椎传来的剧痛让陶惟脸色越发的苍白,直到重新站起身,按住手臂的陶惟转身离开了房间,在门口看到同时走出的亚古丁、普鲁申科,两张难看的脸色让陶惟苦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几个人相携离开。   ☆、第九十一章 一天一夜的等待,检测结果出来,此次冬奥会最大的丑闻随即爆出,来自美国的两名滑雪运动员、来自日本的三名花样滑冰运动员、来自韩国的一名短道速滑运动员,共计六名选手兴奋剂检测呈阳性。 然而纷扰还没落下,愤怒的俄罗斯人却公然撕开了那层遮挡在公平下的遮羞布,俄罗斯代表团发言人在17日上午召开的记者发布会上,携带者大量的真实数据表明,在自由式滑雪女子空中技巧比赛中,由于裁判对第二滑的打分过低,导致俄罗斯选手科罗洛娃失去了金牌。在冬季两项比赛中,俄罗斯滑雪运动员帕维尔因赛前抽血的时间过长而耽误了比赛,实力强劲的他最终无缘奖牌。在越野滑雪女子4x5公里接力赛中,最有希望夺冠的俄罗斯队赛前被裁判以一名队员的血色素超标为由,拒绝俄罗斯队参赛,致使冠军被德国队夺走。在俄罗斯和美国之间举行的男子冰球半决赛结束后,俄罗斯队的教练斯拉夫-费蒂索夫表示,本届冬奥会中仍然存在针对俄罗斯的阴谋,本场比赛裁判的判罚太偏向美国队,“有人就是蓄意要让美国队进入决赛,让俄罗斯队被淘汰”。 2月17日上午,俄罗斯代表团宣布在记者会上宣布,由于受到北美地区裁判为首的裁判歧视,俄罗斯决定退出本届冬奥会。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奥运村震动了,与此同时,由俄罗斯赶来的专机也停在了美国盐湖城机场,完全不是摆姿态的俄罗斯人强硬的态度让国际奥委会慌了手脚,紧急赶到盐湖城的奥委会主席找到了俄罗斯代表团领队。 24小时之后,也就是2月18日下午,在国际奥委会的斡旋下,俄罗斯代表团宣布收回上诉决定。 当确实的消息传来时,正在医院接受检查的陶惟松了一口气,而且陶惟知道此事还仅仅是冰山的一角,在肮脏的水面下隐藏的最大丑闻将被狠戾的俄罗斯人狠狠的砸开。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陶惟不知道美国算不算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但陶惟却知道随后,成立104年的奥委会将迎来全世界的职责,而奉行金钱开路的美国更是迎来了没有申办成02冬奥会所有城市的攻击。 当然这一切,跟陶惟并没有直接关系,就在陶惟留在医院接受检查时,陶惟的兴奋剂检测也已经出来,此次男子花样滑冰所有参赛队员,除了来自日本的几名选手检查结果呈阳性外,所有的选手一切正常。 而还没等美国人压下这条消息,俄罗斯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击,一条条真实数据,一个个经过剪接的画面出现在全世界面前,而这仅仅只是俄罗斯人反击的第一步。 就在恼羞成怒的美国人等待应对俄罗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的第二波轰击时,陶惟的检查结果已经摆在了众人面前。 腰椎再次错位的陶惟必须接受手术,而且必须进行精心养护,这个结果让马德明等人心沉到了极点,片子中,整个错开的腰椎好像被分隔开的两条线,而且医生严重警告陶惟,不能再动,否则错位的腰椎将压迫陶惟的神经。 回国接受治疗还是留在美国是摆在陶惟面前的两条路,仔细想了又想,拿着检查报告的陶惟选择了回国接受手术治疗。 而且,手术过后的万小东也要送回国内,还有同样跟腱受伤的高健和李同,金锁眉心的黄忠在陶惟下好决定后,迅速联系国内,把陶惟和万小东的情况详细的转述了一遍,直接由总局拍板定专机送为国争光的健儿回家的决定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后下达,而专机也将当天启程。 接到消息的黄忠、马德明等人迅速赶回驻地去安排,而被留在医院的陶惟却真正的躺在病床上,看着手中那份权威检测报告,陶惟忍不住苦笑一下,没有想到伤势严重到如此地步的陶惟也后怕不已。 辗转反侧的陶惟陶惟想了又想,忍不住拨通了荣博远的电话,电话刚刚响起就被接通,粗哑的嗓音熟悉的让陶惟心中有种无法忽略的想念,“荣博远,我明天回去接受手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上一刻还有些高兴接到电话的荣博远浑身一僵,渐渐蹦起的肌肉让胸口钝疼的荣博远呼吸发滞。 “我等你。” 干涩的三个字有着荣博远无法吐出的心疼,低低笑了两声的陶惟告诉了荣博远明天大概启程的时间后挂断了电话。 这次,或许是心里知道有了支撑,疲惫的陶惟慢慢睡去,等到诺尔曼等人知道时,陶惟已经启程,匆匆赶到机场,总算赶上送行的诺尔曼和亚古丁等人带着祝福也带着担忧看着带笑的陶惟被抬上飞机。 而同时被抬上飞机的还有担架上的万小东,四个病号,四张苍白的脸是留给几个人最后的印象。 焦急的等待中,由美国飞回的专机终于在北京时间2月20日上午九点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直接利用关系进入停机坪的荣博远当看到机舱门打开,躺在担架上的陶惟被抬下飞机是,整颗心都狠狠的揪在一起。 几个大步跑到陶惟身边,一把握住了陶惟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渐渐收紧的手指,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到荣博远的第一时间,陶惟露出了温和的笑。 清澈的笑容清瘦而苍白的脸,荣博远呼吸一滞,扯动嘴角露出难看的笑容,“我来接你回家。”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有着陶惟曾经最深最恐惧的渴望,可这一刻,心突然静下的陶惟却知道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是真的用自己宽广在包裹着,包裹着孤独与寂寞,微微点点头,笑容加深的陶惟任由扶着担架的荣博远紧紧抓住苍白的右手。 而同样站在停机坪的张国琴却捂住嘴挡住了到了嘴边的哽咽,看到先后被抬下机舱的陶惟和万小东时,眼泪瞬间失控的张国琴不自觉上前,恨不得伸长在伸长的两只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咧着嘴的万小东红着眼眶握住张国琴的手腕,“大姨,俺没事,你别哭别哭。” 带着哽咽的劝说让张国琴一个劲点头,扭头擦了把眼泪的张国琴挤出笑容温柔的摸了摸万小东的额头,迟疑了一下的万小东殷殷的目光看向张国琴,“大姨,俺娘哪?” 心口一疼的张国琴笑着蹲在万小东身边,“虎蛋子,你别急,你娘他们明天就到,不知道你们啥情况,没敢告诉他们。” 微微顿了一下的万小东浓重的鼻音恩了一声,从看到张国琴的那一刻起,万小东就想家想爹娘,从没有这一刻这么想回家的万小东红着眼眶低垂下眼帘。 蔫耷耷的万小东让张国琴心疼,而脸色苍白的陶惟更是让张国琴心如刀割,张国琴已经知道陶惟提前回来是因为腰椎再次错位,而且错位的腰椎已经压迫了神经,活了一辈子,张国琴从没这么怕过,十几年的时间里,已经把两个孩子当成自己孩子的张国琴这一刻心底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看看拉着陶惟手的荣博远,又看看拉着万小东的石杨,闭了闭眼的张国琴起身,扶着担架跟着走向特殊通道。 离开机场直接上了救护车,一行人被送到了解放军总医院,当天下午,由特级专家牵头组成的专家组开始给陶惟做着最精密的检查。 始终陪在陶惟身边的荣博远看着一张张沉重的面孔,心也跟着不断下沉。 晚上七点,陶惟所有的检查全部出来,荣博远悄悄的出席了连夜召开的专家会议,清晰可见的投影内,陶惟错位的腰椎让所有人感到棘手,错位的腰椎已经压迫到陶惟腿部神经,对于花滑运动员而言,陶惟的伤势实在太重了。 一个闹不好,陶惟将瘫痪在床,面面相窥中,所有人沉默了,这又不是较劲的时候,不说陶惟的身份,国家运动员,单凭着陶惟带回的金牌也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的打着包票。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让荣博远五官紧绷,看看那一张张头顶挂着专家的面孔,心底的叫嚣好像一只怪兽想要冲出胸腔,死死攥紧的拳头,肌肉紧绷的荣博远缓缓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沉默的专家们,荣博远转身大步离开。 迅速冲出医院的荣博远上车,呼啸的吉普车飞驶的冲出医院,一个小时后,荣博远回到了位于z字打头的家中,当紧绷着五官的荣博远出现在荣战面前时,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荣战和荣博弈互相对视一眼看向荣博远。 悄悄的伸出手抓住荣博远衣襟的荣战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幺儿,咋了?” 小心翼翼的询问中,荣博远看向荣战,讨好的笑容,眼中有着深深的想念,闭了闭眼的荣博远回手拉住了荣战的手,“爹,帮我。” 粗哑着嗓子吐出的三个字让荣战瞬间变了模样,呼的一下瞪大的双眼,一股萧杀之气从荣战体内迸出,“说,谁欺负你了。” 好像一把嗜血的利刃,这一刻的荣战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般小儿般的装疯卖傻,就连荣博弈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昔的清淡,紧锁眉心的荣博弈看向全家最对不起的幺弟,“小九,出什么事了?” 沉声问道的荣博弈坐到了荣博远的另外一侧,低垂眼帘的荣博远微微摇头,“没人,哥,找最好的外科医生帮我。” 没头没尾的话让荣战心直哆嗦,一双满是老年斑的大手上下摸索着荣博远,“伤了?伤那了?” 不同于关心则乱的荣战,荣博弈一眼看出荣博远虽然脸色难看,但身体绝对没事,而且荣博弈没有错听,外科医生?那么就是需要动手术,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荣博弈很敏感的察觉到这个人对荣博远很重要,甚至比他们这些至亲都重要。 明白的瞬间,拉住荣战的荣博弈点点头,站起身一把拽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小九,跟哥走。” “我也去。” 荣博弈的话音刚落,荣战蹭的一下站起身,窜到荣博远身边再次抓住了荣博远的衣襟,低头看着身边的小老头,说不出什么感觉的荣博远微微点点头,顿时裂开嘴露出满脸褶子的荣战快手快脚的吆喝着警卫员出车。 边嚷嚷边穿衣服的荣战就这样拉着荣博远的衣襟走出了家门,上车坐在荣博远身边的荣战此时此刻心中的喜悦已经要溢出,小九终于肯让他拉了,这个事实差点没把荣战乐疯了,下意识的,对能够让荣博远主动回家的人产生了浓浓的好感。 再次回到医院的荣博远带着父兄来到了三楼的病房,站在病房门口的荣博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顺着荣博远的目光看去,白炽灯下,紧闭双眼的陶惟沉沉的睡去,苍白消瘦的脸颊带着浓浓的病态,眼底闪烁了一下的荣博弈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个孩子吗。 “小九,伤到什么程度?” 荣博弈轻声询问,定定的看向屋内的陶惟,“腰椎错位压迫腿部神经,没人敢持刀。” 粗哑的回答让荣博弈心底一惊,如果他没记错这孩子应该是刚刚参加完冬奥会吧?难道?微微眯了眼睛的荣博弈看了一眼愣神的荣博远,再次看向陶惟时,荣博弈心情游戏沉重,年仅二十二岁的世界冠军,难怪。 想了一下的荣博弈点点头,“小九,哥知道了,明天早晨哥带人过来,最晚后天,陶惟一定会上手术台。” 郑重的荣博弈肯定的回答让荣博远动了动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别扭的荣博远让荣博弈轻笑出声,拍拍幺弟的肩膀,拉着不情不愿的荣战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沉闷的病房内迎来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温润一个沉稳,疑惑的目光来回扫了一圈的陶惟最终把目光落在走在前面温润的男人身上,看看对方又看看站起身的荣博远,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陶惟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隐晦的扫了一眼平静的陶惟,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平静的好像一汪清泉的陶惟清澈的眼神闪烁的明了让荣博弈轻轻的笑了,上前一步弯腰看向陶惟,“荣博弈,荣博远的大哥。” 带笑的自我介绍让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灿烂的笑容略微有些刺眼,“大哥。” 乖巧的打声招呼的陶惟让荣博弈呵呵的笑了,拍了下陶惟的头微微错开身,让出身后沉稳的男人,“赵毅,外科医生。” 仅仅一句却让陶惟愣住了,再次看向站在荣博弈身边的男人,赵毅吗?中国最顶尖的外科医生,十年后,以傲然的姿态登上医术最高领奖台。 这一刻,完全明白的陶惟看向荣博远,蹲下身体,握住陶惟的手,认真的双眼内有着好像要溢出的担忧,低垂下眼帘,陶惟明白了,虽然没有人告诉他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但结合在美国了解的情况,陶惟知道一定很糟糕。 抿了下双唇,回握荣博远的手,陶惟看向赵毅,“麻烦您了。” 平静的四个字表明了陶惟的态度,而站在一侧的马德明等人却露出惊喜,点点头的赵毅没有吭声只是招呼着荣博远兄弟跟着离开。 很快,再次聚集的专家组由赵毅接手,主刀也由赵毅亲自上阵,第二天早晨八点半,躺在推床上的陶惟在所有人的关心注视下被推进了手术室。 刺眼的红灯亮起,陶惟的手术在八点四十分开始,焦急的等待中,足足五个小时,紧闭双眼的陶惟才被推出手术室,紧绷五官的荣博远看向站在门口的赵毅,点点头,摘下口罩的赵毅刚毅的面孔露出一丝微笑,“放心吧,陶惟的手术很成功” 咚的一下,整颗心瞬间落地的荣博远用力的点点头,而双腿发软的耿二凤哆哆嗦嗦的勉强站起身,跟万永贵互相搀扶着走到赵毅面前,深深的弯下腰的耿二凤泪流满面的说着谢谢谢谢。 扶住耿二凤的赵毅摇摇头,看了一眼荣博远后,示意几个人可以跟着去看看陶惟,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内的一群人,赵毅彻底松口气,赵毅没有说,真正打开后,才发现陶惟麻烦的不是腰椎错位的问题,而是在错位的腰椎下隐藏着一颗指度大小的瘤子,瘤子不大,但却极其的麻烦,正好卡在两节腰椎中间,而且,压迫腿神经的也恰好是这颗瘤子。 而手术之所以持续这么长时间也正是因为清理肿瘤的原因,不过,想到那个还没有出的结果,赵毅转头看向留下的荣博远,“小九,陶惟的腰椎后面隐藏着一颗肿瘤,面积不大,但有些麻烦,现在不知道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的。” 脑瓜子嗡的一下荣博远紧抿双唇紧紧盯住赵毅,微微点点头的赵毅肯定的回答让荣博远好像瞬间沉到了谷底,狠狠的攥了下拳头,“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勉强开口的荣博远让赵毅无声的拍了拍荣博远的肩膀,“一个星期,我尽量催催。” 点点头的荣博远想了一下开始询问如果是恶性的会是什么结果,详细的解释了一遍的赵毅看着一言不发的荣博远踉跄的离开,叹了一口气的赵毅只能期望结果是好的。 焦躁的等待中,第四天早晨一脸笑容的赵毅走进了病房,看到荣博远的第一眼,赵毅呵呵的笑了,冲着满脸憔悴的荣博远比划了一个手势,“良性的。” 轰的一下,整个病房响起了哭声与笑声,慢慢弯下的双眼中,陶惟握住了荣博远颤抖的大手。   ☆、第九十二章 2002年5月1日,下午五点半。勉强把最后一口汤喝进去的陶惟总算松口气,放下手中的碗带着一丝无奈的笑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小老头。 “二娃、蛋子,咋样?” 堆满褶子的笑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哈哈哈的笑声从靠近靠近门口的病床上响起,啪啪啪拍着肚皮的万小东伸出大拇指,“荣伯,香。” 咧着嘴露出大笑的万小东给力的捧场顿时让荣战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稀稀拉拉的小胡子一抖一抖的笑出满脸花。 “那是啊,这可是我从老谢头家抢的。” 得意洋洋的模样让陶惟又好笑又好气,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每天下午冒出来的荣战成了让陶惟无法忽视的存在。 短短的几次,陶惟发现,荣战之所以出现在医院完全是为了荣博远,父子俩发生过什么陶惟不知道,虽然陶惟不敢说很了解荣博远,但陶惟知道与其说荣博远不愿意搭理荣战,不如说荣博远不知道去怎么面对。 看着荣战那双满是渴望的双眼又看着荣博远隐藏在冷硬下的手足无措,陶惟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仔细观察了近半个月,在确认在荣博远心中确实有着老父后,陶惟第一次在荣战离开时,轻轻推了一下荣博远。 而顺着陶惟推搡而跟着荣战离开病房的荣博远第一次把荣战送到楼下也送上了等待在楼下的专车内。 激动的荣战拉着荣博远的衣襟,红了鼻子,“幺儿,我明天还来。” 试探的询问中,沉默了许久的荣博远微微点点头,“带饭。” 虽然只是一句话却差点没把荣战乐疯了,大脑袋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第二天下午,不到四点半大包小裹的跟着荣博弈一起来到医院的荣战甚至扛来了桌子,摆满了一桌的饭菜顿时让陶惟头疼不已。 看看四处吆喝的荣战又看看满脸无奈的荣博弈,陶惟呵呵呵的笑了,等到五点钟,荣博远下班回到医院,看到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和荣战讨好的笑脸,抽搐了一下嘴角,“多了。” 说完才把桌子往病床边拽了拽,坐在床边的荣博远刚刚端起碗筷,荣战又凑到身边,“幺儿,饿了。” 嘴角再次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的荣博远看看就放在眼前的碗筷,又抬头看看满脸委屈一张老脸抽抽在一起的荣战,无奈的把自己手里的碗筷递给了荣战。 而也是从那天起,荣战成了病房内除了万小东以外第三个常驻人员,每天都会出点笑话的荣战更是成了万小东每天必盼的人员。 六点四十,忙活了一天的荣博远总算处理完所有事情,拿起外套就准备离开的荣博远还没等离开办公室,电话响起。 犹豫了一下的荣博远无奈的放下手中给陶惟买的书走回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小九。” 温和的嗓音让荣博远微微锁住的眉心缓缓松开,“四哥。” 喊了一声的荣博远让电话那头的荣博城低低的笑了,“小九,可以请哥吃饭了。” 温和的一段话让荣博远眉头越发的舒缓,“好。” 完全听明白的荣博远干脆的回答让荣博城哈哈大笑,那张跟荣博弈有七成像的五官上挂着淡淡的欣喜,“晚上的飞机,哥明天去医院,还要带点什么吗?” “老头吃虾,陶惟吃鱿鱼、大哥吃偏口。” 呼吸微微发滞,荣博城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好。哥会带回去。” 说完,挂断电话的荣博远好像所有的疲惫瞬间消失了一样踏着轻快的脚步匆匆离开消防总队。 半个多小时才赶到医院的荣博远推开房门一眼看到带笑的陶惟,眉目间越发松缓的荣博远走到陶惟身边,习惯性的碰了下陶惟的脸颊,“怎么样?” 笑着点点头,指了指放在旁边桌子上的大保温盒,“荣伯给你留的。” 看了一眼巨大的保温盒,荣博远转头看向一脸邀功的荣战,微微点点头,打开保温盒大口吃着。 看到荣博远吃的香甜,荣战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晚上八点半把荣战送到楼下交给警卫员,荣博远回到病房,此时万小东也离开陶惟的病房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半月板二次断裂的万小东伤势虽然恢复的很好,却与陶惟一样牵扯到后续的复建,尤其是俩人同是二次伤害,复建也会艰难。 再次坐在陶惟身边,低头拿过一个苹果的荣博远拿着小刀仔细的削着,而陶惟则捧着荣博远带来的小说看着。 没有一句话的沉寂却带着淡淡的温馨,把手中削好的苹果递给陶惟,抬头看了一眼,“一半。” 边说边放下书的陶惟仔细看向荣博远,这一打量陶惟却发现荣博远今天的心情很好,忍不住露出笑意,“心情很好” 带着肯定的询问让荣博远点点头,抬起眼帘看向陶惟,“耿菲菲和李敏开除了。” 剪短的一段话却让陶惟愣住了,看向轻描淡写的荣博远,回过神的陶惟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弄的?” 脸色一沉,回视着微锁眉心的陶惟,“不高兴?” 翻了个白眼,拍了下荣博远结实的手臂,“说什么,只是没必要让那种人脏了自己的手,只要我在国家队一天,她们就没有丝毫机会回来,我在国家队待了十年,上上下下的领导也都熟悉,耿菲菲和李敏要成绩没成绩要人脉没有我熟悉,你以为当初为什么我一找耿菲菲就被退回去。在我们那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番直白让荣博远松缓下紧绷的五官,扯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是我,耿菲菲进国家队是走了后门的,而且当初是两个人选,耿菲菲故意把对方撞伤而且还把人家冰鞋给偷偷处理了,最后她进来了,对方却因为伤重退役,对方一直没有停止搜集证据,为了找到耿菲菲故意伤害的证据,那个退役队员的父母进省队当勤杂工两年,把耿菲菲曾经的事情摸个清楚,带着证据直接起诉。” 简单的解释让陶惟一阵诧舌,陶惟知道国家队难进,尤其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要么你是天赋超人,要么后台强硬,但陶惟一直以为这种情况至少要在等五六年,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开始。 眨了眨眼的陶惟来了兴致,“那李敏哪?李敏又有什么事?” 挑下眉梢,荣博远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作风问题。” 噗,喷笑的陶惟一下子想到了李敏那张大饼子脸,作风?不是陶惟笑话人,李敏那模样跟谁有作风问题? 看了一眼不想继续往下说的荣博远,陶惟呵呵呵的笑了,扶着荣博远的手臂往上窜了一下,“博远,谢谢。” 虽然荣博远说一切跟他没关系,但陶惟却知道,他这个当事人没有追究,被退回去的两个人根本不会出事,不管荣博远承认不承认,陶惟领情。 抿了下唇,荣博远没有说话,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起身走进洗漱间打来一盆热水给陶惟洗脸洗脚。收拾利索,关上大灯,给陶惟掖好被角,荣博远躺在了旁边的陪护床上,继续自己长达三个月的陪护。 而就在陶惟安心休养时,远在l省d市看守所内,脸色惨白的耿菲菲却迎来了律师第一次的问询,确实的证据让耿菲菲面临着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耿菲菲没有想到当初做下的手脚会在时隔两年后被翻出,想到徐玉那张满是愤恨哭泣的脸,想到徐家父母仇恨的目光,牙齿越发发颤的耿菲菲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泪水涟涟的耿菲菲带着哀求看向母亲,“妈妈、妈妈,你救救我,我不想进监狱我不是故意的.....。” 失控的哭喊,抱着耿菲菲的赵翠哭成了泪人,能想的办法全想了,赔钱,对方不接受,只有一个要求,让孩子受到应有的惩罚,在d市也算有头有脸的赵翠第一次知道金钱权利也有行不通的时候。 翻来覆去说不是故意的耿菲菲完全失控的情绪让代理律师很是无奈,在证据确凿面前,一句不是故意的实在太苍白了,而且对方因为耿菲菲的行为致残,根本没有和解的机会。 崩溃哭喊的耿菲菲突然想起李敏,在耿菲菲的想法中,如果不是李敏率先扔出橄榄枝她不会主动做下错事,想到这里,狰狞的耿菲菲一把抓住赵翠的手臂,“妈妈,妈妈找李敏,找教练,是她是她让我做的,是她收了咱家的钱,妈妈....。” 站在几个人身后的狱警挑了下眉梢,嘴角露出一丝淡笑,竟然会有新发现,而律师显然也听到了,赶紧上前帮助赵翠稳住耿菲菲的情绪,而此时的几个人并不知道,远在h省的李敏也因为作风问题面临着巨大的灾难,被人一举掀了老底的李敏先是被体工队开除,随即就因为受贿而被传唤。 当然这一切陶惟并不清楚,静心休养的陶惟在医院一待就是四个月,当陶惟终于能够出院时,已经是六月底。   ☆、第九十三章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来时,修养了十四个月的陶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修养期回到了国家队。 再次走进国家队大门,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的陶惟让走在身边的马德明呵呵的笑了,“想家了?” 戏谑的调侃让陶惟呵呵的笑着点点头,“想了,老师,不一样。” 虽然陶惟没有明说,但马德明明白,这里,这个大院对陶惟这些待了十几年的老队员来说就是家。 回到寝室,放下行李,陶惟跟着马德明先找到冰上中心主任进行销假,年初刚刚调任的王建生看到陶惟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上下打量着完全没变样的陶惟,“身体恢复好了?检查报告哪?医生怎么说?.....” 一连串的追问透着关心,笑呵呵的递上自己的检查报告,陶惟坐在了王建生对面沙发上,详细翻看了一遍的王建生直到看到最后的结果才彻底松口气。 “这就好、总算放心了。” 放下手中的报告,脸上挂着笑的王建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腰板溜直的陶惟犹豫了一下,“陶惟,有件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微微扫了一眼马德明,同样有些不解的马德明让陶惟微微顿了一下,抬起眼帘看向脸上笑意已经消失的王建生,“主任,你说。” “陶惟,想没想过当教练?” 迟疑了一下的王建生郑重的话语顿时让陶惟愣住了,这件事,陶惟想过,甚至不是想过一天,曾经的曾经,陶惟后悔自己的轻言放弃,回到最初拼到现在,了解实质情况的陶惟对花滑队的现状忧心不已,青黄不接是整个花样滑冰不得不面对的困境,一个运动员的运动生涯其实并不长,陶惟很清楚,最多在参加一届冬奥会,那时候,二十六整岁,二十七虚岁的自己即使想拼也没有实力。 但现在是不是早了点?想到这里,陶惟认真看向王建生,干脆的点点头,“想过,但主任,我想在参加一届冬奥会。” 陶惟肯定的回答让王建生乐了,“助教,陶惟,中心的意思是想让你接手助教,训练间隙帮帮马教练,一是,你的大赛经验比较丰富,可以给小队员传授一下经验,二是马教练也需要一个人帮他,咱们花滑队这些教练你也知道,专科的毕竟还在少数。” 看看满脸笑容的马德明又看看殷殷注视的王建生,想了一下的陶惟点点头,“行是行,但主任咱的把丑话说在前面,只能是训练间隙,我休息的时候。” 哈哈一笑的王建生随即点头,其实中心的意思并不是要耽误陶惟的训练,毕竟06年的冬奥会还等着陶惟出成绩,之所以提出让陶惟先行接手助教这个身份无非就是为了留住经验极其丰富的陶惟。 好的人才也不是想留就能留住的,尤其是国家队工作量大而且常年无休,工资虽然看似不少,但比起下面的各个训练中心还是差一截,何况,外人或许不知,但王建生可是很清楚,陶惟不缺钱,不说别的,就是陶惟手中的几块金牌,得到的奖励就足够陶惟悠闲的生活。尤其是冬奥会的金牌,国家、地方和各界爱国商人奖励给陶惟的金钱更是创了冰上中心的一个历史最高。 随着陶惟点头,一系列手续很快办完,哭笑不得的陶惟看着王建生随手拿出的各式需要签字的材料,失笑的摇摇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离开王建生办公室,陶惟除了国家运动员的身份外又多了一个助教的身份,而笑呵呵的马德明从看到陶惟签字的那一刻开始嘴就没合上,马德明惦记陶惟也不是一天两天,要说马德明执教这些年最喜欢谁,无疑是陶惟,不仅仅因为陶惟打破了男子花样滑冰没有奖牌的历史,也因为陶惟是个极其稳重的人,有本事又不自傲,这样的弟子谁不喜欢,就是走出去,马德明的腰板也是直直的。 短暂的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陶惟出现在训练场,看到重新回到队伍中的陶惟,杨向乐、高健这些老队员可是乐疯了,围着陶惟高一声低一声的追问,要不是马德明吆喝着赶紧训练,几个老队员还舍不得离开。 而陶惟的出现也让新进的几个小伙子兴奋不已,陶惟啊,世界冠军,闯进冬奥会男子花样滑冰的亚洲第一人。 几张陌生面孔也让陶惟有些感叹一浪推一浪,不过感叹也仅仅一下而已,重新开始基础训练的陶惟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关注新来的队员。 日复一日,足足用了一个月才重新把僵硬的身体抻开的陶惟在七月份正式上冰,依然是属于自己的冰场依然是属于自己的训练场,不过这一次,陶惟的身边多了两个人,杨向乐、高健。 除了陶惟,已经在办理退役手续的杨向乐、高健同样被中心留下,而杨向乐更是被杨国成相中,留在即将彻底休息的杨国成身边学习,而高健则会在退役后直接转到青少队接手青少队开始自己的执教生涯。 就连因为粉碎性骨折而离开国家队的姚家伟也被于成飞抢走,要到了h省冰上人才基地,三个好友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是陶惟喜闻乐见的,毕竟运动员如果离开了竞技场,能够从事的行业实在是太少太少。 外人怎样,陶惟管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管,但身边这些陪伴在陶惟身边给出过陶惟关心的朋友陶惟却不能置之不理,好在三个人都有了各自奋斗的目标。 尤其是高健更是叫嚣着早晚培养出一个像陶惟似的世界冠军来,哈哈大笑的伙伴们熠熠发光的双眼有着深深的渴望,高健的目标何尝不是他们的目标。 2004年3月6日,随队出征的陶惟第一次以助理教练员的身份走出国门,恢复训练近十个月,陶惟的状态恢复的并不好,这让陶惟自己有些着急,缺席了一年的赛季,对于发展迅速新人辈出的花样滑冰而言,陶惟的影响力会直线下降,这也是陶惟有些着急的主要原因。 看着一日日泡在冰场的陶惟,马德明虽然同样有些着急但更多的却是无奈,陶惟急,马德明能够理解,但毕竟修养了十四个月,不是立马能追上的,而且状态的调整跟心情也有很大的关系,劝不住陶惟的马德明最后找到王建生,把陶惟从训练中抽出来,跟着带队参加世锦赛。好在陶惟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没有迟疑的点头同意。 可以说,此次的世锦赛中国花样滑冰男子队参加比赛的全部是新队员,一水的新人让杨向乐摸着下巴嘟囔着老了老了,哭笑不得陶惟扫了一眼杨向乐又看看马德明,来回扫动的眼神让杨向乐嘿嘿一笑。 安排队员、分配房间,一连串的忙碌,总算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使劲抻了抻腰的陶惟趴在床上舒服的哼哼两声。 重新回到世锦赛现场,陶惟焦躁的心情松缓了许多,尤其是在看到诺尔曼和亚古丁之后,见到好友的陶惟更是心情都轻快了许多。 其后的三天里,参赛的运动员开始进入调整训练,第四天早晨,站在马德明身边的陶惟以助教的身份出现在了赛场后台。 挑高眉梢的诺尔曼抬起手臂冲着陶惟挥挥手,笑了一下的陶惟走到了队员身边。 刚刚走到队员身边,陶惟就发现马德明的脸色有些难看,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魏晓伟,陶惟上前一步拉住了马德明,“老师?” 马德明狠狠瞪了一眼魏晓伟转头看向陶惟,“没带冰鞋。” 嗡的一下,陶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低着头蹭着地板的魏晓伟,半响,呵呵的笑声响起,“第一次都是这样的,老师你忘了,高健第一次参加比赛甚至把比赛服落在宾馆。” 劝着马德明的陶惟一脸的温和让悄悄抬头的魏晓伟松口气,瞪了一下陶惟,总算露出笑模样的马德明点了下陶惟,“向乐回去拿了,你先帮这几个没脑子的热身。” 笑着点点头的陶惟挂着淡笑转头看向队员们,或红或白,或激动或紧张的面孔中,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看看有没有没带比赛服的?要是有拉下的赶紧给你们杨教练打电话,不过最好等杨教练进屋再打,这样咱们就能让杨教练减减肥。” 微微调侃了一句的陶惟让队员不自觉露出了笑脸,拍拍手的陶惟,随即招呼几个小伙子准备热身。 时间缓缓流动,中国队第一个出场的就是魏晓伟,看着紧绷五官手脚有些发软的魏晓伟,陶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按住了魏晓伟的肩膀,“小伟,比赛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让裁判和观众记住你的脸,拿出你平日里训练时的状态就可以。” 盯着陶惟温和的双眼,微微有些颤抖的魏晓伟慢慢松缓下来,“陶教练,你说我能行吗?” 扯动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陶惟用力的点点头,“行、怎么不行?你忘了你的训练成绩是全队数一数二的,要不然,马教练咋能第一个点你的名。” 忍不住露出笑容的魏晓伟咧着嘴笑了,再次用力按了下魏晓伟的肩膀,“去吧!” 说完,陶惟松开魏晓伟看着魏晓伟冲出了后台冲进了比赛现场。   ☆、第九十四章 一身红色运动服,一张肃然的脸,这样姿态出现在教练席上的陶惟让远处的诺尔曼愣住了,短暂的停顿后,诺尔曼转身离开教练席回到后台,拉起了静静坐在角落的亚古丁。 不解的看向诺尔曼,亚古丁的眼中带着询问,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诺尔曼带着亚古丁再次回到教练席。 不解的亚古丁看看冰场又看看诺尔曼,“诺尔曼?” 带着一丝诧异的亚古丁让诺尔曼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向中国队的教练席,疑惑、不解的亚古丁顺着诺尔曼的目光看去,目不转睛盯住冰场的陶惟让亚古丁愣住了,“亚古丁,陶是个让人敬佩的运动员,我记得上次冬奥会,陶受伤了吧,可陶没有放弃过,亚古丁,你经历的一切或许比陶多的多,但哪不是离去的理由。” 轻声诉说的诺尔曼让亚古丁低垂下眼帘,眼前好像再次出现盐湖城冬奥会上那个奋力跳起的身影和扶着墙身体僵硬的动作。 真的错了吗?亚古丁不断的在心中询问着自己,无解的答案让亚古丁再次抬起头看向陶惟,此时,没有了那丝肃然的陶惟脸上又浮现了温和的笑容,淡淡的笑好像能够温暖人心一样让人想靠近。 抿了下双唇,亚古丁扭头看向身边的诺尔曼,“让我好好想一想。” 带着一丝恳求的亚古丁让诺尔曼露出笑容,轻轻碰了下亚古丁的手臂,“好,不过亚古丁,我希望你能知道,我需要你。” 带笑的诺尔曼让亚古丁扯动嘴角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意。 当然这一切,陶惟并不知道,全神贯注观看比赛的陶惟走出教练席迎上走下冰场的魏晓伟,魏晓伟的表演谈不上惊艳,但也没有任何的失误,只能说无功无过的演绎缺少灵动,可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大赛,能够这样陶惟已经很满意。拍拍激动的满脸涨红的魏晓伟,陶惟带着人回到后台。 两天的比赛很快结束,代表中国队参加世锦赛的四名小将,成绩最好的魏晓伟排名十一,而剩下的三人全部在十五名之后,预料之中的成绩,一行人也谈不上失望,不过没有亮点也确实是真的。 这让比赛彻底结束后回到宾馆的陶惟心情有些沉重,没有亮点,就无法吸引观众无法让观众产生共鸣,这无疑是一种失败。 但怎么去做,陶惟心里一点底没有,不可否认陶惟是当今花样滑冰男子组顶尖选手,但作为教练,陶惟是一点经验没有,说是马德明栽培了陶惟,不如说陶惟自己在努力。 陶惟会训练,陶惟知道从那里开始,甚至可以说,陶惟对自己狠得下心,可真正站在教练席的那一刻,陶惟的心态变了,那是一种责任,一种承上启下的责任。 长长吐出一口气,陶惟打开电视,把四名小将的录影带放在了录影机里打开,坐在毛柔柔的地毯上,陶惟仔细看着。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陶惟一双略显秀气的眉头慢慢的锁紧,当再次观看魏晓伟的自由滑比赛镜头时,陶惟按住了暂停键,想了一下,再次动了动手指,开始,慢动作回放。 咚咚咚,还没等陶惟捕捉到脑海一闪而过的念头,一阵敲门声响起,皱了下眉头的陶惟按了按眉心,起身走到门口,打开的房门外站着杨向乐,笑眯眯的杨向乐手中还拿着一个带着红边的邀请帖。 “小陶子,你的邀请帖又来了。” 杨向乐的话证实了陶惟的猜测,眉头紧锁,陶惟接过递来的邀请函,送走了管理着队员们吃喝拉撒的杨向乐。 轻轻关上房门,迟疑了片刻的陶惟还是打开了邀请函的封面,当看到那封措辞华丽的邀请函,陶惟沉默了。 即冬奥会之后,两年没有出现在赛场没有出现在观众面前,陶惟不是不心动,但陶惟很清楚自己的状态,陶惟不怕即兴发挥,但是现阶段的陶惟四周跳的成功率极低,而且所谓的表演滑观众希望看到的是一场精彩表演而不是翻来覆去的摔跟头。 三周,陶惟有把握,可难道所有的即兴发挥中全部上三周吗?陶惟不甘心,确确实实不甘心,两年了,消失两年的自己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再次让世人记住的机会。 就这样拒绝?陶惟不自觉的摇摇头,而就在陶惟左右为难时,陶惟楼上九楼的亚古丁也接到了世锦赛发来的邀请函,与陶惟一样,同样缺席了一年赛季的亚古丁面临的困境要比陶惟难的多。 不同于陶惟虽然因伤而修养一年但还有重新回到赛场的那一天,2004年1月,亚古丁被确诊患有先天髋关节缺陷,这困扰他已久的严重伤病最终导致亚古丁不得不提前结束竞技生涯。 而这一次来到这里,即使亚古丁想向心爱的花滑做一个最后的告别,没有想到还能受到邀请函的亚古丁,手指微微颤抖了。 坚毅的亚古丁细细的抚摸着掌中的邀请函,眼角红了,而站在亚古丁对面的诺尔曼能够理解亚古丁不得不退役的遗憾,即奥运会之后,连续两年带伤取得世锦赛冠军的亚古丁对花滑的热爱让人为之心痛。 诺尔曼无法忘记看到检查报告那一刻,坚毅的亚古丁瞬间涌出的泪水,二十四岁,在最美好的年华退出花滑赛场,对于热爱花滑的亚古丁而言是残酷的,而亚古丁跟着俄罗斯国家队来到世锦赛的初衷诺尔曼也清楚。 可诺尔曼同样清楚亚古丁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个邀请,不忍心让亚古丁遗憾的诺尔曼在屋内来回走着,时间缓缓流动,始终站在门口的亚古丁一动不动,而诺尔曼却一圈圈的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诺尔曼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咚咚咚几个大步走到亚古丁面前,拉着亚古丁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一路疾奔,跑到六楼的诺尔曼敲响了陶惟房间的房门,当当当的敲门声让满心纠结的陶惟一阵头疼,搓了搓脸回身打开房门。 站在门边喘着粗气的诺尔曼和亚古丁让陶惟愣住了,冲着还没回神的陶惟笑了一下,拉着亚古丁进屋的诺尔曼顺手关上房门并带着不明所以的陶惟一起走进房间。 很快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的陶惟看着对面有些激动的诺尔曼,“诺尔曼?” 扫了一眼陶惟手中来不及放下的邀请函,诺尔曼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郑重的看向陶惟,“陶,恳请你帮个忙?” 如此郑重的诺尔曼把让陶惟暗暗惊了一下,收起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认真的看向诺尔曼,“诺尔曼,我们是朋友,如果我能做到,我不会拒绝。” 虽然没有肯定的答复,但陶惟的回答还是让诺尔曼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了看亚古丁,诺尔曼重新看向陶惟,眼底渐渐露出一丝悲伤的诺尔曼拉住了亚古丁的手并拉住了陶惟的一只手,“陶,请你带着亚古丁一起进行表演滑。” 嗡的一下,目瞪口呆的陶惟完全让诺尔曼惊呆了,就连一直不知道诺尔曼跑来干什么的亚古丁都呆住了,“诺尔曼。” 呆愣了半响的亚古丁惊呼声惊醒了陶惟,眨了眨双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陶惟紧紧盯住诺尔曼。“诺尔曼你在开玩笑?” 不可置信的陶惟让诺尔曼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握紧亚古丁另外一只手,“不、陶,亚古丁要退役了。”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陶惟大吃一惊,随即混沌的大脑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陶惟恍惚记得上一世,亚古丁好像是因伤退役,但是什么时候,一心训练的陶惟记得不是很清楚。 是现在吗?疑惑、惋惜的目光看向亚古丁,陶惟动了动双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的苍白,亚古丁眼底的痛苦陶惟不会错看,黄金年纪被迫结束竞技生涯,这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太残酷。 抿了下双唇的陶惟不会把怜悯的目光落在亚古丁身上,因为那对亚古丁来说是一种侮辱,可低头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陶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诺尔曼,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我没有实力,冬奥之后,做了一个手术,就在腰部,恢复训练虽然进行了十个月,但状态却恢复的很差。” 坦言的陶惟没有丝毫隐瞒的把此时的状况状转告了俩人,看着亚古丁那双闪亮的双眼慢慢沉寂下去,陶惟除了抱歉还有一丝遗憾,替亚古丁也替自己。 陶惟的话让诺尔曼皱起了眉头,慢慢松开俩人的手,咚咚咚的敲着桌子不断的琢磨,半响,诺尔曼抬起头看向陶惟,“陶,你的状态到什么程度?两周?三周?” 压根没有提及的诺尔曼紧张的看着陶惟,无奈的比划了一个三的陶惟顿时让诺尔曼眼睛一亮,“陶、如果仅仅三周,让你跟亚古丁一起可以吗?” “双人滑?” 微微有些愕然的陶惟呢喃着,看着诺尔曼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向同样满脸迷茫的亚古丁,陶惟站起身,“去训练场。” 边说,边打开柜子拿出外套的陶惟临走时敲响了马德明的房门,一行四人直接来到后面的训练场,静寂的训练场内,一阵闷响后,灯光闪耀。 来时的路上,诺尔曼已经把亚古丁的情况详细的像两个人讲述了一遍,当得知亚古丁无法在起跳时,心底唏嘘不已的马德明算是知道亚古丁为什么不得不退役了,一个花滑运动员连基本的起跳都无法完成根本就已经彻底断了前路。 不过看着身边的陶惟,马德明也担忧不已,马德明不知道诺尔曼是怎么想的,但马德明心中自有一杆称,不能伤到陶惟。 而陶惟虽然很乐意帮助亚古丁,但也是这个前提,不过等真正站在冰上时,诺尔曼的一番话却让几个人彻底有些懵头了。 率先回神的陶惟虽然心底有种隐约的感觉,但真正听到时却还是一阵惊愕,看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脸兴奋的诺尔曼,陶惟真想撬开诺尔曼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确实是陶惟开始想到的双人滑,但却不完全是传统意义上的男女双滑,而是彼此配合,能够完成三周跳的陶惟完成跳跃,而只能利用步伐和旋转的亚古丁在下面做辅助,不说别的,没有经过配合的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而且辅助必须是两个人彼此信任,陶惟自认做不到这点,当诺尔曼的话音刚落,陶惟和亚古丁同时反对,陶惟反对,诺尔曼还可以理解,但亚古丁反对,诺尔曼却满心不解,疑惑的目光看向亚古丁,抿了下双唇的亚古丁看向陶惟,“陶,如果由我起跳,您是否可以做辅助?” 陶惟愣住了,看着一脸平静的亚古丁,“亚古丁?” 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的亚古丁看向洁净的冰面,“陶,我学了十五年的花样滑冰,花滑已经融入我的骨血里,即将告别之际,我想给自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亚古丁话语中浓浓的悲伤和不舍让陶惟好像看到了曾经懦弱的自己,闭了闭眼,沉吟了半响,陶惟认真的看向亚古丁,“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努力。”无比灿烂的笑容在亚古丁脸上浮现,伸出手递到陶惟面前,肃然的陶惟郑重的握住亚古丁的右手. 2004年3月14日,德国多特蒙德冰上中心万人会场。 晚上六点半,陶惟、亚古丁同时出现在后台,脱下代表着各自国家的服装,一红一黑的陶惟、亚古丁站在了一起。 黑色的陶惟、红色的亚古丁,彼此对视一眼,疲惫的笑容有着浓浓自信,转头低低的跟诺尔曼交代两声的亚古丁在等待间隙,连上六针封闭,覆盖了整个腰、胯的六针封闭缓解了追随了亚古丁两年的疼痛。 放下衣襟,开始热身的亚古丁不断腾升的麻木中找寻着那份激情,时间一分一秒流动,当时针指向七点分针指向五十时,终于轮到了率先上场的陶惟。 站在出口,看着身边默默满眼深情看着冰面的亚古丁,陶惟胸口有些发滞,伸出手递到亚古丁面前,“亚古丁。” 缓缓收回目光低垂眼帘,亚古丁笑了,伸出手握住了摊开的手掌,“加油!” 笑了一下,陶惟冲出了出口,在激动的欢呼下,全场绕行一周后,陶惟站在了场中央,座无虚席的会场内,时隔两年,陶惟再次站在了赛场。 挺直脊背,微微仰头的陶惟看向悬挂半空的大屏幕,短暂的静寂后,露出一丝隐藏着悲伤的微笑,陶惟伸出手,遥指出口的手掌下,“这将是一场另类的表演,请出我的伙伴,亚古丁。” 诧异的观众发出了窃窃私语,而就在这窃窃私语下,红衣黑裤的亚古丁从出口冲出,没有如往昔般绕场一周,而是直接来到陶惟身边,同样的年轻同样的清俊同样的带着微笑。 可一个却无比灿烂而另外一个却隐藏着淡淡忧伤,动了下耳边的耳麦,目光依依不舍的环绕了一下的亚古丁微微低垂下眼帘,脸上的笑意加深,灿烂耀眼的笑容出现在大屏幕内,“我在这里宣布从花样滑冰场上退役,事实上,由于身体的原因,这将是我最后一场冰上演绎,在此我感谢我的好友陶惟,如果没有他,我将无法完成最后的告别。” 清晰的话语,使得全场一片震惊,而此时此刻的亚古丁却已经有些哽咽,长长的睫毛下,闪烁着的水珠出现在脸颊,笑着冲陶惟表达了感谢后,仰头示意音乐开始的亚古丁、陶惟分别站在了两侧。 音乐声响起,激昂、刚健的《革命》曲目在全场响起,一左一右分别从两侧以转三开场的陶惟、亚古丁连续三次转三,在半场相遇,高高跃起的亚古丁满脸泪痕的跳出经典的3a,急速旋转中,冰上的陶惟莫霍克进一个转三,在亚古丁落冰的瞬间,出现在亚古丁身边,拉住亚古丁的手臂,左右错身,刷的一下,松开手臂的陶惟转身衔接鲍步。而被陶惟旋转着带住的亚古丁在陶惟松手的瞬间则衔接。 此时,观众已经回神,纷纷起立的全场观众踩着激昂的乐曲拍起了巴掌,急速滑行中的陶惟莫霍克换足转三换足转三后奋力跃起,同样一个三周半,与亚古丁同样完美的跳跃让场内响起阵阵欢呼声。 crossroll-r转三的亚古丁在陶惟落冰的瞬间如陶惟辅助他一样,拖住了陶惟,一样的挎臂旋转,彼此错身后,两个人再次分开。 没有绚丽的步伐,没有一个双人滑常见的抛跳,甚至没有比赛中常见的四周,两个完整的个体却无比默契的相互配合,你来我往间诠释的不仅仅是激情还有友情的全新理念,激荡人心的乐曲中,最后一次起跳的亚古丁,起跳的瞬间让陶惟心底沉了一下。 预料之中的四周半出现在眼前,算计着距离,依然以简单的转三不断追随着亚古丁的陶惟终于在亚古丁落冰的刹那赶到亚古丁的身边。 伸长的手臂,扶住了亚古丁的手臂,面对面的彼此比大一步长滑了半圈,音乐声停止,浑身颤抖的亚古丁低头擦掉不小心滑落的泪,再次仰起头露出了灿烂耀眼的笑容。 “亚古丁、陶惟、亚古丁.....。” 声声欢呼中大屏幕内,灿烂耀眼的笑容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心中。   ☆、第九十五章 2004年3月16日,星期二,上午十点。 德国柏林国际机场,世锦赛结束了,而中国队也即将踏上回程的飞机。 站在熙熙攘攘的机场,背着一个大包的陶惟看着匆匆赶到机场的诺尔曼、亚古丁,脸上露出笑容,上前一步,抱住伸出双臂的亚古丁,“亚古丁。” 告别心爱的赛场,虽然依然遗憾虽然依然心痛,但能够像世界宣告,亚古丁已经很满足,而对帮助自己完成梦想的好友,陶惟,亚古丁更是无比感谢。 用力抱了一下陶惟,“陶,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梦想,陶,我决定了,回去帮助诺尔曼组建俱乐部,到时候欢迎你过来。” 亚古丁的话让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用力点点头,“会的。” 剪短的告别,陶惟像匆匆赶来送行的好友挥手告别,白色机翼带走了中国队也带走了陶惟,直到白色的飞机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亚古丁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诺尔曼,亚古丁笑了一下。 “诺尔曼,陶是个了不起的人。” 轻声吐出心底的感触,亚古丁想念着刚刚离开的好友,笑着拍了拍亚古丁的头顶,诺尔曼点点头,“会有机会再见的,而且,亚古丁,陶退役后会转教练,不知道那时候你们俩个的弟子谁更厉害?” 带着一丝调侃的激将让亚古丁挑高眉梢,“会有结果的。” 哈哈哈的笑声从诺尔曼的口中吐出,真的很想看到曾经巅峰的两个人带出的弟子会是有着怎样的风采。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陶惟一行人回到了首都,刚刚走出出口,陶惟就看到站在候机大厅的荣博远和王建生等人。 挥挥手,推着行李车的陶惟顺着人流走出,上前一步接过陶惟手中的行李车,冲着马德明点了下头的荣博远快速打量了一眼陶惟,很好,没瘦,提着的心总算放下的荣博远紧绷了十天的五官缓缓松开。 上车下车,一个小时的颠簸总算回到国家队,交代队员回去休息,陶惟跟马德明交代一声跟荣博远一起回到寝室。 一路行来,陶惟突然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荣博远成为了国家队编外人员,扫了一眼提着行李包的荣博远,低垂下眼帘的陶惟笑了一下,挺好。 练兵结束,陶惟继续中断的训练,或许是与亚古丁的一场另类演绎让陶惟找回了感觉也或许是经过短暂休息的心重新平静,再次投入训练的陶惟成绩有了显著的提升,这样的结果让陶惟心中一喜,如果照这个事态发展,陶惟就可以参加下半年的赛季。 时间缓缓流淌,每天奔波在训练馆与学校之间的陶惟虽然能够留在学校的时间很短,但专业课程却始终没有落下,当一切走上正轨,上午上课,下午晚上训练的陶惟在忙碌中找到了消失的安宁。 虽然没有同学们惯有的休息日,可这样的平静陶惟却很享受,松弛有度的生活也让陶惟的心态越发平和,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德明等人渐渐发现,陶惟的表演风格变了。 曾经的激情虽然依然存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沉淀,夹在这内敛的激情深深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当一次无意中跑去看陶惟训练的王建生看到让人惊艳的演绎时,眼睛一亮的王建生像马德明和陶惟提出了一个请求。 每隔三天,陶惟给小队员们上一堂实战课,说白了就是陶惟滑队员们看,而能不能从中吸取经验就看个人领悟。 想了想,又跟马德明商量了一下的陶惟同意了,但却把时间从晚上挪到下午,也从半个小时砍到仅仅一场,至于能不能学到陶惟不管。 当送走笑眯眼的王建生时,疑惑的马德明看向一项大方的陶惟,笑了一下的陶惟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摇摇头,“老师,这批没有我的学生。” 不是陶惟眼光高,而是这批队员的表演风格已经定型,说白了就是有点类似应试教育出的孩子,一个模子,陶惟要的是一个能够亲手由自己训练出来的队员。 仔细想了一下,马德明就明白陶惟什么意思,挥着毛巾抽了一下陶惟的马德明笑骂着矫情,笑呵呵的陶惟只是笑却并不反驳,矫情也好,事多也罢,但陶惟确实希望队员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定型的风格与陶惟而言就是没有风格,而且这批队员最小的都十七,陶惟没兴趣也没有时间去纠正。 2004年9月,调整了一年半的陶惟即第一个赛季之后,终于再次以运动员的身份出赛,谈不上紧张的比赛中,缺少了亚古丁、缺少了有伤高挂免战牌的普鲁申科,陶惟成为了唯一一个曾经站在巅峰的选手。 陶惟的出现更是让许多本以为看不到精彩的冰花爱好者发出阵阵欢呼,毕竟长达半年的时间,高挂免战牌的普鲁申科和退役的亚古丁、消失的陶惟已经让整个男子花滑缺少了很多激情。 一群群年轻稚嫩的面孔虽然带来一股清新可人们等待的却是巅峰对决,而不是从中寻找下一个冠军。 好在陶惟的出现安抚了观众的心也让滑连松了一口气,第一时间送到陶惟手中的邀请函更是由佩雷斯亲自送到,那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自豪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任何悬念,陶惟拿到了本赛季唯一的冠军。 比赛结束,再次回到国内的陶惟名声越发的显赫,而随着而来的也是各种邀请,可恰好是这种邀请让本就心里有阴影的陶惟脸上没了笑容。 躲过一次又一次,到了十一月,更是直接躲出国内的陶惟让王建生急的跳脚可也让某些自认为有面子的大佬心存不满。 2004年12月7日,刚刚从俄罗斯回来的陶惟刚一下飞机就看到了等待在出口的荣博远和王建生等人。 想到头一天王建生的电话,陶惟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知道躲不过去的陶惟压下心中的不满,露出疏离的淡笑推着行李车走出,眼底一冷的荣博远扫了一眼满脸无奈的王建生和站在王建生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接过了陶惟手中的推车。 “回队里?” 低声询问的荣博远让陶惟脸上的疏离松缓一些,扫了一眼走来的几个人,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回去,晚上我去一趟,我越躲着他们越来劲。” 没有错看陶惟眼中讥讽和疏冷的荣博远一张脸顿时沉的好像锅底,本就硬冷的五官显现的越发凌厉。 “陶惟。” 率先招呼一声的王建生眼中的无奈和眼底的乌青让陶惟笑了一下,“主任。” 看着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的陶惟,王建生知道陶惟这是心里不乐意了,可王建生也没办法,从陶惟离开国家队直奔俄罗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王建生是被各种谈话,黑天白天轮番轰炸王建生也是吃不消。 其实在王建生看来,陶惟只需露个脸就可以了,没必要跟躲瘟疫似的避而不见,当然陶惟的心底的阴影王建生不懂,不过被连番轰炸的王建生多少有了一丝不满。 看都没看站在王建生身边的几个人,只是跟王建生打过招呼的陶惟跟着推车的荣博远直奔停车场,一点面子不给的陶惟让几个年轻人沉了脸,彼此对视一眼,嘲讽闪过,“牛b个叼,不就是个滑冰的。” 可那些刺人的话,陶惟好像没有听到,帮着荣博远把行李放在车上,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陶惟砰的一下关上了车门,缓缓摇下的车窗露出了陶惟那张清俊的面孔和疏离的笑,“我没什么牛b的,可替国家出战的是我陶惟而不是各位,我也没什么可叼的,可站在世界最高颁奖台上的也是我陶惟而不是各位。” 说完,吉普车轰的一下甩下一屁股烟走了,脸色顿时铁青的几个人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扔下王建生上车离开。 一路疾驶,直接回到国家队的陶惟始终紧绷着五官,一路沉着脸回到寝室,放下行李,陶惟被荣博远拉住,温热的大手,轻轻落在额头,细细的摩擦了几下,陶惟被荣博远抱在了怀里。 温暖的怀抱让心情极度糟糕的陶惟疲惫的闭上了双眼,一下下轻抚着陶惟挺直坚硬的脊背,“晚上我陪你。” 陶惟知道躲不过,而且被这么追着撵着,陶惟实在是烦透了,他只是一个运动员,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陪着这些所谓的二代们玩耍,想着一次解决的陶惟沉默的点点头。 趴在荣博远怀里的陶惟没有看到荣博远一张生冷的表情,更没看到眼中充满了寒霜的荣博远一闪而过的狠戾,本来陶惟的时间就不多,好不容易大赛结束,陶惟有了休息时间却又被逼的躲出了国内,这让荣博远心里充满了阴霾。 晚上七点半,一身平日里穿的运动服,一双运动鞋,陶惟跟着荣博远离开了国家队,一个小时后,陶惟来到了京城有名的会所。 站在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口,陶惟的眼中闪烁着冰冷与阴霾,掌心突然传来的温暖,让满心冰冷的陶惟咚的一下,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荣博远,紧绷五官的陶惟松缓紧绷的五官,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走吧。” 紧了紧掌心,松开手的荣博远率先抬起脚步,气势凌人的荣博远带着陶惟走进了这座闻名京城的著名会所。 绕过气派的大厅,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占地面积极大的宴会厅,刚刚走进,陶惟松缓的表情吧嗒一下沉了下来,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巨大的宴会厅和大厅中间那个表演用的冰场。 愤怒、羞辱还有浓浓的悲哀,为自己为那些站在人群中的运动员还有这些所谓的顽主们。 “陶惟?” 一声惊呼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响起,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让陶惟浑身一震,缓缓抬起眼帘看向站在右侧因为发出惊呼而有些羞涩的女孩,一身淡粉色的小礼服,青春靓丽的面孔,可就是这幅青春靓丽的面孔却让陶惟好像瞬间掉进冰窟窿似的从心底发寒。 右腿生理性的剧痛让陶惟低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微微发颤,“陶惟。” 掌心再次传来的温暖让僵滞了一下的陶惟迅速抓紧,仰起头,眼底还带着一丝惊惧的陶惟让荣博远好像一块绝大的寒冰散发冷冽而尖锐刺骨的迫人气势。 冰冷的目光扫向全场,反手拉住陶惟的荣博远拉着陶惟转身就走,“陶惟。” 身后再次响起的呼声,让荣博远蹭的一下转头,“滚。” 粗哑满是寒意的喝声压下了音乐声也压下了身后的惊呼,这一刻,荣博远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凌厉而且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吧嗒,直接面对荣博远的顾晓被好像饿狼似的荣博远吓呆了,无意识流出的眼泪让站在荣博远身边的陶惟皱起了眉头,再次看向那张曾经爱恋却带给他噩梦般的面孔,陶惟此时此刻有的竟然只是深深的厌恶与烦躁。 掌心的温暖、好像一座山挡在身前的背影,让咋见顾晓的陶惟冰冷的心慢慢的重新温暖起来,眼前不自觉闪过一年又一年的相伴。 微微松缓下紧绷的五官,轻轻拉了下荣博远,在荣博远低头看来时,陶惟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荣博......”。 “我艹尼玛的,你谁啊,一个臭当兵的也敢来这里......。” 陶惟的话音还没落下,阵阵刺耳的叫嚣声响起,双眼一眯的陶惟脸上的笑意再次消失,从荣博远身后走出的陶惟看向站在顾晓身边的年轻男子,挑高眉梢,还是熟悉的面孔让陶惟完全没有了上一刻的惊惧,看了一眼男子怜香惜玉的举动,陶惟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 松开荣博远,缓步走出的陶惟一身隐藏在骨子里的傲气瞬间迸出,“是谁不重要,臭当兵的怎么了?没有臭当兵的你们这些人能好模好样的在这潇洒?没有臭当兵的你们这群闲极无聊只会造粪的机器会吃香的喝辣的?” 缓步走到门口的陶惟气势越发的凌人,嘴角挂着冷笑,扫了一圈在场的各种二代们,陶惟点了点自己运动服身上的五星红旗,“我只是一个运动员,我的时间只会留给赛场留给训练场,而不是陪你们玩耍,今天有人说,有什么牛b的不就是滑冰的,是,我就是一个滑冰的,可就是我这个滑冰的替国家出战取得了奥运金牌,就是我这个滑冰的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捍卫了祖国的荣誉,也就是我这个滑冰的,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站在了最高的颁奖台,我不牛b,我的每一次成功是靠我自己得来的,你们哪?你们有谁敢大声告诉我,你们的成功没有依靠父母?你们的成功没有依仗家族的帮衬?我可以自豪的说,我没有,你们哪?嗤。” 轻蔑的嗤笑后,陶惟转身拉着荣博远大步离开,留下一张张难看到极点的面孔,一双双或阴冷或敬佩或复杂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陶惟,看着陶惟和荣博远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此时此刻,陶惟并不知道,就在宴会厅旁边的休息室内却坐着一群动动手指却整个京城都会颤抖的大佬们。 陶惟一声声的质问让在场的小辈们感觉扫了面子丢了脸,可屋内的几个大佬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目光不自觉落在坐在角落悠哉喝茶的荣博弈身上,“老大,你们家这个可太厉害了。” 带着羡慕的调侃让荣博弈呵呵的笑了,抬起眼帘扫了一眼在坐的几个人,挑高眉梢,“羡慕?没戏了,不过,这群孩子确实有点不像话了,我们家陶惟就是个运动员,上面明令禁止不允许打扰,怎么还把人逼成这样。” 带着一丝不满的责备让在场的几个人忍不住露出一丝沉思,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怕你玩,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却是碰不得,而陶惟恰好是这一类。 先不说陶惟国家级运动员的身份,就是98年那场捍卫尊严的表演也让陶惟是挂了号的,奥运会金牌得主,男子花滑领军人物,如果把人得罪狠了,陶惟不出面,上面肯定有人出头,要是闹成那样,陶惟固然得不到好,可他们也不见得能捞到好处,更何况,陶惟身后还站着荣家,别的不说,就是荣家八个兄弟就没有吃素的。 离开宴会厅也离开了所谓的高级会所,一脸平静的陶惟拉着同样平静的荣博远回到国家队,再次坐在窄小的寝室内,熟悉的环境,安宁的气氛让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对视一眼,想到今天那一张张难看的面孔,又想到曾经噩梦般的存在,陶惟吐出一口气。 已经做好被找麻烦的陶惟并不知道,短暂停留的荣博远离开国家队回到了家中,看到了坐在客厅的荣战也看到了笑容满面的荣博弈,突然出现的荣博远看看俩人,没有吭声的坐在了荣博弈对面,“哥。” 只是喊了一声的荣博远让荣博弈无奈的笑了,摆摆手,“哥当时就在,没事,已经处理完了,陶惟说的对,他只是一个运动员,放心吧,不会有人找麻烦,不过小九啊,你也该适当的露露面了,陶惟太扎眼了,不是哥看不起你,单凭你自己,护不住陶惟。” 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的荣博弈一番语重心长的劝说让荣博远沉默了,久久无言的荣博远想到被逼离开国内的陶惟,想到陶惟一日重过一日的身份,半响,抬起头的荣博远沉默的点点头。 荣博远没有吭声的回答让荣战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幺儿,爹陪你?” 试探性的询问中再次点头的荣博远让荣战咧着嘴乐了,笑眯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第九十六章 时光如流水,转眼即逝,当新年的钟声再次敲响,距离06年冬奥会只剩下不足一年的时间,而陶惟在04最后一个赛季再次以傲人的姿态取得冠军后,陶惟已经成了男子花样滑冰当之无愧的王者。 而当今滑坛唯一能够跟陶惟有一战实力的只有俄罗斯的普鲁申科,可惜,连续两个赛季,因伤高挂免战牌的普鲁申科只是在05第一个赛季出现在短节目中,而随后的自由滑,腰部伤势严重的普鲁申科却主动退赛,这样的结果让本以为会看到巅峰对决的冰雪爱好者充满了遗憾。 不过,赛后采访时,普鲁申科还是说出会在下届冬奥会冲击金牌,这个消息让所有的冰雪爱好者兴奋不已,不自觉的把目光对准了06冬奥会。 而早就定下下届冬奥会之后退役的陶惟也同样不愿在运动生涯结束时留下遗憾,无形中,同时把目光对准冬奥会金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在下半年挂起了免战牌。 2005年6月4日,中国短道速滑队和花样滑冰队离开了首都赶往东北长白山训练基地,与以往相比,此次封闭训练提前了一个月,而之所以提前完全跟此次比赛地点都灵有很大关系。 此次冬奥会的举办地意大利都灵是高原高山地带,而国内唯一与都灵贴近的也就是长白上训练基地,这个基地是中国唯一的高山冰场与高原滑雪场相结合的训练基地。 大半天的行程,一行人由四台大客车拉倒长白上训练基地,而早早赶到的王建生已经做好一切安排,巨大的训练基地内,在国家队赶到之后,第一时间关闭。 背着一个大包又拉着一个大行李箱的陶惟边走边仔细感受着不同于平原的高原反应,淡淡的窒息让陶惟皱了下眉头,“小东,你们这次在那边?” 压下那丝不适,陶惟转头看向身边大包小裹的万小东和石杨,直接看向石杨的万小东让石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敲了一下万小东指了指右侧,“咱们在短道那边,陶惟,你们是综合训练馆吧?” 仔细回想一下训练基地的资料,陶惟摇摇头,“女队和双人在那边,我这边还没定。” 失笑的石杨也知道陶惟的特殊,估计还是单独的训练馆,不过如果能够有这个待遇的也只有陶惟和小东,陶惟就不说了,那是整个国际上都当之无愧的王者。 而称得上“久经沙场”的万小东,近两年在短道速滑男子500米这个项目上几乎战无不胜,不同领域内,同样声名鹊起的兄弟俩是整个冰上中心都挂号的头号选手。 而且,随着一批老队员的退役,万小东已经成了短道速滑的领军人物,再加上本届冬奥会,万小东将代表国家队参加500米、1000米、1500米三项比赛,对于这个要求,石杨不反对,这两年虽然万小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可随着年纪增长,速滑运动员无法避免的膝盖骨损伤也频繁的找上万小东,再加上脚踝、半月板,可以说,万小东的伤势已经越来越重。 经过两个人不断的商讨,万小东做出了根陶惟相同的决定,冬奥会之后退役转行,去年上半年就已经拿到助教工资的万小东是即陶惟之后国家队第二个享受双工资的队员。 拿到属于自己的钥匙,陶惟提着行李先行走进了分配给男子花样滑冰队的一号楼,而万小东他们则是旁边的另外一栋。 把行李搬进电梯,直接上到四楼的陶惟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快速的扫了一眼,干净整洁的房间让陶惟忍不住笑了一下,要说长白山基地也算是国内数得上的基地,但是花样滑冰队还真没来过这边,来这里更多的是滑雪和速滑队。 收拾好物品,陶惟离开了寝室,下楼来到大厅,当看到站在大厅跟王建生说话的马德明时,陶惟笑了一下,快步上前,“主任、老师。” 笑眯眯的陶惟让听到招呼声的俩人同时扭头露出了笑容,“陶惟,刚刚还跟老马说训练场的事,四号训练馆给你,旁边的五号给万小东,唯二的两个独立训练场让你们哥俩给分了。” 笑呵呵的王建生邀功似的调侃让陶惟脸上的笑意加深,“主任,等训练结束请你吃大餐,怎么也不能让主任白忙活不是。”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陶惟让王建生哈哈哈的笑了,看向马德明,“你看看,你这徒弟抠不抠,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 马德明哈哈哈的大笑着,拉过陶惟拍了下,“主任,我们陶惟是实诚人,直说,要啥,只要陶惟有的,我就是偷也给你偷出来。” 马德明的玩笑话惹的王建生点着师徒俩一顿笑,“行了行了,我也不要陶惟的,老马,把你的好茶贡献出来点。” 笑着虚抬脚的马德明笑骂了一句,“老货。”后交代陶惟先去食堂吃饭,吃完好好休息,明天开始训练后拉着王建生直奔自己楼上的房间。 笑着看两个人消失在视线内,收回目光的陶惟慢悠悠的走出寝室楼,边走边拿出电话,熟悉的号码拨出,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自知的柔和的双眼让陶惟看起来越发的温和。 年初刚刚调任消防局的荣博远,直接跳了一个大台阶,全面接手消防总队特勤大队,荣博远的调任固然有荣战的原因,但荣博远的功绩也是其调任一主要原因,上过战场,参加过全国最大的消防战,甚至在基层工作多年,要功绩有功绩,要政绩有政绩的荣博远也是早就挂号的,只是荣博远这人对权利不是很热衷而且太过于认真,要不是因为陶惟,荣博远没准还会窝在小小的区中队。 一场意外的邀请终于让荣博远清楚的意识到,想靠自身护住陶惟已经不可能,想到就去做的荣博远不会过分去纠结,在他看来,陶惟才是最重要的。 而荣博远的选择,那怕荣博远不说,陶惟也清楚,更何况,还有荣博弈,荣博弈不会如荣博远似的只会做而不去说,荣博远不开口,荣博弈会把荣博远所做的一切告诉陶惟,用荣博弈的话讲,自家人,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好在陶惟本就是通透而敏感的人,再加上荣博远几年来温水煮青蛙似的熬,两个人除了没有直接说出喜欢或是爱,已经确定了长久的相伴,就连荣博远特意买回的房子里面,都有了属于陶惟的物品。 十分钟后,挂断电话的陶惟脸上的笑意极其的明显,一眼能看出的好心情让蹲在门口等了半天看了半天的石杨、万小东直吧嗒嘴,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石杨,“哥,你看看人家死人脸。” 羡慕的语气鄙视的眼神把石杨气乐了,伸出大手掐住了万小东的脖子,“说啥啊,人家二娃多乖,你看看你,跟猴子似的,再说了,我对你不好啊,就差没把你供起来了。” 笑嘻嘻拉住石杨手的万小东想想也是啊,随即讨好的蹭了蹭石杨,没好气的拍了下万小东的石杨失笑的拉起万小东,“别老蹲着。” 恩了一声的万小东笑呵呵的任由石杨把自己拽起,抬起眼帘,看到已经凑到眼前的石杨、万小东,挤眉弄眼的万小东让陶惟失笑不已。 拍了下万小东,“走吧,吃饭,吃完饭早点休息,明天就开始训练了,对了,训练馆定下来了....。” 没等陶惟说完,万小东砰的一下往前一蹦,“我知道,我是五号,你是四号,两个训练馆挨着,对了,二娃,娘说,明后天过来看看咱,问你带点啥不。” 想了想,陶惟摇摇头,“没啥带的。” 不过看了一眼走在一起的石杨和万小东,陶惟又有些犹豫,陶惟看得出,万小东离不开石杨,而石杨也离不开万小东,但想到耿二凤,上一刻还有些轻松的心也渐渐笼罩上一层阴云。 想到耿二凤同样有些头疼自己这关怎么过的陶惟甩甩头,把那丝不安甩掉,短暂的休息之后,紧张的训练在第二天早晨七点半正式开始。 不希望留有遗憾的陶惟和万小东,从进入训练的第一天开始,训练量就不断的在加大,层层叠加的训练好像一波高过一波的巨浪,不单单惊住了训练基地的工作人员也惊住了王建生。 挥洒汗水的同时,稳步上升的成绩也不断的在刷新,而与之相同的是不可避免的损伤也随着运动量的加大而渐渐袭来。 2005年10月27日,一个月一次的例行检查,陶惟的检查报告出现了异样,经过二次检查,发现陶惟胯骨骨骼的相交处呈锯齿状,这让整个花滑队陷入了一片寂静,还没等王建生等人研究出对策,万小东的检查报告也摆在了众人面前。 万小东右侧膝盖的两侧韧带出现裂伤,而此时距离冬奥会只剩下三个多月,手术已经来不及,保守治疗,陶惟的胯骨无法进行保守治疗,而万小东的韧带裂伤同样无法保守治疗,难解的困境让整个冰上中心所有领导顿时沉默了。 看着摆在面前的两份检查报告,紧锁眉心的王建生为难了,王建生知道,如果征求陶惟、万小东的意见,两个人一定会选择继续训练,参加冬奥会,上报,陶惟、万小东将无缘冬奥会,可这事根本不是能够压下去的,想了又想,王建生还是带着两份检查报告回到了首都,回到了总局。   ☆、第九十七章 2006年2月4日,立春。 首都国际机场,参加都灵冬奥会的中国代表团一行127人登上了飞往意大利都灵的班机。 除了参赛的运动员、教练员和中国官员,还有两名特殊身份的医生,三个月前,例行检查中发现异样的陶惟、万小东在检查报告送回首都的一个星期后,俩人被双双送回首都,三次大检查数次会诊,三天后,在确保不影响赛事的情况下,针对陶惟、万小东的情况,采取了最保守的治疗。 三个月下来,情况虽然略微有些好转,但也仅仅是维持而已,这让始终陪在两个人身边的石杨、荣博远心情异常沉重。 别的运动员是不是这样,荣博远不知道,但一路看着陶惟走来,荣博远却知道,这个始终微笑的孩子太难也太累。 临行前,站在机场,看着一身崭新红色运动服的陶惟,第一次在外面伸出手指轻轻碰触那一抹微笑的荣博远泄露出了心底的难耐。 那一刻,温和的笑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荣博远没有出口的心疼陶惟明白,可这是他的梦,他一生追求的的梦想。 运动员苦运动员难没有置身其中无法理解,鲜花掌声背后有的只是鲜血和汗水,无论展示给世人的有着怎样的光彩,可背后的背后,他们只是一群为了梦想而执着的普通人。 选择的路不同,一路行来所面对的也不尽相同,不留下遗憾,是陶惟最大的追求。 伸出手臂用力抱了一下紧绷五官的荣博远,陶惟转身离开,站在人潮拥挤的机场,看着白色机翼一飞冲天,荣博远闭了闭双眼。 想到昨天晚上静静的躺在身边的陶惟轻声吐出的轻语,“最后一次。” 荣博远知道,这一次,将是陶惟的告别之战,荣博远同样明白,那怕拼尽全力,陶惟也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12个小时后,由中国飞来的专机与当地时间下午四点降落在意大利卡塞莱机场,真正踏足这片土地,紧绷五官的陶惟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三个多月的保守治疗,没有参加花滑队一个半月前的先行试冰,陶惟平静的外表下其实一直有些不安,三个月的时间里,虽然一直努力治疗,但没有人告诉陶惟,他是否能够参加冬奥会,日历上只有“今天”的陶惟第一次知道他也有怕,每天数着日子,努力让自己的伤势不要继续恶化,这一天,平平安安走过去了,就知道自己离都灵又近了一点点,但是现在,他来了,他来到了都灵。 好像整颗心都放开了,陶惟的神情带着一丝轻松,然而站在陶惟身侧的马德明却暗暗吊着心,虽然陶惟的伤势看似没有恶化,但却比想象中的要重,三个月的保守治疗,只能让陶惟坚持一场比赛,可真正下来,实际情况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陶惟的执着马德明懂,可也正因为懂,马德明更是提心吊胆,那怕不算表演滑,陶惟还有两场比赛,激烈的竞争,陶惟是否能够坚持下来是个未知数。 而与马德明一样提心吊胆的还有石杨,万小东的伤势要比陶惟严重,继右侧韧带裂伤后,万小东的跟腱也出现了问题,临行前,好像孩子一样的万小东抱着石杨的脖颈悄悄的哭了。 石杨无法忘记万小东哽咽的话语,“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看着身边一脸灿烂笑容的万小东,石杨的心钝钝的疼,谁能想到,就是这个有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孩子为了圆自己一个最后的梦带伤来到这里。 石杨不怕万小东没有韧性没有狠劲,石杨怕万小东真的把自己后半生赌在赛场,阻止不了也无法阻止,石杨等够做到的只是陪伴。 一直被浓浓无力感充斥的心悄悄的折磨着石杨,石杨经常会有种困惑,国家的荣誉真的那么重吗?真的那么无法舍弃吗?陶惟是如此,万小东也是如此。 想不明白也看不透,那怕自己也是曾经的运动员,石杨依然无法看清。 不管心中有着怎样的难耐,时间不会因为个人的纠结而停止它前行的脚步,短暂的休息一天,第二天早晨八点,陶惟来到了属于中国队的训练场进行试冰,而万小东同样赶到训练场开始自己的训练。 2月10日,四年一届的冬奥会在盛大的开幕式后正式拉开帷幕,陶惟的第一场比赛排在12号晚上七点,而万小东因为伤势的原因,原有的三项比赛直接砍掉两项,只要备战男子500米就可以。 而这一次,万小东没有意见全盘接受,不再贪心只想圆满的给自己运动生涯画上一个句号的兄弟俩默默的等待着也默默的准备着。 两天的时间转眼即逝,12日晚上七点,男子花样滑冰短节目比赛正式开始,在即亚古丁退役后,短短两年里,花样滑冰赛场上涌现出一批批优秀选手,美国的莱萨切克、日本的高桥大辅、瑞士名将兰比尔,一张张崭新的面孔,一个个强力的竞争对手让时隔四年再次站在冬奥会赛场的陶惟压力倍增。 而且,陶惟的身后还站着虎视眈眈的普鲁申科,不说别人,随着亚古丁的退役,一飞冲天的普鲁申科已经成为了俄罗斯队的领军人物,被称为冰上王子的普鲁申科越发娴熟的贵族气质深深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众多新秀的显衬下,过于平静的陶惟那怕有着奥运光环也无法遮挡几个人耀眼的光彩,这样的情景让花滑队笼罩了一层沉闷的压力。 而陶惟自己,到了这一步,反而没有了曾经的患得患失和惶惶不安,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陶惟,那就是平和。 一如既往的简洁,陶惟走进了后台,第九个出场的陶惟脱下外套开始热身,没有急躁没有不安,意外的平和使得陶惟与忙乱的后台显现的格格不入。 短节目取自电影《卧虎藏龙》插曲的陶惟在晚上九点十分正式登场,平静的外表温润的气质,仅仅绕场半周的陶惟静静的站在了场中央,而之前俄罗斯的亚古丁已经创造了87.6的全场最高分。 这让所有人的目光越发的炙热,不自觉的紧张渐渐席卷全场,来自世界各地的冰雪爱好者不知道这个花滑的王者会带给众人怎样的精彩,但期待却是越发的浓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示意的陶惟,在略显婉约的音乐中动了,伸长的双臂,微微扬起的头,修长的双腿,灵活的双脚,伴随着刷刷的破冰声,一个转三,绕过半场的陶惟直接用转三衔接后内点冰四周跳。 第一次看到有人直接用转三衔接的后内点冰让全场发出一声惊呼,目光烁烁的看向半空中那个急速旋转的身影,双手紧紧握住护栏的马德明也不自觉感染了这种紧张,短短的几秒钟好像变的极其漫长。 刷的一声,稳健的落冰衔接完美的lo,内敛的优雅在这一刻完美的展现,舒展而修长的四肢,优美、清雅、如月般自然而然的散发着淡淡的沉静,踩着节拍的旋转跳跃,好像这一首略显婉约的音乐就是为陶惟准备的一样。 短短两分四十秒的短节目,化身钢铁蝴蝶的陶惟把力量、速度、柔和甚至清幽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经过四年的沉淀,此时此刻再次站在奥运赛场的陶惟以无懈可击的表演征服了全场两万多观众。 当音乐声停止,下蹲旋转的陶惟也停止了急速的旋转,粗重的呼吸脸色潮红的陶惟起身,欢呼声、呐喊声、雷鸣般的掌声汇集在一起,使得巨大的会场发出阵阵嗡鸣声。 弯腰鞠躬,结束短节目的陶惟脸上露出一丝淡笑,滑动双脚,离开赛场的陶惟消失在众人视线,还没等陶惟平复急促的呼吸,会场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默默注视大屏幕的陶惟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90.56,一举击败普鲁申科的陶惟得到了全场最高分,总算松口气的陶惟笑着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用力蹭了蹭湿哒哒的头皮。 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的比赛直到十一点才落下帷幕,而陶惟也以全场最高的90.56牢牢占据了第一的名次。 2月13日,陶惟没有比赛,但万小东却有一场预赛,著名的奥沃尔-林格托体育馆内,八点做完系统检查的陶惟结束每天一次的检查后,套上运动服匆匆赶去。 八点四十匆匆赶到体育馆的陶惟看到了坐在运动员专区的杨向乐,“小东的比赛开始了吗?” 没等坐下陶惟就大声询问,嘈杂的体育馆内,需要贴近才能听清的杨向乐在陶惟再次出声时才摇摇头,把手中的比赛表递给陶惟,“快了。” 总算赶上的陶惟松了一口气,而此时的陶惟并不知道,早晨的检查结果让几个随队医生和领队黄忠、教练马德明整颗心布满了阴云。 尤其是两名特招医生,完全没有想到只是一场比赛陶惟的境况会变的如此的严重,当初的锯齿状骨骼连接处,已经有了断裂,而且更让人心寒的是陶惟的盆腔内有游离的碎片,碎片的数量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块,其中一块的面积并不小。 按照正常情况下,陶惟此时应该是疼痛难忍而且行动不便,但是早晨检查完,迅速消失的陶惟动作极其的敏捷,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病人。 这让两个人有些不解与困惑,想了又想,彼此对视一眼,赵桂芹医生看向了马德明,“马教练,你们队员做过抗体训练?” 抗体?什么意思?完全不解的马德明摇摇头,“赵医生我不是很清楚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了一下,赵桂芹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说白了,就是陶惟在疼痛的忍耐上要强于普通人,是不是国家队的队员做过类似疼痛的训练。 赵桂芹的话音刚落,屋内一片寂静,苦笑不已的马德明忍住刹那的心酸摇摇头,“赵医生,我们队员不可能做这种训练,你的意思我懂,其实这不难理解,你可以去看看,所有国家队的队员其实都是常年带着伤病,时间长的,在疼痛忍耐上必然要强于普通人。” 简单的解释让赵桂芹愣住了,她是军医,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些特殊兵种会有像陶惟他们这种忍耐力,但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群年轻人竟然也是如此,这一刻,赵桂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然,这一切,陶惟并不清楚,等待了二十多分钟,当时针指向九点时,万小东出场了,代表国家队参加男子500米预赛的万小东站在第一赛道上,当枪声响起,瞬间冲出起点的万小东如离弦之箭,急速滑动,结实的手臂,粗壮有力的双腿全部蹦起,即使站在看台上,陶惟也依然看得清因为肌肉紧绷而鼓起的大包。 虽然知道以万小东的韧性,一定能坚持下来比赛,但陶惟还是担心,韧带撕裂的疼痛陶惟曾经有过,那种时刻追随的疼让人很烦躁。 好在,万小东毕竟是500米的头号选手,没有任何悬念的,万小东以第一的身份晋级半决赛。 或许是盐湖城冬奥会太过于难看,本届冬奥会,暂时还没有出现一起黑判的事件,这也让看到万小东第一个冲过终点的陶惟松了一口气。 不过,陶惟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万小东500米的半决赛将在下午一点再次拉开。 陶惟并不知道,连续两场比赛给万小东带来了怎样的伤害,以第一的身份晋级半决赛,笑着走下赛场的万小东刚刚走进后台就遇见了迎来的陈飞与石杨。 略显僵硬的右腿让石杨、陈飞心底一沉,拉着万小东的手回到座位上,石杨脱下了万小东脚上的冰鞋,第一时间掀开了万小东的袜子,只见万小东右侧足跟上方鼓起了一个大包,表皮也出现了水肿,在掀开万小东的裤腿,同样因为水肿而闪闪发亮的膝盖红肿的极其厉害。 用手轻轻碰触,掌心下传来炙热的高温,按住石杨的手,轻轻拉开,万小东放下裤腿又穿上了袜子。 用自己的举动拒绝石杨再次查看的万小东做好一起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石杨、陈飞给,“我要参加比赛。” 第一时间把陈飞的拒绝挡回去的万小东让石杨浑身一僵,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却被随后落在身上熠熠发光的双眼挡回去了。 那是一种完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炙热,那也是一种完全堵上一生的坚持,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万小东的选择,宁可死在赛场上坚决不当这个逃兵。 闭了闭眼挡住眼底的炙热,石杨蹭的一下转身离开了后台也离开了万小东。 下午一点,万小东再次出战,依然是第一赛道,依然是一身别人看不见的伤,这一次的争夺更加激烈,不在同上午相似,这一次,分在b组的万小东有了强劲的对手,来自加拿大的世界短道速滑名将哈姆林。 如果说万小东是男子五百米当之无愧的王者,那么哈姆林就是短道速滑当今的全能王,本不应该如此早相遇的两个人喜剧的在半决赛上站在了同一个赛场。 站在教练席上的石杨看到哈姆林的第一眼,心底就是一沉,石杨了解万小东,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万小东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金牌让出,可哈姆林太过于强大了。 万小东要想拿到金牌,首先要抢到进击决赛的门票,满是担忧的目光看向过于平静的万小东,石杨的心好像沉到了谷底。 低垂眼帘挡住眼底的悲伤,再次抬起眼帘的石杨大喊了一声,“小东。” 顺着喊声看过的目光中,石杨抬起异常沉重的手臂,高高的伸出了手指,翘起的大拇指让万小东眼睛一亮,慢慢腾升的笑容让石杨胸口好像被重重击中。烁烁发光的双眼内,喜悦、自信还有高昂的战意从万小东的双眼内泻出。 当时针指向一点三十五分时,比赛终于开始,枪声响起的瞬间,起点线前冲出两道急速的身影,两道身影好像一个影子,不分彼此分不出先后的瞬间闪出,依然是第一赛道的万小东利用赛道的优势率先完成压道转弯。 紧随其后的哈姆林以丝毫不逊于万小东的敏捷在短短的一秒内同样完成,并道的瞬间,紧贴到万小东身后的哈姆林凭借着更加娴熟的技能在第四个转弯从外道超过领跑的万小东。 刷的一下闪过的身影让万小东双眼迸出刺眼的光芒,死死咬住前方的哈姆林,完全不给对方甩开的时机,在第六个赛道如哈姆林一样从外道超过的万小东重新占据第一的位置。 第七个弯道、第八个弯道,此时比赛已经不足五十米,保持领先的万小东满脸涨红, 奋力的挥舞着手臂向终点冲去,而紧紧跟在万小东身后的哈姆林却在这时赶到了万小东的身侧,同时扬起的手臂、同样有力的双腿狠狠的揣在冰面上,刷刷刷的声音中,在最后十米微微超过万小东的哈姆林让万小东红了眼。 憋足劲的万小东怒喝一声,刷的一下,在最后一刻率先越过哈姆林冲过终点,相隔不足一秒的哈姆林以半臂之差输给了万小东。 虽然有些遗憾,但哈姆林并没有在意,毕竟此时决赛的门票已经入手,哈姆林等待的是决赛。 深深的看了一眼万小东,哈姆林走向了出口,而收势不住的万小东在绕了一圈后,也从赛场上走下。 站在出口等待的石杨在万小东走下赛场的第一时间扶住了万小东的手臂,低头看了一眼万小东剧烈颤抖的右腿,石杨紧了紧手。 半决赛结束了,而回到驻地的万小东却也站不起来,右腿膝盖以下全部肿大的万小东经过赵桂芹等人的检查,已经确定下右膝两侧韧带彻底断裂,而且跟腱也出现了轻微的断裂,现阶段要想稳住万小东的伤势,万小东只有退赛接受手术一条路。 当这个结果从赵桂芹口中无情的吐出时,坐在床上低着头的万小东手指微微的颤抖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万小东,“小东....。” “小东,退赛吧。” “是啊,小东,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的。” 一声声的劝说让万小东手指颤抖的越发厉害,久久无言的万小东让在场的所有人充满了无奈与无力,一直沉默的陶惟直到所有的劝解全部消失后才蹲在万小东床前,握住了万小东冰冷的手指,“哥,退赛吧。” 腾然红了眼圈的万小东在陶惟话音落下的刹那呼的一下抬起头,“二娃。” 怒视的双眼内有着不被理解的悲伤,也有着无法接受的倔强,用力摇摇头,“我要参加比赛。” 一字一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万小东有力的六个字深深的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赵桂芹第一时间按住了万小东的肩膀,“小东,你不能参加比赛,你右脚跟腱要是在用力就彻底断了,现在你想的不是比赛而是接受手术。” 语重心长的劝说,万小东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出,紧紧抿着双唇,“还没断,赵医生,我能比赛,赵医生,我要退役了,这是我运动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你让我走完行吗?那怕得不到冠军,我也要比赛,我只想走完这最后一步,行吗?” 哽咽的哀求让赵桂芹心底酸涩的好像塞进了酸果子,怎么能同意?她是医生,她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陶惟、万小东,陶惟的伤势已经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万小东更是如此,现在接受手术,万小东还有一线生机,可到了嘴边的拒绝却无法在那双满是悲伤的双眼下吐出。   ☆、第九十八章 (完结章 ) 2006年2月14日,北京时间,下午两点。 第二十届都灵冬奥会短道速滑男子500米决赛将在三十分钟后正式开始,运动员后台,隶属于中国队的位置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一针针封闭不断的打进万小东的膝盖和跟腱,总算在比赛前二十分钟结束的赵桂芹站起身,认真的看向万小东,“小东,我能做的全部都做了,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我不知道,但是小东,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的赵桂芹看到露出灿烂笑容的万小东就知道又一次白用功了,虽然心疼这个还是孩子的小伙子,但赵桂芹阻止不了。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几个人,当目光转到陶惟身上时,赵桂芹又是一阵叹息。 当时针指向两点分针指向三十时,短道速滑男子500米决赛进入准备期,临出场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石杨、陶惟等人的万小东笑着冲几个人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走出了后台。 这一次,八人组的总决赛,不单单有了哈姆林,还有韩国名将安贤洙、李浩锡、加拿大特卜布特、美国的阿波罗、可谓众星云集的比赛还没开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可以说,当今短道速滑的名将全部聚集到了一起,不提全能王是的哈姆林、安贤洙,就是李浩锡对于万小东来说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如果说,在即万小东之后谁会是短道500米的王者,最有力的就是来自韩国的李浩锡。 依然是第一赛道,在环绕立体声下,万小东笑着伸出手臂绕了一圈,像全场观众示意后,万小东放下手臂甩了甩胳膊。 第二道,哈姆林、第三道韩国的安贤洙、第六道韩国的李浩锡、第八赛道美国的阿波罗。 八个人,除了美国、中国、意大利各有一名选手晋级决赛,剩下的五名选手,韩国队三人、加拿大队两人。 而韩国人习惯的喜欢用夹击战术,这样以来,单兵对战的万小东将是韩国的主要围击对手,而这一切,赛前,石杨、陈飞已经郑重的告诉过万小东。 只是笑的万小东点着头却一声不吭,其实到了这份上,万小东说什么都是废话,万小东清楚,陈飞石杨同样明了,想要没有遗憾想要给竞技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拼,是万小东唯一的选择。 可什么是拼,就是堵上后半生,赌上自己的一切,沉默的万小东已经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他的选择。 两点三十五分,口号声下,万小东站在了赛道前,弯腰屈膝目光烁烁的盯着面前的赛道。 短暂的静寂后,砰的一声枪响,硝烟还没有散去,第一个赛道的万小东好像横空出世的红色闪电,刷的一下冲出了赛道,高高扬起的手臂,用力蹬冰的双腿伴随着破冰声,第一个完成压倒转弯。 为了避免韩国队在并道后形成的夹击,全力冲刺的万小东从一开始就不给对方任何机会,了解身体情况的万小东只想快点再快点。 一圈、两圈、两圈半,涨红着脸赤红着双眼的万小东冲刺的速度一圈比一圈快,第六个弯道刚刚完成,急速奔向终点的万小东却突然重心歪了一下,咚的一下,双手死死抓住掌心下的护栏,石杨、陶惟等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一双厉目看向万小东的右脚,脚踝上方明显塌陷下去的万小东让石杨的心沉到了谷底,不自觉看向很快稳住重心极力追赶在刹那超越哈姆林的万小东。 依然是那张涨红的脸,依然是那双虽然满是激昂却透着异常平静的双目,速度虽然不减,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万小东在勉强自己。 “小东。” 胸口好像瞬间压了一块巨石,大吼着的石杨不自觉的往前贴了贴,半个身体都探出的石杨被陶惟一把抓住,紧绷五官的看向赛场上奋力追赶的万小东,“小东,冲、冲啊。” 陶惟的吼声有着一丝丝颤抖,浑身一震的石杨腾的一下睁大双眼,“小东、加速加速。” 支持,无条件的支持让胸间燃烧熊熊战火的万小东怒吼着发起最后的冲击,半圈,最后的半圈,无论是站在教练席的陶惟、石杨、陈飞还是后台的赵桂芹、黄忠等人全部嘶吼着为奋力拼搏的万小东加油。 运动员专区,整个来看比赛的中国代表团运动员全体起立,挥舞着手臂发出阵阵吼声,掌声、吼声、鼓声汇集到一起,为万小东最后的冲击呐喊助威。 冲、冲、冲,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在右侧跟腱彻底断裂的情况下,在右侧膝盖双侧韧带断裂的情况下,拼尽全力的万小东红着眼怒喝着冲向终点,刷的一下,最后五米越过哈姆林第一个冲过终点的万小东在踏过终点后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再也无力支撑力竭的身体,勉强停住向前的滑行,抓住护栏的万小东扬起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颤抖的身体,虚浮着踏在冰上的右脚还有那张好像太阳般灿烂的笑容,跌跌撞撞的冲出的石杨扶住万小东,抓住石杨手臂的瞬间,万小东靠在了石杨的身上。 拖着再也无力支撑身体的右腿,万小东走下了赛场,没有看到身后那一双双复杂的双眼,也没有看到观众眼中的惊讶,没有人知道,万小东是怎样在跟腱断裂的情况下完成比赛,也没有人知道万小东是怎样忍受住刹那的剧痛。 一个小时后,被扶上领奖台的万小东带着自己的金牌离开了,告别了赛场也告别了观众,心满意足的万小东自始至终都在笑,可就是这满足的笑容灿烂的让人觉得心酸,万小东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没有人能够真正说的清,当检查过后的赵桂芹看到万小东已经塌陷的右侧跟腱时,心底有种异样的难过。 可万小东却笑了,直到很久很久,赵桂芹都无法忘记憨厚的万小东说过的话,“赵医生,没啥后悔的,我是运动员,没有遗憾,值了。” 赵桂芹不知道一个金牌是不是真的值得万小东付出一切,但那一刻的震撼却是实实在在的。 救护车在眼前渐渐消失,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陶惟知道这一刻,心是沉的,很沉很沉,沉的好像缀上了一个巨大的铁锤,可陶惟同样知道,看到万小东冲过终点的那一刻,心却是热的,火热火热的好像能灼烧一切。 当陶惟离开奥沃尔-林格托体育馆,赶到帕拉维拉体育馆时已经是北京时间下午五点,距离晚上七点开始的男子花样滑冰自由滑比赛已经不足两个小时。 先行赶去的马德明看到陶惟的那一刻,有些担忧的打量下陶惟,“怎么样?” 万小东的比赛马德明看到了,奋力拼搏的万小东马德明同样记住了,相同的两兄弟,马德明还真担心陶惟心里有负担。 笑了一下摇摇头,“老师,没事。” 说完,背着包直接去休息室的陶惟换上了自己的比赛服,黑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陶惟的自由滑曲目没有如以往一样选择世界名曲,而是选择了经过改编的《壮志在我胸》曾经的流行歌曲,经过著名音乐人改编,变的更加激昂也更加的有力。 因为是最后一个出场,陶惟并没有急着热身,而是先行坐在后台跟同样赶来看比赛的诺尔曼一起观看比赛。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当时针指向十点时,跟诺尔曼打声招呼的陶惟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在杨向乐的帮助下开始热身。 十一点,站在出口等待入场的陶惟冲不远处的诺尔曼笑了一下,五分钟后,在环绕立体声下,陶惟出场。 从出口滑行到赛场的陶惟乍一出场就迎来阵阵欢呼,可以说,为了等待陶惟的比赛,观众们等待的已经太久太久。 尤其是在十一号出场的普鲁申科之后,众人更是把目光对准了陶惟,不知道这个花样滑冰的王者会带给众人怎样的视觉盛宴。 绕场一周,举手示意的陶惟站在了右侧,左右腿交叉,单手放在胸口后示意音乐声开始,咚咚咚的鼓声在万人会场内响起。 高质量的环绕立体声把经过改编的音乐显现的更加的雄壮有力,刷的一下,把手臂放下的陶惟扬起了头,充满力量与速度的反向大一字外勾步,陶惟奋力跃起。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五官肃然的陶惟在想什么,在激昂的乐曲中,高高跃起的陶惟急速旋转的身体好像飞转着冲击的子弹,充满着犀利感,一圈半、两圈半、三圈半、直至四圈半。 反向大一加外勾衔接的四周半完美的落冰,轰的一下,掌声响起,刷的一声闷响,直接连接转三的陶惟再次跃起,又一个后内点冰四周跳4f让全场观众疯了一样纷纷起身。 激昂充满上进的音乐越来越急促,而场中的陶惟舞动的越来越快,后外转三莫霍克转三莫霍克进后内四周跳4s,完整的1440度没有一丝瑕疵。 踩着节拍响起的掌声伴随着阵阵欢呼,每一个节拍陶惟都会带给众人一个惊喜,这一刻,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陶惟眼前闪过了万小东奋力拼搏的身影,也闪过了被屈辱时的悲愤。 正如歌曲中曾经唱到的那样,“管他山高水深,谁也不能阻挡我奔前程。” 这一刻,在这个即将告别的舞台上,陶惟为自己十五年的竞技生涯书写着激情也慢慢的画上最后一笔。 好像要把最完美的一切呈现给所有的冰雪爱好者,也好像在为自己的竞技生涯画上一个完整的圆,从来没有表现的如此充满激昂的陶惟把两辈子的所学全部展现给在场的所有观众。 33连跳,连续后内进433,无懈可击的倾情演绎,挥洒着汗水的陶惟最后用44连跳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当音乐声终于停止时,欢呼声已经让置身其中的陶惟耳朵发出了阵阵嗡嗡声。 喘着粗气的站起身,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鲜花,陶惟笑了,深深的弯腰,没有急着下台的陶惟动了一下自己的耳麦。 “这是我的最后一战,今天过后,我将退出花样滑冰舞台,十五年的拼搏,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管曾经有着怎样的不快,但我不会忘记朋友们给予过的支持与鼓励,再次谢谢你们,我的朋友。” 刘畅的英语清晰的在会场内响起,死寂一片的会场,荧光灯下的陶惟脸上有不舍也有十五年来一直没有展现过的疲倦。 再次深深的弯腰,鞠躬后的陶惟抱着花走向出口,“陶惟、陶惟。” “rfly.” 不舍的呐喊声、带着哽咽的告别,陶惟最后一次站在了花样滑冰最高领奖台,挂在胸前的金牌是对他十五年竞技生涯的肯定也是对他辛苦付出的回报。 两天后,拒绝所有国外记者的采访,陶惟悄悄的登上了回国的班机,不管曾经有着怎样的风光,这辈子所求的一切已经完成,陶惟只想回家、回到那个有他有荣博远的家。 2月16日,下午三点,带着奥运金牌的陶惟回到了祖国回到了首都,走出机场,看到早早等待在门口的荣博远,陶惟笑了,奔向了那个伸出双臂欢迎他回家的男人。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元夕。岁梦】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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